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孙茴说的没错，就因为陆萧最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并且两个人有了女儿，就忘记过去的苦与痛了吗？当初无助的连死都不敢，现在环境稍微改变一些，竟然把那些都遗忘了。如果这样的话，太可悲了。他不要这样，陆萧对他仍然是盛气凌人的，他们之间从来不曾平等，他宠爱陆心爱，只不过因为他们血脉相连而已，而自己，竟然被这种假象迷惑，甚至可笑地把陆萧对陆心爱的感情转移成陆萧对自己的感情。“师姐，抱歉，是我昏了头。好的，到时候我等你的信。”

“楚乔，我不是逼你，而是要你看清，除非你能凌驾于陆家之上，不然，你都是鱼肉，任人宰割。就算是一时的幸福与快乐也是虚幻的不牢靠的，懂吗？”孙茴苦口婆心地劝导。她不能失去楚乔这个同盟者，很多事情，只有楚乔去做才安全，而也只有楚乔给陆萧的打击力度最大。楚乔承诺下来之后，她仍旧忐忑不安，连忙打电话给另一个人。

“大小姐，你可不可以看看时间，我儿子刚睡着，他睡眠很不好，要是醒了这一晚上都睡不着。”电话很快被接通，孙茴还没说一个字，对方就压低声音开始指责。

孙茴暗骂，心说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一个个的都给自己气受，但她知道这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楚乔那边有些动摇，你看是不是添把火什么的。”

“楚乔怎么了？”

“我觉得他对陆萧可能有些动心。”孙茴故意强调“陆萧”两个字，目的不言而喻，对方果真语气有些变化，急促地问，“什么？”

孙茴起身给自己倒杯酒，然后坐在椅子上，把酒杯举起来对着阳光看，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可以看到酒杯里的水分子在跳舞。孙茴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她微笑着说：“我早说过，楚乔是一个非常单纯善良的人，只要对他好些，他就会一颗心都放在那个人身上，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现在陆萧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再加上两个人有有个孩子的牵绊，很难说他会不会倒戈啊。”

“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接受陆萧？因为，因为他们两个人有一个女儿？”对方问道，虽然他的音调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孙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心痛的，不是因为对楚乔会接受陆萧的认知，而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啊，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一个像个公主一样被楚乔宠爱，而另一个，作为父亲的楚乔却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是多么好的挑拨离间的媒介啊。

“当然，楚乔非常喜欢那个孩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心爱，听说是楚乔给取的名字，里面的含义不用我说了吧。”孙茴继续煽风点火，果然对方狠狠地说道，“孙茴，你够了！这种拙劣的手段还想在我面前玩弄。”

“kevin，哦不，我更喜欢叫你艾东。”孙茴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一圈一圈卷在手指上，到了根部的时候狠狠地一拽，那种从头发往下蔓延的疼痛很快席卷了她的全身，她轻轻地笑了，她不止一次地进行“自残”，这听上去很变态，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确定自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不是行尸走兽。她才不管艾东的愤怒与警告，继续拙劣地煽风点火，“艾东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连小虎的存在都不知道，更别提他的病了，你一个人带小虎这么辛苦，可是他却和别人去生儿育女，双宿双飞。”

“孙茴你够了！我和楚乔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艾东心里的怒火完全被孙茴给勾出来，他紧紧地攥着电话，几乎要把它捏碎。“我们俩个只不过是联盟而已，你要为你死去的男朋友报仇，我要得到楚乔，其他的互不干涉！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不然我们就拆伙。”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大声嘛，你就算不担心会震聋我的耳朵，也要小心吵醒你的宝贝小虎哦。”孙茴呵呵地笑了起来。

房间里果真传来小虎细细的哭声，艾东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从电话里把孙茴扯过来狠狠地打上一顿。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就想到了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带楚乔来这间他自己偷偷买下的房子，那时候每天楚乔都会给他做饭，晚上两个人还会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不像现在，自己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客厅里顾影自怜。小虎的哭声大了些，艾东抬起手，大力地搓搓写满疲惫的脸，走到房间，把哭得满脸是泪水的小虎抱起来。

“小虎乖，不哭不哭，爸爸在这里。”艾东拍着小虎的背，他不敢开灯，小虎见光更难睡着，他摸索到桌子上拿起一只拨浪鼓摇摇，“小虎乖，睡觉了。”

小虎却没听到一样，闭着眼睛只是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脖子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在哭我就不要你了！”艾东没了耐心，一把把小虎扔到床上，转身大力地撞上门，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悉数灌到嘴巴里。他躺靠在沙发上，耳朵里充斥着小虎哽哽咽咽的抽泣声，他感觉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地攥住，让他不能呼吸。电话声忽然响起，在这个偌大的空荡房间显得格外刺耳，他本能地就想关掉电话，不要让电话声吵到小虎，可直到电话声停止，只有小虎的哭声传进耳朵他才醒悟到底做了什么。他冲进房间，抱起几乎哭得断气的小虎，把脸轻轻地贴在他满是泪水的小脸上，喃喃自语，“小虎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不会不要你的，不会。”他越自责越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楚乔，你真的忘了吗？没关系，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想起来的。你也是小虎的爸爸，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份苦痛呢？

72.百日宴

带着满腔的恨意与不甘，艾东终于盼来了陆心爱的百日宴，他一大早就煮好了一壶香浓可口的蓝山咖啡，优雅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迎接新一年的第一缕阳光。当经过钢化玻璃的阳光温度倍增将他包围时，他闭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第二条鱼应该要上钩了吧。”

当穿着定制的高级时装的陆萧抱着小公主的陆萧出现在陆家的大厅中时，赞美之声便此起彼伏。

“看着小嘴，多红润啊。”

“眉眼和陆萧一模一样，长得真好。”

“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鼻梁高挺，长大肯定有福气。”

楚乔清楚地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看在陆老爷子和陆云山的面子上，才卖力地说出这些赞美的话语，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他觉得陆心爱确实如他们所说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部里也来了不少人，林局长今天似乎特别高兴，就像是在给他女儿过百日宴一样，拉着楚乔极尽赞美之能事，当每一个词语都在他口中重复三遍以上后，林局长终于转移了话题，提到了副局竞聘的事情。楚乔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总是往陆心爱那边飘，陆心爱这个月份的小孩子每天要睡二十几个小时，按照平时的作息规律，她差不多该睡觉了。

果然，就在林局长万分肯定地向楚乔表示他竞聘副局肯定会成功的信念时，陆婷过来来找楚乔了。“楚哥，大哥找你，心爱困了。”陆婷虽然在家里喜欢称呼楚乔为“大嫂”，但是一有外人在时，她总是会贴心地把“大嫂”换成“楚哥”。而周瑜那个神经粗大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却义正言辞地要求陆婷无论何时都要称呼他为“二嫂”，陆婷还问过他“不怕被叫二难听么”，周瑜却贼兮兮地告诉他，“叫二嫂就等于是在陆苇身上打了我周瑜的钢戳，那些小猫小狗小花小草就不要来觊觎我的私人物品了。”陆婷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声“佩服”。

楚乔还没说什么，林局长便点头哈腰地开始恭送楚乔，“快去快去，小孩子几个月的时候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哈哈，还是女儿好，多贴心啊，睡觉都喜欢腻着爸爸。”

陆婷在心里翻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林局长我们家心爱有两个爸爸，没有妈妈，谢谢。”

“呵呵，呵呵，陆婷小姐出落得真是越来越美丽了。您忙，那边韩局长找我。”林局长几乎是夹着尾巴逃跑，楚乔看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看着陆婷一副理所当然见怪不怪的样子，忍不住说：“陆婷你这张嘴巴真是越来越犀利了，女孩儿要温柔些。”

陆婷“切”一声，鼻子几乎要翘到天上，“温柔管个屁用啊，还不是没人喜欢。”

“谁说的，学校里不是很多人追你。”楚乔想起上次去爬山的时候，明明有好几个男生都对陆婷大献殷勤，可就是由于她对谁也没个好脸色，弄成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在我这里就是没人喜欢的意思。”陆婷说，她指着四散在大厅的情侣和夫妻，“你看，那种程度上的在一起对我来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孤身一人到终老。我可真佩服他们，明明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还能喜笑颜开地做表面工作。啧，想想就反胃。”

楚乔漠然一笑，陆婷这番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看着前方两米远处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的陆萧，心说：我也挺反胃的。

“怎么这么半天？都说了让你就在这儿待着。”陆萧看陆心爱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只有他一个手指指关节那么长的白白嫩嫩的手指直往嘴巴里塞，带出一个个透明的小泡泡。陆萧知道，女儿这是饿了，要不是他现在走不开，要陪着爷爷和父亲去见几位朋友，他肯定早就抱着女儿上去睡觉了。

楚乔也没说什么，抱过陆心爱就要往外走。陆萧叫住他，“等一下。”他结果保姆递过来的小披风盖在陆心爱的身上，又把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她的小脑袋，这才放心地对楚乔说：“喂奶的时候你要先试试温度，把奶递到胳膊腕上。还有，喝完奶要拍拍心爱的后背，打完奶嗝再把她放到床上”陆萧见楚乔弯起嘴角，脸颊的酒窝在下颌两侧的肌肉推动下显现出来，他对楚乔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有些恼怒，声音却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乔斟酌一下词汇，陆萧刚才的敦敦教导他经常听到，有些时候虽然会觉得烦，但仔细想想，却举得像一个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的父亲照顾的母亲那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恨不得列出条条框框让他严格去执行。但是这话他可不打算对陆萧讲，谁知道对方听了会不会炸毛呢。“只是觉得你很负责，嗯，很负责。我要向你学习。”

“那当然，我也觉得你应该好好看看书了。”陆萧有些飘飘然，丝毫没觉得楚乔脸上的笑应该被划分为“取笑”那类。他看到陆云山对一个佣人说话，那个人又朝自己走来，便猜想陆云山等得有些着急了，立刻扼杀了推荐几本书的打算，把宝贵的时间留在叮嘱楚乔照顾陆心爱身上，“千万要把奶滴到手腕上试下温度。我一会儿去回去，你陪着心爱，她睡觉不安稳，会醒来的。”

“我明白，你快去吧。”楚乔已经做好目送陆萧离开的架势，可陆婷却快人快语说道：“是啊，大哥，你好啰嗦啊，像个管家婆一样，大嫂有保姆帮着，不会错的。”

陆萧已经四十五度转角的抬起的脚又原地返回，视线来回在楚乔和楚乔之间穿梭，最后定格在楚乔脸上，“你刚才是不是想说这个？”

“没有啊。”楚乔快速地回答。

陆萧皱着眉头，陆婷急于拉一个垫背的，“回答得这么快一定是在说谎，大哥，你可不要被假象蒙蔽双眼。”

“好。”陆萧说，“晚上再和你们俩算账。”他见楚乔脸上的笑几乎要忍不住爆发出来，怒道：“还不快去给心爱喂奶。”

“好，好，我这就去。”楚乔抱着陆心爱大步就出了大厅，往他们住的比较清幽的后远走。他怕陆心爱受凉气感冒，没有从两幢房子之间的小花园穿过，反而绕远路从大厅后门经过佣人们住的地方，再穿过玻璃长廊往他们住的后远走。平时照顾陆心爱的保姆已经先从小花园抄近路去煮奶，这样他们回去的时候刚好可以喝。楚乔哼着家乡小调逗陆心爱，到了长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长廊右边是活动室的墙，左边则是十三根等距的红木柱子，因为冬天陆老爷子很喜欢坐在柱子之间的长椅上，陆云山怕他吹到凉风，就让人在柱子上的廊檐上安装上玻璃，晴朗的冬日阳光照进来特别温暖，陆萧经常抱陆心爱到这里来玩。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那个男人背对着陆萧坐着，所以楚乔清楚地看到女人的样子，不过他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孙茴。孙茴侧脸望着外面，似乎很难过的样子，楚乔没有走过去，反而是悄悄地坐在第一个长椅上，因为他听到了孙茴对那个男人说：“之皓。”

73.第二条鱼

之皓？赵之皓？

楚乔第一反应就是赵之皓，如果不是陆苇和周瑜因为这个人又吵了几次架，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过高，他很可能不往赵之皓那里想。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杯弓蛇影，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再说同名同姓的人都很多，更何况只是同名，最关键的是，他不觉得孙茴和赵之皓之间有什么交集。尽管如此，楚乔心里还是有些疑心，他尽自己所能靠向声音的源头，屏住呼吸，只听那个男人说道：“姐，你瘦了很多。”

孙茴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沙哑哑的，“之皓，姐没事，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楚乔听了孙茴这话，更是一头雾水，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更为严重。在他的印象中，孙茴就是一个一心直追求享乐，两耳不闻他人事的富家小姐，她竟然会关心别人，说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话，真的很让他好奇孙茴对面那个人究竟是谁。不过，他叫她姐？可是他从来没听说孙茴有个弟弟啊，不过，也许可能是表弟。楚乔一面全神贯注地听着，一面分析各种可能。就在他把孙茴和男人的关系界定为普通的表姐弟关系时，那个男人却说出了让楚乔把自己的猜想全部推翻的话：“姐，这些年我一直很担心你，害怕你因为哥的事情难过，现在……”

这，这是什么关系？

楚乔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索当中，竟然忘记了自己怀抱里正抱着陆心爱。今天天气特别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公主本来在爸爸的怀抱里昏昏欲睡，却被粗心大意的爸爸大力的捏了一把，扁了扁嘴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一声犹如嘹亮的冲锋号，不仅让楚乔元神回位，也让正在谈话的二人噤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楚乔低头哄陆心爱，“乖哦，宝宝乖乖睡觉觉。”

“楚乔？你怎么在这儿？”孙茴伸手拢拢额头垂下来的刘海儿，问正在哄陆心爱的楚乔。

“哦，大厅太吵了，我就带心爱出来晒晒太阳。”楚乔抬起头笑着回答，也看清了孙茴身边站着的男人果真就对赵之皓，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赵之皓就大大方方地对他说：“你是楚乔？呵，变了好多，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楚乔微皱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你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赵之皓眨眨眼，不可置信地说，“你真的想不起来啦？这是初老症吗？呵呵，开玩笑，我是赵之皓啊，嗯，两年前，海南，椰子。“他忽然弯腰抬起脑袋与楚乔直视，慢慢地问，“想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