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宽慰一笑,“对啊,决不能因为忙碌就中断我们的表演。毕竟,这是我们服务特定的一项。”
“那,公子,我们马上换衣服上台。”
水月却是按住三位女子急匆匆的身体,“没关系,表演完之后马上要去帮忙,那样你们太累了。台上的事不用操心,我自有打算,你们只管下去帮忙招呼就行。”
虽然不能确定水月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大家对他的信任,崇拜,是不言而喻的。三人点点头,在水月离开房间后快速换装下楼帮忙。
众人几乎有些翘首以盼了,时至午后,怎的这表演竟还未开场,难道,因为人手不够而暂时中断了。
些微的失落,担忧渐渐出现在一众食客眼中,虽然能在如此优雅的环境中以便宜的价格品尝到普通菜品中的人间美味。但是,毕竟对那平日里难得好好欣赏的表演有着无限的期待。
或许是感应到了人们的期盼,终于,从三楼渐渐走下一道身影。雪白的衣衫与墨黑的长发纠缠缭绕,暧昧交织,竟是美得不真实。想不到,天下间,竟然有人能将这单调到极致,却又复杂到极致,悬差如此之大的两种颜色表现出这般仿若不真实的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勾魂摄弦。虽然,因为一张简单的藤木面具而看不见那张脸,但是,就凭那暗光流转,深邃沉静如一汪寒潭的眸子,也能让人心神巨震。
似乎感应到了侍者跑堂们担忧疑惑的眼神,水月浅浅一笑,眸中瞬间爆发深沉却璀璨的流光,仿若穿越时空而来的闪电,照亮了亘古的天空,那样沉醉,如此震撼。
缓缓走到中央台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自身后抽出一支墨绿的竹箫,竖于唇边,轻轻吸气。
优雅而低沉的音符旋转,缭绕,仿佛沉睡千年的灵魂,为思恋的人儿再次出现而挣脱了绝望的桎梏。轻轻地,缓缓地,诉说着心中的爱恋。那无助的寂寞,几如可见般浅浅的徘徊在白衣人身畔。
所有人都痴了,心儿随着那寂寥的私语几乎陷入窒息,徒劳的挣扎,却发现眼前尽是一片迷茫的纯白。几乎,便要绝望,却又在瞬间被那转瞬解开心结,放松一切仿若魔力侵袭的箫声拉回了现实。
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是,那依旧缭绕在耳畔的低沉呜咽,那仿若上天入地般悸动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这或许,会成为许多人一生中唯一的震撼了。
没有人知道那白衣人是谁,甚至,大家竟不能确信,曾经,是否真的出现过这样一抹斑驳交织的光影。他就如转瞬即逝的流光般,俘获了心,却又在人痴迷时消失了形。仿若,根本,便不曾存在过。
“刚刚,那是真的么……”
“我也看到了,听到了……”
“天下间,竟真有这般魅惑的曲?”
“不知道啊,或许,刚才,只是我们大家做的一个梦而已……”
第四十章:王府献艺
事实证明,无论王都中发生什么,不消半日,便能让几乎所有能听会说的人知晓。而这本就极受关注的‘水月镜花’当然不能免俗。当日下午,晚宴尚未开始,镜花便被臾王叫到了后堂。
“王爷,不知叫在下来,有何吩咐?”
“镜花,你竟然藏了一手?”
镜花有些不明所以,“王爷,恕在下冒昧,敢问在下何处隐瞒王爷了?”
“今日午间,‘水月镜花’楼中发生的事情你不会没听说吧。”
瞬间惊醒,原来,他说的,竟是水月上台表演的事。说实在的,自己也不知道水月竟是这样风质冰心之人。自己早前听说这事时心中也是复杂,这般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事情,自己竟然错过,心中遗憾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同时,却又有着无可磨平的担忧,他这样出色,难保,不会被那两人发现。即便没有被发现身份,可是,会对他起意之人,决计不会少了。想到此处,眉心便是深深皱在一起。
一见他这般反应,臾王也有些不明所以,看他眉头紧皱,难道,真的不知道?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只得转移话题道:“对了,本王一直有个疑问。”
见臾王不再追究,镜花自是十分乐意,瞬间展开容颜,“不知王爷有何困惑?”
“你的店名字叫做‘水月镜花’。”
“是的。”
“而你名为镜花。”
“是。”
“这显然不是你的真名,我也不计较。可是,这却反而让我有了疑问……”
见他意味不明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镜花心中一惊,直觉上,臾王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不由面上一紧,却仍是努力保持笑容。
“店名‘水月镜花’,而你名为镜花,这只能让我猜测,事实上,还有另一位老板的存在。而那一位,便是水月。”语气竟是笃定,这让镜花心中猛地一跳,猜得竟不错。
然而,联想到其它方面,脸色顿时一白。这二王子能猜到这种地步,那太子和三王子,特别是苍平王爷,更加让人感觉深不可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不怀疑,不可能联想不出其中端倪。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将水月与曾经的西罔夜冥连接,然而,会对他产生好奇,这便会成为他身份败露的关节。如今,自己唯一希望的,便是他二人并不关注这小小酒楼,对酒楼中的小人物并不感兴趣了。
一见他脸色骤变,臾王怪异一笑,显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看来,还真的是有那么一位‘水月’的存在啊。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呢?而且,今日午间的吹箫人,怕是也和那位‘水月’有关系吧。或许,正是那‘水月’藏起来的秘密武器呢。眼珠一转,便是有了思量。
“镜花,本王也不为难你,只是,今日的吹箫人确实引起了本王兴趣。本王可以不追究你的隐瞒,只需你将那吹箫人叫来,今夜奏上一曲便是。”
“这……”这样的结果是镜花最不愿看见的,即便这臾王只是单纯的想要水月表演而已。可是,一旦出现在此处,必不可少的,会被那两人看见,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然而,又不能拒绝,不然,这位王爷定会说把水月叫来,他亲自请水月把吹箫人叫来。那样的话,暴露的东西更多。心中一声轻叹,难道,只能是将水月叫来了。
“那,王爷,容在下回一趟‘水月镜花’去将人请来便是。”
“可以,只是,一定要赶上晚宴呐,本王可等着那一曲清箫作压轴啊。哈哈哈……”大笑着留给了一脸苦思的镜花一条得意的背影。
水月看着面前满脸无奈的镜花,心中已经隐约猜了个大概,估计,今天的事情让自己……轻叹一口气,不再多想,“是让我去王府么?”
“水月,你知道了?”
“你去而复返,我又闹了这么一出事,猜得出来吧。”
“唉,水月,这下,难道真的没有办法避免了么?”
水月却是宽慰的一笑,“放心吧,我自有主意,等我一下。”说罢,便进了内间。片刻后,一个身裹黑色披风,脊背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镜花面前。藤木面具下,光华流转的璀璨眼眸被几缕碎发遮掩起来,再难寻觅。一头青丝被草草捆扎在脑后,拉上兜帽,便是镜花也是狠狠一惊,完全没有认出眼前根本不知性别年龄的人是水月。
“怎样?能认出来么?”
愣了半晌,镜花这才嗤笑出声,“简直一点也认不出来,放心好了,连我都吓了一跳,相信,即便是那十六特侍也绝对认不出你来。更别说其他认识夜冥的人会对你产生怀疑了。”
“这就好,刚刚我已经吩咐好了楼中事务,走吧。若是耽误久了,反而引起赫连旭臾在意。”
酉时三刻,水月,镜花二人准时到达臾王府,臾王乍一见那全身漆黑,驼背覆面的人蓦地一惊。怎的能吹出传说中那般曲子之人,竟是这般相貌,不由疑惑出声,“你,就是午后在‘水月镜花’楼奏箫之人?”
水月故意压低声音,哑声道:“正是在下。”不见礼,不问安,只是干涩的回答问题。
那臾王竟好似没有注意到黑衣人的无礼般,丝毫不加追究。而且,不知为何,也竟完全不怀疑这人便是吹箫人的真实性。无意道:“好好准备一下”
微一点头,由着略一施礼告辞的镜花拉着,去了特侍们所在的后台。十六人已经轮流着进了幕后准备,此刻的换衣间倒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水月,虽然现在你是这幅打扮,可是,依然要小心。你的气场太强大了,万事收敛小心。”
“知道了,放心好了。”
“你是最后一个,待会儿看到那些孩子们一起下来,你便上台去吧。用不着吹传说中午后的那一曲堪称‘夺魂’的神曲了。为免引起注意,随随便便吹奏个简单的曲子好了。
“放心,我会注意的。届时,我就吹个‘清泉岭’好了。这首曲子清雅婉转,算是很有难度的一首曲子。众人注意曲中难点去了,倒也自然而然会忽略其它一些东西。”
“啊,是啊,我差点没想到。若是吹个太简单的,反而引起别人怀疑。”
“好了,你还是去前面看着,免得那些孩子出了什么状况。”
“你自己记得小心,我先去了。”
水月细细抚摸着手中那只竹箫,这是当时还在西罔时自己做的,因为保护得不错,到如今,竟也不见变色,依旧翠然若滴。
静静的坐在窗边,前台上不时缭绕着音乐声响,高声喝彩一阵高过一阵,看来,这群家伙的表演还入得眼。水月淡淡一笑,听前面那喝彩已经到了高潮,看来,是该自己出场了。抖抖内里的白衫,将黑斗篷紧裹住全身,也包裹了背上那一个装了一包布的包袱。即便不弯腰,也是尽显佝偻之感。只是,这佝偻人太过修长了一些吧。
才走至台边,十几个少年男女便是一脸冷清的鱼贯下台,正是自家孩子们。没有在意这全身漆黑的佝偻人,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都下意识的回头多看了一眼。
水月静静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台上,四下略微一扫。果然,这阵仗,还真够大的。果真不愧是国王第一个孙子的百日宴呐,这朝中百官少说也来了一半,有些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更是来了超过三中之二。观众席上,在中间很容易便发现了那个每到午夜梦回时便会不由自主出现在脑海的人。浅浅一笑,果然,他还是那般耀眼,邪肆,看看身后,那自始自终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女子们。果然是我喜欢的人,哼哼……
瞬间,几乎便要和他目光撞上了。略微低下头,让低垂的发梢全然遮住那一双流转的眸。
而台下,赫连亟苍本是无甚滋味的闲坐着,台上的表演几乎丝毫提不起自己的兴趣。然而,在一片喧嚷过后,世界仿佛突然静了下来。直觉到一道温凉,但却专注的目光流连在身上,像极了他。心中一震,猛地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深邃,沉静,却在此刻泛起了一丝涟漪。就像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了一枚破碎飘零的花瓣,美得人几乎流下泪来。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竟然沉醉了。然而,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片刻间。刹那,台上那人便微微低下头,掩住了那双仿若拥有魔力的眸子。这难道,是错觉,是自己太想念那双眼眸,竟然看见什么人都会有那般感觉么?
赫连亟苍有些心惊的将眼扫向身后的一众女子,想要证实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然而,那一双双惊喜,含羞的美目看在眼中,竟是觉得无比厌烦,丝毫没有之前那般心悸。难道,他的眼,真是……
不由自主的再次注视着台上佝偻的黑衣人,然而,却再也看不进去了。心中有些遗憾,却也有些庆幸,遗憾再看不见那如他一般让自己心动的眸子,庆幸或许之前自己所见是幻觉,一切只是假象。耳边缭绕清沉的箫声极美,婉转,灵缓,然而,却没有午间那股勾魂摄魄之感。所有人只是沉醉在那高超的技艺,缭绕的曲调中,却并未失了心智,随着吹箫人的心境而跌宕起伏。然而,此刻的赫连亟苍却是丝毫听不进去那美妙的箫曲,满眼,满心的,只有那双昙花一现般粲然的眸子,佝偻黏腻的黑色身影,黑色兜帽下隐约可见的藤木面具。失了神……
直到紧密的掌声与叫好纷纷扰扰的响起,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看那样一个佝偻的人失了神。没有窘迫尴尬,却是有些自责,自己怎么会对那样的人移不开眼呢……
看到赫连亟苍望着自己失神的样子,水月心中是高兴的。虽然不想让他识破身份,可是,即便我变成这般,他依旧能够感觉到一丝属于我的气息,看来他心中也有过我的一席之地呢。哼哼哼……
心中高兴,便是轻笑出声,然而,就凭这掩藏在面具下的一笑依旧震撼了台下几双惊讶的眼。即便一身黏腻的黑衫,看起来邋遢,丑陋。然而,那瞬间爆发出来的清绝气息,却是被几人清晰地感受到了。赫连亟苍知道,之前迷醉于他的眼,那,不是错觉。而皇帝身侧,太子赫连昊宇同样震撼了,那一瞬的风姿,与他竟是如此的像。
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的,两人先后猛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台上便要离开的黑衣人。或许是被这一向冷静的两人蓦然间的动作惊住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两人,满眼疑惑的随着两人目光望去。台上一身黑衣的人,即便是在这两人那极有压迫感的注视下依然丝毫不受影响般,背对众人,坦然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
赫连亟苍眉头一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要挽留那人的冲动。情不自禁的,便是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抹即将消失于黑暗中的墨色。
第四十一章:坦诚身份
“抓刺客,有刺客……”一声凄厉的叫喊由远而近,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怀抱一只色彩绚丽的包裹在房顶间跳跃。
紧接着,黑影身后不远处,几道灰色影子极速掠过追赶,地上,十几支火把快速移动,紧紧跟着在空中跳跃的人。
几人面前跪下一个灰衣人,紧张道:“禀王,臾王世子被黑衣人劫走,属下等人正全力追捕。还望王,各位大人暂行回避。”
“快追。”王怒极,低沉着声音。
眼见那人就要抱着小世子离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又是一花。一道墨黑的身影便是隐入了黑暗,仿佛天生,便是属于这一片纯粹的黑。竟是美得惊心动魄。赫连亟苍被震撼了,全然忘了要起身做些什么。只呆呆的,被那纯粹的美吸引着。
水月眼见刺客就要跳出院墙,心下一转,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黑色披风,灌足了内力向刺客掷去。轻软的披风此刻却像是重逾千斤,蓦地缠上刺客腰间,竟是震得刺客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栽去,怀中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眼看便要从屋顶掉下。所有看见的人已经忘记了失声惊叫,剩下的,只有满心恐惧。却见那除去了披风后便是雪白飘逸的身影再次闪动,背上一包黑色再次在片刻间被灌入内劲,绷得笔直,成就了一张巨大的黑布,直直向滚出刺客怀抱往下坠落的孩子卷去。白影微动,却在人们惊讶的眼中诡异的移身到紧裹着婴孩的包裹下方,轻轻搂住了那啼哭不止的孩子,稳稳站在了地上。
经过方才一番动作,一头青丝早已披散下来,柔顺的贴在白衣人身上。黑与白,那强烈的视觉冲击美得人几乎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