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光——葱白君
葱白君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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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骁:有我在别怕。

事后发暗器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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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这才发现原来那句“有我在,别怕”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别怕秘密会被泄露出去。青羽穿着中衣坐在床上,望着安骁从帐篷外面走进来。他不能指责安骁做得不对,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能比这样做更万无一失。他望着安骁平静的面容,“你知道我下不了手,所以才趁那时就动手,对么?”

“你想多了,只是随手而已。”

安骁脱了外衣,捻灭油灯,抱着青羽在床上躺下。青羽突然闷闷地道:“以后还是不要在营里做了。”

安骁才不理他。说归说,做还是要做的。一直到青羽发兵楚州,青羽每晚都受不住安骁的撩拨和他每晚都要行那事,不过再也没有被半夜在中军转悠的倒霉蛋撞见。临行前最后一夜,青羽一时兴起,沐浴后又穿上了甲胄,但是并没有穿衣服。待安骁看见裸身披挂着一身黑甲的青羽,不由得怔住了。皮革绑腿紧紧勒着他纤长结实的小腿,闪亮的锁子甲覆盖在白玉般的柳腰上,既英武,又显得无比柔弱。安骁不知道这两个矛盾的词汇是如何同时出现在青羽身上的,但是如果他知道后世有一个词叫“性感”的话,一定会拍案叫绝。他走过去,青羽用绑着手甲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在皮革和钢铁的气味中和他拥吻。“你有没有舍不得我?”

青羽低声道。安骁没有回答,只是又一次深深地吻住他……

28 安骁:攻城之术

显德五年元月,在上一年中受尽了晦气的南唐皇帝李璟为了洗心革面迎接新生活,改了个年号叫交泰,但这和把楚州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周军没有什么太大关系。青羽和金夏看着铁板一块的楚州城,只能望城兴叹。守着楚州的两员大将名为张彦卿和郑召业,都是赫赫有名的防守名将,不仅守得稳稳当当,还偷偷派出了一小队精兵跑到围城的周军营中放了一把火,把攻城器械烧毁了不少。青羽麾下兵强马壮,平原有铁骑山地有双刀,但是面对这种硬碰硬的攻城战还是啃不动。围城就和老子打儿子似的,挨打的难受打的更难受,但是一个还是要围,一个还是要守。青羽围城十日后就感觉不妙,跟安骁夸下的海口估计要糟。在扬州时他不顾属下的劝阻,把紫金山上劫来的粮草大半都送给了扬州百姓,自己没留下多少。还好这事只有金夏和少数几个军官知道,否则粮食吃紧这些拼了老命攻城的军士一定会和青羽拼命。要是和别人夸下海口,青羽就算去打家劫舍也要把城围到攻破的那一天,但安骁就无所谓,耍耍赖就混过去了。二十日前青羽派去跟安骁求援的传令官就已出发,但至今都没有回音。青羽每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终于在围城后的第四十日等到了安骁本人。安骁不仅带来了更多的士兵,还带来了上百车粮食。“你让手下把粮都给百姓的时候我让他们留了一些,没有告诉你。”

安骁不温不火道,“现在你没资格怪我了。说好的无论如何都给我攻下楚州呢?”

青羽可怜巴巴地望着安骁。自从河中城一役之后青羽就对攻城战有了心理阴影,再加上围永兴时出了谢一言一事直接让他深陷囹圄,一提到攻城他就心慌。安骁眯着眼望向那堵土黄色的城墙,问青羽,“你记得河中城的城墙是什么颜色的?”

青羽莫名其妙,“灰白色。”

“你看看这座城的城墙是什么颜色的?”

安骁好像在教导三岁的小孩一样耐心。青羽乖乖答道:“土黄色。”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哎呀,安骁,我真是猪脑子。”

河中城的城墙是以糯米汁合了石灰浇筑的,比钢铁还要坚硬,青羽在攻打河中城时便试过用武器破坏城墙,徒劳无功。从此他一看到城墙便断了用暴力破坏的念头,不想这楚州城只是一般的黄泥砖墙,最耐不了热。青羽一声令下,全体进攻。手持圆盾的轻装步兵挡住城上射下来的羽箭,手持工兵铲铁锹等物的士兵死命地在城墙下挖起洞来。坑洞一成,早有轻骑兵送来一捆捆柴草扔到坑里,最后扔一支火把,整个楚州城就像架在篝火上的肉一样被烤了起来。城里的张彦卿一闻到城外传来草木烧焦的味道就痛哭了起来,“楚州亡矣!”

在烈火的炙烤下,黄泥和砖石垒就的城墙开始龟裂松动,火灭后用铲子一敲就掉下砖块来。再烧再挖,再挖再烧。安骁悠闲地在远处和青羽下着棋,青羽臭到家了的棋术也没能毁坏他此时明媚的心情。“你知道何为儒将?”

他笑着摸摸青羽的头,“就是书生脸的杀人狂。”

楚州城破,两名守城大将皆战死。安骁带着青羽策马从大开的城门走入,迎接他的是比城外有过之无不及的浓烟和烈火。被围城和少粮逼疯了的士兵烧杀抢掠比先前更甚,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当着两位长官的面拖着一名哭天喊地的良家妇女去一旁的草丛里享受。青羽刚要前去阻拦,安骁却伸出持着马鞭的手拦住了他。他朝一旁的草丛抬了抬下巴,“让他们去吧,这座城里的人都活不过明天。”

“你说什么……”

安骁不介意把他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一些,“明天,屠城。”

这天晚上青羽是真的给安骁跪下了。不是两人在床上打打闹闹的时候那种跪,而是以下属对上级的名义。他在安骁床前整整跪了一夜,安骁则躺在那张华丽的梨花木大床上看了一夜书,没有瞧青羽一眼。这张床本来属于楚州最有钱有势的黄员外,他的家舍比任何官员的府邸都要华丽宽敞,所以那些杀红了眼的周兵进入楚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入他家,义不容辞地把他家老小杀光了。这些士兵的反应在安骁的意料之中,青羽的反应也在安骁意料之中。他告诉青羽,他早就收到了青羽的求援,姗姗来迟便是为了培养士兵们对这座城的愤怒,对这座城里的人的仇恨,好让他们能够毫不迟疑地对这些平民百姓举起屠刀。一切都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其他城池的守将看到不和周军合作的结果是毁灭性的。青羽表示明白,但他无法看着这几十万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在他眼前被杀。“那你就跪着吧。”

安骁冷冷道。

第二天一早,李重进来请示安骁的时候被跪在床前的青羽吓了一跳。“朱邪将军,您这是……”

安骁放下手中的书卷,冷冷地看向李重进,“别管他。传我命令,将所有身在楚州城内的非我军人士一律处死。”

“不准传!”

青羽突然扭过头愤怒地向李重进大叫道,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李重进,你要是传这道命令下去我就和你拼了!”

李重进无奈地拱手道:“对不住,长官,我只能服从大帅的命令。”

言罢便转身去了。安骁从床上一跃而下,从身后抱住大叫着冲出房门的青羽,青羽像头蛮牛似的挣扎着,几次挣脱他的怀抱再次冲出去。他的头发蓬乱,双颊深陷,比流浪了一年之后更加憔悴。“放开我!安骁,你是个疯子!”

他疯狂地吼道,“给老子滚开!”

安骁扳过他的肩,高高扬起手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啪”地一声,青羽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他的身子突然安分了下来。“想想你的梦想,青羽。”

安骁紧紧地抱住了青羽,“想想柴荣的梦想。”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楚州城成了一片修罗场。这些身着布衣的百姓被身着盔甲的士兵们一刀刀砍死,一枪枪戳死的时候大多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死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前一晚还在为自己亲人惨遭蹂躏而悲伤,无数母亲在冲天的火光和哭喊声中怀抱着她们的幼子安慰他们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是来了,可是一切只有更糟。无力的哭喊和绝望的尖叫一波又一波地闯入青羽的耳朵,冲击着他的心,他软软地被安骁抱在怀里,两行清泪从他无神地睁着的眼中涌出,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滑落。

“梦想……必须要靠铁,血和暴力才能实现。”

他喃喃道。安骁无比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的。”

“就算是一个河清海晏的王朝,也是建筑在杀戮之上的。”

“仁义……战争中本来就没有仁义……善良……会毁灭……”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句安骁便会回答一声“是”。不知过了多久,砍杀声和哀嚎都渐渐偃旗息鼓了。李重进来向安骁报告任务完成时一进门看到紧紧相拥的两人,瞬间又愣住了。面对着他的安骁对他狂使眼色,终于把他逼得默默退了出去。许久,安骁才开门出来,“搞定了?”

“是,大帅。”

李重进低声道,看向紧闭着的房门。“没事,睡了。”

安骁淡淡道,“刚才你什么也没看见。”

“是!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一条冷汗顺着李重进的额角滑下。安骁摆摆手,“去休息吧,辛苦了。”

“喂,安骁。”

“嗯?”

“你为何总是这么冷血?”

“我天生就是这样。”

“我现在体会到了当年你跟我说的,你在追求的那种强大。我觉得你已经达到了。”

“不,还远远没有。”

安骁和衣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青羽。他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是因为我有你。

周军在楚州并未多做逗留,人都死光了,要搜刮民脂民膏也早就刮完了,要取乐也没有女人,不如早点走。安骁亲率水军自淝水而下,一路破军数十万,势如破竹。行至海州城下,太守早就听说了楚州的事迹,有兵有将却不敢战,直接开门献城。又至泰州,亦复如是。周军在泰州驻扎后不久,李璟便派使臣来求和,称愿意取消帝号,以周天子为帝。安骁对青羽笑道:“你的梦,又近了一步。”

青羽沉寂了多日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微笑,但是眼中的黑雾却越加浓重了。“柴大哥,也会很高兴的。”

他望向西北方阴沉的天空,低声道。

在使臣传来柴荣的回音之前,周军按兵不动。青羽每日监督陆军水军操练,一日不辍。安骁派人去扬州找了两三个能歌善舞的美女,自得其乐。这几日他偶然得了一本流传在外的李璟词集,细细品读了一番,对这位昏庸的老皇帝刮目相看。“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他细细地咀嚼着每一个字,不由得点头称赞,“真乃神来之笔。”

青羽懒洋洋地趴在他腿上,“若是你的雁卿姑娘作出来的,倒真是不错。可惜李璟是个皇帝。皇帝不写出些‘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来,倒写这些鸟啊花啊的句子,不亡国才怪。”

雁卿姑娘便是那日在揽月楼上抚琴的美人,扬州花魁。“照你这么说,词写得越婉约就越会亡国了。”

安骁笑道,“那我告诉你,这个李璟的儿子叫李煜,他的词更加凄美动人。”

青羽抬了抬眼皮,“看来我们这次征南唐又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那倒未必,李璟给柴荣写的表我看过了,不仅自降为国主,而且要传位给他儿子,就是这个李煜。”

青羽一下子就来精神了,“难道真有这个写词亡国的道理?”

安骁笑道:“你我此番若真能破南唐,便是没这个道理也要创一个出来。”

“你说柴大哥会接受李璟的请求么?”

安骁思索片刻道:“会,但不是现在。”

李璟已经被打破了胆,此时乘胜追击,就算不能拿下南唐全境,再下几城是很轻松的。唾手可得的战果,不拿才是傻瓜。柴荣和安骁都自幼苦读兵书,哪有看不破的道理。月余,柴荣的表态传回,一起来的还有早就在淮水一带命俘获的唐军水师大将王环督工建造的数百艘齐云船。此前周军使用的水战之具都是从唐军那里缴获的,自己造船还是第一次。金夏看到巨大无匹的齐云船时比看到浮桥时更惊讶,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青羽拉着金夏和数千突厥兄弟上船,奔放的突厥汉子们在宽阔的甲板上载歌载舞,兴奋得像是孩子。金夏突然对青羽道:“青羽兄弟,在西凉的时候,我见到药杀水上载着十个人的船只便觉得那是好大一艘船了。来了中原,才知道原来船可以造的这么大,几千个人走在上面一晃都不晃。青羽兄弟,我原来以为过了凉州就是世界尽头了,中原王朝也不过是凉州那么点大而已。真的来了这里,才发现前方永远都有路,过了河又有路,怎么都走不完。前几天咱们在海州,你跟我说那片看不到头的湖叫大海,大海可比西凉所有的湖都大得多啦。中原真大啊!世界真大啊!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井底的青蛙,我觉得我从前就是活在井里啊。”

青羽讷讷地听完不善言辞的金夏说完这一大段话,心下震动。是啊,世界这么大,要不断地收复,征服,哪里才是个头呢?

柴荣拒绝言和,李璟自恃水军强劲周军必当不敌,依旧派军再战。当陈觉报告数百艘巨型战舰突然出现在老鹮河上时,李璟在侍从的簇拥下跑到河边一看,竟以为如此巨大的舰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赐我巨舰以迎周兵!”

当陈觉听到自家皇帝竟说出这种三岁小孩般的话来时,差点就哭出来了。“皇上,醒醒啊!这是柴荣的船!周兵已经打到金陵了!”

李璟闻言一愣,如梦初醒。交泰元年五月,南唐以江北十六州归周,取消帝号,只称“江南国主”,交泰元年只经过了五个月就变成了显德五年。至此,不仅此次南征初期失掉的三城得以收复,更多得近二十座城池,周与南唐从此以长江为界,南唐的地盘缩水了整整一半。“这就走了?我的青阳军都没有出马呢。”

青羽迎风立在船头,恋恋不舍。经过楚州的一番折腾,他消瘦了一些,少了几分健美却多了几分清隽。他乌黑的短发迎风飘舞着,露出窄而白皙的额头,像是西方雕塑中大理石雕刻的男神。安骁坐在船舷上,合上手中的书卷,欣赏起青羽在晚霞映衬下美丽的身姿,“见好就收,这次我们损失也不小。南唐只是苟延残喘,收复全境指日可待。”

青羽望着西北方灿烂的晚霞,喃喃道:“我只怕柴大哥看不到这一日啊……”

29 柴荣:梦之陨落

青羽再次见到柴荣的时候,要不是柴荣身上披着龙袍,他绝无可能认出这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就是和他一起征战南唐的柴大哥。柴荣正坐在一把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享受着阳光和御花园里的美妙秋景,膝头还摆着一本折子正在翻看。“柴大哥……”

青羽顾不得一旁太监和宫女狐疑的目光,叫出了声。柴荣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他,他的脖子细得仿佛撑不住他的脑袋。“啊,是青羽啊。”

柴荣深陷的双颊上浮起一丝疲惫的微笑,对一旁的太监道:“赐座。”

此时是显德五年十月,正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时节。御花园中亭植了许多桂花树,此时开得正盛,但是青羽丝毫没有心情欣赏。他眼中只有他的可汗,他的梦,他看到这颗曾经明亮无比的星辰正在悄然下坠,光芒渐暗。“柴大哥,你……”

青羽望着微笑着的柴荣,如鲠在喉。柴荣笑着摆手,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吓到你了吧。连朕的皇后都说不认识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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