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瞥了后视镜一眼，张猛的BMW正紧随着我，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击我的好机会？随他吧，他的打击伤不到我分毫，但欧阳刚刚的一个眼神却已经让我心口有些隐隐作痛了！

回到家，把车停好，正要上楼时候，忽然发现欧阳就坐在楼梯上边，正看着我。

刚刚在酒店还急迫地想要和他解释些什么，可真正站在他面前，我却发现我根本开不了口，无论我说什么，我感觉都不太合适。

“我打车回来的……知道你肯定会追来的，所以在这等着你呢。”欧阳先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很平静。

“欧阳，我……”我低着头说。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觉得内疚，抬起头来，王海龙……这事和你没关系！”欧阳打断我的话说，“有问题的是我，我一直有件事情瞒着你，关于我和张猛的……这也是我刚刚为什么不能再留在那的原因。”

“不，不要说！”我着急了起来，要欧阳亲口说出那事来，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其实我和张猛是……”欧阳还是开口了，我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欧阳静，你住口！”猛地听到张猛大吼了一声，然后看到他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欧阳的领口，“你疯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欧阳哈哈笑了一声：“好啊，现在就动手吧，也许这个世界没了我一切就会正常许多！”

“欧阳你别这样！”我急道，“什么都不要说，今天晚上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过不去了，王海龙！我和张猛在一起是个错误，和你在一起也正在变成另一个错误……这一切不都是一种暗示么？他不许我喜欢上任何人，在我身边的人最后都会受到伤害……现在不就已经伤到你了么？”他指了指阴沉的夜空微笑着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我们都错了！错在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不被常人所接受的感情。”

“你别说了！”我大叫了一声，垂死挣扎般地作着最后的努力，“你不是要到山上去么，我跟你走，我们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如果你知道我是张鑫的私生子，我和张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是你的干哥哥……你还会跟我走吗？”欧阳终于说了出来。

即使我已经知道了这事情，可由他亲口告诉我，我还是有被闪电击中般的震惊和疼痛。

042.

“我操！”张猛一拳砸到了边上的楼梯扶手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在楼道里久久地回荡着。

欧阳带着歉意看了张猛一眼说：“对不起，张猛，我不得不跟王海龙说清楚……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他！这事情早点结束也好，毕竟我和你也好，和王海龙也好，都还没发生过关系，真是万幸啊！只要这事过去了，大家都还是堂堂正正的男人，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这是上天给我们最后的一丝怜悯了吧，没让我们一错再错！”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们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完了！这太不公平……我又不是你亲兄弟！”我大声地冲欧阳吼了一句。

“可是我在乎！看到你们，我就会有深深的负罪感！知道张董事长找到我要我离开张猛时候说了什么吗？他说我是来向他讨债的魔鬼，乱伦的混蛋，刚刚你们也见到他看我的眼神了，厌恶冷漠甚至于恶心……这就是我一直苦苦寻找、日夜思念的亲身父亲眼中的我啊！他宁愿再认一个干儿子也不肯和我相认，这又很公平么……不过，换了我在他的位置上，我同样也会说，欧阳静就是个魔鬼和混蛋！”欧阳有些歇斯底里地说完，然后一转身冲上了楼，只留下我和张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欧阳……我没答应……我不是故意要抢走本来属于你的……”我对着空空的楼道说了一句，

隔了好久，忽然听到张猛一声冷笑，我有些茫然地转头看着他。

“王海龙，这下你完全能够体会到我当初的感受了吧？”张猛冷笑着说，“这世界公平至极，不用我来报复你，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因为我家里有钱，所以欧阳会被人误会，这让他一直很困扰，其实你不也是有钱人家出身么？现在还加上个有钱的干爹，哈哈！欧阳因为和我是兄弟被迫离开我，现在也同样因为和你是兄弟要离开你……我们白痴似的争了半天，其实结果早已注定，我们都一样输得一塌糊涂！哈哈哈哈……”

张猛狂笑着走了，我并不恨他趁机落井下石，我听得出他的笑声里那种绝望和伤心！他说得对，我们都输了，输给了无常的人生和命运！欧阳的一番话似乎也让我开始动摇，我们真的错了么？

再次上了车驶出了院子，感觉身边的一切正随着那熟悉的景物一点一点消失在身后。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路上，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停留！

依旧是《深海》，那个听过无数次的声音依旧无奈地唱着：

就让我沉溺爱深不见底

抵抗痛苦没有力气

我爱你从不盼你回报万分之一

你不该走的那么彻底

……

手机响了，我拿起来看了下，居然是欧阳打来的。

“喂……”我拿着电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看到你又开车出去了……你没事吧？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欧阳在电话里说。

“我没事，有点闷，开车出来兜兜风……我很清醒！”我说。

“我明天早上早班车走……想跟你说一声，到了山上手机没信号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啊！”欧阳的声音很平静。

“哦……这么快就走？”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吃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这段时间我也很快乐，也谢谢你……欧阳。”

“那么……再见！”欧阳说。

“再见……”我很平静地说完，然后挂了电话。

多么平淡的离别！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痛苦和悲伤，只是觉得内心空空的。

路过一间便利店，进去买了一堆零食，出门时候刚好看到路边指示牌写着森林公园由此去的字样，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就顺着指示牌的方向开了过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爬了半天，终于到了山顶，找了块空地停好车。山脚下，夜色中的W市依旧灯火辉煌，丝毫没有沾染上任何离别的忧愁气氛，这样挺好！

就这么坐在车里边吃零食边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跳动着……

有敲门的声音，我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转了下头，只见一个陌生人正在敲着我的车窗。我把车窗放了下来，然后看到他胸前牌子上写着“公园管理员”。

“你没事吧？”他看着我问。

我掏出钱包，低着头找钱，边回答他：“没事，我昨天晚上上来的，门口售票处已经关门了……多少钱？”

付完钱，我开始倒车，管理员好心提醒我说：“太阳马上出来了……你不是来看日出的？”

“不了，累了，该回家了。”我回答他。

回到家天已经大亮了，我下车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窗户，窗帘已经放下了，深蓝色的窗帘像一双忧郁的眼睛无奈地注视着我，我头一低就走进了楼道。

进了家门就直接躺到了床上，然后闭上眼睛，从毫无睡意到后来逐渐睡去，然后再醒来，然后再睡去，我就这么死赖在床上，仿佛除了睡觉我再没其他事可做了！

有人猛地敲我的门，我假装没听到，可是敲门声一直不肯停。躺在床上和敲门声斗争了快十分钟，我终于无奈地起身，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竟然站着老杨、孙兵和小梁，看来刚刚他们是轮流敲门，我说呢，一个人连续敲十多分钟的门不把他手指敲碎了才怪！

“我今天没力气做饭，你们别处吃去吧……改天再约你们！”我懒懒地说，边想把门关上。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挤了进来。

“你这几天就一直这么在家里睡着？”孙兵问我。“怎么手机也不开？”

“不吃东西你也睡得着？你不是病了吧？”老杨观察着我的脸色说。

“龙哥……你还好吧？”小梁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一句我怎么回答啊……第一，我睡觉就关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第二，我没病，肚子不饿自然能够睡着；第三，我很好！好了，都回答完了，我可以接着睡了么？困死我了！”

“还睡？你都睡了三天了！”孙兵惊叫了起来，“前几天欧阳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特意打电话给我们说叫我们看着你点，说你心情不太好，我们就一直给你打电话，结果都不通，所以今天才赶了过来……”

“三天？”我吃惊地看着他们，随即反应了过来，“糟糕，再不去上班公司非把我开除了不可！”

老杨一把拉住了我，皱了皱眉头说：“现在是傍晚，你上什么班啊？”

最终被他们连拖带拽地弄出了门，找了间最近的饭馆点了一桌子菜，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龙哥，你最喜欢的红烧肉……你吃点吧！”小梁给我碗里装上了菜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好嘛，吃就吃，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怪怪的！”我说着，开始吃了起来。

有东西进去了以后，我才发现肚子是真的饿了，然后就开始把面前的菜逐一消灭，越吃还越觉得饿，等我把第八盘菜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孙兵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我看你是真有问题了，不能再吃了，这么吃下去不把你撑死才怪！”他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啊！吃那么多还是很饿啊，奇怪！”我模糊不清地说着，塞了满嘴的菜，嚼都快嚼不过来了。

老杨看了我半天，然后摇了摇头说：“看来王海龙这次是认真的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喜欢上欧阳了，上次去他家吃饭我就看出来了！”

043.

“真的？”小梁和孙兵同时问我，样子有些吃惊。

“可我一直以为欧阳和张总才是……！”小梁接着说了一句，然后又有些紧张，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倒是说话啊？王海龙你平时不是挺干脆的么，怎么这事上面这么婆婆妈妈的？”孙兵皱着眉头说，“如果是真的，那还不把欧阳追回来！”

我刚一张口，马上捂着嘴就冲出了饭店，找准了一个垃圾桶就冲着里边稀哩哗啦吐了起来。

跟在后边追了出来的老杨叹了口气说：“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又一顿猛吃，不把胃搞坏都不行……你们别问了，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只听说过喝酒喝到吐的，还没听说吃饭吃到吐的呢……王海龙，你这‘借吃消愁’也太特别了一点吧？”孙兵在一旁好笑地说。

只有小梁心最好，不嫌脏地站在我旁边替我拍着背，然后心疼地问我：“龙哥，都吐完了等下你肯定又饿……我去给你买点粥吧。”

我拉住小梁，摇了摇头，停了一会觉得舒服点了，这才开口跟他们说：“我闹笑话了……你们先回吧，我也回去了……我没事，真的！”

“你还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呢！”孙兵接过老杨的话说，“有事讲出来啊，我们大家都在，一定会帮你的嘛……这么自怨自艾的，都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孙兵你就饶了我吧！”我抬起头看着他们大吼道，“你们也都让我静静好不好？我自己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呢，我能跟你们说什么啊我？”

他们三人被吓了一跳，不是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可是跟他们三个发火这还是头一回呢！

吼完他们我一掉头就自顾自走了，还真有效，他们愣没敢再跟过来！

电话响了，我接起来看也没看就冲里边喊了一嗓子：“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是我！”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说。

“你谁啊你？”我不耐烦地问，“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我是张猛……”听到这个我吃了一惊，他居然给我打电话！接下来他又让我更加吃惊了，“想不想喝酒？”他在电话里问道。

“不想！”我毫不犹豫地说，“不搞互吐苦水那套！”

“哈哈哈，你反应还真够快的啊！”张猛在电话里一阵大笑，“是不敢吧？你就回去继续吃到吐吧你！”

“你跟踪我？还偷听我们讲话？真够卑鄙的你！”我的反应确实很快，只有这个可能了，要不他哪会马上就知道我刚才闹的笑话呢！

“是啊！我不是答应过你爸爸——也就是我干爹，要照顾你么……怕你饿死在家里所以去看看，刚好碰到你朋友拽着你出来了……想想我这担心也纯属多余，你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撑死也比饿死强的那种……”他在电话里依旧冷嘲热讽。

“怎么不说你呢？你就比我强到哪去了？喝死，玩死，小心眼死……你选哪种啊？”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他！犯贱，都知道我反应快了还敢惹我？

“我选和你同归于尽怎么样？反正宰了你我不也得偿命不是？这段时间的事情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你就说一句，你到底敢不敢见我？”他很认真地在电话里问我。

“我不敢？”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别人怕你张总，我可不怕，否则我也不会去动欧阳！”

“少在那拎个死耗子就冒充自己是打猎的了！是欧阳静动摇了之后自动送上门去的……见还是不见？一句话，说完我就走，懒得跟你墨迹！”他在电话里说。

走？我立刻醒悟，拿着电话开始四处张望，果然被我发现他那辆BMW就停在街对面呢！

我挂了电话，横穿过马路，走到车前双手抱定然后斜着眼看着车里的他。张猛探出出头来，眯着眼，手指比出个手枪的造型，冲我挑战似的开了一枪。

“砰！”他自己嘴里给自己配着音，然后立起手指，吹了吹冒烟的“枪口”。

“幼稚！”我冷笑了一声，然后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是开到山上冲下悬崖呢还是直接开到江里？”

他发动了车子，不说一句话，也没看我一眼，然后朝前开去，过了一会我发现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公司。

“什么意思？”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