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会来我家吗？」

「不，我待会吃完饭要回营区了。」

「那我去找你。」

「不用，你家不是要出去吃大餐，庆祝你考完？」

唐彦恩显得不甘，「好不容易考完了。」

「我下礼拜还会回来，下礼拜再说吧。」沈威豪自然明白他的言语里的意思，又不是只有他在忍耐。

因为两人都湿透了，所以各自回家，沈威豪吃完晚餐后，就差不多要走了。让妈妈送他回军营。

又要继续黑暗时期，或着数日子的生活。

在心理上当兵每分每秒都是暗无天日的时光，但现实上他们经常站在大太阳底下。

19.

下礼拜放假，沈威豪跟唐彦恩到邻近县市去旅行，留宿一晚，隔天回。冠冕堂皇住饭店，在饭店花上一整晚的时间，买的套子都用完，最后干脆不用了。唐彦恩做得太猛，沈威豪都哭了。

但是很畅快。

他们一直接吻，只要构得到对方就会缠吻。等到一切缓和下来，天都快亮了，洗个澡，一块睡一会。隔天清早退房回家。

沈威豪很累，却很满足，上火车后，两人靠在一起又睡一段路。

睡醒刚好到站，换唐彦恩骑车载人，唐彦恩前几天才考到驾照，急着向他献宝。

沈威豪揶揄他，「行不行啊？」

「相信我。」

沈威豪直笑，反正他现在的很累，有点腰酸，也不想骑车。

唐彦恩是遵守交通规则的人，限速四十就绝对不会超速，他感觉所有车都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他们还在同一个路口。坐在后面，他都要睡着了。

「喂！你能不能骑快一点？」

「可是限速四十。」

「你看其他人像是骑四十的样子吗？」说这话的同时又一辆机车越过他们。

「那是其他人——」

「我想快点回家补眠，拜托你骑稍微快一点。」沈威豪忍不住拜托他，「不然换我骑好了。」

唐彦恩没搭话，又骑了一段路，在下个红绿灯开口，「可是回家后，我们就要分开了。」

怎么，难道骑这么慢，是因为不想跟他分开吗？

「我去你家补眠，睡到差不多五点半起来，吃完晚饭后，你再载我去军营，你觉得怎样？」沈威豪提议。

「甚好，朕准了。」

「朕？在我面前敢自称朕！你好大的狗胆！」沈威豪掐他腰际，因为太结实，还差点拐到手指，「去哪学的怪腔怪调？」

「我妈最近很迷大陆古装剧，天天看的，我有时会陪她看一会。」

「原来如此。真亏你看得下去，我妈最爱看韩剧，以前流行病死，现在流行搞外遇。还听我妈说搞外遇很红，我都觉得自己跟世界脱节了。」

「外遇大概是真的很红，大陆古装剧一个皇帝有一个皇后，后头还可以配好几个妃子，严格说起来也是光明正大、符合律法的外遇。」

沈威豪哼了一声，无法赞同，就他个人观感还是比较喜欢看专一的感情，搞外遇太不负责任了。

他们先回沈家一趟，拿了简单行李后，再去唐家。

沈威豪问他什么时候放榜，唐彦恩说大概下下礼拜就能知道消息。沈威豪点点头，表示明白，转移话题，问他计划下礼拜要去哪玩。

「不要安排太多行程。」他们这次安排了太多游玩的观光行程，导致私下相处的时间减少。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安排。」唐彦恩也明白这道理，不用去太远的地方，不要去要花太多时间的景点，就是到处晃晃，然后回饭店，两个人一起。

「还有……」

「嗯？」

沈威豪凑到他耳边，声量压低，提醒他一句，「下次你要准备足够的套子才行。射在里面容易拉肚子，你狠起来又不知道节制，我会很不舒服。」

他每讲一句，唐彦恩头就更低一点，脸色完全羞红了，讷讷说道，「我下次会注意。套子……套子也会买齐。」

沈威豪看着他头低低，脖子背后都红了，略有优越感，微微笑了。

进唐家，太熟了，简单打声招呼后，唐彦恩负责发放他们买回来的当地特产，沈威豪直接进他房间扑床就睡。

就像沈威豪计划的，五点多睡醒，吃完晚饭，休息一会，洗个澡，差不多要回军营了。唐彦恩骑车送他去，还带着好糖，好糖老迈嘴边毛发开始苍白，不过身体还算健壮，很有精神的老狗。

沈威豪跟好糖道别，还亲了几口，唐彦恩不甘心了。

怎么好糖有这种待遇，我没有。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沈威豪摇头。

觉得有点好笑，带着愉悦的表情进入兵营，这样的好心情大概足够他撑过这一个礼拜。难得地身心都被满足了。

每天都在期待放假，不知道唐彦恩会安排怎样的行程。

当兵满三个月，暑假结束。

唐彦恩以第一名成绩考上想要的大学，必须北上，他就算想要每个礼拜都南下回家，也要看课业配合不配合得上。沈威豪命令他，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准为了找他而回来。

一开始唐彦恩会找各种藉口回家，渐渐地课业繁忙起来，也没能赶回家一趟。沈威豪听他说在帮忙教授做一个实验，实验人手不够，他走不开。

沈威豪一个人打发假日，或许是之前假日行程都很活动性质，一时间空了下来，让他觉得挺无聊的。

所以他去找以前的朋友吃饭，他发现彼此话题有点接不上，他们大部分在聊学校跟线上游戏的事，而他不玩线上游戏，也就没有共同话题。

当兵的事说了不少，说到最后朋友露出不想再听的表情，他就不说了。当兵确实是枯燥乏味的过程，大家早晚会遇到，他们还有四年，可能还更久才会入伍，也不用太早知道、太早去烦恼。

跟大家散伙后，沈威豪自己骑车回家，夜色下路灯昏黄，他突然回想起那天站在路灯下盯着他回家的唐彦恩，突然很想他。

回家洗澡上床睡觉，再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唐彦恩，身体都烦躁起来。很想他，就算听声音也好。

但是都决定要淡了，不要联系才好。

在他纠结时候，手机响了，唐彦恩打来的。他以前听说过感应，如果你很想某一个人，对方也会想起你，他不信，但他现在相信了。

「喂喂？豪豪？」

唐彦恩不确定的声音从话筒那方响起。

沈威豪听到声音瞬间，好像就快哭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你睡了吗？抱歉这么晚打给你，但是我好想你，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唐彦恩声音听起来很抱歉，却又带有点雀跃。

他们是一样的，居然抱持着一样的想法，思念着对方。

「嗯，刚好睡不着。」他还要装酷。

「你今天放假——一整天都没打给我。我打过去也没接。」

「嗯，跟朋友出去吃饭聊天，就没注意到了。」

「跟谁？」

「高中同学。」

「喔喔。」唐彦恩明显松了口气的声调。

「你以为……」

「嗯？」

沈威豪没细说，但大约猜中他想的那个人。

唐彦恩小鼻子小眼睛的，可把他看得紧了，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冷淡，唐胖子总在关键时刻异常敏锐。

他确实动过去找小新出来喝酒的念头，因为一个人太无聊了。

「你呀……」

沈威豪一声无奈叹息，却没下文了。

20.

「学长，你只要一有空就会看手机呢。」

唐彦恩回过神，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望向同样待在实验室里一年级的学妹。学妹活泼可爱，一脸探听模样，偷看他毫无反应的手机。

他轻笑，将手机收起。不让她看见。

「是不是在等女朋友的电话？」学妹紧追询问，「学姊都说你每天中午吃饭，都会打一通电话给女友。我真的每次吃饭都会看见你在讲电话。」

只是讲电话的时间都不长。

唐彦恩微笑不回应。

「哇，学长别装酷啊，给点消息嘛！」学妹缠着，「我们都很想知道！」

「我们？」

「教授、学长姊、还有我！我们都很想知道！」学妹一个一个数着，基本上待在实验室里的人都很想知道。

「教授也被你算进去了。」唐彦恩摇头，不相信她的说辞。

「教授也是人！是人都八卦！」学妹就问，「所以到底是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但是我很重要的人。」

「喔喔，原来如此，我要跟学姊说你还没死会了，还可以活标。有希望。」学妹暧昧一笑。

唐彦恩苦笑，没放在心上。

「人帅真好，长得帅身材又好，我们学校好多人想认识你，男女都有。真羡墓你耶。娃娃脸又人高马壮，完全是我的理想。」学妹称羡，她真想要有像他这样的外貌条件。

「你脸蛋也不错，就是身材差了点。你也跟我一起去做重量训练，如何？」唐彦恩提议。

「我是有在考虑啦，可是现在不流行肌肉男，流行花美男。我得保持我纤细的身材。」学妹感慨。

「可是我听说小茜喜欢有肉一点的。」唐彦恩回想，记得有听过她提过。

跟他交谈的学妹，正在追求的跟他同班的小茜，学妹追学姊，酷吧。小茜是双，这两人正在暧昧期。他们实验室里，集满了人才，一个心里有人的唐彦恩，一对蕾丝边，一位已经结婚生子的学长。老迈的教授对他们的感情没什么话说，只要不让感情影响到工作就好。

唐彦恩跟学妹聊天同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又要继续做观察。处理繁琐且庞大的资料，这是他加入教授实验室的第二年，事务已经很上手，动作快一点，早点完成工作进度，也能早点回宿舍。

只是太上手了，专心度不够，有时候会分心想着，不知道远方的老大在做什么。

老大退伍了，进入预定的工厂开始工作，明明工作时候比当兵自由，却还是只开放他一天最多两通电话，中午一通，晚上一通。他实在觉得很难熬，总是会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他。

刚刚传了简讯，老大也还没回。

豪豪，你在干嘛？

我好想你。

沈威豪注意到唐彦恩传来的简讯，但没有打算回应，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曾经听养过猫又不得不把宠物让给别人养的朋友提过，刚开始离开宠物的时候，会经常想回去看它，但因为会造成新主人的困扰，所以渐渐地把联系的时间拉长，一个礼拜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最后是半年一次。宠物也会渐渐地比起亲近自己，更加亲近新的主人，认同且承认新主人是自己现在的主人。

他对唐彦恩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

他警告过唐彦恩不准在他上班时候打电话过来，所以在他上班期间，总会收到他的简讯。他尽量不回应唐彦恩时不时传送过来的简讯，可免不了会在自己也不愿意的情况下，偷瞄一眼讯息内容。

他很努力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唐彦恩拼死拉着那条绳子，不让联系中断。

他真的快要不行了。

有时候濒临临界点，又要把想念给压下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最怕的并不是他的努力没有成果。

下班回家时候，沈威豪搭乘公共运输，快到家的时候，简讯声又响了，他迟疑一会才开启手机，查看简讯。

『现在下班了吗？可以打给你吗？』

唐彦恩请求的文字，卑微且没有自信。

沈威豪停顿很久，看着萤幕亮了又暗，上了锁。

隔段时间，回过神，开锁，回覆他，『等等，刚坐车。』

对方回应很快，『十五分钟后打给你！』

沈威豪已经下车了，但没有回拨给他。走一段路回家，五分钟；到家，进浴室洗澡，十五分钟；离开房间，到客厅吃晚餐，二十分钟；看个电视，一个小时。

他再回房间，就听见手机震动嗡嗡声响，催命咒似的，提醒他赶紧接听。

沈威豪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垫在自己的肩膀。深呼吸，长叹口气，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唐彦恩到底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他，电池居然只剩下一格电力。

终于、终于，他将电话接起。

「老大！老大你终于接电话了！」

「嗯。」

「你怎么了？」

「没事，刚下班，觉得有点累。」

「那你要早点休息。」

「好，那——再见？」

「豪豪！豪豪！不要挂我电话！」唐彦恩在那边慌了阵脚。

沈威豪笑了，好像能想像唐彦恩从温柔体贴瞬间切换到不知所措的模样，就问他，「不是要让我早点休息吗？」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要保持冷漠态度，但他真的没办法这样对带唐彦恩。要怎么结束这段亲腻关系，却又是兄弟？他们并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关系，却保持着异常紧密的联系。是唐彦恩单方面执着地维持着，而他也抽不开身，终究是舍不得就这么断了。

「学长！学长！」

沈威豪听见话筒那方甜美的喊声，从远到近，声音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

「豪豪，你等我一下。」唐彦恩对他说道，问了对方一声干嘛。

沈威豪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

「学长，你上次答应这礼拜要请我吃饭，不要爽约了。」

「吃到了，你不要一直提醒我。」

「还有小吴要我问你明天要跟外校联谊你去不去？」

「去，你让他再跟我说时间。」

「好的。」

唐彦恩就这样接受了外校联谊——

还让他亲耳听见。

他最怕的并不是他的努力没有成果。

他最怕的是他的努力比不上外界一点诱惑。

21.

他最怕的并不是他的努力没有成果。

他最怕的是他的努力比不上外界一点诱惑。

如果唐彦恩主动切断了关系——

宠物只对新主人好了，把原本的主人忘了，对着原本的主人露出戒备紧张的神情。原主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唤着宠物，摸摸宠物的头，让它撒撒娇了。

这就是结局。

唐彦恩结束对话，向他喂了一声。

「唐彦恩，你去跟女孩子交往吧。」沈威豪咬牙，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唐彦恩在那头停顿一会，反问他，「怎么突然这么说？不是说好不提这个了吗？」

「因为我是同性恋，你不是。」

唐彦恩在那端沉默很久，没有任何反应。

沈威豪觉得很冷，没再多说一句，主动结束通话。

好像心脏要停止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他知道自己要哭了。

但是他不想哭。

可是很痛。

真的很痛。

时间隔了大约五分钟，唐彦恩才又打来。

是不是考虑好了，知道要怎么答覆了？

沈威豪深呼吸后，接起通话。

对方原本吵杂的背景音不再，换了个地方通话了吧。沈威豪不断猜测着对方的情况，却说不出第一句话。

「豪豪？」

唐彦恩喊他，迟迟没听见他的声音。

沈威豪抽了一口气，发出细微的抽气声音。

「你在。」

唐彦恩确认他在后，却又沉默下来。

说话啊，宣判你最爱讲的那一句话啊！你他妈的不是同性恋啊！沈威豪想大吼大叫，可是他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就要溃堤，只能咬牙拼命忍耐。

「我不是同性恋，同性恋是对所有男人有欲望，但是我只喜欢你一个男人，我只对你有欲望，所以我不是同性恋。」

果然说了。

沈威豪觉得很绝望，闭一闭眼，那些要忍着不要掉的眼泪，就掉了。

「很好啊。你不是同性恋。」

他停了一会，接着说道，「但我是，就像你说的，我对所有男人都有欲望。你不要再跟我在一起了，因为你不是同性恋。」

「如果你是同性恋，那么我也是同性恋。」唐彦恩说得急促。

说得好像深怕他把他推开，可是把他推得最远的就是他自己。

「你……」沈威豪噎了一口，把气吞下，才能继续说话，「你不要勉强自己变成同性恋，你他妈的去找女人，不要为我变成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