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经过这一周的锻炼,他本来已经能缓慢地说出完整的句子,即使是口吃也并不会太明显,可是!只要到了兄长大人面前,就一下子打回原形,之前的成果全部化为泡影,让他无语凝咽恨不得把酒问苍天。
“老妈在家做菜,缺了几样原料,让我们去超市顺便买一下。”
“刚、刚才那不就是……超市?”
“那家超市不入流,卖的东西不新鲜。”
尚小少爷如遭当头一棒:不、不不不不入流……
“正规的大超市不会那么容易就进货的,他们的产品都会很饱和了,想要进新的就要把旧的货架减少,其他公司怎么可能愿意。而且对于这种新产品,连试销期都不设置一下,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家没什么好货可以卖,见到我们的东西立即就两眼放光了,只不过店面稍微大一点而已,客流量其实很少。”
尚小少爷好想哭:“……好了,别说了。”
“嗯,不过你做的还是不错的,毕竟也算是比较大的订单了。”尚都伏分出一只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错,继续加油。”
尚小少爷一怔,脸红了一些,移开目光看着一边:“别、别随便碰。”
“啊,好,好。”
——要不要敷衍的这么明显!
“……”尚小少爷在后视镜里看着哥哥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被摸到的那片头发。
被摸一下头就脸红……自己真的是不正常了。
忽然,他百毒不侵的兄长大人咳嗽了一声。尚方看过去,满眼惊悚地写着你肿木了?!
“没事……有点着凉……”兄长大人微微皱眉,清了清嗓子,“不用担心。”
晚餐后,一家人在门口送不在家住的大儿子。
尚妈担忧:“都伏啊,周末又不上班,要不要就在家里住下算了,反正我们家有的是房间嘛,尚方要读什么书要学什么东西的,你也可以辅导一下,不然我们一家出去玩啊,何必回到你那个冷冷清清的小房子里。”
尚方看着他出门的哥哥,爸妈和他都站在门内,只有大哥一个人在门外的冷空气中,他自从回国来一直都没有在家里住过,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貌似除了床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小公寓,尚方没有去看过,但也知道一定不会舒服到哪去。
明明家就在这里,还要一个人住出去,回到住所都没有热饭可以吃,一晚上也就是孤孤独独地面对着电脑屏幕,又或者干脆连灯也不开看窗外冬季的城市。
好像有一点可怜。
其实他除了三年前吻过自己一次,就没有再动手动脚了,回来也不会怎么样。这样的话,能不能让他回来住呢?
尚方心下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决定。
百叶窗严丝合缝地遮掩着阳光,尚都伏把脚吭地一声踩在电脑主机上,脸被屏幕映得惨白,黑眼圈因为熬夜变得漆黑,脸庞本来就棱角分明,还戴了个大黑框眼镜,头发乱,扣子扯开,一手拿文件拍打大腿,一手握着大马克杯哐哐地敲着电脑桌,对尚方怒吼:“茶呢?我的红茶呢?!兄长大人兼司大人我这么忙!作为弟弟兼下属你在做什么?!说!!!!我的提神红茶呢?!!!”
整个办公室噤声,尚方满头黑线地从办公桌上抬头:“你……你不是有秘书……还是助理的么……?”
“没告诉你助理去买早饭了吗?!红茶呢?!红茶去哪里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到大,现在又把你塞进公司来训练,你就连一杯茶也不愿意给我泡吗?!吗?!!!!!而且这也是对你的教育之一!作为厉害的人物,要能上能下能屈能伸,能被人服侍也能服务于人!你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以后怎么继承整个家族,怎么承担上一辈传下来的重任?!”
反正就是怎么都在教育我就对了……
“我知道了……”尚方边腹诽边站起身来,“马……马上来……!”
然后又是被奴役的一天。
下班。
“咳!咳咳……额……”
一天的大局观教育之后,夕阳西下,公司门口,尚都伏撑着额头,咳得面颊微红。尚方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到两个人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咳,而且越来越厉害。
“哥……”尚方听不下去了,“不、不然回家吧……老妈算是……半个医生的……而且家里……也能吃得比较好一点……”
“咳……咳咳!”尚都伏摆手,“……不回了。”
“额,没、没关系的。而且只是……吃一顿饭……”
“妈那个人,咳!就受不了小辈生病。原本……咳咳……一头疼脑热就连学都不让去上,这样回去的话,她肯定会要求留在家里休息。”
尚方蹙了蹙眉,看向一边:“那……那就休息啊……家里房、房间多得很……”
“不了,”尚都伏再次摆手,“送你回去我就走了。”
“……”
然后,第二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哥……你、你的肺要咳出来了……”
“没!咳!事!”
下班回家的时候。
“我、我跟妈说了……妈……妈让你回家来给她看看……你、你就回来吧,真的……有房间的……”
“不了,咳,你别管,真的不了……”
于是,第三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尼玛,这究竟是闹哪样啊啊啊啊啊!
于是——尚小少爷一时于心不忍,鬼迷心窍,大粪冲脑,对咳得眼角挂着水汽的兄长大人说:“哥,不然回来住吧。”
于是——
第7章 第三集【2】现场促销会
尚小少爷在自己房间门口拼命把提着行李的哥哥推出去,觉得自己说了那句话,完全就是个大傻叉:“不……!我、我我我我完全是开玩笑的!!!哥你、你还是回你租的房子睡吧……真、真的……回来太挤了……你快、快回去吧!!!”
尚都伏完全无视之:“啊?为什么?我要回自己的家还需要你批准了吗?!”
“你回家就、就就就回家……别、别住在我、我我我房间里啊……空、空房间那么多……”
“什么?!你要你哥去住那些还没收拾过,无比冷清,堆满灰尘的佣人房吗?!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孝心!就算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也有养育之恩吧!”
尚小少爷欲哭无泪:——肿、木、会、酱、紫!!!!
他当时提出来只是一时圣母病发作,好心泛滥,想的也就是他哥生病租的房子条件不好又没时间看医生,回家住上一两天的啊,调节一下饮食啊,享受一下母爱啊,过一点美好生活了——就可以了!谁知道他会这么直接啊,拎着箱子就打算回来长住!
“哥……你……我……你睡我房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尚都伏忽然俯下身,两个人距离不到五厘米,成年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也低沉蛊惑,“你怕自己太喜欢我,把持不住?”
咣!
尚小少爷一把将兄长大人的箱子摔进房间,箱子咕噜咕噜地滚进去,啪地卡住,尚小少爷指着内部的方向,冷酷道:“来睡啊!来睡……快来!!欢迎入住!万分……欢迎!”
尚都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扛着电脑包施施然进入:“谢~了。”
门口空气好冷,尚小少爷默默流泪。
于是,一夜过去。
第二天,尚小少爷在大商场中,穿着个英俊潇傻的深蓝银白学生制服,端着个装满供顾客免费品尝的雪之禅巧克力,挂着两坨黑眼圈,冰山状嘴唇颤抖:“雪……雪之禅巧克力……冬日里的温、温暖……入口即化……回、回味无穷……免费品尝……新品上市优惠……买两盒打九折……买五盒打七折……买十、十十十十盒打六五折……先到先得……欢迎……惠顾……”
额啊,都是因为昨天那个便宜老哥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一晚上生怕他做出点什么来,翻来覆去都没睡着,一直失眠到今天天亮,以至于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
有两个小姑娘挽着手上前来:“帅哥,买十、十十十十……盒打六五折,你是很冷么?”
尚小少爷继续面瘫,表示对女生讲不出话来。两个姑娘更觉得有趣,纷纷调戏之,最终聚集了一大堆围着他说帅哥你冷不冷的妹纸。尚方无力招架,觉得人类很恐怖,女人尤其恐怖,结结巴巴:“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你们……”一个妹纸把手伸上来要捏他的脸:“啊,小男生真是可爱……”
一只骨节分明形状漂亮的手挡住了她邪恶的意图,那个妹纸脸一红,不觉向后退了半步。尚方只觉得腰间一紧,猛然撞进一片胸膛,尚都伏一手把他扣在身前,把他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魅力四射地一笑:“不好意思,请不要欺负我家的销售员。”
简直要像少女漫画一样,让周围瞬间开满玫瑰花。
尚方眼角抽搐:“……”有这么爱耍帅么。
众女:喔噢!好帅!
众腐女:喔噢!萌!
尚方:“……”她们居然还真的好这一口儿。
尚都伏抬起尚方的下巴:“还好吗?不适应的话就找人来替换。”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尚方恨恨把下巴夺回来,“我、我我我我我好得很不必担心……”
所有妹纸:温柔攻傲娇受哦!好~有~爱~!
“不好意思,”尚都伏微微一笑,魅力四射,“他先天就不能说话,家里贫困,没有钱能给他治,直到一年前才得到好心人的帮助,治好病症,能够发声,却因为十多年都没与用过声带,还要像一岁的孩童那样学习讲话。”
尚方想要反驳,被尚都伏自然而然地捂住嘴。
“为了尽快地学会跟人交流,他不顾面子,不怕丢脸,坚持要做销售这样跟人打交道最多的工作,即使经常会遭人嘲笑,也绝不放弃……”
“唔唔唔……唔唔唔……”——这是不实宣传!违规操作!罚下罚下大家不要信他!!
姑凉们抹眼泪:励志!感人!
“唔……?!”——真、的、信、了。
“我们的政策对他也有特殊照顾,今天展销的新品,卖得越多就给他越多的分成,只要全部卖光,他这个冬天就能吃得上肉,吃得上火锅……”
妹纸们的眼中放出了光。
于是,尚都伏架着尚方飘然离去,背后是无数姑娘疯抢巧克力。
更衣间内。
尚都伏点上烟,靠在衣橱上,任白烟袅袅。
尚方一边奋力地解制服扣子,一边愤愤瞪着尚都伏:“为、为什么做销售还有这种任务……啊?我、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商场大型促销,本来就是销售的基本任务之一,”尚都伏叼着烟面无表情,“自己无知还要强词夺理——你是在对工作表示不满吗?!”
“……没、没有。”尚小少爷气短,觉得兄长大人这样子有点帅,不大敢看,转向一边,“但是……销售应该是……真诚的吧,至少应该是真、真实的啊。你、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谎话?完全就不符合现实……还有……”他满脸黑线地回头,“你、你不觉得别人换衣服,你应该出去一下……吗?”
“谎话?那是促销手段好不好,卖故事,赚眼泪,现在的运作中这样的手法已经完全不稀奇了好吗。而且,”尚都伏不爽地敲了敲衣柜,“这是男更衣室好不好!公用的!谁会在看到其他人换衣服时避出去啊?!”
“可……可是……”
“你小时候光着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觉得害羞还有意义吗?!”
“……”尚方一肚子气没办法发泄,不爽地拼命解卡得特别紧的衣扣。
尚都伏沉默了一会,走上来:“我给你解。”
手指探到他身前,尚方赶紧转身,自己撕扯:“不、不不不不不用!”
“你想扯坏吗?!拽掉一个赔八千!”
“……”——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资本主义!
烟雾在更衣室中缓缓地弥漫,扩散在稀薄的空气中。这个点大部分人还没下班,更衣室里没有其他人。门紧紧闭着,衣柜,镜子,柜台,昏暗的灯光。尚方背靠在角落里,偏着头,躲开尚都伏近在咫尺的脸,尚都伏专心地帮他解着扣子,在灯光下没什么表情。
忽然,尚都伏脸色差了些,朝尚方做了个手势,侧过头去清了清嗓子。
“啊,”尚方想起什么,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盒子,装作随意地递过去,“润、润喉糖。”
“嗯,咳,谢谢。”
“……”尚方继续觉得自己超级有毛病,一盒润喉糖在口袋里揣了三天了,之前一直没有给出去,现在不知道怎么脑抽了,就这么交了出去。
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根除三年前的习惯,没法忘记他是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和崇拜的哥哥,没法……不关心他。
尚都伏含了颗润喉糖在嘴里,尚方扣子解到一半,有点不自在。他们两个人,自从这次哥哥回来后,只要独处就没什么话好讲,过去明明黏黏腻腻亲密无间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真是让人唏嘘。但有什么办法,他变成了一个结巴的面瘫,哥哥也不复从前,两个人再也回不到当年快乐的日子,回不到那样的关系了。
他说:“我、我还以你……不、不想回家呢……”
尚都伏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起来,按住他的扣子继续:“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