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湖籁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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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马上快马加鞭赶去北疆战场,我赐你监军一职,归来之时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十五章:哀哉两决绝(上)

汪直一怔,只得低头谢恩。陆诩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攥着朱见深的腕子,浑身微微颤抖。

朱见深一只手勾住他下巴,俯身浅吻他嘴角。

“不是我不放过他,而是你。你若能忘了他,他何必至此?”

说罢,朱见深勾着他下巴的手放下,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可惜不能,你忘不了他,他只能是这个下场。”

语罢陆诩怔住,而汪直则悄然行礼退出,这偌大的殿堂突然就显得无比空旷。

汪直前脚出宫,后脚朱见羽便派人来请,只说是与其共絮同朝情意,特请汪大人饮酒。汪直笑笑,当下便明白这小王爷打的什么主意。

酒过三巡,汪直对于朱见羽的暗示装作不知,一股脑的打太极,朱见羽也不急,只一个劲儿转着弯儿的和汪直絮叨。

“王爷欲知前线战事,下官派人快马回报即可,莫误了王爷千金之躯。”

“岂敢岂敢,汪大人车马劳顿,而前线又战事吃紧,莫说一人一骑,哪怕一只信鸽,这般日日回传,也费了太多心力,不可不可。”

这般太极打了几圈,朱见羽亲自起身斟酒,到将汪直吓了一跳,忙也起身相让。就二人身子相错的当口,朱见羽自怀中掏了件物什出来,在怀中浅浅露了个边角,便又塞进怀里。汪直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坐下,再不阻朱见羽斟酒。

这一翻酒酣过后,汪直告辞,当夜便派人将自家下人的衣服送了一套到王府上。

次日打早儿,汪直一行出发,贴身的小厮竟跟着汪直进了马车。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一只手启了窗帘,微光映着一张唇红齿白的脸,正是朱见羽。

彼时,北疆边境。

忘舒混在随军大夫的军帐里,一手碾药,一手执了小扇扇炉中的火,乌黑的药汁儿翻滚,不是发出哧哧的声响。

战事惨烈,崔无欢也没想到这批女真的战士如此彪悍,行动中都带着决绝,全都悍不畏死,借着强壮的身体往上冲,似乎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如今先锋军死伤众多,几乎全挤在医帐中,崔无欢明知忘舒现在军帐内,却始终不曾进去。

此时正值夜半,医帐中却灯火通明不曾休息,崔无欢坐在自己帐中看地图,忽闻外面吵闹起来,下一刻便有人来报,敌军夜袭,已来至帐外。

崔无欢猛的起身揪住小兵衣领往帐外拖:“去告诉舒戚慕,说我让他带那人快走,待我退敌后再归。”

崔无欢反手一推,将小兵往舒戚慕的大帐推去,小兵回头看了两眼,而后快步向帐子跑去。

月隐久不现,帐外喊杀声震天,崔无欢一手持剑,引终将士御敌。医帐里,舒戚慕一手扯了忘舒手腕儿,他却执拗的不肯走,一心要冲出军帐,冲进外面的杀圈儿里去。

舒戚慕不言不语,一掌刀将他劈晕,直接扛上肩膀在满营士兵中穿行,临走前尚回头看了崔无欢所在的位置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层层叠叠,丝毫寻不到他半点人影。

次日清晨,兵退残墙,营帐倒塌一地,十万大军的营帐被敌军冲杀的乱七八糟。

军报快马回京,送战报的小士兵半路驿站换马,草棚饮水,却遇汪直一行人,朱见羽只问了军中主帅的情况,小士兵眼前一黑便被人抹了喉咙,朱见羽二话不说将战报截了下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向前线赶去。

与此同时,忘舒在一处庙宇中幽幽转醒,舒戚慕上前来扶,却被他推开。

“你莫在意,这是无欢的意思,他是担心你罢了。”舒戚慕说着,拾了旁边一摞方才外出捡回的枯枝添进面前的篝火里,北疆甚冷,忘舒身上盖了厚厚的毛毡,却依旧冻得微微发紫。

“他担心我?我最怕他这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从前宠我护我是为我着想,而今关我迫我亦是。”忘舒笑笑,收紧了身上的毛毡向篝火旁蹭了蹭,那火焰的温暖弥漫过来。太近了易被他烧伤,太远了却又感觉不到温暖。

“他……现在如何?”沉默良久,忘舒到底是开口问了,那人在心底眼里,十年都可以不管不顾,而如今只离开不到一天,他却忍不住了。

“无欢他……”

“怎样?”忘舒猛的抬头去问,穿过火焰却见舒戚慕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那笑带着了然。

忘舒微微低下头:“你若不说,就算了,我亦不问。”

“我亦不知,昨夜我匆忙间带你出来,军营中的情况我如何还能知道,你若担心他,我们回去就是。这样的夜袭,恐怕还难不倒他。”

第二十六章:哀哉两诀绝(中)

“我亦不知,昨夜我匆忙间带你出来,军营中的情况我如何还能知道,你若担心他,我们回去就是。这样的夜袭,恐怕还难不倒他。”

忘舒低头,浅浅应了一声,便伸手挑弄面前的火堆,那火堆明明灭灭,恍然间全是崔无欢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似从前一样总带着轻佻的笑意,而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去吧。”忘舒抬头,舒戚慕正看着他浅笑,那笑里隐隐有一抹玩味,他的孩子,终是舍不下那人。

于此同时,朱见羽也正与一干人等快马加鞭往北疆赶来,约摸再有一日光景,就能赶至大营。

深夜,忘舒与舒戚慕归营,军营内一片静谧,巡逻的士兵见了舒戚慕便上前耳语,舒戚慕目光一闪,正巧被忘舒看见。

“怎么?”忘舒问,心下跳漏了一拍,正看见崔无欢的营帐灯火通明,有士兵端着盆盆碗碗之类进进出出。

“忘舒。”舒戚慕回头,手掌搭上忘舒肩头,微暖的温度度过来,却引起阵阵战栗。

“无欢,受伤了。”他咬字很慢,一旁小兵缓缓退开,忘舒怔怔地站着,并无言语,知道舒戚慕伸手推他。

“去看看吧……”舒戚慕叹口气,将忘舒向崔无欢营帐的方向推去,忘舒还有些愣怔,只一路被舒戚慕推着走。

帐内灯火通明,大夫士兵乱作一团,大帐当中,一人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唇上毫无血色,宛如碧瓷儿。忘舒缓缓上前,一手附在崔无欢脸上,很凉薄的温度,太浅,太难寻觅。

“大夫,他怎么样?”忘舒回头,在众人的目光里伸手扯住大夫的衣摆,恍若一只乞怜的小兽。

“看……造化吧。”大夫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胡子,却现出衣袖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灯烛微晃,很静谧,也很平静。忘舒缓缓退至一旁,看大夫和小童在崔无欢榻前忙碌,而自己在一旁执了小竹签挑灯烛。火光暗了又亮,却从来不闪,忘舒向崔无欢的榻上看,满目殷红。

这一团慌乱直到黎明才结束,忘舒勉强支着身子歪在崔无欢榻前,一手拂开他额前刘海儿。

“崔无欢,你个鳖孙,龟儿子!”忘舒缓缓地念叨,指尖从他额前滑落,沿着高翘的鼻梁一路向下抚至唇线,款款摩挲,再往下握住崔无欢手指。

“十年前你不是东西,现在还不是!”忘舒说着,挑起半边嘴角,一侧的酒窝漾开,似石入水而生的涡漩。

“人呐,总是贪心不足,总要想的太多,当初我不走,或者后来我不回来……”忘舒喃喃说着,突然间指尖被人反手握住。

忘舒一惊,抬头,崔无欢的神色尚自有些晦暗,并不清明,似乎并无意识,却一味死死攥住他的手指不松手,力气不大,却如执拗的孩子。

“忘舒……”崔无欢终于喃喃地开口。

“我没事儿。”他说着没事儿的话,却唇色苍白,忘舒心里再抗拒,也还是在不舍里反手握住他指尖。

“别说了,留着力气,快些好起来。”忘舒缓缓开口,任凭他手指慢慢向上逡巡,一进二退的抚上自己侧脸。

言为心声。如水沸时。再多的过往和爱恨终究在这场惊吓里开始消磨,忘舒终于知道,原来失去,是那么惊心动魄的一件事。刚刚想到要丧失他,那种惶恐就令人无法承受。

崔无欢从以前的体贴纵容,到后来的霸道占有,全是不容拒绝的给予和于此截然相反的祈求。这种祈求叫人难耐,如所有极端的爱恨,水到沸时,果有白气氤氲。而氤氲中,忘舒终于看清,他舍不得,舍不得失去,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不回来。

那时候崔无欢的无赖,他的情谊和他的执着,如他所愿,终于灌注于唯一,此时此刻深刻而隽永地印入忘舒心底。

“我再不走了。”忘舒咬字温软,俯身将唇凑在崔无欢耳畔,这一句话至轻至重,而又至喜至悲。喜的是他终于明白,本以为自己倾心太少,不值得为这红尘琐事而贪嗔一生,可如今看来,就算是倾心一寸,也再难抽身而退。悲的是他如今才发现,太晚,若能一早知晓,或许他们之间更有情谊绵长。

崔无欢猛地颤动了一下身子,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是啊,难以置信,他这么说,是一时兴起?可曾还有下次?

“你……再说一遍?”崔无欢沙哑着声音,那语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惊疑不定,但惊疑里却又有掩饰不住的期盼。

“是啊,你以为你自己听错了?”

忘舒笑了笑,很浅很浅的酒窝,与当年相似却又不同。

“我说我再不走了,要和你并肩,一生一世一双人。”忘舒颊上红晕散开,却没想到还有如此时候。

崔无欢简直欣喜若狂,却突然觉得疲惫,嘴角勾的太高,已经隐隐发酸,手掌攥的太紧,带来不太真实的触感。但那疲惫里却又一朵一朵的开出花来,近在咫尺,全是一张张色泽鲜明的笑脸。

“忘舒,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崔无欢像个小孩儿撒娇一样,伸手扯住忘舒小指,忘舒愣了愣,终是俯下身去。

若是你哪一天再要离开,我就和你一起,若是你不走,我就带你回家。那伸手就能触及的面容,一瞬间真实起来,忘舒微凉的体温挨着自己的。

笑?怎么还笑的出来。崔无欢现在只想大声嚎啕,他的忘舒终于触手可及,他甚至想将这一世的眼泪流干,只为了纪念这一刻。

第二十七章:哀哉两决绝(下)

朱见羽与汪直一行人未过几日便赶到大营,崔无欢日日由忘舒照料着,已能下地走动,便常由忘舒伴着歪在他身上晒太阳。北疆多风雪,这几日却连连阳光晴好。

“将来,你是想来这北疆塞外,还是依旧去淮水之南?”崔无欢笑着,眉眼儿弯弯,尾部上挑的眼底一片笑意,无赖地抓住忘舒的手掌不放。

“都好,不再挑了。”忘舒吐字清浅,也任他将手掌捏在手心里揉搓,硬薄的剑茧挂着手心,也时不时从他指尖的琴茧上滑过。

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贪恋的不过是那一点儿安稳。忘舒回过头,笑着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身旁摆着一笑碟圆鼓鼓的核桃,他拿了一颗用小锤敲开,填了颗果肉在崔无欢嘴里。

“那就还去江南,你怕是在那里住惯了,这北疆气候不好,我要心疼的。”崔无欢笑着调笑,嘴里的核桃仁咬的沙沙作响。

忘舒撇他一眼没言语,手里的工作却不停。那时候,很久以前的时候,是崔小侯坐在他身边,一颗一颗的把这些坚硬的壳子捏开,果仁堆成小山一样,只等他顾。可惜了,忘舒现在才知道,如此安然的坐在那人身边,甘心情愿的剥开这样一颗一颗坚硬的果实,需要怎样的情感。

“喏。”忘舒又敲开一颗,捡了完整的果肉填进崔无欢嘴里,在这喧嚣的前线,这午后安闲的一如农家夫妇把茶闲话。

崔无欢眯起眼睛不说话,也许上一刻他还在想此情此景的真实性,或者说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人无非都是这样,得到了还不知足,知足了却又要害怕,非要一再确定,或者这么一确定,就走着走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忘舒……”

“嗯?”

忘舒回头,猝不及防,啪叽一声被嘬在脸颊上。太过熟悉的情景,隔了十年的时光再度重现。

忘舒慌忙四顾,原先守在一旁的士兵全都讷讷地低下了头。

“你!”

“我?”

“你竟敢!”

“我怎么?”

“你要气死我么?”忘舒笑了,连对话都一模一样,那时候那个崔小侯常常对他说,忘舒,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如今想起来,尚自历历在目。

“我是爱死你了!”崔无欢吊起半边嘴角,原来草木无心,却不会无情,忘舒就似一尾难折的竹,十年回头间,终于伸出手来与他相挽。

“主帅,监军到了。”崔无欢正眯起眼睛将忘舒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根发丝上闪着的光斑都彻底纳入眼底时,底下忽有士兵来报。

“嗯,迎吧。”崔无欢挥挥手,似是被打断了一样不快,眼角的笑意掩去,被忘舒扶着起身。

他早知道汪直会来,皇帝会在他这里安插眼线,那他又何尝每个传信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忘舒也没有,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朱见羽。忘舒没想到还会看到他,那时候为了崔无欢把他推进深渊的人,而如今,他嘴角含笑,如沐春风一样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忘舒有些怔忡,这张清秀白净的脸,似乎是比当年少了几分稚气,却也没多少沧桑。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跟着他和崔无欢后头叫着师傅哥哥和无欢哥哥的小小少年,似乎当年那些事儿全都不是他做的,而如今,他依旧清水芙蓉一般干净,但却似乎干净的有些过了。

崔无欢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不知道当年那些事全是如今面前这已经长身玉立的青年一手策划。他只当是忘舒不愿遇见从前的一些事儿和人,他们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都过去了,如今,就像是从新开始,他和他,都再没了那些顾虑。

“王爷,你也来了。”崔无欢笑了笑,亲自将二人迎进大帐。朱见羽也只是腼腆地笑笑,不着痕迹的瞟了崔无欢身边的忘舒一眼,忘舒颤了一下后退一步,却刚好被身后的崔无欢揽住腰身儿。

“你可先回师傅那里休息,我议事之后再去找你。”崔无欢在忘舒耳侧轻语,离开时唇侧还轻蹭过他额角。

忘舒笑了笑,他之前还想算了吧,可当初那种侮辱,他怎么忘得了,而如今,朱见羽又来了,他该护好他如今所有的。当初是他优柔寡断不进不退,才让人得了时机去将他和崔无欢指尖那点儿本来就微妙的联系打散,可如今,他再不会了,也再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忘舒回头便去找了舒戚慕,舒戚慕正坐在帐中看书,抬头见忘舒来了,便缓缓扬起一个笑。这笑里还带着鼓励的意味,似乎是笑着孩子终于摒弃那些扰人的执念,他既然如此选择,那自己为何不给于鼓励?

“怎么?崔将军要忙了?你倒是有空跑来我这里。”舒戚慕撇撇嘴,这话里还带了三分调侃的味道,本以为孩子脸上会出现意料中的那一抹红晕,可忘舒的脸却越绷越紧。

第二十八章:小桥流水人家

忘舒挨着桌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军中多日,他这嗜茶如命的性子也有所改,前线苦寒,哪会有好茶为伴,可有此粗茶也好,总不至于口中寂寞。

“我遇见当年将我和流年捉走那人了。”忘舒开口便直奔主题,倒是舒戚慕愣了一瞬,而后双眉渐渐立起。

“是谁?”他不问当初的原因不计如今的后果,他只知道当初那个人害了他的两个孩子,他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父亲,气鼓鼓的要去替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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