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珹?”皇上看向了他,群臣便纷纷将目光汇聚过来。
此时此刻已容不得自己多想,羽珹扫过那一双双眼睛,这就是他们的伎俩?还是,被骗的一直都只是自己?那一瞬的惘然后他暗暗咬紧了牙,最后看向,微微点头道:“臣,也想弄个明白。”
皇上顿了顿,大笑:“这么说来,丞相倒是无辜的咯,真是不得了啊,那无赖之徒也了得,竟骗了众人如此之久,尚书,你倒说说这人叫什么底细如何?”皇上说着将目光投向尚书。尚书顿了顿,回答:“此人沉迷于花街柳巷之中,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之徒,而他们便给了其一美称,称其曰——
——‘琥珀公子’,他的底细……”
羽珹的耳中嗡嗡作响,只听见尚书的话愈来愈模糊缭乱,最后全然听不见了,眼前闪闪烁烁地出现那青年的身影。他没有多大的情绪,只是呆呆的,茫茫地看着前方。他听到有人说“微臣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王爷……”接着便有人喊他的名字“羽珹……羽珹!”,他回过神来,带着略微的惊异寻找声源,是皇上,正皱着眉看着他,他马上回道:“微臣一时游神,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这才放下心,微微一笑摇着头:“尚书方才讲到的‘琥珀公子’……你可认得?真有此人么?”
羽珹望向丞相,半晌,才应了句:“正是……此人!”
“好了,事情既已明了,那么审查之事就交由尚书你去处理,朕乏了,退朝吧……”众臣便拜礼恭送皇上,纷纷散朝了。那小官已吓得一身冷汗。
消息立马传至后宫黎皇后那,皇后一杯热茶刚到口边,听后便连茶带杯全摔在了地上。
皇后咬牙冷笑一声,任由那些宫女手忙脚乱地收拾,她慢慢地伏在长椅上,望向宫外,自言自语道:“本宫怎么忘了丞相这老狐狸呢,为了自保连儿子都可以不要。不行,不行!"皇后怒眼扫视那些笨手笨脚的宫女,将另外的茶器一并推翻,怒吼:“给本宫滚!!都给我滚!”说罢一行热泪夺眶而出,溢洒在长椅之上,没了踪迹。不久,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不及拭去眼角的泪花,将韵儿叫进殿中,韵儿三步并两步来到她跟前,一看她的表情便自觉地在她身边跪下,竖起耳朵听她吩咐——“去,为本宫做件事……”
昭示一下,天下无人不知——原来之前所听说的琥珀公子,只不过是一介无赖!市中众人之前多多少少都有听闻,得知消息后或是质疑,或是气愤,或是怜悯,更有不少人以此为笑料当众宣扬……这件事喳喳喧喧没几天后,便传出琥珀公子已招认罪状,于三日后处斩!
老官家听说消息后又气又急,与羽珹辞假一日却被拦下。
"你为王府管家多时,不曾见你有过辞假,你有何事?"羽珹扶着额道。
老管家犹豫片刻道:"实不相瞒,老仆听说了那孩子的消息,三日后处斩!老仆定要去见他一面……怎么会弄成这样?!”
羽珹一惊,目光变得暗淡,“这种人不见也罢。”
“王爷信不过老仆的话?!小姐的孩子岂会如此?!”
“别再说了!”羽珹一声怒吼,心中纷扰成团,一切密密的交织在一起。——毕竟,是他做的帮凶,将那人……推上刑场!
第十一章:药,得趁热服
一碗已凉透的浓黑的药汤哐当地放在了灶边,端药的家丁对身边人叹了口气:“这两日王爷都关在屋中不肯出来,真怕他吃不消啊”
“是呵,早晨我送去的饭他竟一口未沾……”有人应道。这时管家进来,几人连忙问候。老管家看了眼他们手中的东西,长叹了口气——今天,便是那琥珀公子的问斩之日。
老管家这两日都为了羽珹而操劳,羽珹不愿进食使整个王府都不能安心。他命人重做,自己端着药汤与饭菜进了屋,羽珹正伏在桌前,闭着眼,微微侧着头,用手支着。原本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脸色也不怎么好,尽显苍白。他慢慢走了过去将东西小心放下,羽珹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王爷……您是怎么了?好歹吃些……”
老管家劝道,但羽珹好似没听见,只是淡淡问道:“今天,便是那孩子……行刑之日吧……”
老管家的眼中流露出悲悯,默默的点了头:“即使素未蒙面,难得还有王爷为他挂心,他此生也足矣……”
羽珹只是苦笑:“将他推上断头台的不也正是本王么?”顿了顿又道:“你想去送他一程就快去吧……”说着趴了下去,“他只是个故人,而王爷您才是老仆的主子啊,您现在病成这般,您叫老仆怎么敢离开?!现在我只求王爷您能赶快好起来啊!”
“……是么……看来是本王太过任性……”
老管家立刻道:“王爷误解老仆的意思,您……”
“知道了,下去吧……”
老管家踟蹰许久,不一会便听他无奈的长叹一声,转身关门出去了。
羽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梦见了那人,又是那漫漫小巷,弥漫着烟,烟的尽头是灯火辉煌。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样的人,就应处于这种繁花似锦的场景中,那般妖娆。
——“傻瓜,我说过的,不动你。本想看看你就回去,没想折腾了这么久,好了,睡吧,好好休息……”依然是那温温的声音。他说着转身离去。
——“等一下!”
恐惧与不安袭来,羽珹一下子惊醒,却忽然发现有人依在自己身上!——是……他?!!羽珹一惊,猛地抬头“他不是已经……皇兄?!”才发现倚在他身上的,是皇上!
羽珹的动静弄醒了他,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皇上”羽珹想要起身行礼,却因几日未食体力不支,一个踉跄又摔坐下去。皇上连忙扶住他,努道:“为何不肯进食?!若是朕来的晚些,岂不是要在丧礼上见你!”
羽珹愣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将头微微侧转。皇上这才低下语气,将他的身转了过来,又问道:“是什么事?跟朕讲。”语气就像是在问个孩子。
“没事的,只是……没有胃口……”羽珹说着勉强一笑。
“胡说——”皇上怎么会没有事先调查好一切?他早已从管家那得知,他是在为为自己害死了他人而内疚,那不过是一介草民罢,却不知羽珹有何内疚。皇上本可以问,最后却只是将桌上的清粥端起,摇了一勺递过去,“胡说,这可是朕亲自热的,你敢说没胃口?!给朕吃完它!”
羽珹有些没反应过来,勺子一到嘴边就下意识的张了嘴,一口吃完才不好意思的捧过碗,转身默默道:“……我自己来”。
“这才对,还有这些,都要吃完。这是圣旨。”皇上微微一笑将小菜都端了过去,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
皇上这几日总会在黄昏前出宫前来王府,羽珹即使不想,也不得不进食。皇上几日在民间,自然也知晓了不少民间的事。没想到那琥珀公子真不简单,送去刑场一路之上,竟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围观,场面壮观。皇上原本以为,那样的人,引来如此至多的百姓围观,定是如尚书所言,罪恶无数。但据说百姓之中竟有伤心落泪之人,还不止一二。琥珀一死,满城喧嚣久久难止,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便不再提及此时,渐渐的,一切都恢复平静,就如一切都为发生过……
时日入秋,却已经冷风飒飒,红叶萧萧,不禁令人想到今年冬日俨然,定会有场绒毛大雪。老管家将新来的家丁带入后院安置,将新制的绣花金丝暗纹的镶边绒被拿出,正要送去,其中一个新来的见此马上就上千领差事,老管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心想,又招了个机灵的,怕只怕这种人太机灵,日后便会坏事!
“管家如此繁忙,送棉被这种事自然由小的去办,您若有空隙且去喝杯热茶也暖暖呵~”那人笑劝道。
管家啧了啧嘴,将绒被一把堆到那人双手之上,一直掩了半边脸,“那!拿去拿去,好小子!记得将王爷之前的换下。”
那人回身,狡黠一笑。
“王爷。”那人一直捧着绒被到了羽珹的房前,唤了声没人应,便推门进去,没想他正倚在桌上小憩,于是轻脚进去,羽珹却在这是醒来。“谁?!”羽珹睡眼惺忪,揉着眼问道。那人捧着绒被走了进来,径直向羽珹走来,“这么快,就忘记了么……”——这声音!还有,这双眸——“……真是伤心啊”那人将绒被放下,顿时让羽珹惊异哑然,一下子站起身向后靠在了书柜上,“是你?!你……”
那人接过他的话继续道:“来帮你……暖窝~”一面谑笑,明眸皓齿。
轮回千里,终有一遇
第十二章:王爷,我是您的仆人了
琥珀镜轩,这个民间所谓的妓院之中与本王相识的人,从此甩不开的人。那拥有倾城之姿的男人,羡煞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痴情之人恋慕?这般光彩夺目。而现在却一身青衫粗布站在本王面前,那面容依旧,却似被那浓浓秋意洗涤,磨去不少傲然锐气,清婉憔悴了许多。是因经历死亡么?……
羽珹愣怔地看着他,忽然放松下来,低头笑叹一声:“你最终是来了……本王就知道你定会回来寻我的,是本王令你受尽苦楚,若你要报复,本王也无多言了……”镜轩听后也是一愣,转而笑眼看他问道:“是啊,我现在游荡在外,受尽艰苦,你方才是说,若我来向你报复,你无怨言?”
“是”羽珹抬头,坚定答道,正见镜轩经拔出随身的短匕,于是再不多说便阖上双眼,从容道:“是本王所欠者,已无需多言,动手吧。”
镜轩持起短匕向他挥来,一阵冷风扫过,直灌入耳中,随之而来一声裂响,短匕擦过羽珹,插在了他身后的书柜之上,一寸青丝散下。羽珹疑惑,猛然睁开双眼,却在那一霎那,正撞上了镜轩的吻!瞬时温热的触碰——活的!?——羽珹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下一秒却被镜轩反手抓住,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如此逼近,热气扑在耳后,暖暖的。羽珹下意识的反抗挣扎,眼见要挣开他的手时,却因他一句话而顿时停下,
他说:“我好想你……”,他说,“很想,很想……”一样的声音,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羽珹呆呆地看着前方,他不明白,为何那句话,听来甚至可笑,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微微作疼。
“放开本王,岂有此理!”羽珹将他硬推开,他趔趄两步倚坐在桌上,抬起头,笑容依旧:“不是说了,我报复你,你无怨言的么~”
“那是本王以为你……以为你已去世!”
“啊,意图弑夫啊,你就那么想我死?”
“你!……但是你不是应该……”
镜轩望着羽珹淡然一笑,说:“这你就不必知晓了,只要知道我现在好端端的,在你眼前,就好……”
羽珹侧过眼去,冷哼一声问道:“你这身行装是为何?”
“这个嘛……”他走近羽珹身边,附身看着他,眼含笑意“我发现,羽珹定力太好,几个吻都不能打动你呢,所以啊,我打算采用‘日久生情’的方略……”
“你!”羽珹刚想反驳,却想到,如今天下皆知琥珀镜轩是个冒充“丞相三公子”以欺压百姓的无赖之徒,并已正法。世间又岂有他的容身之处?!他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一切与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想到这,羽珹便止了口,看着他许久才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不过……”他话还未说完,镜轩已将手搭在他的头上,笑靥如阳。他这才怒吼道:“不过!离本王远点!”
镜轩将旧的被褥取下换上新的,这才离开。羽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这人真的到王府为仆了么,这般光彩耀人本应受尽爱戴的人儿,现今竟屈身为仆?……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而他从前是谁,现在,又是谁?……
晚饭过后管家就领着新来的四个家丁去见羽珹,他们四人工工整整站成一排,老管家伸手从左到右一个一个指过来,分别报出他们的名字与负责的劳务。
“凡是入府都有老夫重新编排名字,这是聚贤,负责庭院,萤良,负责后院杂务,这也是负责后院杂务的,叫映方,这个是……”
老管家说着指向第四人,也就是镜轩,镜轩看羽珹扫来目光,不禁悦笑,老管家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是雪正,负责打扫王爷您的房间外四处。这几人初处于世,定有不少不懂之处,应多加学习,故取‘聚萤映雪’,又希望这几人懂得做下人的本分,故又取‘贤良方正’,以此命名……”
“管家……”羽珹打断他的话道:“不是有聚萤映雪,贤良方正便可的,本王觉得做事正直光明,更为重要!”羽珹特意看向镜轩,镜轩自知他是在暗示,不住笑了笑。
羽珹只是冷冷撇了他一眼,又道:“就取正直光明四字,名为……正晨,直旭,昭光,还有……”羽珹望向一脸期待的镜轩,顿了顿,随口道:“晓明。”
——哈?!镜轩许久反应过来,一脸不乐意地对羽珹挤眉弄眼,暗示他——“我不要!给我换!”羽珹装没看见,起身要走,镜轩刚要开口又被老管家打断:“你们几个还不谢过王爷赐名?”
几人听此便忙着道谢恭送,镜轩只能这么看着羽珹远去,这时羽珹忽然回首。一丝希望闪烁眼前,只听他补充道:“还有,将……哦……晓明,调去帮正晨,本王这边有蕊桑就足以。”
“是,王爷。”
等一下,喂!羽珹!——
夜晚,羽珹正在房中看书,门忽然被推开,只见镜轩气呼呼地冲了进房,羽珹没理他,仍低头专心看书。
“你是故意的吧,为夫好歹是一才子,竟以‘小明’为名?!”镜轩在书桌之前坐下,面对着羽珹。
羽珹这才抬头,懒懒道:“方才管家还说希望你们懂得做下人的本分,这么快久私闯主人书房了?!”
镜轩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假意生气道:“我不管,再说,也应当是‘正大光明’吧?为何免去别人的‘大’字?小明小明,听起来也太……不然叫‘小镜’,‘小轩’也好啊……”讲到这镜轩忽然眼前一亮,绕过桌子到羽珹身边,扯住他的衣袖,一脸乖巧:“叫小轩可好?叫小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