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没事了，我会有事吗？”

“你说防御是最好的攻击，果然没有错呢！”

暑假是学生玩得最疯癫的日子，秦天遥亦不例外。他回归转生之前，每天花上五、六个小时上线，玩了不少奖励丰厚的暗黑巷剧本。储够钱后，他第一时间便采购装备，加强全身的防护能力。

隔阻电流的手套可算是必要装备。

秦天遥从网里钻出头来，放目一看，如今AI们个个脸露惧色，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

可惜他们并未发现，刚才青之所以处于劣势，是由于青刚复活不久，还没买任何实用的道具——秦天遥可大大不同。

身为孤独行走黑色剧本的传说玩家，在这种战斗空间有限、敌人众多的场面，当然是……

他毫不犹豫地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圆滚滚的黑色炸弹，向前方一抛。

轰隆声震耳欲聋，爆炸的飞屑如烟花，眼前光芒四射；光芒退后，是浓密得让人难以喘气的灰烟。

待到青掩着鼻子回神时，他惊讶地跪在地上，望着在烟雾间昏迷了的AI们，他眼底泛湿，声音也变得沙哑；他从没想过秦天遥下手会这么狠。

那些或帅气或可爱的AI们，一个个躺在地上，了无生气，彷如死尸。

“啊！我的后宫啊……怎么会这样……”

“你刚刚说什么了，青？”

“……啊？我、我什么都没有说！”

24. 爱得不够(节1)

“我投降。”

此言一出，决斗场的七色之火瞬间从火盆向外坠落，火花击在地面，竟如落地的露珠，再也寻不着了。

一直站在安全线之外的黑二投降了，意外地爽快——尽管对比起叉起腰大摆胜利手势的青，他的嘴角不断在抽搐，彷佛随时会控制不住，将洪水般的粗口爆出来。

若不是秦天遥在场，只怕青当场就会把被炸伤昏迷的AI们脱光光，直接享用后宫了。

越是看见青对自己作出十指扭啊扭的淫荡手势，黑二越觉得怒不可遏；AI群里还能镇定地作出对话的，只剩下一个冰蓝色的美少年。

彷佛从一出生便超脱了俗世，不关心同伴，甚至不关心自己的未来——那个被赋予了“冰零”这个新名字的孩子，用一双清澈得过份的冰色眼睛直勾勾地望过去：“你是不是清遥？”

站在决斗台中央的少年把白头巾拉得更紧，苦笑了。他当然记得冰零，那个跪在青镜湖前出了神的沉默孩子。被主人抛弃后，他有融入宙斯的AI大家庭吗？

秦天遥刻意压抑自己对过去的想念，反问了一句：“我是清遥会怎样，不是清遥又会怎样？”

冰零垂下头，修长的睫毛几乎把他的眼瞳都熟遮住：“如果你是清遥，我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抛弃希洛祈？”

“我哪知道呢？大概是很复杂的原因吧。”

“是什么原因？”

“哦，你这么想知道？你跟希洛祈有什么关系吗？”

“我跟他没有关系。”冰零顿了一顿，陈述出自己的真正想法，“我跟他，同样被抛弃，但现在仍然喜欢抛弃自己的人，只是这样的关系。所以我想知道，清遥为什么要抛弃希洛祈？”

秦天遥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点点头，双手插入口袋内，从而掩饰身体的发震。

为什么要抛弃？

感觉好像被希洛祈问了这句话般。

擅自抢走嵌在希洛祈脑里的evol_ai解毒晶片，救了青以后，其实——他不需要逃。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希洛祈道歉，恳求原谅。

希洛祈不断在游戏里寻找他，甚至有传言指出，那家伙为了他而不眠不休，几乎把整个游戏世界都踏遍了。

秦天遥选择了躲。绝情地抛弃对方。

“不用问啦，清遥之所以抛弃希洛祈，一定是因为不爱他！既然不爱，何苦欺骗自己，何苦让希洛祈白白期待？早点分手才是解脱！”

或许是察觉到秦天遥的不安，或许他单纯是想发表个人高见……总之，青踏前一步，大有抢走全场镜头焦点之势：“如果清遥爱希洛祈胜于所有人，是200%的爱、300%的爱，他一定会死也要赖在希洛祈身边。爱得不够，所以抛弃。你是这样想的吧，遥？”

爱得不够吗……

秦天遥故作轻松地耸肩，轻佻笑语：“谁知道？我又不叫清遥。”

青装作完全没有套过任何人的话，挡在主子面前指着众人大叫：“听到吧，我家的遥不是清遥，懂不懂？不要再找我和遥的麻烦！”

冰零没有再发问了。后方的黑二一直聆听他们的对话，总算慢慢从战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想说话，但又无从可说。对方都否定自己是清遥了，还能说什么？

即使他是清遥，作为战败者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沉默半晌，他如同绅士般向秦天遥躬了身，说：“如果你是清遥，请你抽空去见一见宙斯，通讯也行。”

“嗯？我不是清遥。”

黑二吸了口气：“如果你是清遥，他想跟你谈谈关于希洛祈的事，非常重要。”

“我不是清遥哦。”

黑二咬着牙把宙斯交代过的话讲完：“如果你是清遥，希望你能够爱希洛祈，即使是欺骗也好。关于个中原因，他会亲自向你讲。”

这回秦天遥没有再否定了，仅将心中的情感化作一阵叹息。

黑二没有久留，毕竟青那好色家伙还在不远处虎视耽耽呢。他跟全场的AI下达离开的讯息后，先率领自己的五位小队队员搀扶昏迷的重伤者。其他尚有意识的AI见状，无一不带着同伴拔腿就跑，有的更直接用传送道具即时逃亡。不消一分钟，遍地AI的决斗场便只剩下青和秦天遥的二人组合了。

青还没反应过来，后宫竟全都跑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一个小受，追问对方家在何方！

刚才那么多小受，他根本记不牢所有后宫的名字与脸孔啊！

决斗结束，八点档对话也告一段落，观众席那边来凑热闹的人便陆陆续续离开，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吃剩半桶的爆米花，完全抱着娱乐心态。

24. 爱得不够(节2)

秦天遥牵起犬耳男孩的手，语带责备，却又不失从来的几分宠溺、几分温柔：“说吧。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了？”

青决意装傻，乱生起气来：“我哪知道喔！他们一上来就找你，还跟我打起来！他们实在太过份啦！”

“真的？不是你强迫他们做你的后宫，他们不依，你就打他们了？”

“才不是！”青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转移话题，“……啊，话说回来，遥大魔王，你真的不是清遥？”

秦天遥别过眼神，轻轻往决斗台的阶梯出口走过去：“我不是清遥。”

“你的地下情人不是希洛祈？希洛祈的旧爱不是你？”

“不是。我没有爱过他。”

“是吗……”

青低头思考，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走得太慢了。他小步跑近秦天遥身后，却猛然听到清脆的几下“咚、咚、咚”声，犹如暗器击入地面；脚下来不及收速，他的整张脸便撞上秦天遥的背脊。

摸着鼻子探头一看，只见秦天遥脚尖之前，决斗场地面砖头与砖头之间，竟多了几颗爆米花！

来人必是高手！

秦天遥和青的视线一同撇向左方，从观众席几十米高的看台上竟跳下了一个肌肉扎实的青年，他身手敏捷，电光石火间已闪至决斗台下方，说他是少林寺的隐传高手亦不为过。除了男人，还有另外一名穿着黑蕾丝裙子，全身上下都成熟性感的女人，她展开了背后的白色翅膀，以稳定的速度飞过来。

青歪歪头，有些疑惑：“他们有点眼熟……”

“当然。他们是纹小刀和爱BL，你没忘吧？”

“啊、好像有些印象……”

以前青将心力全投放在《X Online》的地下世界暗黑巷里，每天都过着充满H又刺激的生活；对于第一层的种种传闻，他只是略有所闻罢了。

纹小刀不单有着四大小攻的衔头，他更是玩家里受到敬重的老大，人脉甚广。传闻现实里的他热衷于各种武术与搏斗竞技，如果没有装备、道具和种子的辅助，跟他对打，百分之百会落败。

爱BL则是腐女世界中资历最深的一位元老，等级早已到达Lv 7，经常在游戏各处徘徊不休。据腐女们的形容，她掌握了许多情报，谁喜欢谁的事是绝对逃不过她的法眼的，但她口风极密，多数时候都把腐埋藏心底。

转个眼，两位在玩家里举足轻重的人，一个拍着白翅从天而降，另一个散发着武林盟主的气派三两下登上决斗台。七色之火再度往上燃烧，为他们营造出最隆重的气氛，空气远比前一刻紧张了。

青踩在决斗场的界线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拉着秦天遥到安全区再讲，不料秦天遥松开了手，主动走到纹小刀与爱BL面前，完全不怕受袭。

“很久没见了。”他平静地说。

纹小刀绕起双手，摇头说：“的确很久没见。上一次见面时，跟在你身边的人是希洛祈。当时我以为，你和他会凑成一对呢。结果，呵……”

青默不作声，升起犬耳朵，并未听见秦天遥的半句否定。

爱BL收起翅膀，抚着胸口笑道：“这次真算是黄雀在后，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见到传说中青的主人。初次见面，我是爱BL。”

“你们找我？”

“嗯！或许我的问题会很唐突……请问，你知道吗？希洛祈一直在找你。”

秦天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声线有些含糊：“我听说过。他在找清遥，但这个游戏里已经没有叫清遥的人了。”

爱BL的眼神别具深意：“你知道清遥去了哪儿吗，为什么不去见一见希洛祈？”

“我猜，是爱得不够吧。”

“如果他和希洛祈像以前那样，一起把游戏玩下去，这份爱，会不会从不够填到足够呢？”

“谁知道呢？清遥会不会跟希洛祈再续前缘，是清遥的事，跟我无关哦。”秦天遥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白头巾之下的阴影，却越来越浓，“你们就是来问这些？我们可以走了吧。”

纹小刀沉重地叹息，不得不挡在爱BL前方，插个嘴：“希洛祈白天和黑夜都上线，几乎不眠不休，你听闻过吧。”

秦天遥的眼底在闪烁。

“但有件事，你恐怕不会知道：在你离开他的同时，他离家出走了。”

这句话，化成一根沾上烈酒的针，狠狠扎进秦天遥的脑门。他感觉到一瞬间的晕眩，不可置信地开口：“他……离家出走？”

“是小南说的，你不信我，大可以走去问他。”

“南佑祈？他……我记得他在几个月前离家出走了？怎么现在会变成希洛离家出走？”

“小南他一嗅到游戏里的希洛祈不对劲，就赶忙回家，不巧还是赶不上，让希洛祈跑了。小南曾经在游戏里劝他回家，不但不成功，还被冷言冷语……唉。我也跟希洛祈聊过几句，现在的他，可真像个迷途少年呵！”

24. 爱得不够(节3)

当初，祈洛希陷进感情里太深，精神明显崩溃，父母原想依照路泽守医生的指示，强制重设他的记忆，却万万没料到他离家出走了。

路医生哪知自己乖巧听话的祈洛希竟就此一去不返，内心很是焦急，有空的时间便外出寻找；祈佑南则留在游戏里，打听哥哥的消息。

凭着两兄弟在游戏里亲密的“夫妻关系”，南佑祈很快逮住了哥哥，并且跟他来过一次详谈。他们讲了许多许多，到头来，南佑祈被他的一句话，弄得心都快死掉了——

“如果你真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爱，就不会对我使用‘命令’吧。”

当日南佑祈伤心失神了好久，素来严格区分现实与网络的他居然在公告板上贴出自己现实里的联络方式，要求别人陪他疯、陪他玩。

爱BL第一时间发现并撕下来，跟纹小刀商量过后，两人在现实世界里找到了祈佑南。

他们陪在他身边，任他不断的发泄，听他不断骂自己的不是。

祈佑南的话，他们都听不太懂，尤其是希洛祈所讲的那句话：一个女王受用了“命令”技能是那么罪不可恕的事吗？

天底下，却只有祈佑南和祈洛希心知肚明。所谓的“命令”，是指他将自己的哥哥当成机器一样，下达命令、随心所欲地操纵。

要哥哥说爱他，一辈子都跟他一起，是祈佑南最自私的愿望。

“‘哥绝对不会接受南佑祈，能说服哥回家的人，只有清遥。’这是小南说过的话。”爱BL幽幽道出，“希望你能劝希洛祈回家，不止小南，他的父母、朋友都很担心他。”

纹小刀也加重讲话的力道：“秦天遥，你想爱谁就爱谁，我们顶多啄啄舌，无权干预你的爱情。你只需要知道，有个人离家出走了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整天泡在网路里——而你正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

秦天遥仰望苍空，头顶的那大片灰云好像跟他作对似的，至今未散，阻挡住光。场外世界不会下雨，现在这种天气，怕是《X Online》的最坏天气吧。

现在，去见见希洛祈，跟他聊聊，可以吗？

这样的念头早已在他心中生成了数百遍。使他却步的，是由背叛所产生的愧疚，对于逐渐在改变的希洛祈的恐惧，对于希洛祈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以及最重要的——

为了青，他不会接受任何人。

蓦地，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带给他温暖。

他看见那可爱的鬼灵精向他鼓励地笑，然后毫不畏惧地面向对面的两大角色，一如往常地发话：“我是秦天遥的随行员，我应该有一点点权利讲话，对吧？”

纹小刀与爱BL互相对望，然后点头。

青深深吸了口气，第一句便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认为，这一切全部都是希洛祈自己拿来的！他离家出走，不吃饭不洗澡不睡觉，都是他的选择！如果他饿死了，那也是他的事！”

纹小刀眼皮半垂，蓝色的火焰安静地从双目深处透出：“如果秦天遥遇到挫折，很沮丧，你会不会放任他不管？”

“当然不会！”

“好啊，你却任由希洛祈继续意志消沉！”

“希洛祈是我的爱人，我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青再度在正常的对话里插入爆炸性发言，也不管三人愣然的模样，继续说，“不过我家的遥根本不爱希洛祈，即使有爱，也绝对不够！所以他宁愿跟我在一起，也不再跟希洛祈见面。遥，我说得对不对？”

秦天遥默默扫视纹小刀与爱BL，缓缓地“嗯”了一声。

这回套出来的话，呈现了真实。

青一时间有些怅然，没想到希洛祈所深爱着的人竟然是遥，一切都在他沉睡的日子里发生，他无法参与，无法见证。

整件事一下子摸透了六、七成，青的心依然毫无偏差地倒向秦天遥，对外人的驳斥更加不留馀地：“如果遥对希洛祈的爱够了，他一定会拯救希洛祈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不说话他也会救人，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不要自己救不了希洛祈，就摆出正义使者的模样，强迫遥去救他不想救的人！遥，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