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呆,你就从了吧 上——流水鱼
流水鱼  发于:201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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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客栈里,凡是可以立足之地都挤满了人,泗水城不大不小,因居属交通枢纽的位置,几代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这类大义灭亲,子不敬父的戏码还是不曾得见的。

今日难得一见,必然要亲眼见证一番才罢休,这回去之后可就是饭后闲话的资本啊!

秦霖秦大人则对周遭的一切喧哗视而不见,只盯着一脸正气跪于自己面前的青年,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甑念水,你真的就这么恨你父亲?”

甑念水脸上表情快速的掠过惊疑和不解,复又是一脸正气,“大人误会庶子了,庶子虽不才,忠孝之道还是仔细研读过的。我今日之所为,绝不是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全城百姓,怎么能说恨父亲呢!”

说罢,深深的一伏,“恳请大人明辨,同时也望大人能从轻发落家父,我愿替家父领罪!”

“哗……”人群轰然,就像戏曲到了高潮一般,本来还在争议这甑念水是忠是孝的两拨人,立马整合了意见——这是个好儿子,好臣子啊!

真真感人,比华云社唱的连云救母里的连云还忠贞孝悌啊!

秦霖依旧没什么反应,眼神清明,摸了把自己的短髯之后,才对着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秦默怀点点头。

秦默怀了解的掏出了自己怀中的一样东西,刷的一下扔到甑念水的面前。

甑念水满面不解,拿起扔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是两份文书——

他的脸立刻由白变红,再变紫,最后定格在煞白之上。

就在围观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他拿在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裹着华袍也难以掩饰他身上的匪气。

他走到了甑念水和秦家父子中间。

地上的甑念水抬头一看,本已煞白的脸色,立刻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嘴唇颤颤巍巍的吐了一个字眼:“爹……”

声音轻微的近乎气音,几乎听不见,围观的人只能看到他们的少城主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楼上的齐盖听到了,凌园也听到了。书生则是看到了!

那个口型他很熟,虽然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叫这个字眼,但是这个字的发音和唇形,他早已烂熟于胸。

这一出戏剧性的转变,看的齐盖是津津有味之极,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书生又脸色复杂的盯着秦家父子发呆。

再看凌园,眼睛也早钉在了秦霖的身上,一向平静温润的眼中总是透着丝丝杀意,再不复书呆眼中慈善的冤伯形象。

齐盖一边掩面一边低沉着思量。

楼下看戏的众人突然爆出一声声不满,等到楼上各怀心思的三人注目去看时,只看到那位后来的中年汉子——甑一刀正对着秦家父子抱拳作揖。

双方互揖之后,神情热络,俨然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而那位一直显得正义凛然的甑念水则如死水一般,垂着双肩,敛着眼睑,了无生气。

围观的众人也都还是云里雾里的样子,这到底又唱的哪一茬?怎么本来的大义灭亲剧突然就变老友相逢了?

书生注目凝神的看了一会,突然轻讽一笑,出了声,惹得齐盖凌园连带二楼栏杆处的众看客都对其侧目而视。

书生自知失态,立马涨红了一张白嫩的脸蛋,低着头,死活不肯再抬。

齐盖对着凌园使了个眼色,两人拉着书生进了身后的客房。

关了门,将喧闹全部阻于门外。

三人围着圆桌团团而坐之后,齐盖才笑嘻嘻的问道:“怎么?看明白了?”

书生又是讥讽一笑,“看明白了,无非是父父子子在权力场上的那些争争夺夺!”

书生说的颇有怨念,齐盖不解,却聪明的知道这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机,话锋一转,对着凌园问道:“凌兄怎么看?”

此言一出,凌园还未开口,倒是书生一拍桌子,“你叫他什么?怎么能叫凌兄,要叫凌叔!”

齐盖一怔之后又是会心的一笑,“明白了,要随你叫才行!”谁让他们是一对呢,这么一想,叫凌兄是不合适啊!平白和书呆差了一辈,就不大配了!

书生点头,自然要随着自己叫的,不然这个齐盖不就平白比自己大了一辈,凭什么?

只有凌园在一旁忍不住想扶额哀叹,自家的这个小少爷啊!愁啊!

“那凌叔,你怎么看?”齐盖装作没见到凌园哀叹苦恼的表情,换了称呼接着问。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称呼辈分无非是道学家所做的桎梏,比起这些,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不怎么看,下面的那场闹剧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凌园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年轻人,心太野,孔太多,看不透,也读不懂。不知道夫人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人护送少爷去苗疆,不过幸好自己跟着了!

“没关系呀……”齐盖玩味的重复这几个字,没关系也能凭空起杀意?依他看,关系可大了!

“我倒是觉得,个中真相还是值得玩味的!”齐盖悠悠然的说出自己的见解,山不就他,他来就山,没人发表意见,他就来说。

“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套,到底是谁设得套还真不好说,什么时候设的,也说不准,不过显然下面那一行人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终收套的人啊!”

“什么意思?”书生被吸引了注意力。

齐盖盯着书生的脸,暗笑在心里,他不上钩没关系,你上钩就好。

“很简单啊!这个城池的新法令显然是甑念水借了甑一刀的名义颁布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父亲拉下马!而甑一刀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大有将计就计的意思。最有意思的是那对秦家父子了,表面上看,好像真是公正无私的天子巡查,实际上却早已和甑一刀通过了气。不过,显然,那对父子也不是甑一刀以为的抱着全然相助的心态。”

书生听的入迷,“怎么说?刚刚楼下那一幕不就是那个秦大人和甑一刀故知重逢,早有谋算吗?怎么又说不是?”

“因为如果那对父子是真心想助这甑一刀,必然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之中,就让甑念水爆其父之过。这样一来,不管是真是假,这个甑一刀的泗水城城主的位置都坐不久了!”凌园在一旁看书生的注意力全被齐盖吸走,心下不甘,也开始参与讨论。

“是这样?”书生惊惑,“那,那对父子到底想做什么?”

第十二章:再入城主府

“小书呆,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清不清楚朝廷如今的各项法令政策?”齐盖笑的神秘。

书生一经提醒,立刻了然的说道:“你是说,这对父子是想来个一石二鸟?”

大圣立朝两百年,开国之初,国贫民乏,元祖帝一直是采取修养生息的政策。对于各处本是各自为政的地方小吏和各种称呼的地方一霸都是采取放任政策,只要不称王称帝,一切都好说。

这样一来好处显而易见,各处的小政权本来就难以成气候,一看新王一统,自己的利益和权势并未分出去丝毫,自然乐得归顺;只是这朝政毕竟不是儿戏,一山岂可容居二虎。

时经两百年,国库渐丰,民生和顺,自然也就再也容不得各处的小政权存在。本来依据国家法令,这个泗水城应该是隶属淮阴县所辖,应由朝廷命官把持,但事实上,此处俨然是一方国中之国,连法令都可自己颁布,而无需上达帝庭。

看来朝廷前段时间皇帝新任命的几位朝廷大员,代天子巡游天下不过是个掩饰用的幌子,当今新登基的永辉帝已然有了真正统一天下的想法了。

齐盖点头,“这下热闹了!”

书生也跟着了悟的点头,江湖有财宝,朝廷有风雨!可不止热闹二字可以指代啊!

凌园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姿势,心里有点发毛,这两人看着……

“那你师父让你找的东西怎么办?”书生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盯着齐盖的眼问到。他只说了是“东西”,却没有点名是藏宝图之一的首饰,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也没有细究。

但是齐盖听在耳中,却愣在心里,然后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凌园,开始偷乐——原来小在书呆心中,自己还是很有分量的啊!

而凌园的脸则不可抑制的沉了下来,伸手揪住了书生的耳朵:“什么东西,还这么神神秘秘,连我都要防着?”

“没……没有……”书生疼的直抽冷气,嘴里还不知所由的辩解着,凌叔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没想着要防着他啊?

齐盖上去拨开了凌园的手,面露心疼的想去给书生揉耳朵,“凌叔,小书呆就是呆啊,你别跟他计较,他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书生一边被揉耳朵,一边泪盈盈的看凌园。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应该防的就是身边正在吃自己豆腐的齐盖。

凌园被二人的行为弄得一肚子火气,气鼓鼓的坐在一边,垂着眼,不发一言——搞得自己反而是外人的样子,阿卿是自己看着长大了,自己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

气着气着突然就发笑了,唬的书生吓了一跳,求救的看向齐盖——怎么办?好像更生气了!

齐盖被这一眼看的心里麻酥酥的,像跌进了一团棉花里,使不上劲,却不觉得难受,立马挺了挺胸,眼神示意——没事,没事。有我呢!

“凌叔……”齐盖刚一开口,凌园就举手打断了他。

“算了,说说你们要找的东西吧!”声音很淡,态度很淡,反而因为太过风轻云淡,弄得书生更加坐立不安。

不过齐盖算是看懂了凌园的意思,捏了捏书生的手腕,说道:“其实不是我们要找的,就是我一个人要找的东西,小书呆就是比较呆……”赶紧把小书呆给摘出去,否则让他们家人之间生了间隙,事后书呆想明白了,一定恨死自己。

“这样东西,凌叔可能听过,我正好想请凌叔帮忙……”

凌园嘴角挂起冷笑,现在想起找自己了?

齐盖无视他的态度继续说道:“我要找的是家师的一套首饰……”

凌园眉头微微起皱,“你师父是谁?”

“凌叔,他师父好几个呢,你问哪一个?”书生战战兢兢的在一旁观望良久,突然听到一个自己可以插进去的话题,立刻兴冲冲的开口。

凌园立刻怒目过去,惊得小书呆又是一缩,齐盖无奈的望天——好吧!其实小书呆是真的很呆!

凌园转头看着齐盖,“你说。”

“……平江月。”

“果然是她啊!”凌园低声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江湖可能都不记得这个名动天下的女人了!她是你师父?我记得她没有武功的……”

“哦!是了!”凌园瞄了一眼还做老鼠状缩着的书生,“阿卿说了,你不止一个师父!”

书生听到凌园叫道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的递了个讨好的笑容上去,凌园做没看到状,转头继续和齐盖交谈。

“那你说的那套首饰应该就是,当年引发一场场风波的那一套藏宝图首饰吧?”

“正是!”齐盖点头,神情里有了几分真正的恭敬,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师父当年的情况说的差不多。这位凌园和师父不是故知也应该是旧识,自然该奉上几分恭敬。

“这套首饰应该是宁舒为她亲手打造的吧?明明就是一次爱妻情深的举动,怎么到最后就变成了他万贯家财的藏匿图了呢?”凌园兀自言语,良久才感叹一句:“人心啊!”

倒是书生这一次忍不住了:“凌叔,为什么你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齐盖也疑惑的望向他。

凌园本不欲作答,心里还生着书生的气,但是想想,也确实是自己太过计较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辈计较,这么一想,心里又豁然开了,虽然还是没有给书生好脸色,但是对于他的问题,他却是回答了。

“这点子事儿,江湖上的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你们不清楚,是因为你们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再说,当年你……我的一位故人和平江月是好友,再平江月家破之前,她还送了那套首饰中的一件给我的那位故人呢!”

书生听了这话,眼睛瞪的一下就亮了,也不记得害怕了,坐到了凌园身旁,“是谁?”

凌园微微苦笑,却不想再答话的样子。

齐盖也看着这两人,略有所思的神态,五样首饰里,只有那一样是送出去的,他是知道的,送给了谁,他也清楚。

只是书生早前不知道还好说,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凌园还不愿意说是谁呢?不就是……

“啊,是娘!对吧?她送给了我娘!”书生突然抚掌笑言,满目开怀。

凌园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微微点头。

书生没有注意到,但是齐盖的眼神却是锐利的,虽是一瞬,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凌园眼中的苦涩和愁痛。

确实是送给了蓝采蝶,这一点没错,但看着凌园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齐盖抿抿唇,心里暗自思量。

齐盖一直注意着楼下大厅里的动静,就在他们三人入房相谈的这点时间里,楼下喧嚣的声音已经销匿的差不多了,齐盖嘴角微微翘起,眼眸深处有一种光亮在灼灼发散。

“你要做什么?”书生突然盯着他问。

齐盖带着几分惊诧的挑眉,感觉还真灵敏!

“再去一次城主府,去么?”齐盖笑吟吟的问,眉眼之间满是他会答应的笃信。

书生低头想了会,正准备答应,一旁的凌园插话进来,“不许!”

书生齐盖双双侧目:“为什么?”

凌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齐盖,然后直盯着书生,道:“他能去,你不行!”

“为什么?”声音更大,语气更为不满的二重奏。

“他有武功,你有吗?他要找的东西在里面,你有东西要找吗?”凌园每问一个问题就戳一次书生的额头。自他自暴身份以后,是越来越喜欢摆出长辈的风范了。

书生捂着额头不大敢说话,不论是娘亲的教诲还是书中的孝悌之道,都一再的教导他,长者教诲,不得辞!

“没关系,我会护着他的!再说这次,我们不是翻墙进去,而是要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进去!不会有事的!”齐盖出言相劝,至于为什么想拖着这个小书呆一起去,他是想也没想的。

书生略略期待的看向凌园,一张清秀白嫩的脸上早不复清骨和傲气,看着反而有些稚气和谄媚。

凌园心里发堵本不欲同意,但是看着这样一张脸,思绪不可抑制的飘回二十年前,那时也有这样一张脸,对着他,露出这种微微祈求的眼神。

“谢谢凌叔,我们很快回来!”就在凌园发愣的当口,齐盖已经携着书生从窗口跳了出去,一路风尘飘扬而去了。

凌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呆愣之时,不自觉的对着这二人点头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他的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不管怎么教养,骨子里毕竟还是流着她的血啊!

而被齐盖拖着一路狂奔的书生,只觉再不停下,自己就该没气了!

“停……停……一下……”书生一边忙着调动自己全身力气去呼吸,一边还要在喘气之余对齐盖喊道。

齐盖笑声爽朗的回道:“小书呆,身体太差,太差!死读书是没有用的,身体好,方能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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