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重生之路(穿越)上——九月一
九月一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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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冬天永远不缺少天然的雪景,放眼望去一片铺天盖地的白,掩盖了年近四十岁的人生却要重头再来的辛酸和无奈,也掩盖了江爸江妈青春和汗水曾在这片黑土地上留下的痕迹……

天然的树挂很漂亮,名副其实的玉树琼花,大舅给江溪跟父母特意在树下多拍了几张。一家三口分别在即,用大舅的话说,多带点儿照片给江爸江妈做个念想儿。

努力地去微笑,多少也带了点对新生活的期许,可江溪的内心毕竟已经是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了,很难做到像当年那样没心没肺地笑。

所有人都把他的少言寡语当成了就要跟父母分开的离愁。只有江溪自己知道,不跟去B市,少了高昂学费的压力,父母的负担会少很多,所以他的内心是相对平静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江溪装作不经意地跟他妈说,陪小舅妈多聊聊天吧,难得姑嫂感情那么好。江溪有两个舅舅,自然也就有两个舅妈,江妈跟两个嫂子的感情好得超过跟哥哥的感情,一家人的关系处得分外融洽。之所以特意让母亲多跟小舅妈聊聊,是因为江溪知道,小舅妈死于乳腺癌,姑嫂的这次分别,将是母亲跟小舅妈的永别。

就这样,一九九六的新年在大舅相机的“咔嚓”声中过去了。

送爸妈坐长途车去火车站的那个早上,是二月底,依然还是天寒地冻的温度。江妈搂着他不停地嘱咐,说话时哈出的都是白色的雾气。

“妈,别哭了,脸该皴了。”抬手给江妈抹了把眼泪,江溪忽然觉得母亲这时候还是挺年轻的,至少比到B市后皮肤细嫩得多,毕竟现在没有风吹日晒的在街上跟城管打游击。“你跟爸多保重身体,到了B市在姑姑家落了脚就去找杨叔吧,让他帮爸找个能干木匠活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杨叔就是后来帮江爸找了家具厂打工的老邻居,此刻的江溪也算是个“先知”了。

“行了,这些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上学,听舅舅舅妈的话,写信就往你姑姑家邮,地址记好了吧?”

“嗯,都记下了。”江溪的爷爷解放前娶过两个妻子,江溪的亲奶奶是他爷爷死了大太太后的续弦,小了他爷爷二十多岁。江爷一共有九个子女,江爸是最小一个,兄弟姐妹的年纪相差颇多,距离的原因感情也较为疏离,加之老人早已过世,兄弟姐们之间走动得的确不多。江溪在B市的这个姑姑是江爸的四姐,大了江爸十九岁,姑父则就更年长一些,是当年参加过尾期抗日战争和整个解放战争的离休老干部,五个子女都过得不错。

要说亲,这关系也算蛮亲的,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奈何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世上常见的是锦上添花,少见的是雪中送炭,救急不救穷也是老理儿了。江爸江妈本来又是脸皮薄怕给人家添麻烦的性子,再苦再难也都是自己扛。比起几个姑姑伯伯,江溪家的家境很一般,可他从八三年就开始瘫痪的奶奶直到九四年过世,都是江爸江妈省吃俭用的服侍照料的。这一次,江溪很清楚父母过去那边后什么都要靠自己的。

“妈,这个你拿着,我用不着。”背着人,江溪把手里的有零有整的五百块钱塞到了江妈手里,用力握住母亲的手把钱给攥住了。

“傻孩子,爸妈走这么远,你在亲戚家住,能不给你留点钱应急么?”江妈发现是钱,又要往回塞。

“您说过,穷家富路,这么远的道儿,多带着点防身没坏处。”跟爸妈吃过一次那种苦,江溪重生十次都忘不了。在亲戚家再怎么不方便,也不会像到B市第一年父母干什么赔什么沦落到全家吃馒头蘸酱油的地步。更何况,母亲娘家人这边都待他很好,更兼大舅家境尚可,又从小就拿他当亲儿子看,绝对亏不着他。

“不行,你这么大了,别说买个本儿买个笔的没钱不方便,就是买个裤衩儿买个袜子的也要用钱啊!”

“我不是留下一百了么?再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毕竟二十七了不是?江溪觉得即使养活不了自己,他也应该可以找到办法赚点零花钱吧?更何况这还是娃娃头的小雪人雪糕只卖三毛钱一根的年代。

“胡说!”听儿子这么一说,江妈立刻板起了脸:“小溪啊,妈可告诉你,正当用钱的地方就跟你舅舅舅妈说,他们先给你,回头妈给你还。可不敢走歪门邪道去偷啊抢啊的,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出去奔为得也都是你,你要是不争气了,我跟你爸还忙个什么劲?”

知道母亲想歪了,江溪住了嘴,但在钱的事情上没有让步,最后江妈争不过他,到底拿了三百。

“爸,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江爸不擅言谈,只在发车前抱了抱儿子,眼角噙着点泪花,被他装着背过身咳嗽的时候飞快地抹掉了。

望着大巴的尾气跟晨雾混为一体再也看不清楚了,江溪的手被大舅握住,牵着他跟亲戚们一起回家。

走到场部最繁华的商店街时,大舅妈特意打发走了其他人,直接把他带进了商店里。

“大舅妈,我不要,衣服我有。”大舅妈给他看上的是一身厚牛仔的童装,在这个地方穿很压风很暖和,但以江溪二十七岁的心态很难坦然接受这种来自长辈的关爱。就像他前两天感冒了,护校毕业已经实习了的大表姐扒了裤子给他打针,二表姐守在炕边给他讲故事一样,都让他觉得羞赧。毕竟始终忘不了,分别大了他十一岁和六岁的姐姐此刻来说都没有他目前的心理年龄大。

可是没办法,大姐实习住单位,二姐中专学财会住校,江溪成了大舅家唯一的孩子,备受呵护是事实。而他本人,只想快点小学毕业好能够中学住校,以减少给家人增添的麻烦。

三月一号,场部小学正式开学,因为是要毕业才转来的插班生,江溪只被分到了六年七班,属于慢班。

没想到在班级里还发现了一个煤矿小学的旧同学,父母跟他父母的情况相同,也是外出打工把她寄养在亲戚家。不过那是个女生,江溪整个学生时代除非必要的情况,比如主持联欢会一定要有女生帮忙一起主持之类,否则是基本不同女生说话的。只是那女生见到他却觉得很亲切,主动跑来跟他说长说短。江溪能理解那种勉强也算“他乡遇故知”的心态,所以尽力虚应着。不过已近而立之年的“怪蜀黍”跟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能聊的实在太有限了,他常常因为被邀请去参加丢沙包、跳皮筋之类的游戏而头痛不已。

小学里大都是女生学习成绩比较好,女生分在快班的也比较多,物以稀为贵的缘故,使得女生在慢班相对受欢迎了许多。跟他一样的插班生周晓攸是个地道的小美人胚子,人缘比他在班里好得多,因为跟他走得比较近,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全班男生的公敌,而后顺理成章的被孤立了。

不过这对江溪来说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可以,他只希望有机会可以遇到钟亦凡,其他人还是免打扰得好。

可惜当初他没跟钟亦凡熟悉到可以刨根问底儿打听人家的成长史的地步,因此除了知道钟亦凡是大了自己两三岁的老乡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很快持续到小学毕业,六年级一共有九个班,江溪毫不意外的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场部中学。这不仅让远在B市艰难谋生的父母心花怒放,连带着舅舅舅妈跟邻居们聊天时的声音都更大了,说到他的话题就先笑开了花。

大姐实习回来给他卖回了新书包,二姐送了新钢笔,江溪在一片赞许声中上了初中,没有悬念地进了初一(一)班,那是成绩极优秀的学生才可以进的种子班。

因为入学成绩的关系,新学期一开学他就被指定做了班长,巧得是那个小学旧同学周晓攸也进了种子班,就坐在他前面。

这里的教学条件比江溪小学的要好得多,已经没有同桌了,都是单人单桌。不过孩子们喜欢在书桌上乱写乱画的陋习跟小学生倒是相差无几,江溪开学第一天竟然就在他的课桌上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

桌子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刻着六个字:钟亦凡,我爱你。

不管在十几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的“我爱你”有多么幼稚,但那三个却实实在在的是江溪自己的心声!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激动,这说明,偌大的农垦系统,如果这个钟亦凡不是同名同姓的话,那他真的有缘跟钟亦凡在同一所学校了!

第三章:擦肩而过

短暂的兴奋之后,剩下的更多是沮丧。学校比较大,初中部和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几十个班,每个班至少五十人以上,江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一下找到钟亦凡又谈何容易?

有心想要拜托原场部的子弟帮忙打听一下,可当初作为插班生,他跟那些同学的关系并不算十分融洽。而唯一熟悉到每天要跟他一起去食堂一起走到宿舍楼下才分手的周晓攸,也是个跟他一样的插班生,指望不上的。

“江溪,这里!”食堂里,周晓攸占好了两人的位置,挥手叫端着餐盘正找位置的江溪。

能容纳几百人同时就餐的一号食堂人头攒动,明显桌椅紧张,江溪不得不接受周晓攸的好意,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谢谢。”礼貌地道了声谢,出于友好,江溪笑了一下。他忙着低头吃饭,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让对面的小姑娘绯红了脸颊。

“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块,人太多没有打到吧?我帮你打了一份。”周晓攸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鱼块夹到了江溪盘子里。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这样的示好太明显了,江溪要看不出女孩那点小心思他之前的那二十七年就算白活了。

“我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喉咙,从那以后就不敢吃鱼了。”把红烧鱼一块不剩的夹给了江溪后,周晓攸开始低头吃她的米饭就香菇青菜。

“那我给你饭票。”这种事,江溪认为他还是算清楚点的好,否则让小姑娘误会了,遗祸无穷。常吃的几个菜每份多少钱这几天他基本已经摸清了,就准备拿饭票。

“不用不用。”周晓攸忙抬手制止:“饭票在校园里跟钱一样流通,上面肯定也不少细菌呢,吃一半饭拿它多不卫生啊。”

“那我吃完给你拿。”江溪觉得自己拒绝的姿态还是挺坚决的。

“你一定要给的话,下了晚自习请我吃麻辣烫吧!”

这是一个以还钱为目的的请客,江溪若拒绝就显得他不是真心要还钱了。突然有种掉套里的感觉,江溪从餐盘上抬眼看过去,觉得眼前的这丫头还真有点人小心不小的意思。

正发育的年纪容易饿,晚自习后不少学生到食堂吃东西,江溪果然给周晓攸买了超过红烧鱼块价钱的麻辣烫。说是麻辣烫,配合学生的口味,既不麻也不辣,江溪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你不吃么?”拿起一串豆腐皮周晓攸问他。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吸支烟。

坐在周晓攸对面陪着,江溪的眼睛却扫视着在各个窗口买宵夜的学生们,习惯性地去寻找钟亦凡的身影,当然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找到。

其实,江溪也没有把握钟亦凡就算现在在他面前出现,他是否就一定能够认出对方。毕竟不光女大十八变,十几年的时间,男生长成男人也会变化很大的。

“咳咳……咳咳咳……”周晓攸突然咳得脸都红了:“好辣……”

这种程度也算辣?明明不能吃,何苦非要自己请吃麻辣烫呢?无奈地让她等着,江溪快步跑到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可乐拿了回来。

“喝点水。”江溪拧开盖子才把水递过去,他都可以用看待女儿的心态看待周晓攸了,这样体贴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周晓攸大口喝了两三口才好,已经一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了。

“不能吃就别吃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剩得也不多了,江溪不想看小姑娘再硬撑了。

从食堂到女生宿舍楼有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走,两个人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到了楼下周晓攸又扭扭捏捏地不想上楼,就东拉西扯地跟他聊起了学校马上要举行的作文、绘画、书法等一系列比赛的事情,问他想参加哪个。

“哪个也不参加。”江溪实在没有兴趣跟她在女生宿舍楼下面长谈,只想尽快结束话题。

“为什么啊?你小学报的兴趣班不就是书法么?为什么不参加啊?”

真难为周晓攸还记得这些,江溪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他小学四、五年级时参加过整个农垦系统的小学组毛笔字大赛,凭借“天高任鸟飞”几个字得过三等奖,奖品好像是面镜子还是什么来的。

“很久没写过了,已经不会拿笔了。”这是实话,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摸过毛笔了,到了B市以后,就把什么都丢下了。

“报名参加吧!你有基础,反正还有时间,练一练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江溪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结果第二天下午一进教室,就在他的书桌里发现了一瓶墨汁、一支毛笔和一叠宣纸。虽然都是学校小卖部里买到的普通货色,但周晓攸也确实有心了。

看他盯着书桌里的东西发愣,周晓攸回头抿唇笑了一下。转回去的时候马尾辫扫过他的文具盒,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可爱。

年轻,真好。

可惜自己年轻的仅仅只是身体而已,沧桑的心态已经不可能回得去了。

下课后,班主任也找到了他,说班干部应该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问他有没有意向参加哪项比赛。如果没有其他专长,就帮他报名参加作文比赛了,教语文的赵老师说他的作文写得不错。

“陈老师,我报书法比赛吧。”班主任陈老师教数学,是已经退休又被学校返聘回来的特级教师,一个相当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太。

听他这么说,陈老师很满意,又嘱咐了两句让他督促宣传委员把第一期的黑板报尽快出了后,就放他回去了。

出了教学楼,江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家乡九月中旬的天气就已经这么冷了,他都快忘记了。

宣传委员于秉彦跟江溪是一个寝室的,是个画画很好的安静男生,也是八个人的寝室里跟江溪关系算是最好的一个,大概是因为两人的性格都属于沉默寡言型的。

“才回来?”于秉彦端着饭盆正要往外走,看见江溪进来就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停了下来。

“嗯。”江溪点了下头:“没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没,他们下课直接过去了,我先去打了壶水,食堂肯定没位置了,准备打回来吃。”于秉彦看了看江溪:“你也没吃呢吧?一起去打饭?还是……有人给你送?”

说着这话,于秉彦自己脸先红了一下。江溪知道他的意思,周晓攸是帮他打饭让同学带上来过,不过他明白于秉彦没有打趣他的意思,这个男孩是真的害羞。

“哪有人送啊,我跟你一起去。”拿起自己的饭盆,江溪跟于秉彦并肩下了楼,顺便说了老师让他把国庆主题的黑板报尽快出了的事。

“那个内容我都准备好了,可是一个人画太慢了,你能帮我跟周晓攸说一下,请她帮忙一起出黑板报么?”周晓攸也画得一手好画。

“你自己可以跟她说啊!”被人一定要把他跟个小丫头扯在一起,江溪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在玩过家家,有一种被迫跟所有人做游戏的感觉。

“……”于秉彦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觉得应该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再去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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