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猫顺着索绍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安德他们，他突然站起了身，晃晃悠悠地朝着安德走去，让索绍整个人一愣，急忙起身跟了上去。酒吧里鱼龙混杂，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在这里可不是多方便。

叶小猫人小身子却灵活，他从来来往往的人身边钻过，然后突然扑进了安德的怀里，让当桌的几个人都是一愣，叶小猫拱啊拱啊的钻进安德怀里，干干脆脆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安德愣了愣，然后回过身，将小孩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索绍，“他什么时候来的？”

索绍翻了个白眼，在安德身旁坐下，将叶小猫抱回了怀里。对面的钟朗跟他那个伴也是一愣，那个少年人率先伸出了手，摸了摸叶小猫的脸，“哎呀，好可爱的小孩子啊。”上扬的尾音让索绍觉得汗毛都快立了起来。

叶小猫突然朝着少年人伸出了手，“哥哥抱抱。”

少年人先是一惊，侧头看了一眼钟朗的表情，钟朗似乎心情不错，点了点头，少年人才伸手将叶小猫抱在怀里。叶小猫在他怀里拱了拱就钻到了钟朗身上，玩玩闹闹了一会，突然转过头看着安德，撇了撇嘴，“我困了。”

安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将他抱了回来，冲着钟朗开口，“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了，也不耽误你好事了。你喝了不少酒，一会让保安给你打个车走吧。”

钟朗点了点头，站起身，揽着那少年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叶小猫突然扯了扯安德的胳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钱包，还有一个手机。

安德跟索绍都是一愣，索绍在叶小猫手上敲了一下，“你忘了我告诉你什么了么？”

叶小猫微微垂下眼，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不要这些，我只是看舅舅好像不喜欢那个叔叔。”

索绍漾开了唇角，伸手从叶小猫手里拿过了钱包跟手机，“这些东西是刚刚那个叔叔不小心掉的，小猫拾金不昧是个好孩子。”

安德无可奈何的看着索绍，“他带着个伴打车走，又没钱又没电话，一会还不知道多难堪呢。”

索绍抬眼瞪他，“怎么，忘了刚刚你那位号朋友想占我便宜的事了？索二爷这算是给你面子。”说着将钱包跟手机扔到了吧台，回头冲着一大一小，“好了，上去睡觉吧。”

在安德出现之前，索绍的生活近乎颠倒，白日里睡觉，晚上在酒吧里跟各式的人饮酒作乐，一场欢笑，一场春梦。到安德出现之后，他的生活似乎越来越正经。在酒吧里喝几杯酒，回来好好睡一觉，早起之后会有早餐，会有正经的午饭跟晚饭，日子虽然算不上出彩，但是，却渐渐习惯。

在安德之前的这五年时间里，索绍没有跟谁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而现在，他总算习惯了安德的存在，又多了一个叶小猫。

虽然叶小猫占不了多大的地方，而且索绍的床也足够大。但是，索绍总还是觉得不方便。

他将叶小猫扔上了床，拿了衣服去洗澡。叶小猫对床头的裤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睁着大眼睛扒着笼子看了好一会，才仰起头看着安德，“舅父，这是老鼠么？”

这一声舅父叫的安德心情大好，他摸了摸叶小猫的头，笑了笑，“这是仓鼠。”

“哦。”叶小猫应了一声，突然又抬起头，带着期待问道：“舅父你去过动物园么？里面是不是有好多小动物？”

安德点头，“明早你要去新学校了。以后等你放假了，我跟你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

叶小猫高兴的点头。安德弯唇看着他，其实叶小猫是一个很敏感很聪明很识实务的小孩。他小时候受过苦，看人比很多大人还准，所以在叶辰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生活，跟着他一定不会吃苦。

他换到了新环境，遇到了新的人，带着惶恐，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每一个人，这个孩子很聪明，在叶辰那样的聪明人手下长大，将来一定不可小觑。

索绍洗了澡晃荡着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沿着脸颊一直流到他光裸的胸膛上，安德看着他，有些移不开眼。侧过头发现叶小猫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索绍，半天才开口，“舅舅你是女的么？”

索绍垂下眼看了自己一眼，觉得自己没长什么奇怪的地方，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捏了捏叶小猫的脸，“你为什么这么说？”

“师父说女的才会长的白，才会长的好看。”叶小猫认真的回道。

索绍思索了一会，认定了是叶小猫在夸自己好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捏了捏叶小猫的脸，把他软软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安德从浴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坐在床边给趴在床上的索绍擦头发上的水。其实对比叶小猫，索绍有的时候更像一个孩子，只不过，他只是凡是看的太通透所以不爱计较。这个人心底里对什么都明白，却一副满不在乎，迷迷糊糊的样子。他少年老成，看透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没看透他当日的身边人，以至于他对谁都不爱相信。

索绍趴在床上，下巴下垫着枕头，微闭着眼，任由安德在自己头上半擦半抓。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安德在自己身边，让他有些茫然，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这天晚上索绍的大床上多了一个人。叶小猫睡在最靠里，自己盖着索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被子。索绍睡在他身边，旁边是整夜都睡不踏实的安德。

索绍这个人睡觉及其的不老实。他喜欢窝在安德怀里，睡一会又觉得不舒服，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向另一边翻身。过一会觉得冷又会拱回安德怀里。平时只有两个人怎么折腾都好说，但是多了叶小猫，安德就不得不按住索绍，以防他翻身将叶小猫压在身下。

就这么折腾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安德起床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精神衰弱了。而且，索绍整个人抱在怀里，尤其是晨起的时候，难得没有反应，看着旁边睡得香甜的叶小猫，他也只能强忍，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的时候，叶小猫已经先醒了过来，乖乖穿好了衣服，正蹲在厨房往裤衩的笼子里扔瓜子。而索绍扔兀自睡得香甜。

安德简单的做了份早餐，放在桌上嘱咐了几句，就去了公司。安大少已经沉迷于美色好多天，公司里只怕堆了一大堆的事要他给个交待。而且，他也想抓紧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赶在下个月陪索绍回老家。

他知道那个人的过去他再也没有机会参与，他当时的甜蜜，温暖，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他只想从现在起，尽可能的陪在他身边，让他明白，他对自己的意义。

安德走后不久，索绍就被索大爷从床上拎了起来，扔进了浴室。叶辰今日照常要上班，于是无所事事的索绍不得不陪他亲爱的大哥送叶小猫小朋友去新学校报道，连安德准备的爱心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洗了把脸，刷了刷牙，套上了一件白色的恤，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又装纯的穿上了一双帆布鞋，就被索致拎下了楼，扔到了车的后座。

索致有很多手下，但是在很多事上却亲力亲为惯了。很多事包括索绍的事，后来又加了叶辰的事，到现在又多了叶小猫一只。

对他来说，他们是他的家人，他们的事情，他自己能做的，一定不会让手下去做。所以当年索绍读大学的时候，他会像一个普通的哥哥一样到学校去看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索绍洗被汗湿透的球衣。后来他会经常送叶辰上下班，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而现在，他会像一个父亲一样送叶小猫去学校。

这个男人，在这个家里扮演着最可靠的身份，尽他可能保护照顾着他爱的人。

第三十章：谁会先走

叶小猫的学校那里很顺利的就搞定了，叶小猫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除了名字有些让人意外，年龄比较小之外，但是看起来伶伶俐俐，十分的讨人喜欢。

兄弟两个人将叶小猫留在了学校还有些不放心，在学校转悠了一大圈，具体地考察了一下学校的情况，最后被保安盯上了，委婉地请出了学校。

出了学校之后，上了车，兄弟二人都不由沉默。他们在校园里转的那些圈，都不自觉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以前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事。

索致长索绍五岁。那个时候，还有所谓的学前班，就在小学前面的院子里，一片小平房，算是给要读一年级的小孩一个过渡。课间的时候，索致从楼上探出头，就能看见没心没肺的索绍跟小朋友们一起玩院子里的滑梯，转盘。

有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索致在楼上突然听见前面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他探出头去发现索绍在院子里打滚的哭，逼着来接他回家的妈妈给他买零食。

那个时候父母还在，家里算不上穷，但也不是很富庶，满足不了馋嘴的索绍。妈妈无可奈何，只能照着索绍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下，结果索绍哭的更厉害。索致默默地缩回了头，心里暗暗地想着，以后一定装作不认识索绍。

后来索绍上了一年级，虽然依旧馋嘴，但是看起来却乖巧可爱的多。刚开学不久就当了班长，胳膊上挂着两条杠，第一批入了少先队，学校里的老师都喜欢他，让上了六年学没当过干部的索致颜面无存。有一次，班级里开班会，老师突然说道，“今天我要表扬一下咱班索致同学……”

索致愣了愣，面上漾出喜悦，却听见老师继续说道，“的弟弟，索绍。人家才上小学一年级，就比你们这些六年级的懂事的多。在学校里，不管看见哪个老师，肯定上去跟老师打招呼，你们现在看见老师，恨不得多长条腿藏起来。”

索致垂下头来，惊喜全无。但是归根结底，他还是为索绍骄傲的，他从小就知道，他弟弟索绍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到后来，他升了初中，他父母在意外中丧命，还上小学的索绍简直傻了眼，索致在那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是索绍唯一的依靠了，他要承担起他的责任，他要保护好他的弟弟。

他以少年的年纪在外打拼，想尽办法，受尽苦头，都不曾说过一次。却没想到，他终究没能保护好他的弟弟。他可以在物质上给他所有，却终究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恋人。

索致侧过头，久久地看着索绍，心不在焉的索绍扭过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有些疑惑。索致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从索绍身上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唇上，扭回头看着车窗外。他现在不再指望他的弟弟有什么大出息，他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可是这个词语太重了，他无法帮他实现。

索致毕竟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还要接送叶辰，于是每天接叶小猫放学回家的事就成了索绍这个一不会开车，二不愿意走路的人的任务。

不过经过这样的相处，索绍这个舅舅，跟他的亲外甥叶小猫小朋友的关系越来越好。叶小猫小朋友也脱离了最初的警惕跟谨慎，越发地像一个小孩子，也越发的把索绍当一个小孩子。很多的时候他经常都被索致从家里送出来，扔到他亲舅舅家，然后跟他的舅舅和舅父挤在一张床上。

索绍有的时候恨得牙痒痒，索致他那么一个大宅，装不下一个六岁的小屁孩么，非得过来挤他这个小破屋子，他们两个要过私生活，难道他跟安德就不要了么？他索绍是个物谷欠横流的人，又不是清心寡谷欠。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月，终于有一天，安德突然跟索绍说，“我把手里的东西都搞定，换来了几天假，我们提前回老家吧？”

索绍咬着唇思索了一会，觉得也好。他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而且，这是一个摆脱叶小猫小朋友，过两天二人生活的好机会。于是他兴高采烈的收拾了东西，当晚就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云以县在东北的一个小县城，离那里最近的有机场的S市也要三四个小时。两个人坐了两个半小时的飞机，总算到了S市，天已经黑了下来，索绍站在机场门口仰头看着夜空，回头朝着安德笑了笑，我们今晚就住这吧，明天领你在市里逛逛，后天再回去。

安德拖着两个人的行李，完全没有异议，“好。”

两个人打车直奔市里，索绍靠在后座上，似乎觉得有点累，倦倦地看着窗外，突然就勾起了唇角，扯了扯安德的胳膊，指了指车窗外，“快看外面，下雪了。”

安德顺着看向车窗外，扬扬洒洒的雪花飘散了下来，在路边的照耀下，似乎闪着光。只不一会，外面就是一片耀眼的白。安德不是没见过雪，但是却从来没见过东北的雪，下的这样的干脆，这样的酣畅淋漓。

才是十一月，两个人身上还只穿着外套。下车的时候，安德看了索绍一眼，伸手拉了拉他的手如意料中冰凉，连面色似乎都有些苍白，但是一双眼却亮晶晶的，似乎闪着光芒。这一路上，索绍似乎格外的安静，但是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大概是近乡情怯，而越靠近那个他长大的地方，他越真实。

天上的雪似乎越下越大，索绍却似乎并没感觉到寒意，仍站在雪里。雪花落在他头上，然后融化。他仰起脸，让冰凉的雪落在脸上。

安德笑着看他，什么都不说。拉着他的手，好脾气的陪着他像两个精神病一样站在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索绍终于扯了扯安德的手，“咱们进去吧。”

两个人进了酒店，在对方有些不理解的目光下订了一间套房，情侣套房。

房间里暖暖的，索绍头上直接淌下了雪花融化的水，眼睛在热气的蒸腾下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他被安德直接扔进了浴室，洗了一个暖暖的热水澡，简单的在身上围了一条浴巾就溜达了出来。安德替他擦了擦头发，按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自己进了浴室。

等安德出来的时候，索绍已经换上了睡衣，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窗外，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安德从他身后将烟拿了过来，按灭，轻声说道，“你大哥都戒烟了，你以后也少抽点吧。”

索绍竟然没有抗议，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突然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其实我遇到你之后，烟真的吸的少多了。”安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酒店正处于S市一个比较繁华的街道边，从窗子望下去，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在飘散的雪花中，整个城市都显得格外安静。

索绍盯着窗外，轻声问道：“安德，你以前来过东北么？”

安德摇了摇头，“没有。”

索绍指了指窗外，笑着开口，“其实这样的雪根本都不算什么。小的时候，老家每年都会下很大很厚的雪，那种雪才让你觉得，冬天是真真正正的来了。我们有好多专门在雪地中玩的游戏。不过那时候索致最喜欢带我放爬犁。”

索绍微微闭眼，似乎是在回忆，“他不知道从哪里都来的几块破木板，拼成了一个爬犁。然后带我去爬山，找一个斜坡，两个人挤在爬犁上，从上面滑下来，然后一头就撞进了下面的雪堆里，摔成一堆。有时候滑到一半，就从爬犁上掉下来，整个人跟滑滑梯似的直接坐在雪上往上滑，回家的时候裤子都湿透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自从索致离开老家之后我就再也没玩过了。”

“那这次回去，我们两个就去玩？”安德带着微微疑问的语气。

索绍轻笑，“你以为你是小孩子么？”他垂下头似乎是想了想，然后才说道，“算了吧，现在雪还下得太薄，根本没办法玩，再说，上哪去给你找爬犁。”他垂下眼帘，似乎有些失落。

安德没有劝慰，只是伸出手，从后面拥住了他。索绍半靠在安德身上，用手在窗户结的雾气上随手画着。半天，他突然开口，“安德，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决定走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好聚好散，但是，如果你敢一声不吭的抛弃我，你一定会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