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刘汐打开刘淮的手，抢过帕子，自己擦起来，不复开始时候的胡乱，“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就是李豫来了么，你至于么你！”刘汐埋怨。

“嘿嘿，你自己来嘛，等你把脸上弄干净了我再给你洗头发。”刘淮一见着李豫人就变傻了似的，对刘汐也不那么上进了。

刘汐不理睬刘淮，只摸出个小镜子来照着，自己擦脸上的东西。

刘淮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很自然的拉起李豫的手，笑着问：“复习的怎么样，待会儿我看看你的卷子吧。”刘淮虽然知道李豫颇有天分，实力也很强，但到底是市一中的选拔考试，难度肯定不是县一中的题能比的，因而对李豫的学业也抓得很紧。

“还行。罗老师帮我找了好些题。”那年头网络还没有那么普及，罗竟自然不可能去网上给李豫找什么考试资料，镇上连电脑都还没有呢。但是罗竟对李豫是真的下了血本，竟然周末抽时间去了县里，找自己的老同学搜集关于市一中考试的各种真题来给李豫训练。

刘淮知道李豫从不说大话，说还行就表明差不多有八成把握了。刘淮向来是相信李豫的。

一时之间，两人静默，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口中一难吐字，就这么拉着手，相互的看着。

刘汐弄完脸上的东西，转身找寻刘淮，看刘淮李豫两个人相互看着不说话，心里怪怪的不是个滋味：“哥，帮我洗头！”

“啊？哎！”刘淮放了李豫的手，跑去给刘汐洗头发。刘汐微微的偏头看李豫，发去挑衅的眼光，李豫光顾着看刘淮，却没注意，夜晚就要降临，天空中零零散散的飘着些星星，一闪一闪的，虽不明亮耀眼，却是点缀得恰到好处。就像认真的给刘汐抓着头发的刘淮，不是惊才绝艳，对李豫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窝心。

第十三章：进去校园

六月十一十二号，刘淮中考考试完毕。

六月二十五号，李豫省统考考试完毕。

六月二十六号，李豫县一中选拔考试完毕。

六月二十八号，李豫市一中选拔考试完毕。

七月中旬，考试结果出来，刘淮全县第四名，可以直接升入市一中；李豫刚好超过市一中录取线三分，低空掠过。

八月二十三号，两人整理好衣物行李，准备出发。本来詹晓芬是想送他们跟着一起去学校的，刘淮拒绝了。

七天的军训过后，两人正式的进入了市一中开始生活。

市一中分新老两个校区，新校区是高中部，老校区是初中部。

初一四班教室里，李豫的班主任王艳正在讲话。

“首先呢，欢饮在坐的各位同学来到四班这个大家庭，在未来的三年里，我呢，将会和大家一起走过，希望我们能够相处得很愉快。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教室里不知谁带头鼓掌，接着全班受到蛊惑一般的，都跟着鼓掌。

王艳抬手示意大家停止，继续：“我叫王艳，今年呢，25岁，才毕业两年。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叫我艳姐。”台下一片哄笑。“我以前只跟着老师，我的老师一起管理过班级，但是这次呢，我将要独立的管理四班这个集体。说实话，我也很紧张 ，”王艳用手平复自己的心情，台下的学生们又笑起来。

“所以呢，我希望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大胆的和我说，我也好改正，好不好？”王艳加重声音来说。

“好！”经过军训的学生们别的没学会，起哄倒是学了个十全。

“老师，能不能在教室里安一个饮水机。我们口渴了都没说喝，现在。”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同学站起来大声地说。

“这个学校会找人来的，你们不用担心。”王艳回答。

此后，陆陆续续的有学生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王艳都一一作答。

放学后，李豫起身走出教室准备去找刘淮。

“李豫，李豫，一起去吃饭吧！”先前最先发言的那个小胖子拉扯李豫的衣服。胖子叫诸城，不过李豫并不知道。

李豫很迷茫的看着诸城，一言不发。

“嘿，军训的时候我就站你后面啊，我叫诸城。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说着，就开始拉着李豫走。

李豫稍微有些抗拒，“我要去找我哥，你先去吧。”

“哦，好嘛。那我先走了。”诸城有些泄气的走了。

李豫穿梭在人群里，随着人群慢慢移动，面无表情，一步步向着楼下走去。到了楼下的银杏树旁，和刘淮约定的地方，不过，刘淮并没有来。

九月份的银杏树树叶还没开始黄，满是一片绿意。树荫下的李豫无聊的来来回回走着，时不时的看看新校区方向，可是刘淮迟迟不来。

渐渐地，楼下的学生都走完了，只有三五几个还在一堆坐在湖边的廊坊上看水里的游鱼，不是的扔东西进湖里。

李豫最后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刘淮还是没来，只得自己回寝室了，连吃饭都给忘了。

到寝室，其他的五个人都在玩笑，看见李豫回来，有两个人给他打招呼，其他的依旧自己说自己的，并不招会李豫。李豫向打招呼的两个点头说了句“回来了。”就独自走去自己的床铺，爬上去卧着。

“李豫，先前你哥来找你。”张正说，就是先前给李豫打招呼的其中之一。

李豫听见刘淮来找过自己，噌的一声爬起来，“他什么时候来的，说什么了？”语气很是着急。

张正不明白为何李豫这么紧张，只说：“他说让你下午去他寝室找他，其他的就没说了。”

“哦。”李豫全身没了力气似的倒了下去，出身的望着天花板。

学校的喇叭传来催促的号角声，寝室管理员一间房一间房的提醒学生们，午休时间到了，快些上床睡觉。

李豫鞋子也没脱，就翻过被子盖着腰部，沉沉的睡着了。

第十四章：李豫的沉默

李豫下午去找刘淮的时候，刘淮还没回来。刘淮的室友让李豫在刘淮的座位上等会儿，李豫只好干坐着等。

李豫发现，随着两人来到市一中，这种等刘淮的情况越来越多。之前军训的时候，刘淮在新校区，李豫在老校区，每天军训很累，李豫总想去找刘淮。可是好几次都没找到刘淮，只好在刘淮寝室等他。

李豫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很想刘淮，却又忍不住责怪刘淮——他说不出是什么理由，但心里就是对刘淮有股怨气。

李豫无聊的扫描着刘淮的书架，上面满是文学书籍和杂志——小说，散文，诗歌，甚至戏剧，应有尽有。

李豫被一本叫做《玩偶世家》的戏剧吸引住了目光。他站起来拿出那本书，查看封面和目录——易卜生。挪威，然后是关于作者和作品的简介与评价。而目录的最后一项是一篇关于《玩偶世家》的文章《娜拉出走以后》，作者署名鲁迅。

李豫情不自禁的翻看起来，深深地沉浸在作者设计的世界里。

刘淮回来的时候，看见李豫正在自己椅子上看书，心里很是愉悦。刘淮悄悄地走过去，站在李豫背后，静静地看着他沉静的样子。

许是李豫感觉到了从后背而来的目光，转过头，见着是刘淮，喊了一声“淮哥。”然后却没什么话了。

刘淮不以为意，李豫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你来多久了？中午我没去找你。我有事儿走不开了。”刘淮解释。

李豫看着刘淮，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淮走到椅子边，摆了摆下巴示意李豫屁股往边上挪一挪。刘淮坐过去，伸手环抱着李豫，瞅瞅他看的书：“《玩偶世家》？你喜欢这个？”李豫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是不说任何话。

刘淮上一世就喜欢文学，虽然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临床医学成为了医生，但是他对文学的兴趣依旧只增不减。这一世，刘淮经历了人事变化，对文学不再是盲目式的狂热，而是跳脱了文字本身，开始审视这个世界的规则。比如，如果是上一世的刘淮，看见《玩偶世家》，可能会是因着后世人对他的评价，带着主观眼光去看待娜拉和海尔茂，然后说上一堆大而无用，华而不实的大道理。可是，现今的刘淮，可能会问和鲁迅同样的问题，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社会制度不可能因为谁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儿改变，人性的本质也不可能会随着时间的飘移发生根本的改变。如娜拉一样玩偶般的女人，如海尔茂一样混账的男人，千百年来，一直都在。唯一的区别，鲁迅或许想要改造这个世界，剔除人性的劣根，而刘淮，只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市民日子。当然，这样的日子，不能少了李豫。这是执念，没有缘由没有终结，只要刘淮还有意识，它就会一直存在，除非刘淮放弃。可是，就现在而言，刘淮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刘淮和海尔茂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想要的都是自己臆想里最完美的配偶或者情人，只是刘淮表现的不那么直接而明显而已。

然而，有娜拉的出走，就有李豫的觉悟。

李豫只觉得自己和娜拉似乎有着同样的命运，都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充当着被塑造的角色，而挡自己表现出不一样的时候就会被抛在一旁。

李豫很困惑。

刘淮对李豫的沉默习以为常，只自己说自己的：“我担任了班上的班干部，有时候可能会很忙。”

李豫点头。

“你呢，情况怎么样，班上的同学都认得清楚么？军训过后身上还疼不疼？”刘淮仔仔细细的问。

李豫摇头，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句：“没事儿了。”

此后，无论刘淮问什么，李豫都是只有摇头点头。刘淮本来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窝火，自己这么苦口婆心的问东问西，一句回复都得不到。

刘淮忍住气，对李豫说：“你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天晚了，待会儿老师要来查寝的。”

李豫起身，说了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淮有些破烦的揉搓自己的脸颊，“啊啊啊”的叫了几声烦。只觉得李豫实在是个白眼儿狼，以前在家的时候都多可爱的，怎么现在这么让人窝火。

刘淮只顾着怪罪李豫，全然不顾着检讨自己。他出任班干部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虚荣心——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尽管思想上直到认识了许多东西，但真正的到了现实生活里，活的还是那么俗不可耐。

李豫回到寝室的路上，一直在想书里的内容，娜拉对着海尔茂的爆发，让他也想忍不住的向着谁这么大吼大叫的发泄自己的苦闷，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刘淮。仔细思量，刘淮却又不是海尔茂，李豫的思绪是剪不断理还乱，一团麻找不着北。

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豫只有沉默。沉默是最好的回避方式。

楼梯上李豫的脚步声回荡，总显得有些寂寥。李豫印在墙上的影子，随着灯光的不同亮度发生弯曲扭折，就像是刘淮的思绪。

第十五章：中秋夜

转眼已是国庆节放假，到了又一年的中秋。

刘淮和李豫都没回去。

刘淮师哥很奇怪的人，在家的时候，他对父母孝顺至极，对刘汐宠爱至极，可是一旦离开家，他就很少毁想起他们，更别说打电话回去问候什么的。常常都是詹晓芬想起了，想了解了解儿子的近况，才会抽时间打个电话给刘淮，然后母子两东拉西扯半天，鸽子说着最近自己身边的事情，挂了电话，双方仍就是做自己的，再不会多管多问。或许，这家人的天性都是如此——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用一百满分的心去对待，离开了再不费半点儿心思去多想。也许这是淡漠，也许这是活在当下，但他们就是这样的。

而李豫，对他来说，刘淮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无处可去，他无法逃离。

李豫自看了《玩偶世家》以后，心里对刘淮就起了疙瘩，不过远没到达和刘淮破裂的地步，只是他说话做事都有了些思量，再不复之前的完全信赖。刘淮却还没有发觉这种异样。

中秋放假五天，李豫和刘淮寝室里的人都回去了，只留了他们。李豫干脆就住到了刘淮那儿去。两人白天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李豫虽然考上了市一中，但是很多软性基础并不能和来自城市家庭的孩子相比，见识谈吐都还带着浓浓的乡村风；而刘淮，却在努力地写东西投给杂志，希望能原自己的一个梦——这又是刘淮的另一个奇怪之处，别人穿越重生的金手指大开，到了他这儿，可以用惨淡来形容，唯一的金手指估计就是能勾搭李豫和三不着两的帮父母快一步的进入市场经济，实在是不敢说好。

两个人买了吃食饮料，一起坐在学校的草坪上看月亮看星星，倒也算得上浪漫。刘淮让李豫躺着，头靠在自己腿上，不时地喂东西给他。

偏偏李豫是个杀风景的，这个时候就想起了《玩偶世家》。刘淮这样子，和对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呢？李豫心中很是不忿，但又爆发不出来，只紧闭着嘴，不想接刘淮递过来的食物。

刘淮没怎么注意，嘴里哼着王菲的《明月几时有》。其实那时候王菲的《非卖品》刚出来，远在偏远县城的李豫哪里有机会听到，只觉得刘淮嘴里的调子很是动听，还是忍不住的问了：“这是什么歌儿？”

刘淮见李豫喜欢，便献宝似的和着歌词唱了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豫坐起身子，看着唱歌的刘淮，刘淮回之一笑。李豫难得的也咧了咧嘴。

一曲唱完，刘淮邀功，问李豫唱的好不好。李豫点头。刘淮嘿嘿两声，问李豫：“你会场什么歌？”

李豫凝神想了想，摇头。

“不会吧，一首也不会？学校没教么？”刘淮夸张地大叫，在安静空旷的校园里回荡许久。

李豫犹豫一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同一首歌》算么？”

刘淮对李豫唱歌的样子很是向往，不拘是什么歌，只要是李豫唱的，他都会觉得欣喜：“你唱来听听呗！”刘淮蛊惑李豫。“唱了有奖励哦！”刘淮笑着鼓励。

李豫有些不敢，只摇着头不答应。

“嗯，我给你起头，你跟着我一起唱好不好？”刘淮还是很期待，不等李豫拒绝就拍着手唱了起来，“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刘淮声音清脆响彻，唱起歌来还是很动听的，。他眼睛看着李豫，对他挑眉。

李豫听着刘淮唱，听着听着还是跟着哼了起来：“星光洒漫了所有的童年，风雨走过了时间的角落……”

刘淮一边唱歌，一边身子向着李豫挪近来。

两人合唱的歌声缓缓地散开，飘扬。

“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

“呜呜……”刘淮像个色狼一般的，亲上了李豫。

李豫开始有些没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微有些抗拒。

刘淮开始以为是李豫害羞，还强按着李豫的头不让他逃避。等李豫挣扎里好几回还是不回应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李豫是真的不喜欢。刘淮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不想就此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只得安下心里的不满，轻声的问他：“你怎么了，不喜欢么？”刘淮双手放在李豫的肩膀，殷切的看着他。

李豫低着头，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不言不语。

两人间的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第十六章：不合时宜的情动

“有时候我总觉得，我和娜拉没什么区别。”李豫思考一番，还是说出了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