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朱染荼蘼
朱染荼蘼  发于:201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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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说完,腰就被他的手勾住,身体一瞬腾空被摁在刚才的案几上,书卷纸笔散了一地,他抵在我的身前,滚烫的体温让我一下迷蒙起来,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颈……

一夜春宵半醒梦,素月姣人徐清风。

16、阳空

几日后。

飞瀑自亭后奔泻,晴空丝阳,将腾起的水雾变得迷离,一座亭子于瀑下水境的青磐上袅袅而建,亭柱雕凤,亭檐描凰,用的竟是极珍贵的金丝楠木,玉制桌凳温润大气,雕刻手法像是山水写意,丝毫不觉繁琐却有种贵气似浑然天成。而静坐在那里的红衣佩剑者,背影清美,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张扬。

“季凰烟。”四周无桥,我运起轻功,足尖点水缓步走向石上亭。

这座亭子其实并不简单,江湖有名“阳空亭”,从桌凳到亭上的一砖一瓦全都是由建筑鬼才摄紫亲自设计并修建,而江湖有传,出自摄紫之手的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天上落尘之仙物。

“你来了。”他站起来,红衣飞扬。

“上次的事,多有得罪……”我平心道。

他笑笑,漆黑的瞳孔中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侧身,示意我坐下。

“让我来是所为何事?”我直接开门见山。

“自然是有事相求,”他的表情似是嘲讽,“但想必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那你没事找事叫我来干嘛?

我表面上还是平静,坐定:“何事?不妨说来。”

“杀了绯墨。”他冷冷抬眼看我,目光犀利。

万人仰望的玉宫主,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自然也是招来嫉恨无数,可如此坚定的着实少见,他的双眸透着的浓浓恨意让我不觉脊背发寒。

“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勾起紫砂茶壶,自顾倒了杯茶,茶香四溢,让我的心境也平复了些。

“你应该知道我们季家曾经的灭顶之灾吧?”他双眸带着沉重的色彩,杀意乍现,“那刽子手便就是——绯墨。”

最后的两个字一下轰击进我的大脑,我的手不知怎的不受控制,紫砂杯一下滚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就泼在了脚下。

一个侍女匆匆过来收走了地上的碎片。

我不可置信的地看向他:“江湖皆传这是家族内战,是季家二子……”

季凰烟冷哼一声:“你在他身边的时间大概也不短吧?你难道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吗?”

这一问确实让我噎住:是啊,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从头到尾我都是意气用事,自己被看得一清二楚再回头望他却像雾里看花……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他的容貌,而这些,天下人皆知。

我苦笑一下:“是啊,我……真的不曾了解他。”

季凰烟不急不缓的又斟一杯茶给我:“为修炼魔功、屠光全家上下三十五口——江湖传言也确实有几分可信,但是想必都没想到是看上去从容优雅的玉宫主吧?”

我慌忙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脸色,茶到舌尖微烫,接下来便是苦。

“可我并未看他修炼任何魔功。”

“《绯樱式》。”他面向空阳飞瀑,轻语道。

绯樱式?!那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我小时听父亲无意讲过,自练樱花三招开始,瞳色渐为绯色,容貌更是趋于绝美,”他停一下,“虽说当今天下有十大顶级武功秘籍能改变发色甚至瞳色,但是变成那种古怪颜色的又有几个?”

我默。十年前,有一神秘人在江湖上发布消息,说人间存有的武功秘籍有十本是凌驾于其他之上的,排名后五的还好,而排在前五的几本秘籍,它们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仙气”或“鬼气”,非人间之物,常人修炼,必要付出大代价。

这排名也并不怎么准确,因为有些秘籍倾尽人一生也无法修炼成,所以就依照人能所到达的极限来排的序,即使到现在还有争论,但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奉它为真理了——因为后来有人放出消息,散布消息非常人,而是仙人。这种胡扯的东西竟也有人信了,三人成虎,更何况有那么多人都给拐进去了。

据我所知,《绯樱式》正是排行前五中之一,且是唯一一本“人间之物”,众所周知它是由若绯宫前任宫主重璎亲手谱写,可它却牢牢占据了第二的位置,傲视天下。

“想必他正欲修炼《木樱九式》。而那,需要顶级灵器。”他看向我,眼底深邃。

“你是说……玄冰玉?”

“不错,且冲击顶层,需要以杀亲为媒介。”

“杀亲?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我惊讶,“但他当时又为什么放你走呢?”

他只笑着看我,眼中几许轻蔑。

难道……我觉得自己心中有惊雷乍起——季若谷!

绯墨怎会这般丧心病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湖地位还是绝世身手?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已如探囊取物了啊。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不相信自己曾深爱的人城府如此之深。

可这种事季若谷应当很明白,可又为什么……

我赶回京城,又算算日子,调转马头去了琉玉山庄,果不其然,珺琰正在案前读书。

他专心致志的样子让我不忍打扰他,但看他又有几分疲惫,便找人取来毛毯,轻手轻脚地从一侧飘过去给他盖上。他抬起头,露出个有些苍白的微笑:“晗儿,你来了。”

我一惊,许久没有留心,他竟这样消瘦,但还是笑道:“你一点都不惊讶,真无趣。”

他便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哎呀,晗儿你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哎……”

我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抽,抬手在他肩上招呼了一下:“看你……”

不只是我手下失了轻重还是怎的,他竟咳了起来,我急忙拍拍他的背:“怎么了?如今怎么弱的跟爬虫似的?”

他却抬手捏住我的鼻子:“不知道是哪个爬虫当年窝在路边都没人要,还是我慈悲为怀……”

“行了吧你!”我看他没事了,竟又开始耍宝,急忙把我的鼻子解救出来。

“嗯,说有什么事吧?”他那双邪肆的眼睛又是神采奕奕,我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做委屈样。

他斜眼看我,没说话。结果就是我投降了,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行吧,我这有件蹊跷的事……”

因为绯墨这情况太极端,搞得我连“虚拟状况”都没法编,只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了珺琰。

“她死了不正好?正了却你心愿。”他眼神中又是充满了戾气。

或许在他面前我根本就不应该再提绯墨。

“对不起……”我抱住他。

“何出此言?”他一身月白缎衣,神情冷漠。

“对不起。”我将头埋在他颈间。我这样道歉的样子还真想他当年那样,该说真是有趣还是世事无常?

“好了……”他将我拽到胸前,温柔地将我环住,毛毯顺势就落在了地上,“不如就去他的所在地打探一下,我陪你。”

他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复杂,可都被生生压抑住,像是千年深雪,谁知那雪白下掩藏着多少秘密、多少忧伤与遗憾。

珺琰,我该怎样回报你……?

绯墨大婚将在永源寺林处留三个月,倾宫而出,若绯宫不留一人。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如此信心,无人会找到神秘莫测的若绯宫呢?

我与珺琰很快就到达了承诏,并且我也很熟练地找到了密道,在黑暗中拉着珺琰七拐八拐也见到了阳光。

樱花依旧繁盛。

我不知为何,忽然想去那绯寒池一看,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浮桥依旧,菡萏却不知何去,栏外树下,添了一只大秋千——也或许从前就有,我没注意到罢了,毕竟那段时间我大部分是看不到什么的。

我让珺琰稍等,去了亭里一看,仔细地看了每一处角落,抚摸了每一个曾经触碰过的地方,却看见一首词题在亭柱上。

夏风弄细水,碧波荡漾,华玉流年几何愁。花影溅满苑,流云缱绻,柳雾初见少年游。

细珠落浮萍,珠玉敲磐,犹记星幽映盏酒。轻蝶戏菡萏,月下白首,夜雨飞霜竹笙奏。

完全怔住,那前几句分明是我当年信口胡诌之句,竟然……那如游龙般的字体,定是绯墨亲手所书,每一横、每一撇,都让我几乎落泪。

我默默从浮桥踏回,冲珺琰傻笑笑,带着他去了重樱殿——果真无人,且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随即又去了松月殿。

软金珠帘,画屏玉雕,一如当年,却觉得陌生。

“这些要是都收缴国库,黎民百姓就要少受多少苦啊……”我看着桌上的玲珑玩意儿,不觉感叹。

珺琰不语,拨开木案上零散的几张宣纸,抽出被压住的一张信封,打开看几眼就递给了我——那是一张药方,寒陨疾。这是种怪病,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患上,但患上后,便经常觉得周身发寒,而死时奇冷无比,面色发青,极其凄惨,且发病前无任何征兆。不知是谁得上这种怪病,那这人是绝对活不过二十的。

方上记着些缓解之法,无心去看,只觉得右下方一只蝴蝶章有几分眼熟

我攥紧了那张药方,想起季若谷确还不过二十,莫不是绯墨想把她接过来……我越想越觉得靠谱,刚想拽住珺琰,却觉得屋里进了些风,花香清溢。

“珺琰,你……”话说到一半就噎在嗓子里,我听到佩玉碰撞的声音,还有旋转飞舞的花瓣。我不敢往上看,瞅了眼珺琰,他竟然还是一脸笑意,丝毫不把我们的行为当做不见光的……

“寒玉。”轻柔温软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17、年少

我硬着头皮看着眼前的人,他刚从半空中施然落下,衣袖发丝都被风带着向后飞扬,明媚的阳光就在他身后,他的风华就像从光中走来。我不能在此刻继续失神下去,忙笑道:“玉宫主,抱歉打扰了。”

他也勾勾嘴角,是最疏离的弧度:“离掌门前来为何不提前知会?我好早做恭迎。”

他现在的态度让我不得不觉得刚才那句“寒玉”根本就是我幻听。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快步去拉住珺琰:“不便多做打扰,先行告辞。”

绯墨目光流转:“还未请教这位?”

我皱了皱眉:绯墨早见过他了罢,就在我失明之后……他倒是极有可能对珺琰不利。这时候我其实非常怕他将我们扣下,我也就罢了,珺琰却不能多日不在朝。

“宇含笑,”他笑得从容,“今日一见玉宫主果真不虚‘玉颜’之名。”

“今日我想同离掌门叙旧,改日公子前来必盛宴款待。”绯墨在很明确地下逐客令。 他的眼神朝向我,双眸像是无底深渊。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珺琰眉眼一挑,根本没打算回应他——一个个的都什么死态度啊!

绯墨看向我,眉头微蹙,眼神像是无底深渊,让我心口一阵揪紧,但我还是开口:“我与他同来,自当同去,玉宫主我们还是有缘再见吧。”

“……也罢。”绯墨叹息,右耳一朵玉樱莹莹。

玉宫主何时懂得让步?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一路提防着走出了若绯宫,路上还是空无一人,我回头望一眼,松月殿的门前依稀有个人影,他弯着腰,似乎痛苦不堪,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我,但我也只把那当做了幻觉。

没有多想,只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速速离开了。

……视线模糊,思维不清,迷迷荡荡的,像是回到了过去。

淅淅沥沥的雨,是一年的清明时节。

天寒派的后园中,十二岁的孩子在练武,一招一式力求完美,瞳色浅浅,带着微微的蓝色——那便是我。

“你这个疯子!别来烦我!”我怒视一个脏兮兮的男子。

他的眉宇间还存着些英气,却也被那邋遢掩盖了,头发打着结,在雨里咧开嘴角又是疯疯癫癫地说:“我的女儿可美了……”

“是是是,她叫七裳!”我不耐烦道。

心里却是鄙夷,还有些同情:看他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多些,他的女儿与他分离时至多不过才两岁,估计还不怎么记事呢,一个小不点哪来美与不美?

“她叫七裳……七裳……多好的名字……”他又傻笑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她与你的年岁差不了多少,我便将她许给你了,快来叫岳父!”

我对他这种思维跳跃早见怪不怪了,这人自我记事起就在天寒待着,我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用意,怎么会留一个疯子在身边。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疯子名字叫季风喻——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我不再理会他,继续练武,雨丝轻柔地擦过脸颊,酥麻骚痒。

一人自桃花树后走出,脸上虽带着些稚气,却也隐隐是绝代风华——一双眼角微勾的美目已夺去了所有的视线,我虽在暗暗抽气却还是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来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轻轻一笑不只能让多少人折腰,可他挑挑眉,笑容里充满了戾气与猖狂:“绯墨。”

他的态度很傲,让人十分不舒服:“后院不得别人出入的。”

“我是与家母来此拜访,天寒难道要拒人于门外吗?”

他冷不丁给我扣上顶大帽子,我一时不知怎么接口——一个少年而已,感觉竟是城府极深。

我握紧剑柄,只看着他,而他盯着我手里的剑,笑眯眯的样子,却似乎很是轻蔑。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正值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开口挑衅道:“我们来比试下如何?”

“不必。”他雪白的纱衣沾了水,却飞得依旧飘渺。

我一剑刺出,不由分说——最快的轻功加上强大的剑法,不信你能挡得住!

可我确实是自负了,他不闪不躲,却折下花枝斜掷向我,打偏了我的剑,我在这刹那间收不住力气,剑锋一偏直直的刺向树下的那个疯癫的人。

不可以!

我强行将剑锋偏开,巨大的劲力让我的手腕瞬间脱臼。

正在傻笑着的疯子目光直直地看向绯墨,笑容停滞了起来:“韶颜……”

我没注意他,瞪向了笑意盈盈绯墨:“你是故意的吗?”

“没错,我这是在帮你。”说罢,他望向树下的男子,神情绝然。

疯子发起抖来,双眼通红:“韶颜,为什么……为什么……你……我要杀了——”

韶颜是谁?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的声音却突然梗在了嗓子里,喉咙正是被什么东西贯穿,血洞正汩汩地流出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将他附近浅浅的水洼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我木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好可怕,竟视人命如草芥!他只是一个对旁人没有任何威胁的疯人而已!更何况他也算是陪我长大的人,怎么能……最可怕的是,我根本没看到他是何时出手的,以我的能力根本看不出他的内力深浅,也就是说——他比我强了很多倍,只要动动手,我的命就交待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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