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进步神速。呵，莲笙，也许你是对的。”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身，也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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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里的镜子，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微微阖了双眼，不言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说他们真的没有发现他们打入瞳涟体内的灵气已经被我们偷换了么？”身旁坐着的那人一身明黄锦服，他从镜子里抬起了眸，轻轻打了个哈欠，表情里明显的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

“说不清。”淡淡吐出几个字，云华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他也一直奇怪，那日莲笙救瞳涟，理应发现瞳涟体内那丝灵气的异样了，为何不说，或者是他还来不及去说，不可能。心里否定这一假设，眉头锁得更深，难道是其实莲笙偷偷的又对那丝灵气动了手脚，其实他们现在看到的东西都是妖界做出来的幻想，一如当初他们所作的那样。

“灵气有变我定会知道的。”仿佛能读懂对面那人心里所想，殷孽牵着嘴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轻轻说着，推给对面那人一杯该沏好的茶。

云华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谢，又自顾自得陷入了沉思当中。殷孽坐在一旁看着他，笑了起来，这人，脾气执拗的，还是同以前一般可爱啊，想了想，他又开口道：“你现在去琢磨也没用，还不如静观其变，顺藤摸瓜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对面那人再度抬头看了看他，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现下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了，我们且先看看。”刚想低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对面那人的眼神深了一层，“你不打算回去？”

“你赶我回去？”殷孽笑的更欢了，挑逗的看着云华。

“随你，要住便住。”云华望着那笑容，愣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才轻轻吐出几个字来，便低头专心喝茶，不再说话。

第五十九章：欲盖弥彰

“我们和平相处吧。”

那一袭月华锦服着身的人闻言，抬起了头望着对面的人，波澜不惊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可那双银色的眸中闪过的那丝诧异神色，还是落在了对面那人的眼中，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却不易被察觉的笑容。

“这么斗来斗去的，想必大家都累了吧。”在淡淡的开口，嘴角微扬，眸色暗沉，话说的是风轻云淡，却是点到了双方的弱点。

只是短短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天界和妖界就这般大规模的缠斗了两次，即便天界不曾输过，但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一些损耗的，算不得元气大伤，但也绝对需要一番时间休养，妖界更是不用说，单这两次主动挑起战争的损耗就已经够大了，何况还是连输，元气大伤，士气低落，正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这样的情况下，瞳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首要解决的就是外界可能趁此机会来偷袭妖界的问题，而首当其冲要解决的，便是同天界的矛盾，如若能在这段时间内，求的和天界的和平相处，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些，云华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想不到的只是，以前莲笙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这个刚刚上任的新妖王却做到了。

历代妖王其实都很不屑于与天界打交道的，如同天界看不起妖界一般，妖界众妖向来觉得天界的神仙都是些自以为是的榆木疙瘩，双方持着彼此轻视的态度，就这样虎视眈眈的一方想要把另一方踩在脚下，谁也不原先向谁低头。这一次，瞳涟打破了历代妖王的传统，竟然如此心甘情愿的就向天界臣服了。

只是因为他并不是纯正的妖族么？

云华半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那人。他脸上挂着的，是普普通通的单纯的笑容，眸中透露着谦和与诚恳，老老实实的模样，可越是这样，云华却觉得，这人看起来越是危险。

“你这话是真心诚意的？”云华倪着他，淡淡问道。

“我这般亲自登门求和不够诚意？”瞳涟笑笑，反问道。其实此番到天界也只是瞳涟新登上妖王之位的一个仪式，并不是特地来求和的，只是，他既然这般说了，云华也不可能否认他的来意，这一招反客为主倒是用的颇为顺其自然。

“那不知，妖王打算以什么为筹码来作为换取和平呢？”云华收回落在瞳涟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垂眸，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

“不知天帝，想我以什么为筹码。”瞳涟亦笑，笑的云淡风轻，笑的事不关己，仿佛置身事外。

“把你们的势力，从人界撤出来。”淡淡的几个字，却是要彻彻底底摧毁莲笙花费多年心思才打入人界的势力，这一拔，倒是把妖界打击的不小，妖界在人界的势力一旦撤出，很明确的，人界就会彻底属于天界的管辖，这样，其实妖界的势力范围就急速缩小了，多年的努力也算是枉费了，这么做只为了换的与天界不知能维持几时的和平，值不值得。云华倪着他，想看看他会不会就此犹豫。

“好。”瞳涟眨眨眼，似乎连想都不曾细想就开口答应了，就仿佛允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云华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眼里，竟然闪过一丝不确定意味的光芒，这人，似乎比莲笙还不简单，只是从前，竟然没有觉察出来。

“你……”想了想，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云华淡淡的眨了眨眼，回身，“那我恭候妖王的好消息。”说罢，抬脚欲走，却被身后的人再度唤住，他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开口道，“妖王若是要人带你在天界逛逛，不妨就让风神来陪吧。”说完，毫不停留的大步离开了。

瞳涟站在他身后愣了愣，望着天帝潇洒离开的背影，兀自摇摇头，嘴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这人啊，昨天分明还不让我见他，今天却巴不得把我往他身边推，分明就是想要看好戏的嘴脸嘛，真是卑鄙啊。在心里感慨着天帝的大方举动，瞳涟那双暗沉的深红色眸子却是四下打量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天界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偏偏是此时才有那份闲情与时间来好好观察一番，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无非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无限蔓延罢了，不见得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一心一意修升想要成仙呢，神仙有什么好的，无欲无求，束手束脚，规矩繁多，乐趣甚少，还不如为人为妖，甚至也许就是在冥界，也比在这禁欲无趣的天界要好得多吧。

他，应该是不快乐的吧。

这么想着，就见着一抹再熟悉不过的天蓝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不抬头不出身也能凭着那熟悉的气息知道是谁，瞳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牵起了嘴角，不说话。

羽化低眸，望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明明还是那人，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那样熟悉的气息，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陌生的，陌生的仿佛遥不可及，明明还是那个人，羽化心里却总觉得，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所熟悉的，单纯的，有些冷冷的，内心很简单，会为自己担心，会因自己喜怒的瞳涟了。

已经，不是他了吧。

“你……”瞳涟张了张嘴，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明明那些话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涌到了了喉咙口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快要出口的那瞬间统统化为乌有，化作无言，不是不想说，是有太多话，想在已经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说出口了，比较两人的身份，很尴尬。

“恭喜你。”羽化眯了眯眼，把自己的视线从瞳涟身上移开，望向别处，恭贺的话语就这么说出了口，明明知道这话定是他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更是最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的，可是想来想去，他却也只有这一句话能对他说了。瞳涟闻言，也终于抬起了头，对上的，却是羽化微垂的眸，看不见睫毛覆盖下遮住的眸中，究竟是带着怎样的色彩说出这句话的。

可是对面那人，却始终是垂着眸的。

等到在抬眸，天蓝色没得眸中，剩下的也只是无波无澜，一片澄清。

“妖王不是要参观天界么，请。”看着瞳涟只是定定地站在自己对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他眸中闪动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绪，羽化的眉角皱了皱，他侧开身子，避开他的视线，做了一个请的收拾，便自顾自得在前面带路，不多发一言。

瞳涟在他身后紧走几步，落在与他半步之后的距离，头微微朝前倾，附在羽化耳边轻轻道：“我可是你们的客人。”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羽化愣了愣，将自己的头朝一边挪了挪，尽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头也不回：“我知道。”

“这样你也不能同我多说几句话么。”瞳涟自己移开了头，语气略带抱怨道。羽化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同自己这么说，顿了脚步，回头望他，偏巧这时瞳涟的头还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这一回头，两人的脸几乎就贴到了一块儿去，笔尖碰倒笔尖，彼此灼热的呼吸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触感是那么明显。

羽化愣了，瞳涟也愣了，这是谁也没料想到的情况。但这样的分神只是一瞬间，羽化率先反应了过来，连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眸色一沉，转身，不再看身后的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等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看见前面那人已走了好远，慌忙大叫一声疾步跟上，嘴角去不自觉的越扯越高，刚才那一瞬间在羽化脸上看到的那一抹红晕，是害羞的表现么？他还是同从前一般好脸面脸皮薄啊。瞳涟兀自的在心里想着，眉梢轻扬。

第六十章：旧梦新愁

前方的人脚步渐缓却不回头，瞳涟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眼睛好不闲着的四处打量，偶尔暗沉的眸中还会闪过一丝亮光，摸着下巴啧啧有声，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走在前面的人也听见了，心里也觉着有些好奇，可偏就是不愿回头去看他一眼，也终究没法说服自己开口去问。

见着这般模样的羽化，瞳涟心里也是有底的，明明因着他的疏离，自己心里应该是失落的要命的，可偏偏见着他这副模样，却又觉得有趣，嘴角扯了起来，饶有兴致的望着羽化绷紧了的苍白面孔，正看得出神，那人却突然止了步子。瞳涟看得专心致志，一不留神，便朝着那人的背上撞了上去，那人也是没想到了，一个踉跄，朝前跨了一步，回过头了狠狠的瞪着瞳涟。望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瞳涟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羽化面子薄，见他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面上飘起了一丝绯红，垂下了眸，这般模样，却看呆了对面笑逐颜开的人。已经有多久没再见到这般动人的他了，心里一丝抽痛，手就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人伸了过去。羽化望着他，沉静若湖的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没有避开瞳涟伸过来的手。

瞳涟的手，就这么抚上了羽化的面。

再一次触碰到彼此真实的温热，两人都是一惊，不等瞳涟收回手，羽化便偏过头去，躲开了瞳涟贴在他面上那只灼热的手掌，那种感觉太真实了，那种温热太让人怀念了，如若不及时躲开，只怕自己就舍不得都开了吧。羽化偏着头，也不去看对面的人是怎样的表情。

瞳涟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很久，久到心里足够思考过上百件事的时间，半晌，才面色如常的收回了手，落入袖中时，手掌紧握成拳，抓紧着那最后一丝残留在手心的温度。他自如的笑了笑，将暗红的眸移向其他地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原来这里就是风神居住的地方啊，原先还想着上仙的府邸，究竟会有多恢宏壮观，不曾想竟也是这般简简单单的模样，倒是和风神朴素淡然的性子很相配呢。”

羽化终于回过头来正视着他了，有一瞬间，瞳涟觉着那只蓝若天际的眸，似乎深深的望进了自己的灵魂中去了。看了一会儿，羽化才移开视线，淡淡道：“妖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说罢，率先提脚走了进去。望着他的背影，瞳涟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了，他提脚，跟着羽化往里面走去，一路上除了白茫茫一片，也不见什么景致，偶尔有几条青石板小道延伸几步便不见了，羽化的院子里唯一种着的植物，便是墨竹，藏在大片白茫茫的雾色之后的，星星点点的墨绿色，有些突兀，有些寂寥。

竟然将自己的府邸藏的那么深。

瞳涟不禁在心里感慨着，那人似乎是个不善于信任他人的人呢。

“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跟着走了几步，瞳涟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前面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那人轻轻道。羽化闻言一愣，止了脚步回头，望向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是带着我往后门走呢吧。”

“你怎么知道？”并没有否认，羽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感觉。”瞳涟笑笑，眯着眼望着他等他回答，羽化知道他在期待什么，羽化在原地站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才终于点了头。

“跟我来。”不知是否是错觉，转身的时候，瞳涟似乎听到了前面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穿过层层薄雾之后，瞳涟终于能看清楚羽化栽种在院子里的墨竹了，似乎是围成一个圆形，而圆形的中心，大概就是风鸣殿了吧。果然，当他们一靠近那片墨竹的某个地方，那里的墨竹就自动消失了，出现一条青石小道蜿蜒向前，路的尽头，便是一座白色小楼，清雅朴素，一看便知是羽化住宿的地方。

“藏的这么深，防谁呢。”跟在羽化身后的瞳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前面走着的人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清清淡淡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防自己。”瞳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竟也接不上话来，便再度陷入沉默。

就这般沉默着走到正殿前，便见两个面容稚嫩模样娇好的下仙疾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羽化鞠了一个躬：“师父，你回来了。”

“恩，莲，去准备些茶水来招待妖王。”说着抬脚就要朝里面走。

“没有酒么？”瞳涟在他身后喊道。

羽化回过头来，半眯起眼睛倪着他，半晌，才缓缓道：“你想喝酒？”这是交谈这么久以来，他终于没有再用妖王来称呼瞳涟，而是用了“你”，瞳涟心里有些微微波动，扬起一笑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听到这里时，门边站着的两个小仙忍不住抬头忘了两人一眼，却又被羽化冷冷瞟过来的眼神吓的急忙低下了头。羽化望着瞳涟想了一会儿，才转头对那两个小仙道：“去取些琼浆玉液来罢。”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进了里屋。瞳涟嘴角扬的老高，紧几步跟了上去。

酒过三巡之后。

“你们神仙不都说能够未卜先知窥的天机的么，那么你呢，能不能窥探到自己的命数天机？”瞳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若纸的羽化。

“我们能算的出别人的命数，却看不透自己的。”羽化不抬眼不看他清清淡淡的回答道，举杯，小酌一口，味道还是那个熟悉清冽而醇香的味道，对饮的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如今与那时，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心情不同，就连身份，都已不同了。一切，早已不一样了。

“那不知风神能否看透在下的命数呢？”瞳涟盯着手中的酒杯，晶莹剔透的杯子在他纤长的指尖转动着。

“不是每位神仙都有这种能力的，即便是上仙，也只有寥寥几位修为万年的才有这般能力。”不知为何，瞳涟觉得今日的羽化一直都是一种淡淡的情绪，那种表面上看起来的耐心里，实实在在的透出一股焦躁，那是他认识的羽化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的情绪。他的焦躁从何而来呢，瞳涟斜眼看着淡淡举着酒杯的羽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