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道自然连连应诺,双方都大感满意,欢喜暂别。回到房中,寇仲嬉笑道:“原来们是搭上了另外一位太子的线,此番非给李二那小子添些麻烦不可。”
“姓沙的不过是吹嘘而已,”宋师道摇头笑道:“想搭上李建成,单凭这些小物还办不到。不过自有主张,就等着瞧吧。”
想要搭上李建成的又怎会少呢?即使有宋阀南方虎视眈眈,大部分的北方世家仍不认为以南统北是可行之策,李阀是当下最有可能稳定中原的大势力,那么李建成就是未来天下的主,谁敢不去讨好?
但偏偏,慈航静斋就对李建成毫无善意:她们表面上似乎是相助李阀以最快的速度夺去天下、令万民过上好日子,但事实上她们就是帮助李世民——这一点李建成怎么可能看不出?
李建成身为大唐太子,自然无法像秦王李世民那样亲临战场,但他居中指挥、统筹后勤,对大唐江山同样也是功不可没的。然而慈航静斋却总是到处宣扬秦王的战功赫赫和李建成的毫无作为,她们简直就已经触犯到这位太子殿下的底线了,偏还不知收敛,李建成恼怒之下,自然就想要对付慈航静斋了。
不过想要对付慈航静斋的话,没有武林高手那可没戏,于是乎魔门众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借由杨虚彦的牵线,一点点地渗进了大唐各部,其中尤以太子东宫之中的魔门手最多。
事实上,正是由于宋缺的油盐不进和少帅军的底蕴不足,慈航静斋和魔门才会都选中了李阀,就连石之轩也亲自潜伏长安城中,筹划这场“正邪大战”。
“霸刀”岳山来到长安,这显然是个计划之外的变数。他既跟祝玉妍有染,又对碧秀心有情,还能影响到唐王李渊——这样的一个,对于石之轩来说就是个大阻碍,是非除不可的。
徐子陵知道他此时是避无可避,而倘若给石之轩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果更是难以预料,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以岳山的狂妄口吻冷笑道:“石之轩竟自动送上门来,倒是省去了老夫不少工夫。”
石之轩仰首望往天上明月,目光冷酷无情,语气淡淡地说:“的换日大法对石某来说只是小孩儿的玩意,岳山啊,错就错前来长安,否则应该还有机会再败给宋缺一次的。”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答,已是眼前一花——石之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徐子陵眼前五尺许处,两手翻飞、变幻出难以捉摸的玄奇招数,朝他攻来!
第七十一章:识破
值此生死关头,徐子陵猛吸了一口气,强行把他体内翻腾不休的血气给全压了下去,随即背脊一挺,发拂衣飘,迎着石之轩往他眼前袭来的那双不断放大的手掌,徐子陵卓立不动,双拳上下击出,其中有微妙的先后之分,似是不含丝毫劲气,但事实上他体内的长生诀真气已积蓄至满溢的顶峰,蓄势待发!
石之轩的双目神光电闪,掌拍忽然改为前劈,横斩而来——因他已经看出徐子陵双拳的气劲正满蓄待发,故改为削入对方两拳之间,却不料徐子陵全然不去理会他那有如剑刃刀锋般的凌厉劈削,两拳真气骤发:只见两团高度凝聚且集中的真气随着徐子陵的拳劲凶猛吐出,竟击中石之轩之前由分而合、二变为一,且改变少许角度,像只流星锤般往石之轩的胸口加速袭去。
如此怪异的拳招乃是徐子陵为救自己的小命而临危创造的,倒有几分内涵是他从婠婠那里偷师而来的,是以这招数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魔性邪气:当徐子陵被掌劲劈中时,石之轩也无法完全躲开那诡异的劲气——只听“蓬”地一声,两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中招了。
幸好徐子陵避过了胸口要害,以肩头硬捱一记。而当掌风削骨的那一刻,他借肩臂的迅速摆动,巧妙卸去对方大半的真气,不过纵是如此,也够他好受的了:徐子陵应掌抛飞,落往丈许外桥顶的最高处。
石之轩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些伤害,否则肯定已乘胜追击,此时他目光奇异地盯着徐子陵——这“岳山”硬捱了他这一掌,脸色竟能丝毫不变?!
更重要的是,刚刚的那股诡异的劲气,真的是换日大法吗?石之轩心念一转,当即决定再出一招:他腾起斜冲,以猛虎搏兔的姿态下扑,携着霹雳雷霆一般的气势冲向对手!
徐子陵暗叫要命,刚才他被打飞至半空时,其实已经忍不住喷血了,只是他不想示弱,便偷偷吐进袖里,才没让石之轩看到、错估了他的实力。
徐子陵本来是想硬撑几招,然后寻机逃跑,只要飞进皇宫里,既可与李渊相见,又可依靠禁卫军逼退邪王,算是一举两得。
谁知道邪王的攻势这么猛,环环相扣,徐子陵根本就找不到半分逃跑的机会,也全然无可退避——他狠狠地一咬牙,便也跃起少许,再足尖点地,往桥坡下方腾身而起的石之轩疾冲过去:此小命不保的关头,徐子陵的心神已完全沉入了井中月的境界之中,与天地合为一体,更重要的是,他与跃马桥也合为一体了。
此时徐子陵冲行的角度和轨迹,与跃马桥的坡度有种浑如天成的微妙契合,就像水流从高处冲下,与流经处合成一体那般——完全依乎天地之理,本身自有一股无可抗御之势:徐子陵的左右足尖交互点坡面,每一次落足,他的速度均稍有增加,劲力气势亦随之增强;且徐子陵这一击充满了一往无还的惨烈意味,带着一种不惜一切、务要拼个同归于尽的决死之心!
石之轩心下大震,这样的天赋和悟性绝非岳山所有——就他心神微乱之下,两终于对掌!
“嘭”!
这一招乃是徐子陵出道以来的最强一招,暗合“天道地势”,玄妙无伦,石之轩接招之后,冷哼了一声,身躯飞旋上半空之后,又投往岸边。
徐子陵空中翻腾好几下,才堕跌桥上,险险立定。然而石之轩的足尖一点地,又飘飞而至,那双锐目死死地盯着他。
徐子陵心叫完了,现他的五脏六腑就像是完全翻转过来似的,全身痛极无力,不要说是石之轩了,就算来个不懂武功的壮汉,也可轻取他的小命。
然而石之轩却没继续动手,而是桥头立定,如电般锐利的目光盯向徐子陵的身后。
一把阴柔悦耳的女声徐子陵的背后婉转响起:“之轩啊之轩!虽是目中无,现却不得不承认遇上了顽强的敌手吧?”
徐子陵心中叫苦不迭,虽说现他的小命还,但他的身前背后,正是魔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两个物——邪王和阴后!若有半点差错,只怕他的好兄弟们会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但凭着他那随机应变的强大能力,徐子陵趁机把真气运转周天,勉强压下伤势,开口说道:“老夫的事,不用小妍来管。今夜老夫和石之轩,只有一能活着离开!”
祝玉妍悠悠一叹,似有无限感触,柔声道:“看来换日大法仍未将的臭脾气改变……”
石之轩不动声色地看了徐子陵一眼,敛去目中异色,蓦地仰天一笑,道:“们两口子要卿卿,请恕石某没空相陪。”言罢疾往后退,瞬眼间消没里巷的暗黑处。
祝玉妍盯着徐子陵的背影,轻轻道:“受伤啦?”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却令徐子陵的背上溢出冷汗。
事实上祝玉妍虽有心联合岳山一起对付石之轩,却也担心另有变故,是以她也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除掉岳山?于魔门阴后而言,杀掉她女儿的父亲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子陵猛地转身,面对重纱遮脸的祝玉妍,勉强射出凌厉的目光,冷笑道:“为何不趁机杀死石之轩,是否仍余情未断?”
祝玉妍娇躯微颤,终于还是温柔如水地笑了起来,说:“吃醋了吗?唉,小妍的心思大哥还不懂吗?们终究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大哥还是好生休养吧,只怕邪王不会放过呢。”话毕飘飞而起,身姿飘忽地消失了桥头另一端。
因为徐子陵的面色始终半分不变,是以祝玉妍无法确定他还剩几分实力,与其杀掉他让石之轩捡便宜,还不如坐收渔利……
目送阴后离开,捡回一条小命的徐子陵差点就要双膝一软跪下地去……他站原地调息了好一会儿,才虎步生风地走向客栈,假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然而当他进入客栈房之中,徐子陵就再撑不住地倒进了床里,急促地喘息了起来,周身疼得快要裂开似的。
正当徐子陵要沉入黑甜梦乡之时,一道影如烟雾般蹿入房中,立床前,徐子陵骤然惊醒,眼珠子都快给他瞪出来了:娘啊,居然又是阴魂不散的石之轩!
迎着徐子陵那来不及掩饰的骇然而绝望的目光,石之轩轻笑道:“子陵怎可如此顽皮,这回差点就丢掉了小命呢。”
“……”
丢掉小命对于任何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威胁,然而对于跟着沙家进入了长安城的宋师道和寇仲来说,这种威胁几乎让他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沙家想要尽快打开长安城里的局面、回归到上等的队伍中,破财是少不了的,但宋师道和寇仲这对“从天而降”的神医兄弟就真的成了他们的王牌了——越是身份贵重的,自然就越惜命。而病魔可不会赦免有财有势的权贵,所以神医走到哪里都是很吃得开的。
最开始还有病敢对他们说出“治不好病就要们的命”之类的威胁话语,但随着宋师道和寇仲打出了“气到病除”的气疗绝技招牌之后,他们就从亲自上门为诊病升格到了贵们慕名而来,旁对他们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了,还许诺了各种高官重禄……谁能猜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潜进长安的真正目的呢?那足可叫把眼珠子都惊出来。
“陵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们都打响名号了他还不循着暗号来相见,难道是出了事?”寇仲心里不免担忧,这长安城里藏龙卧虎,徐子陵扮演的岳山目标又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就算是血洗长安城也换不回他好兄弟的命啊。
宋师道勉强安抚道:“相信以小陵的实力和运势还不至于会不声不响地被做掉,双龙帮的兄弟们长安也算经营了一段时间了,势力不弱,有他们尽全力去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这世界上难道还有能干掉金手指长满全身的徐子陵?宋师道才不信呢,不过这么一个大活没了踪迹,他也不可能不心急。
不管他们俩是焦虑还是着急,现都无法轻举妄动,因为随着他们的神医名号打响出去之后,终于引来了李建成的关注,今日特地派将他们这对神医请进宫去为突发恶疾的张婕妤瞧病。
李建成也是足够聪明,今日李渊要招待另外的贵客,无暇关注后宫,所以他才会挑这个时候请宋师道和寇仲入宫,就算这对神医无计可施,也怪罪不到他这个孝顺的太子头上,但如果他们能有良方,李建成则正好能心情不错的李渊面前卖个好。
宋师道和寇仲才不管李建成打了什么主意呢,他们准备得当后,便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模样跟随着前来引路的东宫禁卫,战战兢兢地进入了皇城。
艳阳灼灼刺目,令平添几分恍惚之感。
琉璃黄瓦耀眼如金,红墙高耸,禁卫森严。当徐子陵大步走进宫的路上之时,仍带了些不可置信的入梦之感。
那一日徐子陵先是和石之轩跃马桥上过了几招,后又骗过了祝玉妍,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孰料石之轩竟已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任何词汇都难以形容当时徐子陵的恐惧之情……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若他是跃马桥上战死也就罢了,偏偏石之轩是徐子陵已经放松心情的时候陡然出现,这种心理上的压迫不可谓不强大。饶是以徐子陵坚韧的心境,也被石之轩骇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徐子陵却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石之轩非但没有伤害徐子陵,反而助他疗伤,使他短短旬日之内就完全恢复,所以此时徐子陵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宫来见李渊。
徐子陵实不大想回顾他和石之轩相处的那些日子,反复多变、性格莫测的石之轩简直就让他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终于熬到他的伤完全好了,徐子陵这才摆脱了石之轩,得以“重见天日”。这些时日里他都无法和宋师道寇仲联系,徐子陵清楚他的好兄弟们肯定急坏了——不过谁让他们害他掉进了这个大火坑呢?哼,就让他们再多急一会儿好了。
巍峨庄严的皇城内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无论是正和李渊“叙旧”的徐子陵,还是正为张婕妤“诊病”的宋师道和寇仲,都不知道此时他们双方之间,其实仅有几道宫墙之隔罢了。
直至夕阳斜落,宋师道和寇仲才步出宫门。
当他们两以长袖遮掩,偷偷牵着手的时候,就能以一种极为神妙的方式彼此传音,保管不会令任何外所识破,他们诊病的时候也是借此方法来掩耳目的。此时此刻,外看来,宋师道和寇仲正各自沉思,但事实上他们已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这张婕妤得的竟是首个无法用长生诀真气来解决的怪病,偏偏她又是们搭上李建成的关键所,二哥有什么好办法?”
“少帅看走眼了,张婕妤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毒,这剧毒导致她体内经脉萎缩,长生诀真气虽有奇效,但输不进她的体内也是枉然。”
“的娘,一个后宫里的娘娘怎会中了这样可怕的剧毒呢?”
“哈,难不成仲少爷没有听说过,后宫正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吗?这可怎么行,将来还要做的皇后呢……”
“皇后个大头鬼啊,信不信揍扁这个想当皇帝的混球?!”
“好好好,错了……不过张婕妤的事就不用烦了,自有打算,治不治得好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建成想借此事发作李世民,们只要送个好台阶到他脚下,这位太子殿下自然是非踩不可。”
“这还真是半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张婕妤生得那么美……”
“哈,怜香惜玉也只怜惜一个啊……她生得再美也是李渊那老头子的宠妃,仲少爷还是收收的‘善心’或者是‘色心’罢,没见她今天差点就被的脸给吓坏了吗?”
“呿,听听这幸灾乐祸的口气,那天晚上自己还不是差点被的这副样子给吓成了太监?!”
“放心吧仲少爷,为夫已经习惯了,绝对不会满足不了的……”
第七十二章:周旋
相比于寇仲面具的遮盖下仍然清晰可感的敌意和防备,宋师道则显得非常平静,这自然引起了婠婠的注意。
她的一双美眸静静地凝视了宋师道一会儿,婠婠这才娇笑着开口道:“越军师竟对奴家的出现毫无意外,这可真让奴家感到……很意外呢?”她的尾音上扬而婉转绵长,似有疑问,又似有绵绵不绝的情意,这种深入骨髓里的魅惑,正是她修炼天魔功的特性,举手投足间都是摄心魄的诱魅力。
宋师道淡然应道:“婠婠小姐既然没有立时对们动手,又或是直接将少帅的身份传遍长安城,显然已表达了合作的意向,不是吗?”
婠婠眨了眨眼,并不答话,而是翻身坐起,随后赤足落地,仿若一个精灵般无声地飘近两;寇仲警惕心更重,正想踏前一步,宋师道就攥紧了他的手阻止了……然而便此时,婠婠的纤纤手指蓦地抬起,仿若利剑一般刺向了宋师道的咽喉!
宋师道抬掌一格,单掌连翻,就着婠婠的来势和她过了几招:他们两个都只出了单手,而且他们的过招不声不响,轻飘飘地不带半分烟火气……然而这其中的惊险却绝对不容小视,一指一掌都是妙至毫厘、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