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元,今年的武林大会,你替为师出席。记住,你必须在擂台上,打败那个死不休的愣徒弟,不然,你今年就不必踏上万仞山一步了。”
静元听完,心中乐了,他师父与玄机老人结怨多年,处处都得争个高低,就连收徒也不例外。原本,他师父早已放话不再收徒,但一打听到玄机老人收了个仍在襁褓乳臭未干的小子做关门弟子,他内心处的不甘自是不言而喻,于是,他走遍大江南北,深入蛮疆之地,潜进大内皇宫,就差下海了,只是为了找出一个骨骼奇佳,天生的练武人才。功夫不负有心人,无尘散人在一日肚饥找食物时,遇到了一个粉嫩细滑的小孩。
小孩长大,没有辜负无尘散人的眼光,不仅把他的武功学了个全,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内功更是比同龄的年轻人高出了不知多少倍,令无尘散人无限欣喜,直夸自己慧眼识珠。
数年过去,愣小子也终于在玄机老人教导下,学有所成。而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则成为了玄机老人和无尘散人碰面必得聊起的谈资,俩人你说我回,经常把自己的徒弟放一起比较,年年如此,但却未能有个让对方心服口服的结果。
“死不休,你不是一直夸你的宝贝徒弟天下无双,武功独步天下吗?那咱们就去子午谷的擂台上,决个胜负吧!”
“好啊,看是谁的徒弟能夺得盟主之位。不过,那人必是安之无疑了。”
“屁,死不休,不要脸。我家静元要才有才,身怀绝世武功,武林人士肯定是选他才是王道。”
“咱们骑驴走看唱本,走着瞧吧。”
“哼。”
俩人同时哼哼一声,背对着跳下了无字涯。
慕安之心中想的和晋元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师父在他耳边的叮叮嘱托,他对师父许下的豪情壮语,仿佛是在昨天,可惜今日的他却因着情愫而有了放弃之心,掺杂了不忍。
可悲,可笑,慕安之你不忍动手,人家却有了踏着你登上盟主宝座的心思,你一心为人付出,为人甘心违背师父的命令,到头来,落了个凄惨收场,又能怨得了谁,晋元吗?只能怪你自己心慈手软!
慕安之强打着精神,应付起了这场他最不愿见到的场面。他举刀刺向晋元,晋元早有了准备,用他的铁骨扇轻松地架住了慕安之的刀,化解了慕安之的一股蛮力。
慕安之预料到会是这样,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与莽夫无差,只知卖弄他的体力,而少了技巧,晋元打败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晋元接了几招后,怒道:“慕安之,你不要以为咱们的关系好,就让我。你要是再心不在焉,我就和你,就和你绝交了。”
慕安之糊涂了,你不是要盟主之位吗?我拱手相让,你还嫌弃上了,不可理喻。
晋元似是看出了慕安之所想,脸上的冰霜从中间裂开,显出了他鲜活的脸孔,怒意也浓密了不少,“你以为我稀罕这盟主的位置?就算是白给了我,我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呢。咱们来此的初衷只是为了分个伯仲,你尽力打我即可,用不着拐几个弯的,瞎想。”
解释了一番,慕安之的脸色好了不少,在舞刀上,也花了心思。
一时间,台上刀光扇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密的大网,拢住了下面的人的眼球,眼花缭乱。
俩人用了心,打了一个时辰,胜负还是没有决出,台下的看客们自觉地没有催促,把空间留给台上的俩人,任他们打得昏天黑地,只管看戏便是。
两个时辰,又悄悄地在指尖溜走,台上的两位依旧神采奕奕,尤其是晋元,面上洋溢着笑容,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所有人他对此次之战对手的满意,棋逢对手,武有对手,人生才是无缺的。
俩人这一打,直接打到了日头落山,黑幕撒下的时辰,下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了一些武痴还津津有味地观战,和俏皮的星星浑身激动,扑扇着大眼睛看着下方的酣战。
时间晚了,俩人听从了裁判的劝说,明日再战。
下了台,慕安之和晋元并肩行走,说说笑笑,气氛回到昨日的融洽。
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的精神头回来了,兴致勃勃地继续看未完的比试。
晋元今日换了一身红,慕安之倒没多大的变化,若是真要说他的改变,那只能说他今日懂得了规矩,提前到了赛场。
赛场上,摇旗呐喊,专属于女子柔和的声音,在众爷们粗矿中,衬得特别突兀,而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是林悦儿在为她的慕大哥加油呢。
然而,无论林悦儿多么卖力嘶吼,她的慕大哥却充耳不闻,他的眼里从来只有晋元一个人,心中留的也只有晋元的位置,别人是够不上格的。
这一场,打到了中午,终于有了分晓,晋元借着微弱之势小胜了慕安之。
在众人认为慕安之该抱头痛哭一场时,慕安之时笑着,不顾众人的惊讶的目光,把晋元搂在了怀里。
晋元有点不适,但因着搂着他腰的是慕安之的手,一想到这点,他的不适很快就适应了,他试着回抱住了慕安之,这大大鼓舞了慕安之的信心,他搂得更紧了,晋元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了,可心里却是喜悦着的,甚至他希望慕安之能够更紧,他们之间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29、乱,乱
“呵呵,晋元,慕安之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连叶踏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上了台。
台下的人早已在药力发作时,倒在了地上,加之周围有一群杀手坐镇,即使有了力气,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还不如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有着大人物们在,他们的小命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慕安之看到原本清雅温和,如书生般单纯的男子,在此时此刻露出了一张得意洋洋,狰狞外显的脸,说不失望,说不悔恨,那是假的,晋元和林悦儿把他视为领头人,而他这个领头的,却引狼入室,以至现在的局面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当初,他可以再长个心眼,再盘问几句,或许他就能揭开连叶脸上戴着的假面了。
慕安之的懊恼和悔意,晋元当然看在了眼里。他安慰道:“安之,别怨自己,即使你再小心,人家也会有千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我们带他上路的。一个连刺杀自己都能安排的人,还有什么不会做?没准,村子的三百多人都是死在他手上的。”说完,晋元艰难地抬起右手,覆在了慕安之的左手背上。
晋元的开解,使慕安之的心结去了一大半,另外的小半,等他想通了,也不用纠结了。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最佳时间,更重要的事还需要他们去做。
然而,连叶的行动来的太过突然,事先并没有出现什么预兆,仿佛是突如其来,心血来潮,他们也是因此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记得,那时他和晋元正激动地抱在一起,台下的众人纷纷面露惊色,许是未曾见过做对手的还能在比赛结束拥抱在一起的,看起来像是十几年不曾见面的朋友似的,感情深得闪瞎了他们的眼。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又重新提起,议论声层出不穷。
所以当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呻吟声时,台上正抱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才回过了神,把注意力放到了台下,想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台上已经没了能稳稳站在土地上的人了,都是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或跌坐,或斜躺在了地上,手脚使不上劲,动不了了。
刚要跳下台,详细询问时,俩人在迈出一步后,跌倒在地,跟下面的人一样,仿佛被人抽了生气般,手和脚没了力气。
这时,大家都感到了不妙,脸上的恐惧之色越发明显,有些女侠们甚至害怕得低低抽泣起来。
慕安之和晋元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但是他们毕竟是男人,学不来女侠们可以用哭泣来发泄害怕的那套,只能静静等待。如果他们没有料错,那人怕是很快就会现身在他们面前了,所以,等待才是他们唯一可做的事。
忽然,安静的场上出现了一阵突兀的笑声。细细听辨,那人的笑声中,深藏着是满满的得意和即将宰杀猎物的兴奋,不过也是,百来十号的命被他紧紧攒在手里,而且这百来十号人不是平头百姓,而是在武林上都是有名声的人,能不费力气把这群人一网打尽,不笑上几声,真是对不起自己,故此慕安之和晋元很理解幕后人的心情,换做他们也该是大笑的。
笑声随着主人的走进,更加清晰可闻,好像是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般的近,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尤为刺耳。人影渐渐显露,是个男人,身影有点熟悉,逆着正午强烈的阳光,可以看见那个人穿着的是长衫,好像是绿色的长衫,他们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们心里热切地希望那个男人走得快点,快点进入他们视线的可见范围。
片刻后,人影到了台下,扬着头,嘴角弯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囧样。慕安之和晋元却没了笑意,虽然他们见到了幕后人,可是如果有可能,他们宁可那人可以再懂得低调点,不露面,不出现在他们面前,省得他们的心被那人伤的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不成完整的。
慕安之和晋元的反应令那人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已经咧到耳根子。平时,很难见到那人笑,即使笑起来,也只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哪像现在,多了几分讨嫌。
那人便是文文弱弱的连叶。
晋元看不过连叶的笑容,因为他的那抹笑,其实是在讽刺他们的不长眼和无能,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看你能笑到几时。”
连叶听完,不恼,仍旧是笑着,道:“多谢晋公子提醒,我想,你与其等着我受到报应,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和慕安之的处境才是正经。”
慕安之道:“我们的事,不必你管,你不要以为凭着药物就可控制在场的武林人士,我告诉你,我们都是真汉子,岂能沦为你这等奸佞的狗腿子,哼。”
“哦”,连叶提高了声音,“是吗?不然,咱们来打个赌吧。”
晋元感了兴趣,道:“什么赌?”
“赌约很简单,就看在场多少人可以归顺于我。”
慕安之道:“好,我相信在场的人都是把江湖安危系于一身的大侠,大豪杰们,肯定不会为了生命投于你的麾下。”
“行,我赌大半的人会为了活命而求我收留他们,哈哈。”
他们的声音并没有收小,所以在场的人都应该已经听清了,下面就等他们的选择了,但愿不要做出令他们后悔一生的蠢事才好。
连叶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各位武林前辈,晚辈名叫连叶,仍是风临教的副教主。今日的行动,多有不敬之处请各位多多原谅。我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我教可以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屹立不倒而来,所以,如果有人不愿意归于我教门下,我也会不会吝啬我的爱剑,我会亲自送硬骨头们上路。各位前辈,你们怎么看?”
他话音一落,下面便如热油滴入水时炸开了,热闹极了。连叶的话没有白说,它在动摇人心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可以看出,有些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已经有了明显的软化趋势,只是不敢第一个出声罢了。
连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能从他可以在他们身边可以潜伏这么久,就可看出,而他给武林人士的考虑时间更是证明了他的耐心是多么的长。
很长时间,慕安之和晋元觉得好似过了几十年的时间后,连叶开口了,道:“各位前辈,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想孰轻孰重,只要是个明白人,都懂得该选择什么。命只有一次,但扬名立万的机必不会只有一个,你们一旦归到了风临教门下,那么你们的大名将会在武林史上流芳百世,你们会是风临教的功臣。”
这个诱惑,又成了一些人投靠风临教的一个有力的砝码,人活一世,命重要,名声也重要,最好是命和名声兼得,如今,有了这个明晃晃的机会,会放过那是傻瓜的本色。
这下子,动摇的人更多了,有些人竟然直接举起了手,意为归顺之意。随着举手的人越多,连叶的笑容越灿烂,灿烂的让人恨不得拿针把他嘴巴缝上才可解了心头之恨。
到了连叶规定的时间,举手的人早已过了半数,显然,这个赌连叶赢了。
慕安之心内很迷茫,他想不通。自小,他的师父便教育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丈夫当如孟子所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为了道义和信念,可抛弃信念。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难道名声和生命真的比信念、道义更重吗?
而且,其中不乏名门前辈们,德高望重的人,却做出了向恶势力低头的事,怎么不使人心寒?
“怎么样,我赌赢了。”
晋元轻笑出声,道:“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连叶反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今日他们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背叛了良心,他日,也能为了他人给予的丰厚条件,而把自己卖给其他人,所以你买的不过是几个卑鄙小人,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连叶脸色一暗,不悦道:“晋公子,我劝你,还是多学学慕大侠,沉默是金,不要再卖弄你的口舌了。免得我一时生气,失手杀了你,就不好了。”
晋元挑眉一笑,风情万种,道:“你以为我怕你吗?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把你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连叶闻言,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晋元啊晋元,枉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原来不过是自作聪明,内里愚蠢无比。”
晋元也笑了出来,笑得声音能和连叶的笑声持平,好像俩人是在攀比谁的嗓门更大。
连叶终于被晋元弄得恼羞成怒了,他一把抓住了晋元柔顺乌黑的长发,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接着,慢慢放开了晋元的头发,任凭发丝变得乱糟糟的一团,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晋元头皮发麻,脸色白了几分。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连叶对晋元的欺辱,慕安之心疼不已,他大声道:“连叶,你不要欺负晋元,有本事,你给我解药,我和你单挑。”
“单挑就不必了,反正你们已是我的阶下囚了。”
“你…。”
俩人都闭上了嘴,赛场上恢复安静。
30、逆转
连叶派人给愿意效力于风临教的人们服下了解药,而他自己则命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台上,好像是专门为了欣赏慕安之和晋元的狼狈样。
你看,台上男子摇着一把金泥纸扇,单腿翘起,与另一条腿相靠,面上的笑容是止不住地显露,有时候,还会笑出声来,但是眉目间不时闪过的狠戾和笑意未达的眸中,都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并非表面上的高兴。
子午谷内,可以称得上安静,虽然有鸟儿清脆的鸣叫时不时地响起,为这静谧的气氛添了些活跃。服了解药的人,有的正闭着双眼在打坐,有的窃窃私语,小声地说着突来的变故。
或许是无聊了,连叶摊开身子,任凭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了硬木制成的椅子上,也不管背后是否淤青了,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放松的状态。
晋元和慕安之依旧是原来的表情,只是两人的身体距离比刚开始更近了些而已,紧挨着。
“怎么,闲得慌了?”晋元冷笑道。
连叶此刻是盼不得有人能和他说话,若不是要等那人来,他恐怕早撩了担子,武林的事关他何事。
“你看出来了?”
“自然,你的表情,你经常变换的动作,无一不是在述说你的无聊。”
连叶愉悦地笑了,突然,笑容收敛,换上了嫉妒的面孔,道:“晋元,你知道我多么羡慕你和慕安之吗?”
晋元不解,他和慕安之身上有什么能值得连叶羡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