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楚乔看陆萧抱着胳膊嘴角含笑地望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我脸上写字了，看得这么入神？”

陆萧微笑地摇摇头，“你刚才帮我整理衣服。”

楚乔“嗯”一声，不明白整理衣服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根本不至于让陆萧产生这种好像小孩子得到期盼已久的礼物之后的得意表情吧。“这个有那么值得，怎么说，值得庆祝一样吗？”

“当然。”陆萧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以为你看到陆婷会不好意思把我推开，没想到，你却比我想的要镇静，而且还帮我整理衣服哎。”陆萧再次强调一遍，语气惊讶得让楚乔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夫妻之间，本来就该如此不是吗？”楚乔反问道。

陆萧点点头，盯着楚乔的脸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楚乔笑笑，把刚才用过的碗筷放到洗水池里冲洗，等他都收拾好后，发现陆萧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陆萧，你怎么了？”

陆萧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让楚乔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陆萧了，他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被陆萧打一顿，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陆萧，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你别生气，我不对，你别生气好不好？”

陆萧看着楚乔胆怯的样子，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往感到后悔，他想应该是那些阴影太大，才会让楚乔误以为自己又不高兴了，又想整治他了。他慢慢却大力地把楚乔抱在怀里，坚定地对楚乔说：“楚乔，我不会再做那些混账事了，你别多想。我只是高兴，因为你让我相信，你是真的打算和我好好过下去。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好吗？我也会好好对待你的。”

“我相信你。”楚乔趴在陆萧肩头犹如宣誓一般。我当然要相信你，只不过，我不相信我自己。

陆萧拍拍楚乔的肩膀，这才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去。刚一到大厅，周瑜一张俊秀的脸简直要笑开了花，他把手摊在陆苇面前，高高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到：“快，给钱。”

陆苇似乎是被周瑜折磨许久，苦笑着说：“我没带钱包。”

周瑜眉毛一挑，扒着陆苇胳膊不依不饶地说：“谁相信啊，你就是一个活的银行，快点儿，给我钱，愿赌服输啊。”说着，伸出手指在陆苇前胸上按了六下，撅着嘴巴像只骄傲的孔雀，“我密码都疏好了，快拿钱来。”周瑜一番动作下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在心里感叹周瑜自娱自乐的本事又修炼得更上一层楼。但是一身华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周瑜的妈妈却看不出什么来，笑眯眯地对坐在旁边的陆二夫人说：“我们家小瑜就是这么可爱。”

楚乔本来已经对周瑜的行为有些免疫力了，但听周妈妈如此引以为豪的一句话，不禁把目光投向正在周老爷子和周瑜的父亲周为聪，好在没从他们眼中看到和周妈妈相似的眼神，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陆萧被楚乔孩子气的表情逗乐了，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去和周家的长辈打招呼。

楚乔看得出周家老爷子年轻时应该也是器宇轩昂的一个人，现在虽然满头白发，但精神却很好，穿着灰色的羊毛衫，看上去慈祥和蔼。他礼貌地问好，周家老爷子笑着夸赞说：“老陆啊，这好小伙怎么都到你们家来了呢，萧萧就是一表人才，我以为全中国也找不到一个能比得上他的，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楚乔，可丝毫不逊色。”

陆老爷子最喜欢听别人夸他这几个孙子孙女，一听周老爷子这么说，果然眉开眼笑的，连适当的谦虚都没有，满口承认，“是啊，我们楚乔可真是不错。陆萧倒是还在其次，你不知道这孩子啊，心细体贴，懂得照顾人，而且书读的又好，当年可是省状元上的B大，对了对了，歌唱得也好，前两天，云山他们那儿有人拿来一张团拜会的盘，说是有楚乔，我一听，那嗓子啊，连那些电视上的歌星都比不上。”

“真的啊，陆爷爷，小乔唱歌真那么好听啊？”周瑜闻风跑过来，硬是极尽了周老爷子坐的空隙并没有多少的沙发。

“你们不是经常去唱什么KTV吗？哪天让他唱两首不就知道了。”陆老爷子对时下年轻人的活动十分了解，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陆萧见周瑜眼睛滴溜溜地绕着楚乔转，生怕他立刻起意要现在就出去，要是在平时他还可以拒绝，可两家人都在，他还是有些顾忌不会肆无忌惮地让周瑜下不来台的。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出去，更不想和众人一起欣赏楚乔的歌声。说起来，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楚乔会唱歌，陆萧略带委屈地看了楚乔一眼，紧接着意思到他对楚乔不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楚乔似乎感知到陆萧的怨念，转头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对陆老爷子说：“爷爷，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都不好意思了。”

陆婷撇撇嘴巴，“还说呢，爷爷您简直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爷爷。”陆老爷子哈哈大笑着说。

“本来就是嘛。”陆婷豪迈地一拍沙发扶手，“好了，我们要转移战场了，周爷爷周叔叔周阿姨，爷爷爸爸叔叔婶婶们你们慢慢聊哦，一会儿吃饭见吧。”说完，拉起陆婉就往旁边的偏厅走去，陆蔚摇头晃脑地跟在后面，陆苇见了，也笑着和各位长辈告别，周瑜一听陆苇要走，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抱着陆苇胳膊就不撒手，“你想逃债吗？快还钱，十块钱呢。”

“小瑜，我真的没有啊。”陆苇对周瑜的坚持十分纳闷，陆萧却压低声音在楚乔耳边说道，“周瑜好像看上陆苇了。”

楚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他们？”

“嘘，小点声，一会儿告诉你。”说着，也拉着楚乔去和陆婷他们到偏厅汇合，陆萧见状，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哥……”

“你可以去你房间拿给小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房间床头柜上有个存钱罐。”

周瑜一听，欢呼雀跃，拉着陆苇就往楼上走，陆苇无奈，只好哭着一张脸任由他拉着拽着。

——第四卷·虚以委蛇·完——

第五卷：收网捕鱼

62.第一条鱼

楚乔根本没把陆苇和周瑜的事情放在心上，上班后仍旧和宋局长一起负责那起招标案子，只不过基本已经确定是孙经理的鹏举建筑公司。而楚乔也在和宋局长的接触过程中，得知韩瑞瑞是宋局长的远房亲戚，他看似说得不经意，实则却是让楚乔能够对韩瑞瑞多加照顾。楚乔自然也不会让宋局长下不来台，直言一定会对她多加关照，并且再三强调那是一个好姑娘。

然而刚过了半个月，网上就突然间风传宋局长出入各高档会所的照片，照片上的宋局长穿着高档时装，时而和几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推杯换盏，时而搂着漂亮的女人言笑晏晏。帖子下面的留言多是谩骂，还有高手人肉出宋局长的真实姓名以及身份，有的火眼金睛看出宋局长的衣服都是哪些大品牌，开的是什么车子，以及吃的菜品，一时之间，网友群情激奋，要求部里公布出宋廉局长的工资。

楚乔看了，一方面佩服网友的高超水平，一面为自己而后怕，幸好那上面没有他，不然，他恐怕自身难保，更别提报复什么了。他把照片放大看，发现有几张照片竟然是在芙蓉会馆拍的，并且的确有孙经理。他大惊失色，把照片下载下来，才看出那张有孙经理的照片是经过PS的。楚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对方明显针对的是宋廉，所以才故意放他一马吗？能这样做的人，会是谁？他想起陆云山叮嘱他要对宋廉多加留意，难道是陆云山找人做的？看似合情合理，可仔细推敲起来，又说不通。陆云山身为部长，他要是想惩治宋廉简直轻而易举，除非宋廉身后又让陆云山投鼠忌器的靠山，所以才出此下策么？楚乔站起来，看坐在他前面的韩瑞瑞也在看那些照片，便问道：“瑞瑞，你也在看这个啊。”

韩瑞瑞回头，脸色苍白，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看着楚乔说：“宋局长是我表叔，楚哥你知道了吧？”

“嗯，听宋局说过。”

“楚哥，你看这些照片是真的吗？宋局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出事啊？”

“这个不好说，照片的真伪相信你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样，你也别担心，我去南边打听打听。记住，这个时候，什么都别对家里人说。”楚乔指指南边，意思是陆云山办公的地方。韩瑞瑞点点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对楚乔说：“楚哥，谢谢你了。”

楚乔走后，韩瑞瑞坐立难安，她虽然初入社会，可她对人情冷暖并不陌生。她是靠着宋廉的关系进来的，如果宋廉倒下了，她的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或者就连她都会被说三道四，她不觉得她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去面对流言蜚语。韩瑞瑞趴在桌子上，想着自己未来的惨淡人生，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乔走出北楼，看着大门口的保安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把手伸进外套，探到右肩偏上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暗兜，是他自己缝上去的，他勾起手指慢慢地摩挲到线头，用力一扯把线头扯断，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电话卡。绕到北楼后面，他把手机里的电话卡抽出来，把这张电话卡塞进去，几乎刚开机，就收到一条短信，他飞快地看了一遍，回复几个字，连手机都没关就把手机壳打开，把电话卡又换回来。短信是孙茴发过来的，告诉他计划正在进行，而宋廉是他们计划的第一个试验者，并且约他晚上六点的时候在地铁一号线西单站B口见，倒时会有人将详细情况告诉他。最后孙茴强调，电话联系容易暴露，让他将电话卡迅速销毁。

楚乔握着电话卡走上南楼电梯，他想起年前曾听人说三层的摄像头坏了好几个，过几天会把三层的摄像头全部拆除重新安装。他按下三层的按钮，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看，果真发现电梯上方又新拆除的电线痕迹，他这才放心地走进洗手间，闪进其中一间掏出打火机把电话卡放在洗手间的池子里烧掉，然后放水冲了下去。等到一切做完的时候，他才出来洗洗手，又走进电梯。楚乔按下五层的按钮后，电梯竟然停住不动了，他微微一笑，庆幸自己赌对了。过了片刻，就听见外面有人喧哗的声音，这时候他才按下呼救键，并且大力地拍打电梯门，外面有人问道：“里面有人吗？”

楚乔的声音惊慌失措，“我，楚乔，我被关在里面了，快来救我。”

外面的人立刻静了下来，楚乔听见有人快速地离开，又有人告诉他靠在侧面蹲下身子抱住头，他依言照做，没过多久，电梯门就被打开了。物业经理连忙冲进电梯把楚乔搀扶出来，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楚先生，这帮糊涂蛋修电梯的时候忘记放提示牌了，您没伤着吧？我这就叫电话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物业经理一双胖手哆嗦着按电话，楚乔笑道：“您别客气了，我没事。”

“别介，您别不把这当回事，您可是国家栋梁之才，这要是出什么事，不仅也部里损失也是国家损失……”

楚乔见他罗里吧嗦没有停的打算，连忙抬起手朝他挥挥，“我还有事要找部长，这样吧，等我下班就去医院找个全身CT，然后把结果告诉您让您放心可以么？”说着大步往楼梯上走去。物业经理涎着脸，快走两步，直到楚乔已经走到拐弯才反应过来说：“楚先生您一定要去看啊，我等您结果。”

楚乔刚走到陆云山办公室外面，就见陆云山的秘书从里面出来，他看见楚乔，连忙小声对他说：“楚先生，稍等片刻。部长现在正在和宋廉局长谈事情。”

“好的。”

秘书徐一鸣似乎是有事情要做，但楚乔一来，他却没有动，反而恭敬地把门带上，和楚乔一起候在门外。楚乔心里暗骂，他原本还想偷听一二，但徐一鸣把门一关上，听到的就很少，幸好，这还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偶尔他可以听到陆云山大声地责问宋廉，其中一句话他听得特别清楚，陆云山说“你跟了我十五年”。

听到这句话时，楚乔心里一顿，他拿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徐一鸣，发现他一脸凝重。他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也许陆云山让他跟着宋廉，并不是要他监督宋廉，反而是想让他和宋廉学习学习？或者，是让宋廉监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只老狐狸就太可怕了。幸好孙茴先出手，把宋廉给拿下了。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次宋廉的事情绝对是闹大了，虽然国家在网络监察这方面实施的力度很大，可以立即对事情的发展状态予以控制，但是网民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尤其是这种敏感部门，涉及到他们的贪污腐败，更容易引起网民的激愤情绪。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佩服孙茴了。在陆云山周围撒了一张大网，先从与他相关的小鱼捕起，然后慢慢地向他这只大鱼靠拢。

63.弃子

陆云山和宋廉大概谈了有半个多小时，宋廉才推门走出来，他似乎对于楚乔的到来有些意外，刚想对楚乔说些什么，却被徐一鸣制止了。楚乔看了一眼徐一鸣，对方却波澜不惊地推开门，示意他进去。楚乔走进去，穿过徐一鸣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陆云山办公室的门。陆云山说道：“楚乔，进来吧。”

楚乔听到陆云山的话后十分讶异，他不知道陆云山怎么知道会是他，他清楚地记得陆云山门口并没有安装摄像头。楚乔走进去，见陆云山正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整个人还是平时那般一丝不苟，但楚乔却觉得他看上去十分憔悴。

“部长。”楚乔轻轻开口。

陆云山睁开眼睛，手按在太阳穴处，“你等半个多小时了吧，有什么事儿吗？”

楚乔听陆云山这么一说心中的疑问不由得更甚，他抬头看向陆云山，忽然发现他虽然周身还是被疲惫的气息萦绕，但他那双眼睛却仍旧是晶亮的，犹如一只荒野里饿了好几天的野兽，忽然之间看到远处有肉嫩多汁的猎物一般。楚乔全身上下都是不安，甚至从后背冒出了丝丝凉气，他现在非常肯定，此刻千万不能在陆云山面前说谎。

“部长，我在网上看到宋局长的一些照片，我已经拷下来了，正想给您看看。因为照片全部是真的，而且网民的舆论负面居多，所以才过来的。”楚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优盘放到陆云山面前。

陆云山“呵呵”一笑，整个人明显松懈下来，“你也看到了，我说的怎么突然跑过来。”

“因为里面有张照片拍摄的时候我也在。”楚乔说完，上面的牙齿咬住下嘴唇，略微有些青白。

“芙蓉会馆那张吧，小宋和我说过了。”陆云山把优盘颠在手里把玩，似笑非笑地说，“他还说那张照片被P过。”

楚乔接下去说：“是的，如果没P掉的话，我当时应该是在宋局左边的。”

陆云山点点头，“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

楚乔略有迟疑，“这我实在不知道，当时只有我、宋局和孙经理，哦，对了，还有周瑜，我们在大堂遇见的他，孙经理便一起招呼着上去了。”

“你别多心，我不是怀疑你。”陆云山指指椅子示意楚乔坐下，“我也不瞒你了，小宋跟了我十五年了，他毕业后就是跟着我，辗转全国。我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不然也不会把你交给他让他多叫着你点。可是他太叫我失望了，前两年就一直有传言说他手不干净，可我万万没想到闹得这么大。现在的官啊，真不好做，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