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白筱
白筱  发于:201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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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刚考完试,今天就放了。”我甩着手里的水管,在空中画出不规则的形状。

卡洛斯一脸沉痛的看着我说:“你们真辛苦,总是考试,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多试。”

“显摆吧你就!”我问他:“那你们那里上高中的时候干嘛?”

卡洛斯望着天想了一会,手里没闲着,捏着水管让水喷的到处都是“嗯……上课,还有好多活动,可以去自己喜欢的活动啊,音乐活动啊,话剧啊之类的好多那,哦,还有谈恋爱,还可以运动。”

“你呢?那时候都干什么了?”我学着他让水在空中喷喷溅,映出七彩的光。

“我啊,我在学中文啊。”我觉得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当年是我们学校中文学的最好的那,老师说我学的最好,学校里有名!”他冲我比划了个大么指,露出一口白牙。

“看样子你老师的中文学的也不咋地。”我调侃道,卡洛斯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他的中文老师,他说他的老师喜欢中国,想来中国,每一次他的笑容都是一样的灿烂,不同以往的灿烂。

“没有,杨是个中国人的,移民。他的中文很棒!”

“中国人?嫁过去的?”我随口一问。

“嫁过去?什么意思?”他眨眨眼睛看看,每当他听不懂我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我,他这样的表情真的十分有趣,总是让我想笑。

“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结婚,就像你的老师和一个挪威人结婚然后到挪威生活的意思,懂了?”我看他的表情越来越纠结,不确定他是不是听明白了我的解释。

卡洛斯两条眉毛几乎缠在了一起,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说:“可是我的老师是男人啊,可以嫁过去吗?”

“啊?”我手一抖,差点把水喷到卡洛斯的身上。

我一直以为卡洛斯的老师是个女的,是卡洛斯十分喜欢的人。

他总是和我炫耀他蹩脚的中文是师承他的老师,提起他因为他的老师离开家到中国来旅行,甚至直接承认自己喜欢他的老师。

可是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是一个男人?

我脑子卡了一阵,很快接受了这个信息,只当做卡洛斯不理解在中国喜欢是什么意思,而他只是崇拜他一个中国人。

“呃,没听说过那个男人可以嫁出国的,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暗恋你老师呢,太失望了,居然是个男人!”我装出一脸失望的表情,跟他啪嗒啪嗒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卡洛斯的表情比刚才更加纠结了,像吃坏了东西以一样。看他这样的表情让我很罕见的想要调侃他:“怎么了?你不是真的暗恋你中文老师吧,卡洛斯~”我冲做作的眨眼,扭了两下,咯咯的笑起来,手里的水管不受控制,水溅到他身上。

他用他的绿眼睛尴尬的看我一眼,棕色的长睫毛忽闪几下,一下又清明过来,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我在开他玩笑。

“哦,你这个坏小子!”他冲我吼了一声,捏着水管朝我喷过来,浇了我个透心凉,之后无意外的,发展成一场幼儿园式的水仗。就像是前几天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们两个大笑着互相用手里的水管当武器,浇的都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似的,我一边喷他一边跑,嘴里叫喊着:“看招!”

左手举起来挡在面前往我身边走,右手拿着管子,突然凑过来一把把我捞过去,抓住用胳膊圈住我的脖子大笑着在我耳边喊:“哈哈哈,抓住你了!让你再跑!”

我挣不开他的胳膊于是把水管扔在地上,用手咯吱他在他光裸的腰。

“哦,不不,不要挠我,哈哈哈哈……”他笑的更加厉害,揽着我的手也没力气了,最后直接笑的蹲在地上。

我看他这样更加得寸进尺的咯吱他:“哈哈哈,小贼!让你看看本大王的厉害!”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抽风似的,平常我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更不会和一个人如此亲近。

对于我的过分活泼卡洛斯很快就发觉到,一把揽过我,压住我乱动的脑袋,他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上蹿下跳,在我耳朵边上用他很有喜感的蹩脚中问了一句:“夏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我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的愣了两秒“吃,怎么不吃,我给你做啊。”

我换下湿淋淋的衣服,卡洛斯的衣服大我一圈,穿在身上晃晃哟哟的,我们俩跑到街上小超市了,我嘴里balabalabula不停的说,他拍拍我的头一脸担心的问我:“嗨,夏,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不好吗?”

我一听心里立刻生出一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别扭感,有点高兴,还有点不高兴,很奇怪也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于是为了掩饰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刻意大声说:“没有,我哪有不高兴了,这么多年我就数今天做高兴了!”

他没搭理我,怀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叽叽喳喳的讲着中国菜,卡洛斯拿着一罐芥末豆一脸兴奋的跑过来“哦,我找到了!你吃过吗?绿豆!”

他的声音很大,加上一张外国人的脸,着实很吸引别人的目光。

我没好意思打断他,说:“呃,还好,不常吃。”其实我想说的是:什么绿豆!谁没事闲的去吃芥末豆啊!那变态食物!

他拿着芥末豆大声的夸奖着第一次吃芥末豆时的神奇经历边往收银台走,然后,神奇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经过收银台的时候他突然就跑出去了,还回头冲收银员晃晃手里的芥末豆,这家伙是疯的吧,一定是的!

等我们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超市里的店员叫着就冲我跑过来问我:“你是和他一起的吧!”

卡洛斯那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喊着“跑!”我不知道怎么的了,像听见召唤一样,追着卡洛斯的身影就快跑出去了。但是,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罐芥末豆逃亡?!

后面那个男店员看我们跑了他也跟着跑出来,在后面大喊:“站住!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事实证明,冲别人喊站住只会让他跑的更快。

我呼哧呼哧的跟在卡洛斯后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狂奔,我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他比我好不到哪去,不过我俩都没有停下俩的意思。

我们就这么一直跑,后面的人早就被甩没影了,可是我们还在一直跑一直跑,即使早就跑的筋疲力尽,几乎虚脱,视线都已经不清晰,耳朵早就听不清声音,可我不想停下。

他拽着我的手,我踉踉跄跄的跟着他的脚步,卡洛斯冲我大喊,我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感觉他在问我什么,但那不重要。我也张牙舞爪多向他挥手,大喊。路人用或惊奇或厌恶或淡漠的眼光审视打量着我们两个,不过那都无所谓了。这一刻,我只能感受到自己快要炸开的胸膛和卡洛斯紧紧的拽着我的粗糙有力但消瘦的手。我们从街上一直跑到江边,中间不知道跑了多远,我磕磕绊绊的被他拉着,本想跑下去,脚一软就和他一起从江堤上滚到江堤下面的草丛里。

我累的喘气都困难,他也是,保持着滑下来时的姿势趴在我身上倒气。

他喘着,炫耀一样向我晃晃手里绿色多芥末豆,边笑边咳:“夏!绿豆!哈哈哈哈……咳咳……”

这家伙是疯的,一定是从那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你是个疯子吧!神经病!”我无力地锤了他两下我也跟着大笑起来,我们两个人笑到滚做一团。

为了一罐芥末豆狂奔了两公里,跑到脱力,然后狂笑不停,而且还真的感到开心的不得了,所以我在想发疯没准也是一种传染病。

他抓了一颗芥末豆向空中一抛用嘴接住,顺便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绿色的芥末豆,芥末的味道瞬间冲到了脑门,眼泪就不自主的流出来了。

我就说,没事谁吃这坑爹食物啊!

我看他也是一个样,眼泪顺着眼眶簌簌的就流出来了,我指着他哈哈大笑,他扑上来冲我呲牙。

我们两个像疯子似的,在草丛里又哭又笑。

江堤上有人错愕的看着我们,不过,管他呢。

江堤上的蒲公英一丛一丛的,卡洛斯顺手抓了一把说:“夏,看!蒲公英!”然后吹了我一身,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呢。

每次都是这样,因为玩的太开心,我又忘了告诉他,我一点都不喜欢蒲公英的。

到处播种,到处留情,却无处停留。

第四章.运动会是一种古老的求雨仪式

夏尹之突然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甚至外系的都慕名而来,找他画大板,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找他呢?

原因有三,且听吾辈细细道来。

第一他画的画还看得过去,如果赶上他心情好那绝对是赚了。第二他高产,画的快,整个学年没有那个能像他那么会糊弄,糊弄的还能让所有领导满意大家放心,绝对的你值得拥有!最最主要的是,夏尹之他脾气好啊,没架子,不管你什么要求,是把人画成球还是把球画成人他都能满足你,不像有些硬是要强调自己绘画的风格结果搞的大家完不成任务。

学校的活动好像都排在了一块似的,赶着上马,夏尹之的档期排天天都的满满的,偶尔抽空才能回寝室呆上一会。

上午刚上完遗传学就被早早的等在教室外头学生会体育部的小部员给抓个正着,让他帮着去画运动会的海报,他从上午一直磨磨蹭蹭的画到下午,白大褂上蹭了一身的颜料才被放出来。这几天已经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画了多少大板了,每天去吃饭的时候都能看见自己画的那恶心玩意放在食堂门口当门神。

没有灵魂的画,没有灵气的画,没有意义的画。

夏尹之笑笑,从他画的大板旁边绕过去,心里打算着翘了下节英语课去洗个澡,然后去图书馆预习一下细胞工程课上究竟将了什么,一个学期过去一半,期中考试眼看着就在眼前,基本还没学会什么,除了大板画的越来越快以外。

期中考试最后一科也就是传说中夏尹之从来没搞清楚讲了什么的细胞工程,赶上周五上午一大早考,偏偏学校要在周三周四开运动会,周三一天没课,夏尹之本来打算着背了那本细胞工程,可偏偏年级组强制性的要求所有人一起去看学校那没发展的运动会,逃了还不行,班长要记考勤。

周三早上夏尹之一睁开眼睛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给乐坏了。现在好了,夏尹之估摸了一下,他们也只能明天去看运动会了,明天一天的课毛概英语之类没什么意思还很讨厌有要点名的课也没得上了。

运动会是一定会下雨的。

夏尹之洗了个脸,出去吃了个饭,高高兴兴的想回来把那本细胞工程背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大太对劲,仔细一听,发现,他妈的!宿舍楼是哪个傻逼在开着低音炮在放AV?!一大清早的!满楼道都是压低的呻吟声叫喊声!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夏尹之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回屋里揣上书,想想又回来拿上画本,果断图书馆的走起。

图书馆里一大清早的,若要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一定是:人山人海。夏尹之举目望去,远远的,除了人就是占座的书,这果然是要考试了……

在二楼溜达了一圈寻思着找个地方坐着就这么窝一天,拐了个弯,看见卫薇坐在不远的地方正和他打招呼。

她向他招手,指指自己对面的位子。

“这么早,少见啊,你居然会来图书馆。”卫薇笑着和他招手。

夏尹之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卫薇对面的座位上:“嗯,寝室里有人开着低音炮放……呃……歌,看不了书我就出来了。你那?天天这么早来图书馆,以后我要是过来就叫你占座了啊。” 夏尹之嘴里招呼着,尽说着些客套没意义的话,掏出了挎包里的书和画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发现自己没有圆珠笔,只好出根铅笔。

“成啊,没问题。”卫薇看见他的画本,在他低着的头前晃了晃手笑着问道:“你的画本吗?能不能看看?”

夏尹之也没矫情直接递给她“看呗,都是些个槽画,你别笑话。”

看过夏尹之的槽画,卫薇很无语。画工不错,但是,主题很错误!

画本上都是一些比如上课睡着觉还流口水的康德,毛概老师闪着银光的牙,坐在床上抠脚丫子的不认识的男生,头上插着像筷子一样东西的英语老师,有的旁边还有题字,比如“闪着银光的0.5”“You don`t know ? Why ? What are you doing just now ?”之类。

卫薇发现,夏尹之的汉字写的很丑七扭八歪的,但是英文却写出乎意料的好看,像是故意练过华丽的圆体的变形。

卫薇仔细观摩着手里的本子:“不得不说,你的观察能力很强。”

“过奖过奖。”夏尹之翻着手里厚厚的一本的细胞工程头疼的考虑着会不会挂掉,随口答着卫薇。

“你练过英文?写的真漂亮,以前没发现你啊,这是圆体还是意大利?”卫薇指着画上侧边的一句英文说。

“啊?……”夏尹之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随口答道:“哦,练过,以前是事了,最开始练的是圆体,后来高中老师说那个太花俏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儿了,三不像,现在想改都改不掉。”夏尹之无奈的摇摇头。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再也改不掉了,很漂亮吗?就像那个可恶的绿眼睛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影子,怎样都改不掉。

“干嘛要改,这样不是挺好看的吗。”卫薇翻到最后画着东西的一页,那里画着只占了纸的一个角落没有画完的一朵蒲公英。

卫薇敏锐的发现这张和前面的似乎有哪里不同:“哎?为什么最后一张不画完那?”

“啊?哪一张?”夏尹之的手顿了一下,继续翻着书,装作毫不在意的随口反问道。

“最后面的像是蒲公英的那张,很漂亮啊,画的这么细腻很有灵气呢。”卫薇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尽量用随意的语气问道。

夏尹之听后被吓了一跳,被发现了吗?“哦,那张啊……我,我最近没时间,老是被叫去画大板一直没时间画完就放着了,我都忘了还有那么一张东西了。”说着,夏尹之干笑了两声。

“哦,是吗,对了,你有没有复习资料?我这有上届给的资料,他们说细胞工程从来就没换过考试题。”卫薇看出了他的尴尬,适时的转换了话题,把几张A4纸递给夏尹之。

夏尹之接过那些不知是从那一届流传下来的复习资料,高兴的说:“是吗!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我现在就拿去复印一份。”说着拿着资料跑到楼下复印室。

卫薇啊,怎么就看出来了,我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不会。

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吗?

夏尹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正想画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高高的身影又浮现在了眼前,灿烂的笑着,有着一双绿色眼睛的影子。

可是真正想画的东西见不得人,是不能拿出来给别人看,也不能被别人看到的。

但有什么是藏的住的呢。

当年那些画,藏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画,最终不是也是从抽屉里的夹层里被找出来了。

只要是画下来写下来的秘密就早晚有一天会暴露,画画吗?还是画些没有灵魂的东西保险,那样就不会有人通过手下描绘出的色彩窥视出自己的内心。

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心里那些疯狂变态的想法和令人作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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