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撞到其他人,踉跄地摔倒在地。羽珹见此状立马上前,一句“臣……”刚脱口而出便被那人掩住了口。不知是不是因为戴着面具,这一秒他仿佛看见那人笑了,即使没有笑声,但他眼中的笑意是面具所掩盖不住的,那般的陌生,而又熟悉……
羽珹将人拉起,却被他顺势反手拉住,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身后望去,又转过头,拉起羽珹便向身后走。羽珹问寻何处,却也不答,只是拉着他走,愈走愈快,最后小跑起来。
他一直到无人的一处河岸停下,将羽珹的手放开,独自向前走去。河岸边长满苇草,丛丛苇草上一片夜幕无垠。这没有众人的喧哗,没有火光的璀璨通明。那人背对着羽珹,在浅水处的苇草前停下,晚风乍起,苇草飒飒摇动,连成一片,宛如一朵朵白浪,而草絮如烟,也随风纷扬而起。
那人蓦然回首,刹那间,“嘭——”另一岸百姓为庆祝所放的烟花骤然怒放!火光飞升至高空之中,齐齐绽放,下一瞬,空际已成花海,将整片月空染成斑斓。那人孑然立于烟花之前,以烟花为幕,任由身后烟花几复凋谢,零落如雨……
他终于将面具缓缓摘下,缤纷的火光将他的身影照亮。
羽珹立于几步之外,一切都太美,犹如梦境。此时只见那人秀发顺面具散下,长睫珊珊,一双清眸宛若星河……羽珹顿时心中一惊,不住念出那人的名字——琥珀镜轩。
镜轩又是一笑,看着羽珹向自己走来,愈渐靠近,终于在自己面前停下,忽然挥起手,狠狠的给了他两拳,丢下句:“本王说过,再敢靠近本王试试!”连头也不回就拂袖而去。
“啊~真是不解风情的人啊~”镜轩望着羽珹的背影愈渐愈远,揉揉伤口道。
羽珹一直沿河岸上去,正气一番好兴致就被打断,却远远听见有人大喊,瞬时间人们都聚集到桥下,羽珹自然也赶上前一探究竟。只见一妇女哭天抢地地大喊救人,情绪激动竟连话都讲不清。望向河中,一个女孩正在水中挣扎!情势迫在眉睫,“救人要紧!”说着羽珹将面具一扔便跳入水中。
第四章:滚!!!
已是深夜,整个王府还弥漫着中药苦涩的味道,经晚风洗涤后变得清远。方才还灯火通明而乱作一团的王府,现在已平静下来,只有那几盏暗黄色的暖灯还在聒噪,显得零星点点。
忽然有黑影跃过,在守卫察觉之际已跃上房檐,落瓦无声。下一秒那两本来就昏昏欲睡的守卫忽然倒地。那黑影越下屋檐,轻巧地打开窗,潜进了房中。房中布置摆设十分清雅简约,只一张书桌,一墙书,一面清风白鹤屏风,再后便是一张拢着雪纱帷帐的极宽大的床,可同时并躺五人左右——真是个被宠坏的人。那黑影缓缓向床边走去,在那一席纯白绣金的被褥边坐下,伸手,抚摸了那躺在被褥中安然入眠的人,“……羽珹。”
羽珹的嘴唇有些发干,鼻尖有一抹薄汗,额上正捂着布巾。来者将他额上的毛巾取下,重新浸泡了床边盆中的冷水,拧干,但还未为他敷上,就见他眉头微皱,眼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
“……你!”羽珹见了眼前这人一惊,脱口而出,并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身体却使不上劲,虚弱的咳了两声又道:“琥珀镜轩!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王府!”
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将冷布巾为他敷上边低声说道:“嘘,乖,好好躺好,看你,连说话都使不上力气了……”羽珹一把将布巾甩到地上,挣扎起身对门外喊道“来人”,几声后竟无人答应,才回过头看着镜轩,“你?!”。
“不必害怕,今晚你正发烧,我不会对你怎样……话说回来……”镜轩俯下身靠近羽珹戏谑道:“明明身子虚,还不懂水性,竟不假思索的地下水救人,不愧是我朝王亲啊……”
“你又如何得知?!”羽珹看着那人,是蕴怒是惊疑。
镜轩直起身,笑了笑,故作疑问:“那么,您认为,您是怎么第一时间被救上岸,第一时间被到处寻找您的管家和家丁找到,带回王府的呢?”
羽珹忽然想起那些混在平民中的侍卫。“你派人……跟踪本王?!……包括……”——他环视四周,目光定在镜轩身上,眼神锐利——“包括王府之中?!”
镜轩单挑嘴角,低头一笑道:“这倒提醒我了,还有王府,说道王府,有件事我得跟您商量一下……”他抬起头又道:“下次王府的墙别建那么高,害相公我翻得辛苦”
“你翻墙?!”
镜轩一顿,忽然大笑,“我以为你会更在意‘相公’一称,满是期待你会有何发应,没想你更关心我翻墙来见你,莫非是担心我摔了会痛么?”他越说越向羽珹逼近,声音也变得越加轻渺——“这叫我该哭呢,还是该笑,嗯?”
“给本王滚!”羽珹吃力地回首推开了他。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喊声,瞬时就有火光亮起,延绵而来。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镜轩微微一笑,起身要走,却见火光已到门口,门咯吱一声就要打开,他回头轻叹一声道:“啊~要被发现了……”
老管家带着家丁,提着灯一脸焦急的地跑进屋中,却见王爷望向窗口,向那望去,发现窗口大开,顿时惊慌,上前问道:“老仆来迟,王爷您可有受伤?方才老奴前来探看您的病情,却发现房门外的守卫皆倒地不起啊!想来是俯中有人闯入,王爷可曾见到有可疑之人?”
羽珹犹豫片刻,开口道:“有……”老管家连忙问那人去向。羽珹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暗暗咬牙,才继续道:“方才一道黑影闪过,见我醒来,便往窗外逃去……想必是……偷窃的贼人……竟敢盗窃王府,若抓住,定要严惩……”
“是!”众人齐齐应道,老管家将人派遣为几批,分头散去,自己刚要退下又回过头,看着羽珹担心道:“王爷是否病情加重?为何脸色泛红?!莫非是高烧难退?!可要老奴去唤医师为您看看?”说着就要跑去叫人,被羽珹一声叫住,听他无力道:“不,不用了……本王乏了,想要休息了……”
老管家这才点头,轻步走出房门说了句有事吩咐,便小心阖上门离去了。
见那灯光暗淡了,羽珹才松了口气,低头怒道:“可以出来了吧!”情急之下,镜轩竟然回身钻入自己的被褥之中,而管家正好进来,自己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能忍者着,总不能跟管家说可疑之人正在自己床上!?
“来了来了,大夫在这里……”镜轩从被窝中冒了出来,半伏在他身上,一本正经道:“嗯,在下就是大夫,你这病啊,嗯……亲上两口便能康愈……”说着便要往前蹭,“滚!滚开!!”羽珹挣扎起来,额角顿时生出层层薄汗。那人忽然停下,看着羽珹笑了,坐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羽珹已无力挥开他的手,只能怒视着他,喘着气。
“傻瓜,我说过的,不动你。本想看看你就回去,没想折腾了这么久,好了,睡吧,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变得淡然,温温的,直至他转身跃上窗台,连同他的身影,融入月光之中。
——他刚刚是想干什么?!羽珹怔怔地看着窗外,许久不能平静。“究竟,为何人……”
第五章:伊始
阳光投进房中,将白色的被褥染上淡淡暖暖的黄。有人伸手为自己拿下额上的布巾,听着布巾在水中浸泡又拎起,水滴哗哗地坠下,有一两点水花溅到他的脸上。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捂到他的额上,一次,又是一次,似乎在比对体温。随后是一块微湿的布巾,有人忽然在旁提醒了什么,那人又将布巾拿下用力拧干,水滴打到水面发出脆响,一切都显得如此笨拙。那人刚想再将布巾放下,他却忽然睁开了眼——晨曦微微耀眼,那人的容颜渐渐清晰,“皇……!”那人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羽珹醒了?好些没?”身边人见此都纷纷退下。
羽珹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按下,焦急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应以国家大事为要,臣弟只是偶感风寒……”
“朕还未怪罪此事,你倒自己提起来了”皇上打断他的话,一脸责备,挨近又道:“你自小体弱,竟毫不故后果下水救人,下次若敢再犯必定重罚!”
“人命关天,臣弟只是急于救人……”
“那么!”皇上忽然回身指向门外怒道:“那么就是那些奴才护主不力!主子下水,他们竟毫不阻拦,甚至差点害了主子的命!罪当处死!”
“不!皇上,是臣……”羽珹一时激动,几乎要坐起身来,忽然被抱住,才慢慢冷静下来喘着气。
那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为他抹去额角的汗。“好了好了,出身汗就好……”那人忽然没了方才的怒气,变得温和。
羽珹一听,才一把推开那人,道:“皇兄……你!”他苦笑着抹去汗,又缓缓躺下闭上眼说:“……您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啊……”
皇上重新拿起布巾浸入水中,哼笑道:“谁叫朕一下早朝马不停蹄赶来见某人,某人却一见到朕就劝朕回去?!”说着将拧干的布巾放到他额角。
羽珹终于一笑,故意学腔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应胸襟宽广,容得天下之事……”
“看来,还蛮精神的,好话都让你说去了”
“嗯,好多了……”羽珹说着睁开眼,正与皇上目光衔接,于是侧过头道:“承蒙皇上厚爱,臣弟身体已无大恙。皇上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宫吧……”
“今日,并无他事,朕就暂且留在王府。”皇上说完特意看向别处,只听羽珹叹了口气又道:“真的不回去?”就像在向一个任性的孩子发告最后通牒。
“不回。”皇上回头看着他。
羽珹也回过头,两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坚定,直至羽珹说出那两个字,皇上才彻底投降了。“也罢也罢!你多加休息便是,朕已经命人从宫中带来药草和补品,还有御医,需要的话让人传话照办。朕,这就回宫……”说着要出去,忽然看见书桌之上的一样东西,走进一看,是枚白色面具,面具上五官刻画清婉细致。他拿起问道:“昨夜花会上买的?”
羽珹本没注意,点头应答,后又突然想起昨日明明将面具摘去,方便下水救人,面具自然不知被自己扔到何处,而如今却安然放置在自己书桌之上……回想一番,眼前忽现那月光之下渐渐黯然的背影。
“怎么了”皇上问。
“呃,没什么”羽珹闭上眼淡淡道:“皇上若喜欢,羽珹送您”
第二日书桌上便多了一封信函,羽珹将其打开,却是一惊——“竟将本为一对的面具转送他人,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羽珹将信纸揉成团,左右顾盼,却没发现任何踪迹。——这人莫非潜于府中,为何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
可以后接连几天,羽珹总在书桌上发现不同的新奇玩意,并且都夹带着一纸信封。但每每打开信封,都如第一次那样,是一纸空文!
“琥珀镜轩!”起初他还能耐着性子看看,也许真有何事,但反复几次后,他总会这么咬牙切齿地暗喊一句,然后不是将白纸揉作团,要么就是一把撕碎。而小玩意若是扔掉或者送给下人,翌日便会出现同样的一份再加上新的。简直阴魂不散!也曾试过查处代替送信之人,可总有信封也不曾断过。直至最后,即使知道是谁代替送信,羽珹也无心去管了。
但对方好似对羽珹的心思了如指掌,包括他何时会厌倦到连信封都不打开就直接扔掉,所以在那之前,准时送上了一封书有文字的信笺。
羽珹正吩咐下人们将信笺丢掉,忽然看见墨迹,拿过打开一看,信中字字秀雅,却只一句话,令人恼火
——甚好,羽珹只阅白纸却能每日思起为夫。
羽珹大怒,却没有同往日那样直接扔弃,而是,一把红烛,烧得灰飞烟灭。
而翌日起,书桌的一角再也没有信笺和新奇的玩饰。终于摆脱,羽珹却不禁苦笑,近乎是讽刺,原来自己已习惯每日清晨醒来,望向那一角书桌,也习惯了拿起白纸,便下意识地想到那人……
这日书桌上又出现了信封,而没有小玩意,羽珹将信拿过一看,却是宫中的请帖……
翌日一早,羽珹便着装整齐,却在书桌上发现一纸没有署名的信封,本想将其丢弃,犹豫一会儿,还是将信打开。信中无其他,依旧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只一行清秀的字迹印在眼前。
“可知,我为何不再寄信?只因,过些日我们就能相见……”
羽珹将信随手扔了,冷哼一声便坐上轿子出门了。
“哎,咱们王爷这是去哪,穿戴如此端正?”一家丁扫着地,忽见王爷与管家走来,立马让开道,等他们走后小声向周边人问。
另一丫鬟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可知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是谁?”那家丁摇摇头,马上有人抢答:“黎妃娘娘啊!笨蛋!”
“没错,皇上虽三宫六院佳丽如云,但那些都只是摆设,实际得宠的只有几位娘娘,其中,黎妃娘娘为最。而皇上还未册封皇后,大家都心知肚明,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便是黎妃娘娘,倒不仅因为她得宠,还因为这个女人背景深厚啊……”那发问的丫鬟说道这,顿了一顿,大伙都催促起来,要她讲下去。
她得意地哼笑继续道:“这黎妃啊,是大将军司徒苍良之女司徒黎。司徒将军一门几世功勋,代代都是忠军良臣,特别是司徒苍良之父司徒老将军辅佐了我朝几代皇帝,司徒世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就不说了。排除这些不说,据说黎妃倾国倾城啊,不做皇后才怪!”
“但是……这跟王爷有什么关系……?”那家丁犹豫许久,弱弱问道。
众人抢过他手中的扫把,一把打在他头上,“那么你说,黎妃娘娘生辰,我们王爷要不要去赏个脸道贺几句呢?!你好歹也算王府的家丁啊,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哦!……怪不得今早王爷急匆匆的……”
“又错!!我看啊,王爷不但不急,还悠哉悠哉呢!”
“就是!还巴不得晚些去,或者干脆不去呢!”
“啊?!”那家丁听得一头雾水。
第六章:吾王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