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不能在这个楼里面呆一辈子吧……”龙滕紧紧盯着陆澈，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坚毅，“我去引开那条蛇，你们赶快趁机跑出来。”
“不行！”樊语看着门口逡巡的那条青色，咬了咬牙齿，“你不能去！江明路已经死了，颜修毅也……剩下的人都不能有事！”
“我不一定会有事啊……就算有事，我一个人出事也比四个人都死在这里要强，”龙滕轻轻摸了摸樊语的头，然后看向陆澈，“本来我是不放心把樊语交给你的……陆澈，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樊语出去。”
“你要送死，我不拦你。”陆澈意外地没有阻止，丢下一句话，就去一边扶麻漓生了
“陆澈你怎么……”樊语看陆澈居然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不免有些情急，“龙滕，我不准你走！”
第二十九章
“不行！龙滕！你不准出去！”樊语情急之下拦到龙滕面前，“……陆澈，拜托快来帮我拦住他啊……”
“樊语，别任性了，其实你明白的……就算不是我，也必须有人这样做的，”龙滕眼神温和了下去，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想要绕开面前的人冲出去，却不妨樊语执拗起来力气却莫名地大得厉害，龙滕几下纠缠都被樊语挡得死死的，无奈只得稍微使了点力气挣开，失控之下竟是一不留神让樊语直直跌坐了出去——
见势不好陆澈慌忙冲上前去想要拉住樊语，却只因隔了一段距离远远赶不上失去重心的身体摔落的速度——
龙滕还被刚刚突然之间发生的一幕吓得不轻，加上心里悔得不行，愣在一侧竟是动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樊语从自己身侧错开，直对着门槛滑落出去，只留下一道惊悚的弧线划过胸口——
“樊语！”一声闷响，摔出去的樊语竟是沿着楼梯滚落下去了，见此陆澈管不了许多，冲出去就抱住了樊语……
……
回过神来的龙滕一时也有些惊惶失措，冷静下来后抱了麻漓生跑出了祭楼，却看见那两人还留下楼梯底下，环顾四周不禁一愣，“……陆澈……那……那条蛇呢？……樊语没事？他没有被咬伤吧？……”
陆澈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龙滕，龙滕自知刚才自己失手干了什么错事，垂着头想要道歉，却被陆澈打断了——
“他没事，只是撞到头了，”樊语额角被撞破了，些许的血从陆澈指缝流出来，“我猜，门口应该本就没有蛇，祭楼里的人之所以出不去，就是因为幻境作祟。”
“你……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联系到当时陆澈的表现，龙滕心猛地一沉，“……所以才放心让我出去？”
“我不确定，这只是通过麻漓生所说分析的，”陆澈抱着樊语站起来，脚微微向湿润的泥泞里陷了些许，“……但是总是需要人试一下的。”……
龙滕无言，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樊语——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竟是把樊语害成这样……
……
“……放我下来……”走了有一段距离，陆澈感到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却坚决，“陆澈……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察觉到樊语些微的违和，陆澈稍稍怔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弯下身子小心地让樊语双脚着地。
樊语额角的血刚刚干涸，深红的一片糊在额上……似乎是很想和陆澈拉开距离，勾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赶，一个不稳身子朝一边崴了过去……
伸手扯住了樊语，陆澈的声音悠远中带着一丝冷冽，原本平静温和的语气此刻有些颇为咄咄逼人，“樊语，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
一声嗤笑，樊语微微扬起头，陆澈顿时噤声了——
惨白到可怕的脸，嘴角极不协调地扯起一抹冷笑，樊语失焦的双眼里毫无一丝活人的色彩，甚至连声音也是陌生的，“……陆澈，你是不是很害怕他想起什么？”
“我为什么要怕？”陆澈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面对着“樊语”一丝惊慌也没有，“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知道我是谁，你看着我的样子，明明就写着害怕，”紧紧盯着陆澈，“樊语”失焦的眸子里倾泻出诡异的迷恋，“……陆澈，可是虽然明明知道他就是我，我还是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你当初给我的关心，有给他的一半就好了……可是我明明也知道，你的这点关心……”
“够了！”眼底闪过一丝惊惶，陆澈打断了“樊语”，“你最好给我快点滚！”
爱慕的表情变成了狰狞，“樊语”只剩下一声夹杂了无奈的冷笑，“陆澈，因为我了解你……你，根本就没有心。”
“你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陆澈手紧紧攥成拳，满脸的敌意让“樊语”本就无力的笑容变得更是苍白……
……
“怎么了？发生什么——”因为背了麻漓生跟不上两人速度，被甩下很远的龙滕看见情况不对，匆忙赶上前来却是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樊语”死死掐住陆澈的脖子，无神的眼睛里没有厮杀的凶狠，却是流露出一股浓烈的绝望……陆澈也不挣扎，合上眼任由“樊语”的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肉里。
只当樊语是中了邪，龙滕放下麻漓生就冲上去使劲掰开那双手，却不知樊语是哪里来的一股怪力，使了全身的力气竟也是丝毫动弹不得，手臂上被龙滕的拉扯弄得殷红一片，却也不吃痛有些微的松懈……眼看陆澈的气息越来越弱，龙滕不免有些心慌，掏出陆澈身侧的匕首就想划伤樊语的手，让他快些清醒——
“你别……让他杀了我吧……”陆澈很吃力地扬了一下嘴角，声音断断续续，沙哑得几乎不似人类，“这是我欠他的。”
手上的力度忽的停滞了一下，随后本来是掐着脖子的手换成了轻抚……指间轻触着青紫的掐痕，“樊语”头轻轻抵在陆澈胸口，“陆澈，我真傻，我居然还是……不能原谅你……”
胸口忽然被人狠狠啃咬了一口，鲜血温热地似乎是从心上溢出来，痛觉很快把陆澈从被掐到几乎窒息的虚弱中拉了回来，几乎是反射般伸手搂住脱力下滑的樊语……
“陆澈……樊语他……”耗光了所有的力气，樊语已经是瘫倒在陆澈怀里了，龙滕已经受了足够多的惊吓，这次的事里无非只是夹杂了些莫名其妙，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有……什么叫你欠他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还连累了樊语，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陆澈的声音还是有些失常，脖子上殷红的伤口和胸前的一片鲜血淋淋都让人触目惊心，“樊语刚刚只是被我一个故人的亡灵影响了才会这样，放心好了，不会再有事了……”
心里被一个个的疑问堆积起来了，龙滕还想说什么，可是涉及到别人的私事也不方便开口，便只是默默走在前面。
“你不用太害怕，如果不是樊语的血气吸引，不会这么容易招上身，”陆澈抱着再次失去了知觉的樊语跟在后面，突然间变得有些多的话些微地掩盖了心里的不安，“这段时间樊语的精神很衰弱，很容易招这些……”
“……招什么？”樊语抓着陆澈衣袖的手猛地紧了一些，吓得陆澈猛地停止了说好，挣扎着要起身，看着陌生的周围便是一连串的问话，“刚刚怎么了……头好痛……我们怎么出来了？……我居然还活着……那条蛇呢？……龙滕……”
“都没事了，你先安静一下，”陆澈轻柔的声音让樊语放松了很多，“什么都别想，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我头好痛……我心口也好痛……”樊语吃痛地缩起身子，却是看见了陆澈身上的伤，不禁一愣，“陆澈……你怎么了，你……”
陆澈心里只道不好，想要遮掩搪塞过去樊语却是已经开始捂着胸口粗喘起来，身子缩成了一团，“胸口好痛……为什么我好像很伤心……陆澈……我……”
“什么都别想！”陆澈一声大吼，却是已经迟了，樊语静静地抬起头来，脸上俨然是两条血泪……
……
“陆澈，我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
第三十章
“陆澈，我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樊语静静地仰起头看着陆澈，苍白的脸上淌下两行血泪，失神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胸口闪过一阵撕裂的痛楚，仿佛有人用利器搅动着方才的咬伤，陆澈只能怔怔地看着怀里痛苦的樊语，却又无可奈何，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你可是心在痛？可是，陆澈，你明明就没有心……
阖上眼睛，可是却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人吃痛的颤抖，牵连着自己胸口深处抽痛……
……
“陆澈！陆澈你没事吧！”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远到几乎细不可闻……可是这声音，分明是樊语的……
樊语……竟然会是樊语……
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了解自己着了道的陆澈恨恨地一咬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竟然……再想不了许多，陆澈摸出了匕首对着自己指尖上划去——
……
“陆澈……你——”看到失常的陆澈忽然自残的举动，樊语吓了一大跳，慌忙甩开龙滕冲了过去，“你没事吧……”
正准备作为诱饵走出祭楼的龙滕也是跟了过来，看着陆澈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难道陆澈你也……”
陆澈皱了皱眉，看着门口依然蠢蠢欲动的青蛇，一双宝石般的红眼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嗯，我刚刚也看到幻境了……”
其余两人见陆澈脱离了危险，都是松了口气。只有陆澈表情更加警觉起来——竟不知幻境就能这样轻易地侵蚀头脑，来得如此没有预兆，是和现实混杂起来，甚至连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就是假的了也不知道……
“我刚刚怎么了？”陆澈轻轻呼了口气，强制自己放松下来。
“你就是表情很可怕地站在那里……然后开始来回走……还有好像和人争斗了，”樊语回忆起来还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好好一个人站在那里，就莫名其妙进了幻境了，“你还说什么滚开，这是我欠他的……什么什么的……”
“哦。”陆澈淡淡地应了一句，揉着发紧的额角。
“……还有很多……当时都被你吓坏了，没听清……”樊语耸耸肩，很抱歉的样子，“……你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每个画面都清晰和真实到难以想象竟然是幻境，甚至每个对话里的字眼都还在耳边回绕……
“快别想了，头会很疼。”樊语把陆澈还在流血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微笑里带了点苍白，“还会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的伤心……”
陆澈猛地愣住了，飞快地从樊语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胸口不知是什么的疼痛又清晰地涌上来了……
这也是幻觉么……看着樊语有些吃惊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面前那双略显得有些圆的眼睛夹杂了些温柔，却又显得格外灵动……陆澈悬着的心有些微放下了些，果然，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
平静了下心里微妙的恐慌——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恐惧了，只是因为牵扯到了那个人的关系么……还是，真的如他所说，自己是害怕樊语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为什么自己还要害怕呢？……陆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接近这群人的目的……
……
“樊语，你就让龙滕出去试一试吧，”陆澈半晌后看着那条真实到令人恐惧的蛇开口了，“我怀疑连那条蛇都是祭楼的幻境，祭楼就是用这种方法让进去的人都无法出来的……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这只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猜测。”
“我也这么想过，就算是真的，横竖也是一死，不如试一试，”龙滕看向樊语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定，“想必那些死在祭楼里的人都是因为幻境不敢出去，然后就受到了更多幻境的折磨丧失了斗志，才会命丧于此的。”
樊语看两人口径这么一致，也不好多说什么，头一低当是默许了。
龙滕难得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樊语的头，低声吹着耳旁风，“难不成你舍得让陆澈去？”
樊语瞪了一眼调笑的龙滕，“变成鬼了别找我麻烦！”
“要小心，幻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陆澈看着龙滕，神色格外凝重，“而且幻境不是梦，和现实完全不能区别，或者说幻境就是由现实衍生出的……这个青蛇你也看到了……要格外小心。”
“知道了，他们俩就交给你了。”难掩紧张，龙滕手紧紧地攒成了拳，额头上微微沁出了些汗，“我走了。”
“记住，幻境是由心里的杂念产生的……切记不要乱想。”陆澈交代完这句话，就随着龙滕走到了门口。
“小心。”樊语话音刚落，龙滕已经是对着祭楼门冲了出去，来不及两人反应，就一路飞奔就消失在了不远的林间——
……青蛇很恼怒地用尾砸着地板，一双通红的眼睛愤恨地盯了一会儿樊语和陆澈，甩着身子便飞快地跟了过去……只见一抹青色飞快蜿蜒在黄色的泥土上，也很快就沿着龙滕跑过去的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