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利向旁迈了一步，完全无视脖子上从划破伤口里流出的血珠，“你执意要求必须立即去做，那么就杀了我吧。如果你下得了手。”

肯尼斯气得手指在抖，受他操控的月灵髓液缠着索菲亚利，只要他一个决断，就能杀死索菲亚利。

索菲亚利悠闲地站着，嘴角弯起弧度，“我的妹妹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无论是生还是死，她都是索菲亚利一族的人，作为族长，我有权安排她以何种方式安葬。而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接受我赠予的人。”他的手自然地划了一个弧度，指向肯尼斯。

肯尼斯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掌，收回了月灵髓液。

看似正确的话被不正确的人在不正确的时间和地点说出来，让他有种恶心感。

他的确没有质疑和干涉的立场，为了未来的发展考虑，他也不能真的将索菲亚利——王太子的幕僚杀死，至少不能在此时、此地。

只要索菲亚利能够以正常人的方式将索拉下葬，即使时间稍晚一些，即使出发点不对，都没有关系。

索菲亚利看出肯尼斯的心意，笑了，道：“我的肯尼斯，你变得比以前要沉不住气啊，不要让情绪污染了你的蓝眼睛，只有你一心一意看着我时，它们才是最漂亮的。”

肯尼斯连看都不想看索菲亚利一眼，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就不需要做多余的谈话。

肯尼斯将白玫瑰放在索拉的水晶棺前，凝视着已经有些变形的睡颜，敬上悼念之意。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索菲亚利上前，弯下腰，在花束里抽了一支白玫瑰，道：“我最喜欢的白玫瑰，下次不要再送给索拉了。”

忍着怒火，肯尼斯不作回应。

悼念之词在心中默念完，肯尼斯祭奠的目的达成，什么告别的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

才走出几步，他听见索菲亚利说：

“如此无视我，让我心情糟糕的话，我的记忆力会变差。对了，我刚才答应过你什么？”

肯尼斯猛地转过身，冷硬的宝石蓝眼睛眯起，声音冰寒，道：“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

月灵髓液桎梏住索菲亚利，包裹着胳膊的一支接收到了指令猛地收缩，喀拉一声响，索菲亚利手臂变成了不自然地扭曲。

肯尼斯冷笑道：“现在杀你的确很麻烦，但是我有很多种令人痛苦的方法，你要试试吗？”

索菲亚利忍痛的能力意外强，在手臂折断之时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仅是弯下了腰。当他重新直起腰抬起头时，脸上露出激动兴奋的表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来自手臂的疼痛：“肯尼斯，你生气了，你在生我的气吗？我真高兴。”

原以为索菲亚利会说出恶毒的咒骂，没想到竟然听到这种话，肯尼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忽然无比痛恨自己的自制力，为什么可以控制住理智没有将索菲亚利当场掐死。

索菲亚利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连眼睛也因兴奋变大闪闪发亮。

“你想杀我吗？亲手将我置之死地，这么矛盾激烈的心理，我能明白，我可以理解！你果然是最了解我，最贴近我的人。”

“见鬼的了解！去你的贴近！”肯尼斯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吼道：“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还在这里听你废话只是为了索拉，我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发疯。我给你今天一个下午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将索拉安葬，即使你是爱尔兰的国王，我也绝不留情！”

索菲亚利愣了愣，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关的问题：“你在拿我的性命，威胁我？”

肯尼斯咬紧牙齿告诫自己冷静。这个家伙以为他在开玩笑？

喀拉一响，月灵髓液将索菲亚利的另一只手臂掰断了。肯尼斯以行动作为回答。

索菲亚利喘着气，身体发抖，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哈哈哈，性命受到威胁，原来我以前威胁他人时，滋味是这样，作为一个人的感受，真不错，真有趣，真好。”

肯尼斯不想听索菲亚利所谓的感悟，“既然明白，马上照做”

索菲亚利摇摇头，道：“谢谢你，肯尼斯。”

肯尼斯后退一步，再次无言。

这是哪门子的感谢！？

索菲亚利感动道：“你没有把我当做族长，没有认为我应该去做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感到很高兴。”

肯尼斯感到额角在抽痛。感谢他不需要，现在他只想索菲亚利可以正常地和他说话。

索菲亚利感叹道：“只有你和索拉才会这样对我，把我作为一个人来对待，时间隔得太久，我几乎忘了。现在族里的那些废物，把我当成宿主的大脑，就像吸血虫一样，认为家族对他们的照顾都是应尽的义务，而他们理解的最高责任，就是不要丢家族的脸，维持家族台面上的尊严。”

肯尼斯冷笑道：“这是你的问题，和我的要求无关。”

索菲亚利笑着点点头，道：“所以我努力控制着理智，做着族长应该要做的事情，虽然我每天都想将那些占着资源的废物清理干净，不过家族目前还没有接替他们权利的可用之人，在那之前我不能动他们。”

肯尼斯也曾做过家主，他知道作为一族之长的职责和顾虑，但这并不是他体谅索菲亚利的理由，更加不可能拉近他和索菲亚利之间的感情距离。

“如果你还有理智，就不该这样留下索拉。”肯尼斯重申他的重点。

索菲亚利看向索拉的方向，道：“她是我的妹妹，我爱她。”

肯尼斯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次窜了上来，他告诫着自己保持理智，保持克制，道：“这种爱的方式，只会有损家族荣誉。”

终于有一些外界的东西打动了索菲亚利。

索菲亚利眨了眨眼睛，看向肯尼斯，道：“我也爱你。”

肯尼斯感到整个内脏都在抽痛，连话都无力再说了。

索菲亚利笑道：“不过我不要你了。”

肯尼斯差点张口就要回道，没有人需要你这个人。

索菲亚利温柔地说：“我喜欢你的杀意，那是针对我的，我喜欢这种刺激。”

肯尼斯长吸一口气，不再说一句话。

月灵髓液猛击索菲亚利后颈，弄晕他后，肯尼斯立即离开地下室。

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简直就是噩梦。肯尼斯不得不由衷佩服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居然可以面对着索菲亚利的真实如此长时间还没有发疯。

是的，这个世界的肯尼斯没有发疯，他死了。

肯尼斯想起这个身体原来灵魂的结局，心中叹息。

肯尼斯离开索菲亚利的居所，直到走到街区的大道上才松了口气。

无论哪一次，与索菲亚利的会面都让他产生心力交瘁之感，今后如无必要绝对不与那个人单独相处。肯尼斯捏了捏眉间，看看天色，还是中午时间，于是他决定先去位于四环巷的集市，看看当初无意中发现的那家用波斯文字写的“星相学家的旅行收集”店铺是否还村有来自埃及蕴含神奇力量的水银。

即使已经过了许久，他还是对当初失去水银的自己无法释怀。

还未走出数米，一个小动物跑了出来，拦在了肯尼斯的脚边，看上去像是一只猫。只所以用了猜测的语气，因为这只动物仅有一个骨头架子。

可能是猫的骨灵摇了摇头，望某个方向跑了几步，停下，回过头，再次往前跑了几步，再次停下来，似乎在等待肯尼斯跟上。

肯尼斯猜出这只骨灵的主人是谁，想着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去四环巷，于是改变行程跟了上去。

骨猫身上被下了忽略咒，并没有引起其它行人的注意，在将肯尼斯引导进入一处别墅后，窜入草丛里消失了。肯尼斯站在房门前，还未敲门，木门打开了。

门后面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袍子，热情地打着招呼，请肯尼斯入内。

正如肯尼斯所料，用骨猫将他引来的人果然是罗德。

两人坐下后，罗德倒了两杯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泡制的颜色诡异的液体，“我等了你好久，差点就要去索菲亚利那看看你有没有出事，还好你平安出来了。”

肯尼斯立即听出这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寒着脸质问道：“你跟踪我？”

罗德摇手辩解道：“没有没有，我在监视索菲亚利，正好看见你进去了那个地下室，所以有些担心。哎呀，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去跟踪你啊。”

肯尼斯挑眉道：“你为什么要监视索菲亚利？你知道那个地下室里有什么东西？”

罗德拿起木杯，喝了一口，笑道：“我监视索菲亚利自然是有理由的。至于那个地下室嘛，里面装了十几个从黑市那里买来的尸体，不知道索菲亚利拿来做什么，不过他没有作为亡灵法师的资质和能力，估计也弄不出什么花样。”

肯尼斯见罗德自然喝下不明液体，自己也的确口渴，拿起木杯正打算喝，听下罗德后面那句从黑市买了的尸体，不由联想起地下室的情景，鼻间好像味道了尸臭味，再看看杯子里的黄绿漂浮物，顿时倒了胃口。

不想再提索菲亚利，肯尼斯转移话题道：“这是你在塔拉的居所？”环顾四周，典型的贵族风格，却并不像是罗德会喜欢的风格。

罗德露出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笑容，坦然道：“不是啊，主人回老家结婚了，我弄过来临时住一段时间，这里离索菲亚利的家很近，便于监视。”

肯尼斯顿时感到有些坐不住。什么临时住一段时间？这个叫做非法侵占他人财物！

生平第一次没有经过主人同意进入他人居所，虽然是被骗进去的。肯尼斯内心扶额，感到精力不济。听到后面再次提到索菲亚利，他实在不想提及那个变态，于是再次转移话题。

“那么，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罗德捧着木杯笑嘻嘻道：“虽然骑士道里有帮了他人无须记下恩惠的说法，不过我不是什么骑士，所以帮了别人的忙，还是喜欢提一提，感情要常联系才会深厚嘛。”

肯尼斯听出罗德的言外之意，他负起双手，道：“那就说说你做了什么？”

罗德道：“之前索菲亚利不是在黑市那里发了关于你的悬赏令嘛。后来你在费尔角那里立了大功，于是我向王太子谏言，让他把黑市那的悬赏给取消了。怎样？是不是帮了你很大的忙？以后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肯尼斯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敲了敲。好吧，理论上的确可以这么说，但似乎不用罗德说王太子也不会置之不理，听上去像就是用个顺水人情来向他收取回报了。

肯尼斯凝视着罗德与他相似的蓝眼睛，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罗德拍了拍手掌，高兴道：“既然你愿意帮忙，那就拜托了。”说着他站起来蹭蹭蹭跑到一处白色的狼雕像处，踢了踢它的肚子，从张开的狼嘴里拿出一个木盒。肯尼斯发现大厅角落里的那个狼雕刻是用骨头做的。

罗德把木盒放在桌子上，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木盒上，一同推了过去。

“这个盒子里是我准备送给我侄子的礼物，这个信件记录着使用说明。因为东西太过贵重，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肯尼斯没有想到罗德要拜托的是这种事情。是把他当做快递员了？

他想也不想地把木盒推了回去，道：“既然贵重，那就自己亲自送回去，我没那个闲情逸致为了这种东西专门去英格兰见你那位侄子。”

罗德见肯尼斯不答应，有些为难，犹豫了下，道：“其实，这个……我本来也打算亲自送过去，不过有些担心离开塔拉时会走得比较狼狈，没有办法保管这些东西，如果弄丢了或者被别人抢了，那我可就要吐血了。”

肯尼斯不回答，表情示意继续说下去。

罗德无法，只好全盘托出道：“等后日的封赏仪式过后，我决定向王太子请辞。现在索菲亚利和殿下的磨合期已过，虽然那个家伙让我看不透，不过以他的能力和智慧，足以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按常理来说，殿下应该不会留难我才对，不过凡事还是以防万一吧。”

肯尼斯再次听到索菲亚利的名字，眉角一抽，知道怎么也避不开那个人，索性摊开来说：“王太子不信任索菲亚利，所以命令你在这里监视他，因为这样你担心王太子不肯放你走？”

罗德摇头道：“不，殿下不是那种人，他一旦决定重用谁，就不会用这种手段去了解自己的属下。是我不放心，临走前再观察观察这个索菲亚利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肯尼斯一听这是罗德自己的行为，道：“哦？那经过观察你的结论是？”

罗德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木杯又喝了一口水，想了想，才回道：“应该……可以值得……信任。”

虽然话说的很迟疑，不过罗德还是用了肯定的语气，在说到得到如此答案的理由时，语气确定了许多：“根据我暗中的观察，索菲亚利没有做出超出权限外的势力接触，他在外的行为都很合理，举止言语神情非常符合贵族的身份。虽然在家里有些自言自语的习惯，暂时还不知道他买尸体放在地下室到底在里研究什么，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也不会给王太子造成威胁，都是可控制的范围。”

听完罗德的解释，肯尼斯沉默了会。

买尸体放家里研究，对亡灵法师而言，果然算不了什么大事。

罗德说完后，见肯尼斯没回复，不过表情却不是很好，不由问道：“怎么，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肯尼斯内心吐槽。

罗德忽然想起肯尼斯曾是索菲亚利家族的魔法师，说到了解索菲亚利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想到索菲亚利是即将接替自己留在卡布利身边的人，罗德不由神情严肃道：“索菲亚利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肯尼斯反问道：“如果我回答是，而且非常危险，你会如何做？”

罗德毫不犹豫道：“杀了他，嫁祸给费奥纳，看情况决定是否需要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没有，离开爱尔兰去欧洲大陆。我的骨灵在费尔角一战损失了大半，正好方便收集素材。”

肯尼斯在一天之内再次感到额角隐隐作痛。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处理办法，真不愧是罗德会有的答案。

想了想目前为止他所了解的索菲亚利，肯尼斯给出了自己对索菲亚利的评价。

“就某种程度而言，索菲亚利是值得重用并且可以交付一定信任的男人，他的能力和智慧足以应付任何阴谋诡计，他会是一个得力的下属和可靠的同伴，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和索菲亚利的同盟关系必须建立在——绝对不能折损索菲亚利家族利益的基础上。索菲亚利永远不会牺牲家族的利益去满足他人，也不会容忍长时间处于一种付出大于回报的现状，一旦发现有更好的投资伙伴，他会抓住最合适的机会找到最合理的理由，毫不犹豫地抛弃同伴转投他人。”

罗德回想在格兰尼公主的婚宴后索菲亚利的动作，点点了头，索菲亚利的确是擅长投机和把握机会的男人。

不过这些并不会对王太子造成威胁。“我相信以殿下的气度，绝对可以驾驭的了索菲亚利。”罗德对卡布利的能力有信心。

肯尼斯说得有些口渴，忍不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有花草茶的清香和水果的酸甜，味道不错。

“仅是能力上的控制并不够，在性格方面……”想起索菲亚利的内在性格，肯尼斯按了按额角，告诫道：“如果王太子殿下想用索菲亚利用得顺手，那就不要试图了解他，也不要深入接触，更加不要制造两人独处谈什么鬼心事的环境，把他当做一个使魔去使用，适当地给些甜头，不要触碰他的地盘即可。你的监视大可以不必，索菲亚利不会在外露出什么把柄。至于他的古怪行为，想必殿下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