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钟雯太高端，要么就是我太低端，这怎么就说不到一起去呢？

不过我觉得钟雯这次生气绝对占理，可是跟她还不那么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要岔开话题，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本来就冒汗，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顿时汗如雨下，怎么靳昶这个时间给我回过电话来了，该不会是现在到家了吧？我这里外都乱，脑子都胀了，条件反射地接了电话，看见电话开始计时，才木然地把听筒对准耳朵，“那个……喂？”

“苗苗。”靳昶沉稳的声音传进耳朵，我突然有点后悔出来玩，这个世界能担待我的指不定就剩靳昶了，“你在哪呢？”

我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我在在在……在外头呢，你回家了？”

“我没回去。”靳昶说道。我松了一大口气，反正不至于让他回家扑个空吃不上饭就行。

“那你开车出去了吗？用不用我待会接你去？”

“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点心师傅我联系好了。不过，虽然我觉得他手艺很好，他自己却没有信心，已经买了车票退了房子，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所以不知道脆脆这会方便吗？如果方便就见见。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我急了起来，怎么还有这样的事，脆脆那边肯定是要点心师傅的，“别算了，今晚脆脆必须有空，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把人带过来吧。”

靳昶没什么话，应了下来，我连忙把地址报上去。挂了电话又打给脆脆，她正在店里看着工人装修店面，果然急切地也应了见面。

我两边都联系停当了，收起手机才想起面前还站着钟雯。这事就闹心了，靳昶跟脆脆又不熟，帮脆脆的忙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会他们见面了我这个中间人不到场，那肯定是不地道的。可是把钟雯叫出来，连饭都不吃就叫她回去，那更不地道。

我也不知怎么的倒有点希望钟雯跟我生气，今天先拂袖而去，明天再说明天的。没想到钟雯很会控制脾气，翻脸也翻得点到为止，只是狐疑地看着我，“是谁啊？”

“啊？我哥。”我赶紧说，不知为什么摸了摸鼻子。

钟雯看着我，已经有些不爽了，“我是问女孩，叫翠翠的应该是女孩吧？”

“啊。”我擦，我特么缺心眼，居然本能想的是靳昶。“一个朋友。”

钟雯就不吭声了，那样子好像是等着我做决定，看我是要把她赶回去还是怎么的。我心里知道，如果这次再闹个别扭，我在钟雯这里肯定就没戏了。但是我也不能让靳昶帮我办事我还不打照面的，那也太委屈他。

我这人一急就犯傻，张口就说，“脆脆的店离这里不远，要不然我带你过去溜达一圈，回头再吃饭。”

钟雯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也缓和下来，我立刻觉得脑袋肚子一起疼。我是不是疯了，我怎么想的，让靳昶见我的女朋友？他见了会怎么想？他要是难受了怎么办？我这不是白眼狼吗？

我特么应变能力果然快如树懒，又好比下棋时只能看到一步的废物，三步开外都照顾不到，一天到晚过一关算一关。这一下弄不好恐怕是要砸大锅。

再让钟雯回去也不可能了，我硬着头皮跟钟雯用散步的速度朝脆脆的店龟速移动。心里想着靳昶看见钟雯的时候不定是什么脸色，万一要是露出受伤的模样，那我……想一想我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人，就算以我的标准来看，我也很不要脸。

一辆黑色的奥迪从前面那条街开过来，拐在了附近一条巷子的停车位里，我对那车熟得不能再熟。心怀忐忑地跟上去，紧张不安地看着那个熟悉的高瘦的男人下车，他没看见我，下车以后立刻转到后面，去帮里面的人开车门。

我起了好奇心，看着靳昶还挺殷勤的，可能这个点心师傅是女生，靳昶一向对女孩子都很绅士。

车门里面的有点磨蹭，靳昶伸手去先接过一只点心盒子，我正在往前靠近，只看见车门里伸出的一只手很白而秀气，但是手指太长了，这妞也忒长手长脚了。

我还在心里嘀咕，那人一下就出来了——根本不是什么妞，是一个跟我身高差不多的穿着T恤的大男生。年龄大概跟靳昶差不多，或者还要更小一些，头发染成了金色，鼻梁秀气而高挺，给那张娃娃脸的面孔增添了不少的英气。

他的脚刚落地，就抬头望着靳昶笑了，巷子尽头的落日晃在他脸上，我看到那是个无比灿烂干净动人的笑容。

我不知不觉就站住了，我还没见过什么人能笑得那么动人，果然靳昶对他也微笑了。

光笑笑也就罢了，人都说有益健康么，可是，诡异的是他们俩居然谁都没说一句话，那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一句不吭的劲儿……我勒个去的。

28.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靳昶居然帮个男人拎着东西。

不过我知道靳昶喜欢男人，在从他的视角里看起来，他现在做的事是不是就跟我正帮钟雯拎包的这种行为等同性质？擦，那我反正没吃亏。

没吃亏？我憋了憋心里怪异的吐槽，看着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在那相视而笑。我一贯严肃地认为男生搞基是件非常恶心的事，如果是两个漂亮小姑娘抱在一起还凑合，俩大老爷们……我了个操的，俩大老爷们如果长得像靳昶和那货，逆着夕阳看竟然特么狗血得文艺！擦。

先发觉前面有拦路赖皮狗的是那货，一看丫就很敏感。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不仅仅是生得精致而已，我刚刚对上他那双眼睛，就觉得大脑受了点刺激。那双很大的眼睛清澈得近乎剔透，我绝没见过那样的眼睛会出现在五岁以上的男人身上。

那很特别的褐色瞳仁温暖清澈得仿佛能立刻融了你，我想他应该不认识我，但就算他看着陌生人，那双眼睛也带着单纯明快的热情，明明我是个陌生人，他偏偏看着我就展开笑颜，那笑容仿佛比语言更能直达内心。我当即……就被闪瞎了狗眼。

这货是人？

我突然有点自卑。

我虽然一向自信自己在本地较帅，但要论魅力的话……那货是什么毛病，山精生得啊？怎么就亮成这样？跟他一比，我简直就是路边的石头，蠢笨粗陋。

靳昶也转过头来，唇边还带着未完全收回的微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开视线看了看我身后的钟雯。我看到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过了钟雯，然后平静地转开了，眼里都不带一丝波澜。

我本来揪起的心突然没地方放了。就好像你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搬一块石头，结果那石头只是纸糊的而已，这一下用力过猛，怕是要坐个屁股蹲儿了。

他偏了偏头，向身边人介绍，“这是我弟弟，谢佳树。苗苗，这是小烨，未来名噪京师的点心师傅。”

小烨你妹，我还小爷呢，连个全名都不稀罕告诉小爷。不说拉倒。

那个小烨还挺腼腆，只是看着我微笑，站在气场总是很足的靳昶身边，格外的和谐。

靳昶又向我身后笑着说，“这位我也是第一次见，想必就是钟雯了。苗苗经常提起你。”

钟雯走了过来，略微有点紧张，全然是一副意外见家长的态度。我也没太在意，又瞥小烨一眼，他也回视我，目光善意温和，那双眼睛还是亮得晃我的眼睛。

也没细听靳昶跟钟雯寒暄的那些废话，巷子里还有不少来往的车，我见我们四个站在这说话挡路，就领着他们往脆脆的店里走。

才走到店门口，脆妹子就咋呼着从里头狂奔出来，口里还叫着我，“法师哥哥。”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脆脆熊抱住，丫跟个树袋熊似的蹭我，“法师哥哥，想不到你一个DPS还能奶我。”

我一乐，“你哥哥我什么做不得？”

脆脆从我身上起来，我以为以她那自来熟的性格，下一个扑的肯定是靳昶，没想到她只是成熟地冲靳昶点了点头，中规中矩地说了些得体的感谢话。靳昶逐一给她介绍了小烨和钟雯，说到钟雯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脆脆脸上的笑一下就凉透了，格外古怪地盯着钟雯。

我挺惊讶，脆脆一向都和气，我回头看钟雯，钟雯低着头，好像正在看一个木匠师傅使气钉枪。

我刚想琢磨一下现在什么情况，靳昶就把手里的点心盒子递给了脆脆，一边又拉住了小烨的手腕，招呼他们一起向屋里唯一的一张桌边坐过去。

我也赶紧跟过去，小烨很腼腆，手腕被捏的却很从容。耳朵里又听靳昶介绍，“小烨十几岁在面包店打工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做蛋糕很有天分。”

呀哈，又是打小就认识，靳昶找对象都是从娃娃抓起啊？敢情我一辈子都在他眼皮底下过来的了，却不知道他这么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一直没相好那话还是朱大表哥那个倒霉催的跟我说的，兴许靳昶暗地里都翻起桃花汛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站在一边不想瞅他们，就盯着脆脆发呆，脆脆那小脸皮儿今天怎么有点酸？

小烨有点不经夸，在底下抓着靳昶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靳昶笑了，“小烨这个人没信心。也罢，合伙这种事要两下看对眼，脆脆还是尝尝他做的蛋糕再说。”

我擦，又不是小孩，还至于腼腆到这份儿上，有话不能自己说。

脆脆就笑了，“也不能这么说，烨哥这是救我来的。”说着就嘟嘟了一串，“我尝尝我尝尝。”跑进里头找了个塑料勺子出来，在蛋糕上小心地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我盯着她，她那眼睛里一下就放出光来，再吃一口，我看她都要给那小子跪了。我有心揶揄她，刚张开嘴，她那勺子刷地一下就送进我嘴里。我不擅长吃蛋糕，不过好吃倒是也知道，这一口吃进去，我也不能不承认好吃。

我拽拽小烨袖子，“脆脆看上你了，跟她要价别手软，谈钱不伤感情。”

那漂亮青年又冲我笑，我就有些不耐烦了，正好脆脆说，“不如我分你股份，你算技术股，你觉得行吗？”

他立刻就去看靳昶，靳昶笑着点头，“我看可以。”

这算什么，我插了句话，“小烨你干嘛自己不说话，什么事都听我哥的？我哥跟卖小哑巴的人牙子似的……”

我话还没说完，脑后勺就被靳昶打了一巴掌，我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操，泥人还有个土性呢，我特么立刻就……不乐意了。

靳昶拉了我一把，“脆脆，你跟小烨谈谈吧。苗苗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说着又看了看一直挺乖地跟我身边的钟雯，“小雯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脆脆立刻就应声，“好，大哥你快把法师哥哥那个二五眼撮出去吧。”

我没吭声，跟着靳昶往外走，出去就出去，出去你还把我怎样是怎么地？不想刚溜达到门口十步远，靳昶突然回头猛扯了我一把，把我提溜到墙根，“苗苗你怎么回事？”

我操，还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

靳昶盯了我半天，最后叹口气，“说你聪明吧……你还真就是白长了个聪明样。你怎么被惯成这样，说话之前不知道过过脑子吗？”

我突然有点委屈，别人说我这个那个也就罢了，靳昶还说我。我怎么了我？就算我说话哪里不对，过后拐弯跟我说也就得了，把我拎出来教训，说这么直接干屁？不知道我特么现在正好处于质疑自己智商的阶段吗？我已经够烦心了，从家里被当白痴赶出来，谈女朋友还总被认为是被惯坏的白痴，特么你还这么说我。说我怎么被惯成这样，现在我特么寄人篱下，最惯着我的就是你。

“什么意思？”我气得说不出来别的。

“你看不出来小烨是哑巴吗？”靳昶疑惑地看着我，隔了几秒他好像崩溃了，“我操，你特么还真没看出来，我说你怎么这么会挑话说。人家脆脆一进屋就看出来了。”

我傻了。怎么也往那地方想，就觉得这大好青年谦逊谨慎得还挺有味的，可是再想想就恍然大悟，原来上帝给他那么灿烂明亮的笑容，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表达方式，所以那笑容里包含的情感才那么足量。

我郁闷了，脆脆本来生活经验就比我多得多，看出来有什么了不起。“那我回去跟他道歉。”

靳昶又看了我一会儿，说不用，“他不会跟人生气的。”

我靠，天使啊。居然说的那么笃定，到底是有多了解啊，而且那德行好像在说他的东西似的。

你要早就有心在他身上，干嘛不跟我说清楚，弄的好像非我不可似的，害老子这些天东想西想各种难受。

突然就想撂挑子，颇有小时候“不跟你玩了”的感觉。转身就想走，“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家了。”

“你站住。”靳昶一把抓住我肩膀，“你走了你女朋友还在屋里呢，你让我送她回家吗？”

我想起来原来还有这码子事，不搭理靳昶转身就要往脆脆店里走，不想靳昶又抓住了我的肩膀，这次还使上了力气，“你给我等等。”

“干毛？”我回头瞪他。

他竟然有些毛躁，“你跟我生气？”

我没吭声，气死你。

“我怎么了你要跟我生气？”靳昶的手从我肩上滑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就顺着我的手腕往下走，拉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没想到靳昶会这么大胆，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耳朵听靳昶说，“我以为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之间是不会不和的。”

靳昶的声音竟然很痛苦，我心慌意乱，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嘴里胡乱说着“没有”，按理来说我应该有负罪感，我特么太不是物了，可是我却奇迹般地体会到了暗爽，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没一会仅有的脑含量就耗尽了，却希望靳昶再说点什么，而我想把他说的话都背下来。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甩开他，靳昶的手攥得更紧。我的手被人紧紧攥着，好像生怕会失去，这还是第一次。

“谢佳树。”突然钟雯的一声喊从身后传来，把我吓了一哆嗦，靳昶立即松开了我的手，我正面对着他，难得地看到他脸上慌乱尴尬无措的表情，他慌忙地低下头，转身走开，那模样，就仿佛偷了别人东西似的。

29.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钟雯问的直截了当。

我慌张地瞥了一眼靳昶的背影，刚要条件反射地说没有，可是钟雯毕竟看到靳昶拉着我的手，要是我说没有、不是，那就让靳昶独自承担同性恋的变态恶名了，我又心有不甘。

就这么一个犹豫，钟雯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谢佳树你真过分，你明明有喜欢的女孩，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在一起？”

我有喜欢的女孩？女孩？我愣了一下，哪个女的？

“没有哇。”我下意识地就否认。能不否认吗，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要被扣脚踏两只船的罪名了吗？

大概是看我被她吓坏了，她勉强忍了一下眼泪，“你从来就没仔细看过我。”

我又是一怔。什么？我可以指天发誓，我看得很仔细，我都可以估计出你的罩杯。

“你一直都心不在焉，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着某个人，我看的出来。”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都红了，可是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有点不想听下去，她偏偏对视着我，“你每天都在等短信，等电话，是不是？你总在翻来拂去地给手机解锁，我一直都在猜，是不是有什么人，是你深爱的，但是她并不爱你，所以你才一副苦等的样子。我总觉得，只要有可能，你一定会去那个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