凿陵 下+番外——乐乐威斯
乐乐威斯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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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绍宗和夏穆不约而同愣在原地,夏穆先回过神,伸手去抚芦绍宗红肿的脸颊,轻声问:“疼吗?”

“我说倒茶。”韩封不可一世的命令突地打岔,随即就开始倒数:“十、九、八……”

两分钟后,芦绍宗捧着一壶茶叶包冲的乌龙茶放到韩封面前茶几上,夏穆摁着他肩膀让他坐下,随后再坐到他旁边。

夏穆在厨房告诉芦绍宗,韩封是两天前回到台湾,因事先从媒体报导得知骆禾羽的事件,为了避免麻烦便没有联络芦绍宗,而且那时候炎育陵也已经回国,他便从夏穆口里得知所有的来龙去脉。

韩封一声不吭地翻报纸,翻完了就随手抛地上,倾身向前端茶杯。芦绍宗无法再沉默地等,站起来说道:“穆已经告诉你育陵的事,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育陵现在或许不认得你,但他失忆前还是在等你,去接他吧。”

“还不行,我的事还没完。”韩封将茶一口饮尽,夏穆赶紧再倒一杯。

“到底是什么事?是霍姚那女人?”芦绍宗不耐烦地问,刚才他在厨房问过了夏穆,夏穆却似有难言之隐,只要他自己去问韩封。

韩封看了眼芦绍宗,再看向夏穆,眼神暧昧不明,芦绍宗即刻猜到了端倪,试探着问:“和你干爹有关?”

“嗯。”韩封依旧盯着夏穆,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与自己不相关的琐事,“路卡在他手上。”

芦绍宗内心一震,他清楚路卡之于韩封是如同自己生命般的重要,韩封现在所表现的平静,一定是处于某处极端的顶点,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从这个顶点坠落至崩溃深渊。

夏穆低头抿唇不语,没有特别的反应,大概是已经知道了。

“你有什么打算?”芦绍宗问道。他可不敢进一步追问路卡的现况,要韩封亲口说出路卡任何不好的处境,算得上是一件残酷的事。

韩封对芦绍宗的提问不予理睬,他继续观察着夏穆脸色,一边缓缓说道:“江湖就是这样,踏进去容易,想出来就得付出代价,我知道难走,却偏要走,你说得没错,我的责任最大,没资格怨谁。”

“那是两回事。”夏穆突然抬头瞪着韩封,眼神锐利,“育陵的事是你的责任,你的事就是那个人的责任!你不需要合理化那个人做的事!”

“什么这个那个?他是你父亲。”韩封话里带了点责备的意思。

“早就不是了!”夏穆愤怒地吼道。

“那我做了他,你不会有意见吧?”韩封沉重的语气突转,变得冷厉阴狠,说完就写意地啜一口茶,背靠上沙发,眯眼看向窗外远处。

片刻后,夏穆才冷冷地说道:“不会。”

“穆。”芦绍宗坐返夏穆身旁,紧紧抓着他颤抖的手,柔声说道:“韩封既然会来问你,一定是还有别的选择,你别说气话,好好想想。”

“脑袋没退化嘛。”韩封伸长腿揣了下芦绍宗膝盖,不客气地嘲讽道:“明明有脑袋怎么不用在对的地方?育陵那么本事,你早该带他出来自立门户,资金我又不是没留下?你真那么想一辈子打工啊?”

芦绍宗看看嬉皮笑脸的韩封,只能无奈地忍气吞声,他无法不体谅韩封试图保持心情轻松愉快,他同意韩封先前所说的,愤恨与悲痛在任何时候都是有弊无利。

三人间又开始一段沉默,韩封很有耐心地等,仰颈闭目养神。

芦绍宗亦不说话,只一直握着夏穆的手,他其实知道凭厦爷的能力,要找到他们两人并不难,但这么多年来他们都相安无事,毋庸置疑,厦爷依旧念着父子之情,所以他并不希望夏穆做出将来会懊悔的决定。

好一会儿,夏穆轻轻吐了口气,把手从芦绍宗掌下抽出,起身走到韩封身旁坐下。

“哥,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重要,就算你不来问我,不管你对那个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夏穆依偎在韩封身侧,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腿上,低着头。

“好。”韩封果断回应,没有半秒多余犹豫,站起身时顺手搓了搓夏穆头发,便大步往屋内走,一边说道:“给我订机票,浴室是这里吧?衣服拿一套来。”

“等等!”芦绍宗叫住韩封,三步并两步栏到韩封身前,硬着头皮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我可以拿厦小少爷当人质回去交换,你有意见吗?”韩封挑眉。

芦绍宗脸色发青,夏穆冲了过来,凛然道:“那好!我跟你回去!”

“白痴!”韩封出其不意给夏穆后脑袋扇了一掌,接着道:“当年我把你送来这里,答应过你什么,忘了吗?”

夏穆眨了眨眼,心里又感动、又酸楚、又不忍,五味杂陈,低低说道:“你说有你在的一天,就会保证我拥有我的自由。”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韩封问,语气缓和了些,看着夏穆的眼神亦多了丝久违的温柔。

“哥……”夏穆眼底登时就涌上一股热流,忆起在自己把全身心投注在芦绍宗身上之前,韩封一直都是最疼自己、最照顾自己、也最为自己着想的人。他挪到韩封身前,两手轻轻抓着韩封左右臂膀,喉头哽咽,一时也说不出话。此情景,就像时光倒流了好多年,他哭求着韩封违背父亲的命令,放走被父亲关押在地下室准备乱棍打死的爱人。

韩封背靠上走廊的墙,低头看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无尽宠腻的干弟弟,如今虽已不需要自己的照顾,但兄弟之情又岂是彼此有了各自的感情寄托后便会被舍弃的?按韩封最初的计划,是要在路卡累积势力及博取厦爷信任的当儿,他则把两人自由后可以安心隐居的地方打点好,待时机成熟,再回去假装接手,实则与路卡一起伺机全身而退。至于怎么个退法,便只能试情况而定。

如果最终必须要与厦爷决裂,并且不得不以命相搏,在情在理,韩封依然会事先向夏穆报备,但绝对不会让他牵扯在内。

韩封抬手轻揉着夏穆后脑勺,沉嗓道:“路卡在泰国被暗算,未必是干爹主使,干爹现在把他带回国,虽然是威胁我非回去不可,但是他没有伤害路卡,至少还有让路卡和我通电话,所以能够的话,我一定会选择最不血腥的方法和他一刀两断。”

“我不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但是恩情绝对不会抛诸脑后。”韩封顿了顿,补充道。

“你也是秉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芦绍宗突道,“无论如何,你一定会选择活着,对吧?”

“啊!兄弟,你说到我来找你们的另一个原因了!”韩封的情绪又从沉重的谷底高亢了起来,他转向芦绍宗,夏穆紧紧地贴着他,一手去擦刚才不小心飙出来的泪,一手与韩封垂在腿边的手相握,不舍之情看在芦绍宗眼里是无比心疼。夏穆与家人断绝了来往,重要的亲人大概只有韩封了。

“我如果失败,一切打回原型,继续在那狗屎江湖打滚,育陵就暂时拜托你了。”韩封抬手拍芦绍宗肩膀,非常用力。

“我这次是亲口拜托你,你给我把他接过来,那小子就一个死脑筋,又迟钝又笨!他不肯,你就绑他过来!要是还出莫名其妙的岔子,我的柴就烧你身上!”韩封恶狠狠警告,搁在芦绍宗肩上的鹰爪深入了肉里。

“但是他现在……”

“失忆不正好?”韩封也不管芦绍宗准备说什么便打断,“给他洗脑!说他下辈子除了享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不废话了,机票快些给我订。”韩封越过芦绍宗身侧往走廊内的浴室走,一边脱下身上穿的风衣,要随手丢下前突停下脚步,从风衣口袋掏了个信封出来,扬手朝芦绍宗抛去。

“这个交给你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韩封说完便走进浴室,拉上门。

芦绍宗把信封打开,夏穆亦好奇地凑过来看。信封里是一叠相片,芦绍宗一看便皱眉,夏穆则哈哈笑了起来。

相片全是亲密床照,有些像自拍,有些则像偷拍,相片里的人有的是一对,有的是三个、四个、甚至五个,全是男性,而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在每张相片都会出现,那是中稻薰。

韩封不报仇,因为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动得他一根毛。他报的,都是别人的仇。

“去替韩封收拾行李。”芦绍宗打断夏穆津津有味欣赏照片的兴致,一本正经地把照片收回信封。

夏穆熟知韩封办事重效率、要速度,便不浪费时间,转身走进睡房,从芦绍宗的衣物里挑选适合韩封穿的。

芦绍宗随手把信封塞进口袋,暂时无心去想该怎么处置。他掏出手机准备要订最快的班机,见手机有通未接来电,是韩封的,在刚才自己进屋时打来。芦绍宗想到那时夏穆喊的话,想必是韩封要见自己,而夏穆担心韩封会对自己动粗吧?

芦绍宗摸了下脸颊,仍稍微感到痛楚,不过的确是没打重,不晓得是韩封手下留情还是失手?一边询问航班,芦绍宗从韩封的风衣口袋找到护照,订了三小时后起飞的班机。

“哥!你吃过没?”夏穆在浴室外敲门问。

“随便弄个面吧!”韩封应道。

芦绍宗想叫夏穆顺便煮个蛋给自己消肿,但夏穆一步不停地快步走去了厨房。

芦绍宗无奈撇嘴,心想韩封不会留多久,自己暂且委屈一下也没什么。他踱到客厅,一边拨打电话给炎允赫。韩封刚才那么说了,他当然得尽快奉命把炎育陵接回来,免得炎育陵又出什么事,造成韩封分心。

炎允赫的手机没人接,大概是在工作。芦绍宗挂断便直接打给炎育陵,还是没人接。他开始担心,打去给谭骏,没有讯号,再打给何幸恬,响了很久对方才接电话。

“芦先生……”何幸恬似乎在喘气,周围很多噪音,芦绍宗猜测她身处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

“育陵在哪儿?我要找他。”芦绍宗稍微抬高声量说道。

“呃……那个……育陵他……”

何幸恬吞吞吐吐的反应令芦绍宗感到不安,急道:“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何幸恬没有马上答话,好像正在移动到较安静的地方,芦绍宗再问了一次,她才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刚才在逛街……育陵……被记者发现……后来很多人认出他……混乱中……我们……走丢了……”

“走丢?”芦绍宗气炸了,骂道:“不是提醒你们不要带他到人挤人的地方吗?他手机呢?打给他没有?”

“他不接啊……”何幸恬语调很慌,似乎就要哭了,“我和学长到处找都找不到,广播了几次他也没出现……刚刚我们有点争执……芦先生……怎么办?我很担心……”

担心能有个屁用!芦绍宗在心里骂道。

此时浴室的门拉开,韩封湿漉漉地围着毛巾出来,铁青着脸朝芦绍宗大步靠近,看来是听见了让他气愤的事。

“听着,他可能回家了,你们俩分头,一个去找他父亲,一个去他母亲那,别让他和他母亲见面,还有,不管你们吵什么,发简讯给他道歉,打电话给他,直到确保他没事!”芦绍宗快速说道。

“好……”何幸恬才应了声,芦绍宗便挂断电话,比手势让韩封先冷静,别忙着追问,一边拨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给自己订了和韩封同样航班的机票,挂了电话才对韩封解释道:“育陵在购物广场被记者发现,现在人不知道在哪儿?”

“你交待了什么废物照顾他?”韩封怒斥。

“我去接他回来,会找个安全的地方陪他住下,工作是没办法作了,你不介意我暂时拿你的钱花吧?”芦绍宗边说边走进房要收拾行李,见夏穆从厨房出来,便对他说道:“你帮我物色个地方,偏远一点好,但是一定要有医院或诊所。”

“嗯。”夏穆点头,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芦绍宗就进房去了。

夏穆努努嘴,突然有点嫉妒炎育陵了。

“哥,炎育陵……对你有恩吗?”夏穆忍不住问韩封。芦绍宗关心炎育陵是因为韩封,那韩封又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视炎育陵?重视的程度还几乎和路卡不相上下。

韩封愣了愣,炎育陵在他心里的定位是早就有了的,但还真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恩可大了!”韩封说道。

芦绍宗在房里听见,禁不住竖起耳朵期待韩封进一步解说。

“这小子,条件好,什么都强,偏偏那么卑微地认命,看得我都不甘心,明明只要跨一步就海阔天空,他却不往前,反而退,真让人生气。”韩封扬起嘴角苦笑,摇了摇头,接道:“可是骂了他我才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里?明知道继续混下去不会有善终,还是搂着路卡不知在等什么?等终于有人有本事给我背后来一刀吗?”

夏穆大概明白了韩封的意思,静静地倚靠在墙边,听韩封把话说完。

“育陵让我看到幸福。”韩封双目低垂,脑海浮现路卡每次看见炎育陵为了一点点小事、就算只是吃了颗很甜的草莓而笑的时候,脸上也会同时漾起的温和笑颜。

如果不是炎育陵走进了自己和路卡的生活,韩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察觉,路卡也是从小缺乏家庭的温暖,也很向往一个稳定的生活,也想要一个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那又为什么盲目地为利益和权利奋斗?这样的人生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吗?

“他让我想要创造幸福。”

因为炎育陵,韩封认知到爱的不容易。爱不是占有就足够。爱是必须为自己、为对方,创造一个彼此都能心安的幸福。

简直像完整了自己的灵魂。

那是多大的一个恩惠。

第七十四章:崩塌

他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没去数自己究竟下了几层?

在灯光昏暗、空气不流通的楼梯间里,沿途一个人影也没看到,鞋底与水泥地面接触的声音异常响亮,造成阵阵回音,仿佛前方和背后正有人靠近自己。

“看!是炎育陵!”

“快看!真的是他!”

炎育陵突地停下脚步,喘着气回头望,没人。

自从回国见到了父亲,脑海中断断续续划过陌生的画面,炎育陵便开始陷入回忆与想象的混淆之间,而现在出现了更严重的情况——幻听。

刚刚在耳边响起的说话声,是不久前在楼梯间外的购物中心被人认出时所听到的。

也许是太奋力地尝试找回失去的记忆而不果,反而使得最新的记忆不停地重复播放。

炎育陵看向身旁紧闭着的一扇门,门上写着2F,表示他还需再往下走两层楼才能抵达地下停车库。他吞了吞口水,继续快步奔下楼,膝盖不知何时开始袭来的隐隐酸痛,让他脚步渐渐有点跛。

大约二十分钟前,炎育陵觉得自己像只怪物。有女孩子对着她捂嘴发出惊呼,青少年呼朋唤友对他指指点点,OL打扮的成熟女性抬起手机对着他,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直到身旁的谭峻厉声向那女人吼‘不许拍照’,他才想起手机有摄影功能。

后来,拿出手机朝自己按快门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保持距离,可还是有人会跑到自己近前两三步来拍照,甚至有人要自己面对镜头微笑,当中有一人表明是某某报的记者,礼貌地询问是否可以访问,谭峻立即果断叫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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