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is not goodbye 上——靳酃
靳酃  发于:201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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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依旧有些虚弱,还无法大幅度地移动,但我还是能够着手边的呼叫器的,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便开始静静地等待,静静地想,养好病,一定要好好的向哥哥们说对不起,不过看对面墙上的电子钟,竟已经过了一个月呢!十月十三号下午三点半……那……错过了二哥的婚礼了呢!

身体的感觉突然的变得奇怪起来,血液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全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抓咬着,肌肉僵硬,痉挛颤抖着,而同时,鼻涕和眼泪也无法控制地不断流出,我难以忍受地抓紧被褥,全身的无力感和身体中莫名的疯狂快要把我逼疯,喉内干涩,嘶哑的嗓子也能干吼出痛苦的声响,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地不断扭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乞求什么,只想快些结束这样的痛苦,我在床上翻动着,呼吸十分的急促,稍有力气的双手时而抓紧被单,时而抱住全身,指甲甚至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我都难以察觉,痛楚已不能转移我身上感觉到的求死欲望!

纷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此刻已经蜷缩成一团,模糊的视线毫无焦距地定在前方,看见了陌生的面孔和身影,本能地抗拒,缩得的更里面了一些,可似乎又觉得他们知道怎么缓解我的痛苦,我已说不出话来,意识也变得模糊,隐约地听见“病发了,快点绑住他……”

“怎么刚醒就犯瘾了……”

“快点通知家属,病患醒了……”

“好好的年轻人,唉……”之类的话,可我有听没有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心脏病,为什么要绑住我?他们要干什么?本能地开始反抗,可他们似乎没有看见我的动作,三四个人立刻涌了上来,“齐心合力”地将我的身体摆正,然后固定住我的四肢,用又宽又厚的皮带将我死死地绑在了病床上,而全身钻心般又如被万蚁啃咬的难受感觉更加强烈了,我死命的挣扎着,可那些人只是松了一口气,带着我很不喜欢的表情看着我,然后,一个人举起一个大大的针筒,扎进了我的手臂,而我的意识也终于再次陷入了黑暗,痛苦似乎也逐渐地远离……

黑夜,又是一个黑夜,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夜晚了,从那一次醒来后,我便被换了病房,一个苍白的没有一丝其他色彩的病房,这里没有一件我喜欢的东西,桌子是白色的,但离我挺远,我够不着,床也是白的,合金的,很坚固,被钉在了地板上,地板也是白色的瓷砖铺制的,而我,身上穿着奇怪的白色袍子被结实的牛皮带一层又一层地绑在了床上……

那日我听到了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说我有家属的,可是,事实是,没有一个人来看我,而我在多次的挣扎和被动中,隐约在来人的眼眸中看到了那张脸,或者该说,我这个身体的脸,很美,很稚嫩,但也很苍白,很瘦削,可这不是我的脸……如同如同晴天霹雳般的事实让我的精神几乎彻底崩溃,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我明明叫齐毅,我明明有二十一岁,我明明有心脏病,我明明……有三个哥哥……

四周总是一如既往的雪白,我被关在这里,每天看着窗棂投在地上的阴影缓慢地改变着方向,直至消失,我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有的,只是一份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理智清醒地提醒我,要活下去,不能死,不能放弃,要坚持,可究竟要坚持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这个身体似乎对毒品的依赖过大,除了昏睡、晕厥还有在疯狂的渴求中挣扎之外,我真正清醒的时间不多,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天大概有六个小时,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窗户,听着我无法理解的医疗术语,脑中都是一片的空白……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也许是我近来表现地格外的乖巧,医生已经不再绑着我,有时,甚至还会停下来,试着和我交流,可我仍旧沉浸在这种难以适应的改变里无法自拔,自然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又是一个早晨了,我即使无法辨别具体的时间,但从窗户外照进的阳光可以大概猜出来,这次的早餐是护士小姐亲自送过来的,看来,最近随着我清醒的时间变长,表现也相对平稳,他们也开始放心地让人接触我了呢!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我还是淡淡地接过早餐,认真地进食,牛奶,吐司,荷包蛋,西式的早餐,普通却是明显地向我透露出照顾这个身体主人的人绝非一般的上班族,那人,身家至少在千万以上,即使我不了解现下疗养院的消费水平,但凭借医生和护士的专业程度还有这里仅有的几件硬件设施,我便可以这样断定。只不过,我不明白这个身体和那人或是那些人的关系究竟如何,而我,并没有在这个疗养院过一辈子的打算!

“抱歉,可不可以给我一份财经报……”我吃完早餐,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对人露出了我的微笑,带了一丝黔雅和请求,那个护士似乎很惊讶我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脸奇怪地红了红。

“好……好的,我会和医师提的,请稍等……”听着护士有些紊乱的脚步声,我倚在床头,淡淡地苦笑,我不知道上天给我这次机会是为了什么,但既然已经重生了,就不能再迷惘下去,停滞不前,我不管这个身体以前怎么样,我是齐毅,我也只是齐毅!

第4章

听完护士的转述,邵骞愣了愣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当护士刚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他的眉头便迅速地皱紧,看报纸?还是财经报?!司奕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奇怪,太奇怪了……

作为医学世家的二公子,邵骞并不算是最叛逆的一个,毕竟,上头还有一个弃医从商的大哥,人家鲁迅是弃医从文,那是伟大,他倒好,白落个不肖子的名声,不过想想他自己,呵呵……谁也没想到他这个医大保送博士生会突然跑到这个疗养院做个名不经传的小小医师,即使这个疗养院中外闻名,还是差点把老爸的鼻子气歪!

起初,邵骞几乎每隔个几天就会接到家里的训示电话,还好,一年下来,那头也算是默认了,训示电话也改成了一星期一个的慈母关爱电,说起来,他还是宁愿接训示电话。

几个月前,突然老哥要他转告这次的家庭聚会缺席,乖乖,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要说邵家半年一次的家庭聚会,重要性绝对不下于国家峰会,要知道,家里的大大头——邵老爷子可是会亲临的,大哥竟然说不去就不去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比这更重要吗?

算是搭上了毕生的机灵劲,几番套话之后,总算得知了大哥这么做,只是为了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咦?!他怎么不知道大哥有这么个重要又短命的朋友?

聚会那天,被老爸老妈念了个臭头,好容易从家里逃回疗养院,突然接到急电,院里竟来了个大Boss,而且,已在他的办公室等候多时。

呵~~司墨勋,政坛的大红人,据说,他的后台是几乎占遍中国几大军区的首长,而且都是师级以上的人物,父母两个家族的子孙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三个,司墨勋最大,下面还有表弟司奕和堂妹司静,三个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宠的很,司墨勋最争气,在中华最高学府拿到学位后便开始了他的政坛生涯,瞧瞧,仅仅三年,就已经是省里极为看重的一个人才了。

还有就是最小的那个堂妹司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刚满十五岁,却早已是扬名在外的天才钢琴少女了,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他的琴棋书画,小姑娘可是样样精通,在校成绩更是顶呱呱,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唉……俗话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司墨勋的那个堂弟司奕,偏偏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原是仗着父母都是官,在学校嚣张跋扈,而在他父母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去世后,便开始变本加厉地逞凶斗狠,司墨勋没少给这个臭小子收拾烂摊子,甚至好几次都闹到了警察局,还是动用了私权将那个小子给保释出来,可那小子却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邵骞头疼的翻着手上的病例,这个司奕可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打架斗殴也就罢了,还开sexy party,开就开吧,还吸毒,你吸就吸呗,还来个吸食过量,一下子注射这么多,唉……

嗯……邵骞一贯温和的脸色也开始变化,看着文件上标出的数字,眉头深皱,这简直就是在自杀,司奕,一个冥顽不灵的十八岁少年,真是搞不懂这些所谓的新新人类在想些什么!

摇摇头,邵骞叹了口气,转了个弯,向办公室走去……

司墨勋是来商量日后司奕入住疗养院的事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还处在危险期,不过,邵骞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脸斯文的男子,那小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吧!

“想必你就是邵骞医师了吧,你好,我是司墨勋。”很客气,也很官式的见面,邵骞伸手握了握那只手,说实话,即使司墨勋一脸淡笑,在邵骞的眼里就是很不妙,这人的气息很像大哥,可又不像,大哥的精明全集中在了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绝对可以杀死人,可面前这位明显技高一筹,一副金丝边眼镜,就隔断了眼中大半的锐利,看起来温文无害,没有军事世家的刚硬之气,既便如此,在他的视线下,还是会让阅人无数的邵骞发毛,这人根本就是杀人不见血型的,恐怖!

“是,很荣幸见到司先生。”邵骞见司墨勋点点头,便招呼坐下,切入正题地开始谈司奕的安置问题,可讨论中,邵骞还是发觉了司墨勋隐藏着的一丝不耐,果然还是忍耐力过人啊,要是他邵骞有这种不肖表弟,绝对是哪凉快哪呆着去,管他是死是活,不过,像司墨勋这个从政的,怕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稳如泰山的吧,只不过这一次是忍无可忍了……

一个下午,几杯茶的时间,两人谈的还算详细,司墨勋也算是尽到了他该尽的所有责任了,后面的也就看司奕的身体状况和邵骞的安排了,但司墨勋的话间,邵骞还是察觉出了他准备放弃的打算,但,那也只是在无法挽回的情况下,而且,那时的邵骞以为就算看到那个小子,恐怕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竟是一个孱弱又苍白的美丽少年……

一个月过去,天气晴朗,邵骞刚吃完午饭,突然得到消息,L市那个最好的人民医院转来了一个叫司奕的病人,他,醒了……

自从接下司奕的病例,邵骞一般都是吩咐下属医师和护士小心地看护,自己并没有直接接触那个司少爷,据送他来的医师说过,这个人身体仍然有毒瘾,而且情绪不稳,整个就是个疯子的症状,邵骞也懒得和这种事倍功半的病患打交道。

因为司奕病情的特殊,邵骞给他安排了比较“特殊”的病房,一个五十平米的房间,正中间是一层防弹玻璃的隔断,当然,那不仅仅是一个隔断,在病人看来,那就是一面白墙,而不会发现他呆的地方只是房间的一半地方,而另一半,则摆满了各式的医疗器材,呆在另一半的人时刻都可以透过那道透明的隔断观察他的病情反应。

邵骞见到司奕时,隔着那道玻璃墙司奕正被紧紧地绑在床上,被注射了镇定剂刚醒的他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安静而平淡,邵骞不由自主地走近那面透明的隔断,也看清了少年眸中的莫名迷惘和空洞,丝毫没有邵骞听到的那般不驯叛逆,反而是那么虚弱和……美丽……

邵骞知道形容一个男人用美丽很不妥,但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实在让他词穷,司奕不高,一米七八的个子,很瘦,应该说,这一个月,因为整日以营养水维生使司奕的身体出现了些许的脱水和肌肉萎缩。司奕的眼睛不是很大,但因为脸上没有肉而显得很突出,鼻子挺翘,嘴唇也很小,整张脸看起来就是很舒服也很让人心疼,邵骞没有打扰司奕的沉默,只是吩咐值班的护士时刻注意司奕的状况,交待了一番后,便离开了,也许,他该重新理一下关于司奕的疗养计划了……

越来越疑惑,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感兴趣,听护士说,司奕的表现很不正常,按理说,犯了毒瘾的人本能会乞求毒品的慰藉,可司奕不是,他只是痛苦地挣扎,对,就是挣扎,不说话,只是偶尔无法忍受的时候会大口的呼气,直至晕过去,而且,时常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即使已经替他剪了所有的指甲,还是会把手心扎出血,最重要的是,司奕的记忆出现了混乱,确切的说,他有失忆和智力退化的症状……

邵骞看过司奕犯毒瘾时的录像,如同在人的心上狠狠地抓上几处,努力地抵抗着来自自身的渴望,绝望但不放弃,只是本能地不愿意满足这种可耻的渴望,即使他从来不说话,也从未表现出任何抗拒治疗的举动,但邵骞还是看出了司奕眸子中的悲伤还有彻底的陌生,他不抵触陌生人的接近,但从未问起过自己的处境,甚至从没有任何的好奇心,没有活力,如同人偶一般,时间越长,这种表现越是明显,也越让人忧心,司墨勋曾经说过,若是无法治好,便让司奕继续住在疗养院,实际是,这和软禁放弃没有什么两样,但很矛盾的,邵骞不想放弃这样的一个少年,他坚强,但实际他很虚弱,有一段时间甚至无法自理,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很平静地接受如今的一切,而不去关心是否这都有利于他,他很孤独,但似乎这种感觉像是为他而生,而没有丝毫的不和谐……

无论司奕以前是什么样子,邵骞已经不想再去考虑,现在,司奕,只是他邵骞的病人,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天职,撇去个人说不清的情感,他邵骞,也只是个医生而已……

第5章

我自从醒来到了这个疗养院后,就没有见过我主治医师的样子,关着我的房间虽然看起来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每次听到的声音都很清晰逼真,可想而知这个房间的音响设备的质量有多好了,在我印象中,这似乎是最新研究出来的一种多维仿真智能型的音响,但据上市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暗暗地笑了笑,果然很无聊啊,都开始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了,还是不够稳重,等得太久了……

我没有时间概念,只是徒劳地坐在病床上等待,我真的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的视听也闭塞了太久,该是恢复的时候了,慢慢地甩动了几下我的手臂,上面的针孔不再那么清晰,但已经不同于当初的青紫和狰狞了,只是细细的,大多都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的结果,即使我知道那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可那种噩梦似的折磨像是深入了骨髓,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浮现在我的血液里,蠢蠢欲动,或许我该感谢这里的医生,或者,更该感谢将我送到这里的——家人,如果有的话……

在我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一边的白墙突然有了动静,或者,我该叫它,隔断。

白墙中间平空出现一道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带着微笑走了进来。

“你好,我叫邵骞,是你的主治医师,这是你要的财经报,因为不知道你需要哪方面的,所以……”来人耸了耸肩,笑了笑,“自作主张,给你弄了十份。”我坐在床上,因为一直保持着抱着双腿的姿势,全身有点麻,一时不能动弹,只能抬头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子,很高,一米八三的个头,看起来倒是阳光温柔的人,一点都不像是个精神病医生。

“谢谢你……”我接过报纸,厚厚的一沓,有些甚至是英文,还有法文的,微微低头,眯了眯眼,试探我吗?不过,我从未想过要掩饰,算是他白费心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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