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长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片刚出来没十分钟，纪检的就给我打电话了，我已经让小宋配合调查了。对方的照片拍摄年份跨度五六年，绝对早有准备，我们也只能照实说。”陆云山看楚乔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楚乔，你该不会拿了人家什么好处吧？”

“没，我没拿的。”楚乔急忙解释，“我只是后悔，如果那天不答应孙经理去芙蓉会馆也许就没事了。”

“与你无关。”陆云山说，“你回去吧，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我知道。”

楚乔回到房间，韩瑞瑞抽抽噎噎地问他，“楚哥，是不是没得救了？”

楚乔看韩瑞瑞红着的眼睛，突然起了怜悯之心，“你别乱想，没事的。”

韩瑞瑞擦了一把眼泪，“可是我刚才上内网，已经把宋局的职务都暂停了，部里的官方微博也说要严查不怠。”

“是吗？”楚乔打开网页，果真看到了部里的发言。他简单地安慰了韩瑞瑞几句，便开始工作。可他的心思全飘到下午六点那个神秘的约会上，手上的工程资料根本一页都没看进去，只是为了防止韩瑞瑞怀疑，来回翻页而已。

楚乔虽然计划要对抗陆云山，可他却完全没有一个细致的规划，也没有想过会把陆云山打击到什么地步，这次宋廉事件，无疑给他一个醒目的预告。宋廉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被纪检监察部门立案侦查，人也被带走，而与他在工作上有直接接触的人都被邀请做了笔录，楚乔也不例外。那一刻，他的心一直砰砰砰地震天响，他都害怕它会跳出胸膛，向那两位对他十分和颜悦色的人进行举报。好在两个人没问他什么过多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走个过场而已。而宋廉局里的几个人则没有那么幸运，直到下班的时候还在接受问话。

楚乔下班前给陆云山打个电话，把情况详细地汇报，陆云山没说什么，只是要他昨完事情就尽快回家。

楚乔看着韩瑞瑞空了的位子，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关上灯锁上门下了楼。路线他早就计划好了，西单地铁B口在横二条，如果从长安街那边走，肯定要转个弯，这样太容易引人怀疑。不如从顺着府右街走到太仆寺街，然后从横二条北口往南走，那条路经过星巴克，他可以去买几杯咖啡和一些小点心带给陆婷，这样就算被人看见也有合理借口。然后顺着横二条就能到地铁B口，还可以从地下通道过长安街。

楚乔按照路线走到西单地铁站B口，可是除了一个趴在地上一条棉絮外露的被子上要钱的乞丐外，他没看到一个“可疑”之人。他从包里拿出十块钱放到乞丐的搪瓷碗里，希望他能对自己说句什么，或塞在自己手里点儿什么，但是只听到一句“谢谢”，他起身略带迟疑地往里面走，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像地下工作者一样，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上了往下行驶的电梯，快到地面的时候，身后有一对恋人争吵起来，女孩儿腾腾腾就往下走，到楚乔身边时，使劲推了他一下，楚乔刚稳住身子那个男孩却拽住了他胳膊，蛮横地说：“你干什么推我女朋友啊？”

楚乔看男孩只不过是十五六岁，还穿着某一名牌中学的校服，不想与他多计较什么，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说：“我不小心的。”可男孩却不依不饶，等两个人都下了电梯的时候，把楚乔往77街地下购物广场推搡，楚乔脾气也上来了，用力推开男孩，已经走到前面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突然大力抱住楚乔，喊道：“抓流氓啊。”周围立刻围了一圈人，楚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那人正拿着一根糖葫芦吃得开心，吃完最后一个果子后，才擦擦嘴巴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女孩的脖领子，“行啦，演过了。”

女孩“切”一声，“拿钱。”

孙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塞到女孩手里，女孩和男孩立刻喜笑颜开地走了。

楚乔无奈地叹气，“这有意思么？”

孙茴点点头，“当然。”她看楚乔不屑的样子，一张小脸更是笑开了花。

“我以为你会找人来的。”楚乔一边走一边说。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孙茴白了楚乔一眼，“他现在不会怀疑你的，这点你放心，你抽个时间把这上面的东西看看就明白了。”

楚乔结果孙茴递过来的优盘，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你下次有什么动静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

“当然……不行。”孙茴肯定地说，“你要做的就是让陆萧、陆云山相信你，其他的有必要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可以问下，你为什么要对付陆家，我不相信只是你那个未婚夫的事情。”

孙茴抿下嘴唇，一直堆积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抱歉，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随意。”楚乔微微一笑，“就算你害我，我也不怕。反正我现在是遇佛杀佛，遇鬼斩鬼。就到这儿吧，走了。”

看着楚乔单薄的背影，孙茴脑海里竟然回荡起朱自清《背影》中的一些句子：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正要嘲笑自己怎么还记得初中语文老师压迫下的产物，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孙茴看向来人，“没什么。”

“楚乔还好吧？”

“不好。”孙茴冷笑，“我说不好你就会带他走吗？不会吧。所以好不好关你屁事。你只要好好做你的事情，其他的就不要多问了。”

64.无题

楚乔出了地下通道，刚走到10路公交车站，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他扭头一看，周瑜正从摇下的车窗探出头来，“小乔，这边，快上车，我们也去陆家。”

楚乔打开车门，这才发现驾驶席上的竟然是陆苇，他想起陆萧的那句话，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小乔，你笑什么啊？”周瑜扭过头看着楚乔问。

楚乔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周瑜也没在意楚乔的敷衍，也学着他的样子神秘地笑笑，把他握着陆苇的手举到楚乔面前晃晃，“是不是这个？”

陆苇这几天已经被周瑜带着四处炫耀个遍，就连当着众人上演法式长吻都不止一次，现在只不过是牵个手，自然不会不好意思。反而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楚乔的脸有些发红，忍不住笑着对周瑜说：”好了，炫耀够了，快放开吧，我在开车呢。”

“不放不放，就不放，我一放开你就要被其他小妖怪捉走了。”周瑜口上这么说，手倒是松开了。楚乔看着当周瑜松开陆苇手的那一瞬间，两人相视一笑，那隐含在笑容里的温情、浪漫和甜蜜，让他十分羡慕。那是他永远都体会不到的东西，以及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爱人。楚乔的心酸多过羡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它们一直在往回追溯，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从他出生那一刻似乎便已经注定，他这辈子是一个缺乏爱的人，也没有人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他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唯一，他总是可以被代替的。

就在楚乔沉浸在自我怜惜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之时，他们到了陆家。三个人下车，陆苇打开后备箱，让用人把几箱食物搬进去，然后左手从周瑜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袋子，右手和周瑜十指紧扣走进了陆家大门。看着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楚乔几乎喘不上气，原来看着别人的幸福是一件这么难过的事情，他缓了十几秒，才跟上两个人的步伐进去。

家里只有陆老爷子，周瑜一见老爷子，立刻松开陆苇的手，甜甜蜜蜜地唤了一声，“爷爷，我给您带好吃的来了。”

“小瑜啊，今天这么想着看爷爷来了？”

“小瑜想爷爷就来了。”周瑜把陆苇递过来的袋子打开，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他把盒子打开，“爷爷你看哦，正宗的松露巧克力哦。”说着，拿出一块递到陆老爷子的嘴巴里。

陆老爷子“哎呦哎呦”慢慢地嚼着，吃完后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真好吃，小瑜，再给爷爷一块。”

周瑜把盒子盖上递给陆苇，严肃地拒绝，“爷爷，你每天只能吃一块。”

陆老爷子讨好地拉拉周瑜的手，像只小猫一样靠在周瑜的肩膀上，“小瑜，给爷爷一块吧，再吃一块好不好？”

“不好。”周瑜把盒子交给陆苇，“爷爷，您每天只能吃一块，这是医生规定的，您要是不听话的话，下次我就不带给您吃了，省得陆苇骂我。”

陆苇笑着拦着周瑜的肩膀，眉眼中都是说不出的温情，“你啊，要是想当陆家的媳妇，就不要再这样逗弄爷爷了。”

“什么？陆家媳妇？不是你嫁到我们家么？”周瑜大大咧咧的，摸不清事情的重点，丝毫没有注意到陆苇现在是在告诉陆老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当他皱着眉头问陆苇为什么把商量好的事情推翻，陆老爷子和楚乔则是相视一笑，根本没有他们意料中的吃惊。

陆苇心说自己寻寻觅觅二十五年，竟然找这么一个粗神经的傻大哥，哦，真的是大哥，周瑜和大哥陆萧同年，比自己大整整五岁呢。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周瑜额头，笑骂道：“笨蛋。又跑偏了。”

“什么跑偏了？”周瑜一头雾水，直到陆老爷子笑出声才把陆苇刚才的话在大脑中转了一圈。

陆老爷子笑着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从他回国后吧。”陆苇倒是很大方，完全不像周瑜那样，简直要把脑袋塞进他的怀里。陆苇摸着周瑜的头发，看着他的耳朵红通通的透着亮光，觉得周瑜难得出现如此羞涩的状态，很像把这种状态维持得更长久一点，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把两个人自陆萧醒后的故事讲述出来。陆老爷子作为一个忠实听众，瞪着一双眼睛认真地听着，遇到关键环节还会提问，引得周瑜更是坚定了不把脑袋钻出来的信念。

“你和老周头说了吗？”陆苇讲述完毕他和周瑜的爱情故事，陆老爷子才开始关注重点。他和周老爷子虽然早就有联姻的打算，可是在儿子那辈都没生出女儿，当时对同性恋还不宽容。到了孙子这辈，周瑜家就他一人，陆家孙辈虽有五人，但大的大，小的小，就一个陆萧和他年纪相配，可两个人自小到大都只有朋友的气场，以前两个老人还开玩笑说把两个人凑一对，但是陆萧一听就搬出初恋情人，而周瑜更是逃到国外去逍遥自在。只是没想到，缘分妙不可言，陆苇竟然和周瑜走到一起，他们两个人可是相差五岁。不过，这样也很好，他和老周总算可以一尝夙愿了。

“还没有。”陆苇把周瑜的脑袋从怀里搬出来，尽量让自己笑容和蔼可亲，“你来说。”

周瑜扭扭身子，摸摸脖子，娇羞无限地说：“不要，我不敢，上次只不过说了一点点，爷爷就阴下脸来，我才不要说。你不是要娶我吗？你去说。哪有让新娘子开口的。”

楚乔见陆苇满头黑线，便好意地对周瑜说：“陆苇是让你说，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和周爷爷说你们俩要结婚的事情。”

“哦，这样啊。”周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略带抱怨地看向陆苇。楚乔以为陆苇要说些什么，却见陆苇竟然冲周瑜眨了下眼睛，周瑜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改平日习性，蓦地闭了嘴巴。

“呵，陆苇，周瑜，恭喜你们，要是婚礼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不用客气。”楚乔对陆苇说。

“谢谢楚哥。”陆苇说，“我估计这段时间周瑜会去打扰你，你千万多担待点儿。”

“没问题，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楚乔笑着说。

“就是，陆苇，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就找你大哥和楚乔，陆婷、陆蔚我也让他们去帮忙，就是陆婉要高考了，在一旁祝福你们俩就好。”陆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谢谢爷爷。”

陆苇和周瑜的婚礼在阴历三月初三那天举行，周妈妈说那是古代的上巳节，这天结婚会受到古代掌管姻缘之神的祝福。大多数人没什么意见，只有陆二夫人非常不满，一直向陆云林抱怨，说什么周瑜年纪一大把，和陆苇在一起简直是老牛吃嫩草，更关键的是，周瑜看上去笨呼呼傻呆呆的，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以后孙子的智商给带低。真是可惜了他聪明帅气人俊朗的好儿子。

陆二夫人尽管不满，两家老人定下来的婚事，她也不敢反对，只好看着两个人欢天喜地地准备婚礼，幸好周瑜对她还算尊敬，心里的不舒坦稍微冲淡一些。

65.婚礼前的小插曲

因为两人表示婚后要出去住，陆老爷子送了这对新人一套房子，陆云山则送了两辆车，陆萧身为大哥，便表示要为两个人的新居装修。陆苇知道陆萧的个性特别拼，又加上他想弥补那几年的空缺，十分担心他会白天黑夜地做房子的设计，开口婉拒。周瑜却非常不客气，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大苹果，“咔哧”咬了一大口，“亲爱你的别担心他，这是你老公被欺压三十年换来的，想当初，我还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小正太就被他欺负，我受过多少罪，流过多少泪，现在不过是让他熬几宿，他应该偷笑才对的。”

陆萧也笑着劝陆苇，“放心吧，哥没事。你还没结婚就要惹媳妇生气，以后小心弟媳让你跪搓板。”

“我才不会让他跪搓板。”周瑜拍拍陆苇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亲爱的，你放心吧，就算你日后在外面胡来我也不会让你跪搓板……”周瑜手指勾着陆苇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会选择当寡妇，阉了你。”

“哇，你好狠啊。”陆苇笑着说。

陆萧则笑道，“陆苇你真要小心，我相信他说到做到。”

陆萧本来以为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玩笑话，可没想到却一语成谶，两个人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晚上，陆苇打电话过来。

陆萧的手机在十点的时候按时关机，陆苇只好打电话问楚乔。当时已经将近十二点，楚乔早就睡下，他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的手机，陆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着急。“楚哥，周瑜有没有联系你？”

“周瑜，没有啊。”楚乔穿上鞋，顺便去倒杯水喝，也许是他动静太大，陆萧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楚乔捂住电话，“陆苇打电话过来问我周瑜有没有联系我。”

“这么晚了，他们俩不是在一起吗？难道吵架啦？”陆萧把电话拿过来，“苇苇，我是大哥，出什么事儿了，和周瑜吵架了？”

“嗯。我以为他只是闹闹脾气，可是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怕他出什么事。”

“你有没有往周爷爷那儿打电话？”

“打过了，不过我没说怎么吵架，只是试探着问，他的确没在家里，也没在周爸爸那边。”陆苇语气有些急，“所以我才打电话问楚哥。”

“陆苇，你先别急，你先过来，我和楚乔换衣服，我们三个出去找找。”

“好，我五分钟之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