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觞三部曲——试运行的R
试运行的R  发于:2014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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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也狠得下这份心,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账号,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弃之不顾。我死心与否,就那么重要么?

要好好的。

脑海里他留下的字句习惯性地合成为微沙的嗓音,甚至那么清晰地映现出一双沉郁的神色眼睛和微锁的剑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没有他,我不在乎是苟且堕落还是力争上游,何况即便当初他在身边,一些事关前途的选择难道就慎重地权衡得失利弊了么?如今,那只是一个存活于回忆的影子,以及他没有约束力的恳求。从相识以来,似乎从不曾彼此要求过什么承诺什么誓言,那么这一次,也默认为如此,默认为某人的一相情愿。

好好的。

就是妥协于这学校森严的背景和体制么?A中合作校,如同一件精密而冰冷的巨大机器在轰鸣地运作着;而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是一粒粒齿轮,在强大力量的驱动之下旋转着完成自己的位置。不懂得顺从的,必将被周遭飞转的同类在漠然中碾碎。但总会有一粒齿轮,固执地用自己的粉身碎骨来挑战体制,挑战我们出于惯性而盲目膜拜的方向。

过去,这样的一粒齿轮,名字叫Caracal。

将来,这样的一粒齿轮,名字叫Serval。

彻彻底底蒸发了三天。

整整三天没有合眼,充血的眼睛,红得那么灿烂那么妖冶。

褐色直发挑染了几缕银丝,为了纪念那个裙角飞扬的精灵法师,或者追溯到更远,一个没有名字的陌生人。

修饰了指甲,点点白色的漆料,涂绘的是当年熟悉的芬芳。

打了一侧的耳孔,金属饰品洞穿肌肤触感冰凉,那么销魂的痛。

瘦款的黑色长裤,收腰的黑色短装敞到肋骨以下,手腕,颈间,肩膀,腰际,垂挂着形状各异的金属饰链。冰冷而坚硬,最无情的,往往也最多情。

第四天上午,就以这样嚣张的形象踏进校门,至于把一路若干男生女生震得七昏八素,意料之中。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校队高二的某个家伙手间的球径直砸在地上,神色恍惚。直到一旁的队友将那人捅醒。

求你冷静点,看他那双眼睛,要杀人一样。

没错,我正是想回来寻仇呢。三年前,是他们,把Caracal引向堕落的绝路;三年后,Caracal重归正途,逼走他的,还是他们。为了排除异己,他们两次伸手掐灭那人的希望,没有半点心慈手软;而出于报复,我要戳破这学校所有的虚荣,用一个审判者的姿态看它匍匐地乞求宽恕。

永远也得不到的宽恕。

我要让他们看到,无视我容忍的底限,将付出怎样昂贵的代价。

其实早在Caracal高一的时候,就指出了模模糊糊的路了,而我要做的,不过是追随着某人其实并未完成的径迹,一意孤行。用他的方式,让学校偿还剥夺他亏欠他的种种,理所应当,不是么?

Serval,我们得谈谈。

我翘着腿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前高大的黄发男孩子手臂撑在桌面和椅背上,微俯着身,把我堵得没有一点退路。语气里那份关心听来倒是发自真诚,只不过,无端地讨厌他腔调间的忧国忧民。

其他人都吃饭去了,有什么话,现在说就好。

我扫视过他背后空荡荡的教室,然后挑衅眯起眼睛,让目光焦距与他相对。

你这三天都去哪里了?做了些什么?

警察问话一样的口气,真难听。我去哪里做什么?游荡于N市的大街小巷,然后略微修饰一下自己的外形。

你不知道我多么担心!

放心,我走不丢。

我涂着透明唇膏的嘴唇弯成一个满不在乎的笑,Ocelot隐忍着怒火的表情和预想不差分毫。

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三天你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深灰色的眼睛,视线重点由我锁骨处夸张的金属饰链转移到右耳上的银色耳钉。

会发生什么呢,比如?让我想想。纯良无知的少年邂逅一位胡子拉茬的中年大叔,然后被诱骗到某家光影暧昧的酒吧灌到神志恍惚,然后,然后。

你没有,不是?

Ocelot脸色骤然一变,几乎和他的指节一样惨白。他猛地靠过来,双手快要把我肩膀捏碎了。

我低声呻吟了一下,他才犹疑地放开了双手。

切,当然没有。

我推着那人肩膀把他按在右边座位上,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南海,递给他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然后毫不客气地借用那人的银色Zippo,姿态熟练得简直不像一个新手。耳濡目染,原来,人果然是善于模仿的动物。

Ocelot烟夹在指间,依然是一脸怀疑。

拜托,编的!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子。

我很后怕。那种地方,听说很乱。

我耸着肩膀,没接茬,长着眼尾观察面前烟雾氤氲袅娜。那种地方。偏见?还是实情?十多年前误入的那家小店,还有秀颀的店主,一面之缘竟留存印象如此深远。至于醒悟地忆起那银发男孩子右侧耳廓上孤零零的嵌钻环饰,又是多少年以后呢。然而当时,单纯地用一个六岁的孩子审美标准衡量,冷清的玻璃墙面上倒映的灯影是那么的干净,还有某人狐狸一般狭长而幽雅的眼睛。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第一回读到这样的字句,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地泪流满面。那两岸妖娆繁茂的红树,像花瓣轰然坠落的,怅然若失。

亦如那仅仅明亮于记忆里的冷色光源。

亦如无论怎样声嘶力竭地挽留,总招架不住那人的,渐行渐远。

一个人的日子大段的时间打发在学习上,很单调,也近乎疯狂。当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迷上拼命学习的生存状态。然而一旦没命地埋首于书本,周围的喧嚣声也就飘渺而不真实。填补了大段的空白,从而忙碌到没有闲暇审视内心的创口。

逃避,而已。

种种邪恶习惯坚持到底且发扬光大,目的简单,让他们看到,所谓第一是怎样堕落地让学校颜面扫地。

作业从来不写,大概在所谓积极进取力争上游的精英班也算难得的恶例。

寝室柜子里常备着啤酒,无聊时安静地吞下一听,向来苍白的脸颊倒也看不出异状。而唇角酒液微湿的样子,妖孽到让一些人闪躲,另一些却驻足。

修饰过的外形惹得学校若干男生都心旌摇曳,不过既然还没有什么非分之举,自己就全然装做并不知情。然而无趣的是任凭自己这样招摇,竟无人敢前来放肆,对比之下三年前某个家伙的莽撞倒显得那么率真。

一个人,几乎违逆着学校所有的风纪标准孤单地漂着。勉强有一个男生走得不远不近,而每次,对话单调得有如荒诞剧里设计好的台词。

写一回作业吧。

不好。

老师暗示说考题里会有涉及呢。

那又怎样。

把烟戒掉吧。

不好。

抽烟伤身体的,就算对自己善良一点。

那又怎样。

回绝那人一切提议,或许只是出于习惯;至于看到他无奈的神色,心中竟是任性的快意。

14.

侧坐在洗手间拐角处的窗台上,修身剪裁的黑衣黑裤恰倒好处地勾勒出整个人纤瘦的身形,敞开的领口,露出雪白光滑的肌肤,颈间,手腕及衣服其他各处垂挂的银色金属饰链灿烂地反射着橘黄色吊篷灯的光线,刚柔对比,更显出一种奇异妖冶的效果。

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一支中南海火星跳动,我默然而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蓝灰色的烟柱袅袅升腾,然后挣扎着被乱风吹散。

周而复始。

可怜那倔强的烟呢,只为一点无用的执念,与风相抗,岂不是过于的不自量。何况风是没有穷竭的,而烟呢,不过是徒劳地燃尽了自己哀其须臾的生命。

固执的又岂止是烟?原本无情的东西,一相情愿的,还不是点烟的人?

我嘴角勾成一个嘲讽的笑。隔着烟气望去,微长指甲上绘着的纯白色栀子花是那样的朦胧柔美,细腻丝滑。

旁边一个架着细边眼镜的男生用警惕的眼光瞟了我一眼,我迎着他的目光毫无表情,只是很从容地深吸了一口烟,待那浓烈的气息充分回荡于胸腔后嘴唇微启的吞云吐雾。那制服整洁熨帖的男生打了一个寒噤,几乎是惊恐畏惧地跑开。

我冷笑着,看面前的烟气缓慢地散失于透明的空气之中。假如当初不是选择追随Caracal,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像刚才那个孩子一样呢?循规蹈矩不惜一切代价地做一只学校的宠物,同时也成为所有学生眼中的笑柄。不管怎么说,当年那个赌,我赢了。

这里没有人能帮你。

没有人。

谶语一样的话,再次以熟悉的嗓音回荡开来。那语气中的哀凉,当初不理解的,注定要用三年来体会其间深意。

与回忆一起响起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没有动。

逃有什么用?早晚,要被捉住的。

风纪处主任兼高三六班主任那谢顶男人的阔脸出现在拐角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啐了一句:叛徒。

你!下来!

我没理会那男人的呵斥,面不改色地坐在窗台上,微低了头欣赏他怒不可遏的表情,手间的烟,还在平静地燃着。

你给我下来!

他肥硕的手揪住我的衣领,愤怒地向前扯着。我轻巧地滑下来站定,甩开他的同时烟蒂已经划过一道优雅的曲线落如入旁边的洗手池。

在学校抽烟,有伤学校风貌,成何体统!作为精英班的一员,不知自重!打扮成这副样子!抽烟喝酒!还有充分的迹象表明你曾经逃课去网吧!

我眼睛斜向别处,一脸要杀要剐随他便的表情,全然不理会那男人假意的批评教育。这样的台词,无非是为了在下处分之前展示一下学校批评教育的民主程序,也发泄他个人的恶劣情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那男人不停聒噪的时候,转角的那一边闪出一个人影,贴着墙看都没看大步流星地转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我身上。由于惯性,我向后倒去,肇事者为弥补过失急忙拦腰揽住我。这样一来,我倒是没有摔倒,而是被以极其暧昧的样子整个人楼进那人的怀里。

搞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当着风纪主任的面!

我又羞又恼,对方简直是认准了当着主任的面我不得发作的心理,得寸进尺般地双手贴着我的脊背向下滑去,最后停了一秒钟才不情愿地放开。

抱歉啊。

那人礼貌地笑了一下,可在我看来,那笑容里根本不是歉意,而是吃了别人豆腐后近乎邪孽的得意。然后,他推开里间的门,闪身进去。

我刚才说到哪了?

发福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发丝稀疏的头顶,显然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事故打断了思路,甚至都没抓住某人公共场合玩暧昧这样的把柄。记得他好像有说下处分之类的事情。

把烟掏出来。

他的阔嘴缩成一个难看的笑,人赃俱获的志得意满。

我揣着听天由命的心态摸进休闲裤后面左边的口袋里。

空的?

我抬起头,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看什么看!其他的口袋,所有的都翻出来!

我斯条慢理地逐一搜遍所有的口袋,显然,空空如也。

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俨然是被耍了的不甘心。

你小子,等让我抓到下次!

我再次挂出惯常的讽刺的笑,开口时不徐不急。

何必呢?有些事情省去了,反而对大家都好。班主任,主任,没有了班,就听着官大一级呢。

听到我语带双关的讽骂,某位名义班主任恼怒而克制的表情很是精彩。

不许用这样的语气和主任说话!啊,我是说,班主任。我警告你小子了,等下周联考结束了!

他窝火地走了出去,锃亮的皮鞋踏出脚步声由近及远。

我从容地缓步向外走,冷到冰点的目光让周围稀疏的看客沉默地匆忙扭头躲闪。拐出转角,果然看到某个家伙贴着墙站着,大概是特地折回来偷听呢。而看到我这样气势逼人地走过来,那个原本矮了我一头的男生似乎又缩了一寸,脸色惨白颤抖着看着我一步步走近。

待风纪处主任消失在视野尽头,我猝不及防地扳住那人的下巴。

那是一张秀美到女气的脸,听说入学以来也没少被各年级男生调戏。但即便是在A中合作校这校风前卫而滥情的鬼地方,那张极品的脸蛋,似乎也只换来被调戏的待遇呢。毕竟,哪个心智正常的人会乐意和这么一个学校的巴狗同路呢。

你!你想怎么样?

花容失色的他,柔弱而惊恐的声音更加令人厌恶。

不怎么样,哼。再说,你配么?

我冷笑着,没费什么力气就扭回了他拼命别开的头。

鼻子很灵么?不过有件事我们最好说清楚,你自己乐意朝学校摇尾巴我们管不了,不过要是为了得到打赏的骨头而做出出卖学长的事么,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指上加了力,漂亮的指甲抵着那人细嫩的脸,他仰着头靠在墙上,动弹不得,眼泪汪汪的棕色大眼睛里是浓稠的恐惧。

我心里更加鄙夷:长着手脚是做什么的,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真是活该被那些人耍玩。懦弱的东西。倘使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指望别人的保护呢。

还有,不要,有,下次。

我猛地撤开手,那个无骨的奴才吓破了胆一般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像一条缺乏几丁质的细瘦的爬虫,真是,恶心。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去,原本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他似被我的目光钉回原处。我掸了掸手,潜意识中想清除某种看不见的污物,然后在最后几个围观者含义复杂的眼光里扬长而去。

正算一道物理题的时候,听到有人走过来。没有抬头,余光看到一双做工考究的白色皮鞋,以及上方裤线笔挺的白色西服裤子。

一包中南海被扔在我膝头。

下回小心一点。

我循声抬头,冷漠地望着一头沙黄色头发的男孩子坐在右边的桌子上,全套崭新的白色西装,浅蓝色衬衫搭银灰色领带,修长的腿悠闲地垂着。

虽然在翘课和其他方面你确实很有一套,不过在抽烟这问题上,你还是个新手。以后在洗手间抽烟别揣着整包的,求你了。

那人的嗓音温暖得如同含有某种无形的磁性,我只是无动于衷地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张帅气俊朗的脸,还有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则用观察一件艺术品的态度端详着我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手上把玩着我沿袭了某人风格的廉价塑料打火机,轻快地把火苗按得一跳一跳。

给我。

我不耐烦地打了一个指响,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上的花瓣微光闪烁格外生动。

他嘴唇皱了一下,把打火机放在我手心,同时抢在我抽回手之前捉住了我纤瘦的手腕。他的手很暖,动作温柔而有力。

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你现在恐怕还在和那个土豆脑袋在风纪处聊天呢吧?想想看,是不是忘说了声谢谢呢?

那人邪恶地笑着,同时手上力道渐加,把我拉向他那边。

呸。

我挣开他的手,靠回座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这么冷漠的态度,伤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讨厌你的方式。刚才洗手间的那出,恐怕某些细节不是迫于必要吧?

他着迷地低头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当然,原本只要假装擦肩而过就可以搞定的,只是鄙人出于恶劣习惯不想错失良机呢。单纯地想借此验证一下,你身材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已。

恶心。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倒并不气恼,而是跳下桌子凑到我旁边,温热的鼻息呼在我的头发上。

实践结果还真是让我意外呢,比我想象的还要,诱人。

算我们两讫了,快滚!

我威胁地咬紧了牙关,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15.

分班后第一个月,区内联考如期举行。非常走运地被安排在风纪主任监考的场次,从第一门语文开始提前交卷,很痛快地看着主任满脸忧虑地收起我的卷子,然后书包甩在肩头,踢门而去。

哎,看到了么,精英班的头名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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