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碎片 下——有扇
有扇  发于:201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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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领主实在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于是开始有胆子大的下人议论那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秘密。有资格进入的管家在酒醉时也只是说,那里有一张挂着厚实布帘的床和一副桌椅,至于床上有什么,他并不知道。

终于有一天,管家收到了一份加急件,一时之间找不到领主,在下人的怂恿和自身好奇心的鼓动下,进入了禁室,拉开了床前那道从未打开过的布帘。

管家看见了床上躺着一个有着金色长发苍白皮肤的男人。惊吓之下喊出了声,却发现如此大动静对方依然没有反应,仍然沉睡。管家大着胆子再去试探,发现那个男人居然没有呼吸。

管家心目中迪卢木多温柔亲切勇武正直的形象顿时支离破碎,怀疑自己跟随的主人是个恋尸癖的变态。他哆嗦着准备离开房间时,迪卢木多回来了。

从此,下人们再也没有见到管家。

慢慢的,关于那个禁室,开始流散出各种恐怖的传说。

领主迪卢木多终生未娶。

真是讽刺啊……

无力的身体狠狠的摔在泥地里,连躺的体面一点都办不到,肯尼斯眨了眨眼,不需要特意去看,周围幸存者仇视和恐惧的视线早已如具现化的利剑一般刺来。

不能被发现没有多少魔力……否则那仇恨会令他死无全尸。

肯尼斯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腿部清晰的异样感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上升,他略微颤抖着让自己挺直了腰杆。

魔鬼一样的角,布满鳞片的脸庞,异化的外貌不作任何表情也足以威吓周围的人。变得尖锐的手微微弯曲指向眼前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人群,喑哑的嗓音吐出警告:“怎么?看到成群的怪物不敢战斗,却要在失去一切苟活下来之后,特意来这里显示自己的无知后送死吗?”

被指方向的人群不由得退缩,手中的武器防备般的紧握,只是也许是因为并非一个人或十个人,当人群聚在一起总会让某些方便变得更为无法掌控。

“这个怪物只有一个!!杀了他!!!”

并没有给与多久的沉默,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样的话,被仇恨扭曲了表情的人群像是出吹响了无声的号角,朝着金发的异族冲了过去。

“啧……”本来默默凝聚着希望能顺利离开的魔力不得不施展出攻击咒语,锐利的蓝色眼睛迸射着冰冷的愤怒。

狂风毫无先兆的卷起,无形的利刃首先割裂最先靠近者的身体,柔软的肉体被撕裂,依然愤怒的眼神凝固在死亡的热吻中,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向前跑了几步才最终倒下,殷红的血喷溅出来,为身后的同伴铺垫出通往彼岸的死亡之路。

怒吼,仇恨,恐惧,血液,断肢,魔力,银色的刀刃,无形的死神……

混乱的战斗带着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恐怖气息。

当第一把刀刺进肯尼斯的手臂时,他清楚,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谁的影子,思想还未能够整理出最值得留恋的景象,剧痛和黑暗伴随着死神那清冷的吻将他拉入死亡的国度。

接连不断的战斗终于耗尽了金发魔术师的全部力量,仇恨的人群犹如食人蚁一样蜂拥着淹没了他。

白皙光洁总是被美貌骑士以柔情亲吻的手被利刃砍下,然后被杂乱的脚步碾碎。圆润细腻、失去了前世背负的荣耀痛苦的肩背再次被烙下痕迹,无美感无魔力的伤痕交织出新的“刻印”。会在骑士融金般的眼神注视下浮现薄红的脸只剩苍白,渐渐变得无神的蓝色眼睛再也无法媲美天空,犹如被扔入煤灰中的蓝宝石,浑浊而污糟不堪。

当一名战士将宽剑划向肯尼斯的腹部却未能喷出鲜血时,他没有在意,只是当另一名同伴砍下了金发敌人的脚后,碎裂的武器下,却依然没有血液流出,反而溢出一丝怪异的力量。

“停!!!”他狂怒的吼叫,但疯狂的人们没有理他,战士恼怒的砍掉身边一起战斗之人的胳膊再次喊停。

疯狂渐渐消退,战士低头捡起那只形状精致的脚,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脚了,被异世界力量侵蚀后的肉体固然还有着原本的形状,但早已成为了蓄满能量的魔晶。

简直连城的魔晶!

见多识广的战士渐渐平静回归的理智被突如其来的贪欲再次冲击的支离破碎。

“这将是……”他回头,环顾四周,然后散布四周的同伴向他聚集,战士紧紧攥着手里的“脚”丝毫不在意周围人们的眼神,“这具尸体将是我们佣兵团的战利品!”

他笃定的说着,并且示威似的将武器狠狠砸向地面,砍出沟壑。

只是能当理智回归,能窥视端倪的并不只有他一人,能够在混乱中活下来的都不是弱者。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当战斗即将再次展开时,莫名的威压突然出现,战士不由自主的踉跄着跪倒在地,当他拄着剑勉强抬头时,却只能被闪耀的光芒刺得不停流泪。

炫目的光华渐渐变淡,黑色的洞却犹如一颗污迹一样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然后肉眼可见的胀大,地上的尸体被无形的力量卷起,最终消失在了黑色的甬道里。

眼睁睁地看着快到手的战利品消失,却也只能无力阻止。能够有着那样能力的人士,或者并非人的能力者,绝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能活下来,已经是所期待的最好的“荣耀”了。

幸存的人不再在乎过往,国家的覆灭或者兴盛也只会令佣兵们更加如鱼得水。

谁死了,谁活着,神秘的力量是什么?失去的战利品在哪里?

无人在乎。

无人给出答案。

于是,被妖精所祝福爱慕、被爱神所深深喜爱的宠儿啊,那有着光辉之貌的骑士流浪着,坚信着,出走的爱人一定在哪里等待着他的寻找,只需他真正的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反省和道歉,等到那怒火平息的那天,他们就可以再次重逢。也许重逢的那天会有春日的鲜花、夏日的湖泊、秋日的丰收和冬日的相拥,无论被陪衬什么样的背景,都将是甜蜜而美好的。

最初,有着光辉之貌的骑士信心满满。

“只是生气而已……肯尼斯,我会反省的,我也会找到你。”

骑士如此坚定着,天生乐观的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是深刻灵魂的骑士道却并不太认为自己的做错了很多。

最多,只是对肯尼斯态度太过分吧……?

然后两年过去了。

“在哪里呢肯尼斯……我想我真的错了,居然此刻才真的开始明白……”

坚定地信仰在流浪的日子里开始出现裂缝,从来生活在光明中的骑士不懂得人心的黑暗,或者说,他曾以为见到的“黑暗”其实只是那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

这样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更加坚定他要尽快找到恋人的决心。

然后五年过去了。

“菲奥娜好像越来越混乱了……啊!不行!这点不能写下来,肯尼斯一定不喜欢这些……唔,可是似乎也不讨厌……”篝火堆旁,头发束起来已经垂到胸前的骑士对着火光写写画画,流浪的途中,他不停的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的变化,现在的他对于“世界”这个词汇终于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今天也没能找到你呢,肯尼斯。”

最后的结束语仍然和昨天一样,和前天一样,和包裹里那几本记录的每一页一样,和之前千百个日日夜夜都一样。

八年过去了。

嘈杂的贸易场,混乱的黑市,或者身居高位,或者隐与幕后,不管如何,他们此刻都在像是为了一个铜板就会大吵大闹的粗俗妇女一样互相传递着一个消息。

“菲奥娜骑士团的团长,芬恩·麦克库尔被杀死了!”

他们惊叹着、嘲笑着、或者恶意的揣度着。

谁杀死了他?能否拉拢呢?又能否利用呢?

披着斗篷的迪卢木多麻木的听着那吐露着恶意的讨论,虽然在一瞬间有着怒火和悲哀然后下一刻又回归平静。漫长的旅途,依然不肯原谅他回到他身边的恋人,早已让他无力向他们说出“不可侮辱吾主!”的正气宣言。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萌上了一层雾霾,他的视线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他在寻找着,搜索着。

“在哪里……在哪里呢……”

路边的少女粗心的碰到他却自己倒了下去,反射性的将少女扶住,然后四目相对,少女灿烂的金发令迪卢木多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少女脸上浮现的那无比熟悉的迷恋神情令他回了神。

“抱歉,小姐。希望你多小心。”

迪卢木多不再回头看一眼,早已不再无时无刻喊着骑士道义的他今天也在寻找着他那高傲又温柔的恋人。至于身后迷醉的眼神,满溢着青春之爱的少女心……

大概也只是混乱中被微风吹来的一粒尘土吧。

十年过去了。

被时光所洗礼,更加强大的骑士牵着自己的马匹,握着琥珀石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谁能想到呢?在这样混乱之的地方他居然感应到了肯尼斯魔力的波动。

“他一定原谅我了!!!”紧抿着自己的唇角才能不让笑容太过夸张,好像身处的无尽黑暗中照进了意思太阳光一样,那被无数人称赞的光辉之貌蜕去了忧郁和痛苦,重新被点亮。

“肯尼斯……肯尼斯……肯尼斯……”

推开人群,不停地四处张望,一次次的希望可以看到那总是满脸傲气的恋人出现,希望那穿着蓝色袍子的身躯再次站在他的眼前。也许会微抬着下巴,让那双像是倒影了天空一样的苍蓝眼睛布满骑士的身影,然后用不屑的口气说着别扭的话,“真是可怜啊迪卢木多,没有我这个主人就这么狼狈了吗?”

不,不……也许会更别扭的说“只是不小心露出了魔力居然就跟来了,你是苍蝇吗迪卢木多?”然后更可能会因为一时糟糕的形容词而再次生气吧?

不过没关系,愤怒也好被嫌弃也罢,只要能够再次见面,能够再次相遇,这次……这次绝对不会离开,绝对不会再离开一步!

魔力的指引之下却仍然无法看到任何令他激动熟悉的身影,希望渐渐冷却,绝望犹如阴影一样侵蚀他的心脏,不甘心的继续追踪着。

最终,迪卢木多站在了一间魔法材料店门前,隐秘而阴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魔法店被结界所掩盖,稍微懂得魔法的迪卢木多又一次燃起了一点希望,毕竟,肯尼斯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强大的魔法师,也许……也许他就在店里呢?

颤抖着手,紧张的伸出,期待和恐惧的心情让他简直要爆炸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咽着口水,蜜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门扉,却怎样也不敢开门。

“欢迎光临……客人,您要干什么?”

卖材料的店主显然是知道了有人站在门外,主动开门却被矫健的客人猛的掀开了用来保持神秘感的兜帽,还未来得及发怒却被客人那精致美丽近乎魅惑的脸所吸引,尤其是那原本满怀期待而后渐渐失去希望变为近乎绝望的痛苦表情,过程的美妙甚至值得吟游诗人不停地传诵。

迪卢木多抱歉的放开了店主,不大的小店分布着架子,每一个魔法材料都被小心的隔离着摆放,即使如此,仍然有着魔力在隐隐的散发出来。

“你这里最近有没有穿着蓝色……不对,有没有一个金发的男人光临?”抱着最后的希望,迪卢木多期待着,说不定这里会有肯尼斯卖出的蕴含魔力的东西。

“这……您这么问,真是不好回答,事实上,您是这个月第一个光临的客人了。”老板好脾气的回答,如此美丽的外貌终究会给人不好意思发怒的影响。

老板给出的答案令迪卢木多无比的失望,只是手中的琥珀石却依旧坚定地指引着他。

“难道坏掉了……”喃喃了一声,却又依然不能死心的追着感受到的魔力朝着一个柜台走去。

那是一排珍贵魔晶的材料架,精细的结界似乎出了什么意外被打开着,身后的老板跟上来解释着最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这么做,维修会在下午做好的话,摆了摆手,迪卢木多看到了一块造型奇怪的魔晶。

魔晶的外形看起来很怪异,他看来看去总觉得更像是一只脚,一只人类的脚,甚至连脚趾甲和脚背上或许算是筋脉的部分都清晰无比。

在征得店主的同意下,迪卢木多拿起了那块魔晶,犹如蕴满了雾气的白水晶一样,魔晶散发着独特的魔力波动。

令他无比熟悉的魔力。

惊愕的攥紧了魔晶石,颤抖着手将琥珀石小心的贴了上去,然后清晰的感觉到琥珀石的指引消失了。

“哦,客人您喜欢这个?”店主精明的双眼看到了迪卢木多的反应,开始自觉地讲解着商品的来历,“您知道吧?十年前那场浩劫,据说这个魔晶是在当时的主战场之一埃布拉纳得到的哦,是一个幸存的佣兵团砍杀了一只强大的有着金色毛发魔兽得到的呢!而且那个佣兵团可是现在最有名的佣兵团啊,那只魔兽据说能够控风和水,真是可怕。吟游诗人都在传诵着,这样的魔晶一定配得上客人您……”

喋喋不休的大段介绍被迫中止,面前的客人递出了一个小袋,店主惊喜的打开袋子,一整袋的金币混杂着一些贵重的宝石,比其他标示的价钱还要多出许多,而当店主终于想起来还要返还一些的时候,狭小的小店已经再次只剩他一人了。

“客人……?”

迪卢木多浑浑噩噩的骑着马漫无目的的飞驰着,很快冲出了城镇朝着荒野跑去。他的思绪完全陷入混乱,店主的话不停地浮现在脑海里。

[是在埃布拉纳得到的……]

迪卢木多记得他和肯尼斯就是在那里分别的。

[强大的魔兽啊金色的毛发……控制的风和水……]

肯尼斯金色长发的样子浮现在他的眼前,曾经驱使着风驾驭者水的姿态仍旧在他的记忆中闪闪发光。

[佣兵团砍杀了它……砍杀了……砍杀……]

“不!!!!!!”

恼怒的喊出声,迪卢木多终于从思绪中惊醒,怀中的“魔晶”被染上自身的温度,恍惚中他回忆起第一次和肯尼斯欢爱的时候,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脚是什么样子的。

“肯尼斯……”

疲惫的靠着大树,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昏黄的太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父亲大人……您……能否指引我呢……”

将手中那酷似人脚的魔晶抵在额头,十年来不曾求助的心终于不得不思考最好的办法了,否则无尽的糟糕想象真的会把他击垮。

十年零一个月过去了。

再次进入神迹森林,迪卢木多没有心思回忆过去,他只是焦急而痛苦的站在他的父亲,爱与青春之神——安格斯·麦·奥格的面前。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孩子。”安格斯抬手阻止了爱子的陈述,他只是悲哀而心痛的捏了捏迪卢木多的肩膀,“我不想多说什么,我的孩子……但是,不能放弃吗?”

迪卢木多的双眼震惊的睁大,颤抖的嘴唇嚅嗫着看着他最最敬重和爱戴的父亲,最终只能狠狠的摇头,仿佛要将脑袋里那些涌入的糟糕念头都甩出去一样。

“可是……”安格斯无比悲哀的抱紧了眼前被绝望笼罩的儿子,依然希望能让自己最宠爱的孩子放弃那段即使身为神的他也无力祝福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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