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逻辑好像很有问题啊，清遥。如果我能说服他，他又怎会离家出走？”

路泉假装苦恼，背着主人家低头思索，很认真的样儿。半晌后，他一个转身，提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可行方案：“那你就让向日葵离开希洛吧，这一点，你还有能力吧？”

“哦？向日葵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曾经把你当成玩具，再狠狠地抛弃你？”

“向日葵曾经在大家面前要求过——他必须亲眼看见希洛祈当面说不爱我，才会考虑当希洛的男朋友。正是因为那个向日葵无端端扯到我身上，我才会被希洛祈抓住喔。”

“所以你讨厌他？”

“我说了，向日葵会把人当成玩具，包括我。”

“为了恶整你，他会命令我哥虐待你……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如果现场只有祈佑南一人，他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拍手赞好——这个清遥，好样的，真有趣！来到他家里，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搞得他莫名其妙的，原来就是想说说“向日葵是坏人，不应该让他接近希洛祈”吗？

确实，南佑祈是偶像般高高在上的存在，他说的话，后援会里的人总是会力挺支持的。只要他发声，别说是一个后援会会长向日葵，哪怕是整个后援会都可以即时瓦解。

对于向日葵趾高气扬地命令希洛祈进牢子，强迫他表演自慰，否则绝对不会爱他的这件事，清遥强烈地反感；他绝对不认同这两人成为情侣。

没错，他曾经背叛希洛祈，伤害希洛祈——所以现在他必须要守护希洛祈。

他想藉南佑祈之手，驱赶向日葵。即使祈佑南不打算帮助他，也会对向日葵暗怀戒心……

本来应当是这样。

如果南佑祈跟向日葵是两个不同的人，事情应该会如他预想中那样发展。

30. 爱的矛盾(节3)

祈佑南深深凝视这个黑发的少年，越听越觉得有趣，双眼带着弯弯的笑意：“我阻得了向日葵，但阻不了其他人。这一天我把向日葵摆平了，明天说不准会跑出另一个爱慕我哥的，又对你恨之入骨的人。”

“那请你好好地以亲人的身份，劝导希洛祈不要再玩《X Online》。”

“我去有用吗？现在的哥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叫他不要再玩，他一定会听你的吧。”

路泉有些苦涩地笑道：“他不会听我的，他最讨厌的人是我。”

祈佑南耸耸肩，好像对此事毫不在意：“他也不会听我的，他认定我每一句话都在耍他。可是你呢，他恨你，但更爱你，爱的力量胜于一切嘛。”

路泉的舌头顿时打结。承认不对，否定也不对，接下来该讲什么好呢……祈佑南这人比想像中更难以触摸。心爱的哥哥个性上180度大转变，离家出走，追求别人也不管吗？

不，纹小刀讲过，祈佑南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哥哥。

完全没有因他的话而产生一丝愤怒或失望，以笑应对，这种沉着，想必是胸中已有完整的计划。

路泉盘算着要不要进一步使用激将法之际，这个深不可测的15岁少年却向他发出邀请：“其实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喜欢我哥吗？”

这个发问，好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当事人不清楚这是过云雨呢，还是会变成难以抵挡的暴风雨呢？当路泉从问题中回神，只见祈家那个最小的孩子已经收起笑容。绕腿而坐的他，看起来确实很像位高权重的小贵族。

路泉不禁皱眉，想都没想便回答：“我不爱他。”

他很细心地把问题中包含着数种意思的“喜欢”置换成“爱”一字，将意思厘清。

祈佑南绝不放过，也不打算放过。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嗯，我不爱他。”

“一点点也不爱？”

“嗯。”

既然如此，昨夜在牢笼里，清遥所展露的非一般的关心到底又算什么？现在亲自跑到这儿来，要向日葵不要接近希洛祈又算什么？

虚伪。

祈佑南在心中暗暗吐口水，脸容却未见波澜。他就像是最优秀的演员，神分配给他的角色，他定必会以最完美的姿态演出，且不会说错台词中的任何一个字。

“如果你喜欢我哥，我会想办法撮合你们。”

黑色的男生越听越觉离奇：“……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更加不可置信。路泉眨了眨眼，再度重申：“我不爱他。”

祈佑南双手交叉胸前，刻意压下嗓门说：“呼……那好。我想拜托你，假装你对我哥心存爱慕，再答应成为我哥的情人。”

路泉的眉毛不自觉跳了跳，一股热气冒然升起：“……要我假装爱他？为什么？”

“我哥离家出走了，现在只有你才能劝服他。”祈家的小儿子坦诚地解答，“只要你答应跟我哥在一起，劝他回家后，我保证他不会缠着你。”

“怎么他一回到家就不会再缠着我呢？”

“这一点跟你无关，反正我有这种能力。”

祈佑南有的能力。

一瞬间，路泉好像明白了……如果问下去，会触碰到他不想深究的残酷事情。

若然游戏里的清遥假装爱上希洛祈，欺骗他的感情，叫他回家；那么，等到祈洛希回家后，迎接他的绝非是亲切的关怀。

而是洗脑。

身为祈洛希的“家人”，拥有着让他失去某段记忆的能力，拥有着他无法反抗的绝对权力。

在混乱的《迷路》剧本里，他确实看见祈父、祈母与祈佑南鬼鬼祟祟地谈论，然后将祈洛希带走。

路泉瞠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祈佑南，这名美少年的笑脸上陡地多了灰黑色的阴影，让他的胃隐隐翻动。

他果断地站起来，气愤的心情，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全部抹个一干二净。

“如果要我欺骗希洛，让他回来这里，我宁愿一辈子都被他死缠烂打。他的感情，他的记忆，他的想法……不要将自己的恶劣行为掩饰成‘为希洛好’，你们谁都无权干涉他的人生。”

自知无礼，但路泉不想克制内心的冲动。他仅向主人家轻点了个头，便迳自离开，没有任何通报便踏出祈家大门，爽快地走远了。

祈家的小主人有些意外，默默注视监视器，直至对方消失于机器拍摄不到的转角位之后，他才关掉萤幕，疲惫地横躺在沙发上。

如果连一点点动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甘愿被纠缠一辈子？

刚刚进屋的客人根本是个大骗子。

祈佑南望向窗外蔚蓝的大晴天，却忍不住笑了。

“绝不会欺骗哥，绝对尊重哥的想法，而且愿意被哥缠一辈子，原来哥喜欢这样的人啊……比我好多了。”

比他这种得不到手，便强迫哥哥扮演诵念爱情的家伙，着实好太多了。

31. 欠缺爱的情侣(节1)

暑期里，无须返校的少年玩家经常会在线上碰面。即使没有相约，即使完全没有见面的打算……只要按个键，进入网路，还是会碰上的。

在《X Online》净化神殿的某一层，有个房间没有任何窗户，没有任何挂灯，门口并非向阳，却明亮得像白天。似乎是为了饲养心爱的宠物，房里置了一座巨大的银牢。

情况跟前天一样，他在牢内，希洛祈也在牢内，至于希洛祈所追求的金发少年向日葵则傍着牢笼，悠闲地抽烟。

在这空气不流通的房间里，薄荷烟味有点浓。瞧瞧地面，已经有四、五根燃烧殆尽的烟头了。

向日葵一发现他上线，便挑衅地说：“上线了？等你好久。”

他拔下香烟，笑吟吟地把手伸到牢内，抓住希洛祈的手：“我已经答应当希洛祈的男朋友了，替我俩好好庆祝吧？”

刚上线的玩家望了望自信的向日葵，又望望有些尴尬的希洛祈，淡然问：“你把希洛当成情人，却把他锁到笼里当小狗养吗？”

“小狗？好。”他笑呵呵地转向情人，命令道，“快点吠给我听听。”

“咦？”

“吠啊。男朋友提出的第一个请求，你准备漠视吗？你真是个男人啊！”

“呃……那个、我不想吠。”

“我吠给你看。”

向日葵清了清喉咙，兀地将双目扭曲成大恶徒式的凶狠，两手抓住铁牢，向黑发男生大声吠叫：“汪！不懂得爱人的蠢猪，汪汪！”

他本来就擅于扮演任何角色，包括狗，聪明机智的猎犬。

扮演完恶犬后，他又继续扮演高傲与粗俗集于一身的恶贵族，叼着薄荷烟说：“完全搞不懂。现在的人到底怎么做男朋友的？居然睁着眼看自己的爱人扮狗。希洛祈，我对你是百分之二百的失望。”

“……明明是你一开始就叫我扮狗的吧？”

希洛祈翻了翻白眼，但谁都看得出，那绝对不是烦厌——那是对可爱的朋友无可奈何。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天向日葵还专恣跋扈地将希洛祈困住，强迫他作自慰表演；前天希洛祈还将懊恼二字写满了脸，十分委屈……现在怎么开始打情骂俏呢？

茫然的秦天遥自然不知道，在他上线之前，向日葵已经放下身段，跟希洛祈和好如初；而且制定了秘密协议。

现在，两人依然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密语对话。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那个清遥分明是傲娇受，对你有好感却不肯承认，是个到失去了才会叫天怨地的蠢材。再让他吃吃醋，他就会发现他对你的真正感情，到时候你们就躲在深山里过下辈子吧，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这个问题，金发男生笑而不语，把抽尽的香烟丢到旁边，再一手把情人的脖子勾到牢栏前，自己也跟着贴上冰冷的铁枝，伸出粉舌。

“唔……”

跟那天的婚礼一样，希洛祈同样是被动者，同样愕然地张开了双眼，露出不知所措的单纯样儿……他的接吻对象，角色长相完全不同，但内在的操纵者却是同一个人。

跟那天的婚礼一样，这个吻，同样地深情而悲哀。

两个人嘴唇紧密相贴，向日葵的舌头直往对方的内部翻弄着、吸食着；喘不过气，就把对方的空气连同津液一起吞下肚，喉结每次挪动，都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当希洛祈笨拙地伸出舌尖，尽可能回应他的依恋时，他几乎整个人都醉了。

——但希洛祈爱的对象并不是他。

作为理性主义的崇拜者与实行者，向日葵的灵魂好像分裂成两个，一个在吻，另一个则飘到半空，宛如不干事的路人般静默地分析这场吻戏。

这个吻，早该结束，本来就不应该开始；正如他那垂死中的感情。

一切跟婚礼当晚一样。两唇分开后，陷入迷茫的希洛祈依然不了解他的真正想法。

就像在演戏给希洛祈看，也像是演戏给情敌看，向日葵用食指把微溢的唾液卷回嘴内，语气很是得意：“清遥，怎么样？你也很想要吧。”

秦天遥有些愣，始终未搞清楚现状。

“你们，怎么成了情人？”

不擅撒谎的希洛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就是……呃，他突然要当我的情人。”

“哦？恭喜。既然你成功追求到向日葵，就该放我走吧。”

“不行！”

希洛祈的否定第一时间冲出嘴巴，看起来倒不像有阴谋。秦天遥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活像在等待好戏上演的金发少年身上，继续冷静地发言。

31. 欠缺爱的情侣(节2)

“希洛，是你说的，抓我回来，是为了当着向日葵的面说讨厌我。”

“嗯……正因为我讨厌你，我更不会让你走。”

“你还想怎样？”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你一走，我一定不会再找到你……”

这哪里是对讨厌的人威吓呢？秦天遥伸了个懒腰，指尖不为人知地轻扫牢笼，轻微的电流使他食指发麻。错不了，这个巨型鸟笼是为了封印他而度身订造，他碰了就会触电，其他人碰了却毫发无损。

他失去装备与道具，只剩两个技能。若然被这两人夹击，被迫到巨笼边缘会对他极为不利。

现实里的空手道黑带资格，并不足够应付虚拟世界的各种作弊能力啊。

他假装毫不在意地伸直两腿，百无聊赖地望向前方。

在这瞬间，向日葵已展开了第二轮行动。他瞄了情敌一眼，然后硬生生地把希洛祈的脸扭向自己，宛如新月的弯弯眼睛透出了浓烈的狡黠。

“喂，你的前爱人好像很闷，我们就为他表演一场火辣辣的3D电影，好不好？”

希洛祈歪头：“3D电影？”

“哈哈……纯情的傻蛋！”

金发的少年低声地笑，吹出一口口残馀的薄荷香烟气味，引得希洛祈提起鼻尖，不自觉地靠近他；笑声终止后，传遍这个空间的是他的这句话：“动感H影院，明白吧！我们要为了唯一的客人而努力，是不是啊？”

“才不是！”

“我们是情人，有什么值得害羞呢？”

“不、不……”希洛祈焦急地瞧瞧嬉笑的向日葵，又瞧瞧背后依然冷静观察的秦天遥，“那个，做情人应该从牵手开始，慢慢地……”

原本已经把手放在钮扣上的向日葵突然捧腹大笑，他背向希洛祈，笑得几乎要滚地。

就连默不作声的秦天遥，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唇隐隐在颤，像是很努力地压抑笑声不要跑出口。

“哇哈哈……希洛祈，你这是什么年代的思想啊？好纯情，我爱死你了！”金发少年又拿出一根香烟，才刚拿起点火机，又笑得没劲儿点火，“还、还是你想说……你坚决要守身到结婚那一刻……所以、所以啊，绝对不能轻率地奉献身体？”

“就是这样！我们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因为我们还年轻，所以更加要珍惜自己吗？”

“是的，没错——”

“是个屁！是谁上次不断说还要还要，像个不要脸的荡妇？”

欢乐的气氛刹那间冻结，原来的笑意“咚”的一声沈淀到地底去了。

“死奴才，给我脱。”

与此同时，希洛祈收到向他大吼的那个少年的密语：“这次我们用色诱计，看他会不会吃醋。”

色诱？

希洛祈垂下头，没有动作。

可以的话，他希望跟向日葵做情侣，慢慢地培养感情，他想放弃清遥……只是，“让清遥吃醋”，大概是有某种难以抗拒的魔力。

吃醋的清遥会变成怎个样子呢？大骂他不知廉耻，没有尊严吗？好想看见清遥为了他而大发脾气啊。

如果，只是跟向日葵演戏的话……

幻想诱使他解开了帝王的白衣，露出健康扎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