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祈疑惑地皱眉：“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为了爱情而生的AI，我是为了让人得到幸福的AI。秦天遥能够跟喜欢的人一起，我会快乐；他跟你分手的话，也会回到我身边吧，那我也不会寂寞。让你们在一起，我不会有任何坏处喔。”

“……你，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失去他我会很寂寞，但是他的幸福比我的寂寞要优先处理！”

反正青从未妄想过他跟秦天遥能够真正地在一起。秦天遥的生命始于现实，终于现实；他的生命始于虚拟，终于虚拟。跟秦天遥一起生活很开心，但他不打算承受一个“让玩家深陷虚拟，精神混乱”这般罪名。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好了，谁都改变不了。

新型AI的亚沙注定爱希洛祈，旧型AI的青则不可能、不可以、不打算爱秦天遥。

青暂停攻击，瞄了瞄那边尚未苏醒过来的向日葵，问：“你和遥没有真正交往过吧？试试交往，再决定是要跟遥一起呢，还是跟向日葵在一起呢，还是两个都要。这很划算吧！”

“我不会投降。”

“喔？”

身受重伤的希洛祈勉强提起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他已处于下风，除了等级以外，他哪里都比不上青——包括口才。

不得否认，青的话术相当厉害，从第一次看见青，他就被那番一语中矢的又直率的话所动摇，至今亦如是。

试试跟清遥走在一起，真的没有坏处。

“……如果，清遥走到我面前，说他爱我……我一定早就豁出去吧。”

他可以想像到那个情景。没错，即使现在他跟向日葵成了情侣，但是清遥只消说出那三只字，他都会立即甩掉向日葵，当个名符其实的负心汉。

“但是……他不爱我。所以，我绝对不要再当扯线玩偶，去追逐一个黑发黑眼的人不放，那是程式罢了。我……我会突破天命的。”

那是绝不投降的眼神。青看见了，便立即掌刮他的脸。青的目光，比起希洛祈还要坚定：“虽然我是AI，我的天命是帮助玩家，但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帮助你、帮助遥喔。我不会用‘神设计好的命运’来否定自己所作出的行动。”

青的反攻技能时效已过。

向日葵悠悠张开眼睛，动了动手指。

皇帝战越渐迫近结束的时刻，希洛祈的身体与脸部都肿了一块块，但“我投降”三只字，仍然未说出口。

38. 想做就做(节1)

月光流转，迷蒙的薄纱盖在结界上，让那滴滴鲜血透出悚然的光芒。黑发男孩子的拳头疯狂地打在皇的身体，让他在不断承受痛楚的同时，仍能保持100%清醒。

男孩分明是施暴者，但脸色比受虐者更加苍白，好像下一刻就会心脏停顿，进入死亡之乡。

“你错的不是不跟遥在一起，而是想用另一个人去冲淡遥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性。你这是欺骗自己，欺骗向日葵，也害遥不能正视对你的感觉。你的行为真的很有问题！”

最初是皇帝战，但后来便演变成单方面的殴打发泄。对方已然没有还击之力，连说话反驳的能力都没有，但青仍不罢休。

“你说只要遥向你告白，那你就会不顾一切跪在他脚下啦，对不对？你希望他喜欢你，但你又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动不动就说‘他利用了我，我不爱他’……放屁！不给遥好脸色看，让他伤心，还要他爱你？你当他是什么啦，你这个变态傲娇S！遥才是攻欸！”

媲美青镜湖那么清澈透明，不但能照出人心，更能抛出句句穿心的见解，青就是这样的一个AI。

15分钟的结界消失了。向日葵伏在街道的角落，冷眼观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欺侮。一方面，他的等级实力比不上青，扑过去对方必有应对办法；另一方面，让战争结束的关键字“我投降”还稳稳地待在皇的胸腔，只怕皇被强暴了也不会说出口。

他调出时钟，默默地倒数着。

五、四、三、二、一……

＜系统公告：皇帝战[1/3]已经结束，胜利者为皇．希洛祈，挑战者必须遵守战前与皇的约定。＞

青关掉这份可恼的讯息，在一切结束之前再赏皇最后一拳——即使没有反攻技能协助，他还是把希洛祈打到数十米之远，脸皮吃了许多尘埃。

他走上前几步，在这凌晨的寂静大街上大吼大叫，让自己的声音震动全条街的空气：“希洛祈，皇帝战是你赢了，你的耐性真不错啊。如果你对遥也这么有耐性，你们一定早就有幸福的结局吧！”

横躺在地上的希洛祈一动不动，到底他是否听得见？谁都不知道。

向日葵悄悄冒出头，反驳道：“说够了吧？别忘了你和希洛祈之间的约定，你得在他眼前永远消失。”

这句话在青听起来，不过是失败者的哀求。不过，他爽快地遵守承诺，背向希洛祈，背向向日葵，一言不发地往城市的中心迈步。他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无须多留一刻，多费半滴口水。

曾经是战斗区的街道上现在只剩两个人。金发少年站起来，循着斑驳的血印走至情人旁边。看得出希洛祈受了极重的伤，体力值大概仅剩7、8点吧，身上多处都是皮开肉绽，旁人看到了也会觉得疼痛。向日葵给他灌了体力恢复药，再端出几瓶急救用的药水，处理比较严重的伤口。

幸好的是，现在是深夜，没有多少玩家会上线在空荡荡的内区逛，第二轮皇帝战不会立即到来。

“你赶快下线吧。”

毒舌少年的话语出奇地温柔，这是希洛祈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吻。

希洛祈张开嘴巴，试了几遍才能正常发声：“向……葵，你……”

“嗯？”

“有没有，觉得我很过份？”

“嗯？你说青对你的指控啊……”

向日葵从后搀扶着希洛祈沉重的身体，微微一笑：“我觉得那个叫青的人讲话像白绫。”

“白绫？”

“是啊。比起一箭穿心，还是三尺白绫最贴切。”

若是穿心的箭矢，便会一下子昏过去吧；但那一连串的骂语就像施了咒语的白绫，死命地紧箍着脖子，让人不断承受着喘不了气的痛苦，要活不活的。

啊，原来如此。

希洛祈问：“所以，你觉得他说得对？”

金发少年摸向对方的脖子，往耳边轻语：“他的话有错吗？难道你真的爱我，而不是拿我当作遗忘清遥的工具？”

覆盖在颈项上的那只手有些冰凉，让希洛祈打了个寒战，不敢多说。

“他的话完全没有错，但他还是错了，错在不应该插手干涉别人的爱情，说那样子的爱情最美满。”金发的少年与希洛祈脸贴着脸，缓缓说，“如果你拚命追求清遥，我看一切将如青那么讲，那个清遥在某天还是会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们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你要是想跟清遥一起，就去吧。”

希洛祈连忙转过脸：“不。你……”

“不懂吗？你想做就做，不要想我，不要想青，想想你自己！你要是决心放弃清遥，继续跟我在一起也无妨。”

希洛祈看到，眼前的男生分明亮出了一丝熟识的浅笑，机智的，深沉的，让人看不清想法……如同他弟弟那样的笑。

“我继续当你的工具也无妨。我从来就没有奢想过你会爱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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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想做就做(节2)

这一夜，祈洛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青的话如同一匹粗糙的白绫，令他的气管紧缩，每次呼吸都会感受到微弱的痛。确实是清遥对不住他在先，但他不能原谅清遥吗？只要他要求到，清遥必定会郑重地在他面前低头的。

用“利用”一词来否定清遥，同时又渴求着清遥的爱，这实在很蠢。

如果用“不愿被当成AI、被当成扯线人偶”而否定清遥呢？为了反抗而反抗，是否太傻？

即使清遥如同路泽守医生所言，拥有黑发黑眼，是希洛祈预设会喜欢的类型，但他毕竟跟清遥一起相处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无关发色与瞳色。

否定清遥的最后一个理由是：清遥不爱他。

但是，连清遥最心爱的青都站出来，断言只要他肯踏出一步，就能获得爱情……

他有许多许多放弃清遥的藉口，也有许多许多继续喜欢清遥的理由。

祈洛希将整张脸埋入枕头里，头又痛了：为什么每次青出来讲句话，他便动摇了？自己是否太过摇摆不定，没有主见呢？

从单纯的爱与不爱的问题，转到自身个性上的缺失，让他更觉郁闷。

因为祈洛希暂住在别人的家，房间尽量都不关门，让屋子的主人默子悠可以放心他来借宿。

默子悠本来就是只夜猫，永远会看着同居密友进房睡觉；默子悠本来就对男人有兴趣，任何男人都会勾起他观察的欲望。理所当然地，他留意到尚未入眠的希洛祈。

反覆的转身并不似是平常的头痛发作，而是像干些害羞又刺激的事情。所以默子悠大胆地潜入房间，扑到祈洛希身上，放肆地用双脚夹住祈洛希的腰。

“小宝贝，为什么一个人在床上玩这么寂寞？家里明明有我这个大哥哥陪你一起玩……”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到被被窝里摸索那个应该站了起来的小宝贝，却是遍寻不着。吃惊之际，藉着客厅的光线低头看看，原来是祈洛希很有技巧地扭动身体闪躲着，不容他触碰敏感部位。

“不要玩……！”

夜晚里的他配上这样的动作和叫声，实在是活生生的诱惑。默子悠笑道：“小宝贝，你害我硬起来了……”

甫一说完，祈洛希便正面赏了侵犯者一记爆粟，痛得对方摸着鼻子后退，眼泪都要喷出来了。

“真过份啊……我没有收你房租，你还打你的恩人……”

祈洛希立即翻白眼：“……你的意思是，叫我用身体来交房租？”

默子悠装出风流帅气样儿，解开睡衣的钮子，刻意压出半丝磁性的嗓音：“小宝贝，你要报恩，我乐意奉陪哦。你要是给钱我，我还会不自在呢……”

祈洛希没好气地再翻白眼，这个人发疯时非常难缠，最好便是闭上嘴巴，让对方自讨没趣。

不理会那人的疯言疯语，他躺回舒服的软枕上，游戏里出现的画面铺天盖地浮现于脑海，像噩梦般盘旋又盘旋。

不行。他立即睁大眼睛，尝试让自己冷静些。

眼皮眨了好几遍后，他决定开口，跟在场的那个人聊聊天。

“喂……你有没有听闻过我的事？”

“哪件事？”

“我跟清遥的事。”

“我知道啊。随便看一份新闻都知道你们的种种奸情啊。”

“……什么奸情？”

“是这样的，你啊……”

默子悠听见的版本是这样的：某一天，希洛祈在街上遇见了清遥，便不眠不休地性骚扰对方，甚至强迫清遥成为自己的男宠。希洛祈每天在床上玩SM，让清遥非常痛苦，最终逃跑了。

直到清遥离开的刹那，希洛祈才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

“……才不是这样！”祈洛希激动得掀开被子，一副要扑上去杀死同居人的表情。

“乖乖，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啦。”默子悠从容地摆摆手，“这个新闻太假了，你是受，纯纯的根本不懂得SM。清遥是S，你是M，对吧？”

他在《X Online》里明明是攻！祈洛希差点想说出口，但是跟默子悠讲下去必然没完没了的，想请教恋爱问题的火焰瞬间冷却。抱着半肚子的气瑟缩回床上后，祈洛希望着乌溜溜的天花板，联想到暗夜色的天空。

被青打得遍体鳞伤，四肢比石头般还要沉重时，他正是望着那样的夜空，接收到青和向日葵两个人徘徊耳边的话音。

“那个嘛……个人意见，你想做就做啊。”

这是向日葵下线前送他的几只字，此刻却清楚地在房间内敲响，连耳膜都在震动。

祈洛希再度爬起床，发现说话的人是默子悠，他已经来到房门边，一手搭着墙壁。

“嘛……你是问你跟清遥之间怎么处理，不是吗？想做就做啊，被S根本没有什么好害羞的，最重要是你舒服，不是其他人怎么看。皇就不能当M吗？不是嘛！”

不知道是把主角两人的关系想到哪边了，默子悠很凝重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当初也是我不断劝小南想做就做，夜晚爬到隔壁房间强暴你，他才肯踏前一小步，办婚礼，趁机吮你的唇一小口啊。唉，你们两兄弟真的很没行动力啊！”

除了再翻一次白眼，倒回床上，祈洛希便无力吐槽了。

39. 消失的同步(节1)

天亮了。

希洛祈刚上线，望着一如既往晴空，觉得今天看起来有那么点不一样：如雾似的云团不知被驱赶到哪儿，蓝澄澄的世界没有半点瑕疵。

他抚心自问，自己的脑里应该没有这么万里无云吧。但是，迷惘间似乎远方已有一盏明灯，照亮他脚下应走的路。

他尝试踏前一步，地面意外地坚实。垂头一望，那是净化神殿的花岗石地。

“你要去哪里？”

他这才发现向日葵一直在他身边。他歪歪头追忆，昨晚正是向日葵用转移道具将两人送到杳无人迹的净化神殿，让他可以安心休息的。

那张被青打到又红又青的脸，睡了一觉还是五颜六色的，很丑，但现在已经没有热辣辣的刺痛感。

希洛祈礼貌地对向日葵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这边。”

眼见希洛祈精神状况转好，向日葵宽心一笑，随口应道：“说一句道谢就完结吗？你的道谢真是廉价。”

希洛祈认真地问：“那我该怎样多谢你？”

“钱吧，钱最实际了。不过我不要游戏里的钱，那最不实际了。”

“……那我能给你什么？”

“你？你全身上下只有皇的名号最值钱吧，但我对这个完全没有兴趣。像你这种人根本不能给我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那我只能再跟你说谢谢。”

希洛祈深深地鞠躬。原因无他，早从以前被管理员困在《十之三》番外剧本里，他便受到向日葵的种种帮助。最近几天，他更是深深感受到向日葵对他的关心：关心他的感情事，关心他的皇帝战，关心他所受的伤。

明明跟向日葵根本没有认识很久，要感谢的事情却十只手指都数不完似的。

这边厢卯足了劲的感谢，那边厢却相当感冒，忙地摆摆手制止：“够了，不必跟我多说废话，我没兴趣听。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找清遥。”

向日葵挑眉：“跟旧情人复合？恭喜啦。”

“不是。我只是……”天性纯品的男生搔搔额头，努力地陈述自己的想法，“我想通了。你说我想做就做，我还不太清楚我想做的是什么……我现在不打算去追求清遥，我还是想继续跟你在一起，只是他……我不打算将他当成仇人，我不希望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