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 下——俗念亲
俗念亲  发于:201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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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很快便发现裴相如和苗小妆之间不一般,对着苗小妆,裴相如笑的温柔款款,唤声居然是小妆,苗小妆叫裴相如,也不是一般江湖儿女的带姓大哥,而是相如。谢长安迟疑着问了句,这才发现,别后不过半年,这两人已然是夫妻了,看来裴相如因祸得福,最终抱得美人归。

谢长安心里乐坏了,小眼神止不住的瞟秦望昭,心里那叫一个踏实。他暗道,苗小妆嫁人了,再好不过了,这女子之前,对秦望昭心有意来着,潜在的情敌被裴相如给解决了,甚好,甚好啊。

谢长安心怀鬼胎,互道久别之后,便开始像裴相如打听浮云城未来媳妇被俘的事件。裴相如有意和这两个年纪轻轻却身怀绝技的兄台结交,上次在宁古,实在是别匆匆,连告别都没有,这次有缘再相逢,十分热络和真诚,简直是知无不言。

新娘是在洞房里被劫走的,所以裴相如也并没知道那许多,他将自己抵达这里然后在喜堂的见闻细细告知两人。两人听完,各自垂眼深思一阵,谢长安开口问道:“依相如兄高见,容锦,是正是邪?”

裴相如笑了下,道:“我并未亲眼目睹容兄风采,但听叔父的话里的意思,容兄是个光风霁月的风流人物,不是坏人。这件事,我想是有人蓄意陷害,二位怎么看?”

谢长安抬起眼看前方,讥笑道:“相如兄是英雄,我二人自然和你看法相同,可有些人~~~不这么想,望昭,你说是么?”

秦望昭冷着脸答道:“是,有些人,到眼前了。”

他嘴里的有些人,也算是老熟人。团团慢慢围过来的一群人里,打头的,不是宁古结下冤仇的,就是性情本就刻薄狠毒不是东西的,碧墓山的张秋水,迷花宫的余连升,吃过秦望昭大亏的仓鼠拂尘,以及光膀彪悍的铁壁铜环吴横江,还有许多提刀带棍的,他俩不认识。裴相如和苗小妆是地道的江湖儿女,再怎么瞧不上这几人,也得顾着长幼辈分,给人群里的这个长老那个掌门见礼,谢长安和秦望昭也跟着站起来。

裴相如打前一步,挡在三人身前,斯文有礼的笑道:“张山主,余长老,以及众位英雄,不知过来所谓何事?”

这次出头的,是碧墓山的老贼张秋水,他皮笑肉不笑的抖了两下脸皮,看向裴相如的目光十分悲戚和失望似的,然后目带鄙夷的扫了谢秦一眼,朝裴相如道:“裴少侠,我等信任裴掌门,也知你性情温良,不要被奸人迷惑,速速过来,莫要和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扯上关系。”

谢长安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大戏,他就是心地光明能苦中作乐,人当他过街老鼠,他当人是猴戏耍。他在心里装模作样的假虚惊,娘的诶,你怎么知道老子来路不明!秦望昭就更无动于衷了,握着他的剑,听的一本正经,如同身旁无心的木质桌椅,闲人的言语重伤不了。

两个被指来路不明的人一声不吭,心地温良的裴少侠却不乐意了,他端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虚心的问道:“山主,此话怎讲?这二位,都是相如交心的朋友,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

张秋水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不识相,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拆他后台,他就想发火,一想这里不是他碧墓山,又生生憋住了,只能装出一副行走的桥路多过你吃下的面条的过来人模样,说道:“裴少侠有所不知,这两人,和朝暮崖的容锦,关系非同一般哪。在场的多半的英雄都能证实,在宁古苗家庄,为他二人作担保的,其一,就是容锦。”

第77章

裴相如坚持谢、秦是正人君子,而张秋水为代表的几人则死认他俩是贼子,更多的人保持中立的态度,哪边也不参合,于是大院里的劝诫和辩白,无果而终,不欢而散。

两人来得晚,客房基本都注满了,好巧不巧,只有张秋水的客房旁还剩一间。往来的人,谁也不愿意住哪里,因为江湖人都知道,张秋水是个淫贼,夜夜宣淫不说,而且动静极大,碰上邻居武功高强些,或是屋子不那么隔音,结果往往很尴尬。带路的小厮满脸都是愧色,头也不敢抬,将这两位丰神俊朗的大爷带到地儿,匆匆说了句大侠好生歇息,脚不沾地一阵风似的奔远了,好像这里是虎穴狼窝,留下满头雾水的谢长安和不做感想的秦望昭,全院黑压压的人群,就他俩毫不知情。

这次情况不那么单纯,浮云城的大喜事,朝夕之间变为惨事,料这档口,再嚣张也得忌讳些。谁知到了半夜,两人齐齐被扰醒,挤在一个被窝里,谢长安嘴角狂抽,秦望昭面如寒霜,要怪,就怪两人耳力过人。断断续续自隔壁响起的,是厚重的墙壁也挡不住的女性娇喘,发春的猫叫一般,长一声短一声,间或还有男人嘶哑的调情,美人儿心肝儿腰细腿滑之类的,要是隔墙是面皮薄弱的少年少女,早就面红耳赤的能滴出血来。

谢长安呸了句,被逗笑了,翻个身道:“啧啧,望昭,你说张秋水这老畜生,真是个缺了大德的,别人家丢了媳妇,他一个做客的,就不能消停两日么~~~天意冥冥怎么没闪道惊雷劈死他,你说是不?”

秦望昭一把掐住他往腰上摸的猪手,叱道:“我说,教训别人之前,好好检讨下自己,他是个腌赞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长安泫然欲泣:“你太屈我心了,居然将我和他作比。老子只想和你钻被窝,就这专一,他就没法比。诶小气什么呀你~~~我就抱会~~~”

秦望昭烦不胜烦,死拧着翻个身,面朝墙,谢长安也不嫌弃一没鼻子没眼的后背,喜滋滋的贴上去搂住了,幽幽叹道:“望昭啊,容颂语给浮云城来这一出,我啊,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眼皮时常抽,你好好的跟在我身旁,哪里也不能独去。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秦望昭:“我猜,我们去岭南的时候,他失了容前辈的踪影,于是弄出这么大动静,想引容前辈主动去找他。”

“那你觉得,容颂辞和成老头,现在在哪里?”

“这不重要,他们总会出现的,在这里。在他们来之前,我们能弄到点蛛丝马迹,那就再好不过。”

“嗯~~你说的不错,这样,一切明日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望昭,良辰美景美男在怀,还有先人引路在前,咱不如……嗷~~~痛……娘的你下手真黑……就不能温柔点么……”

一盏茶过后,谢长安烦躁的翻了个身,蒙住头的被子猛然一掀,弹起来骂道:“娘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姓秦的,我不想睡了,我出去走走。”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一把捞起地上的靴子开始往脚上套,秦望昭做起来,脸色十分不善良:“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过了回廊脚一点,人就掠上了屋顶,朝西走了三四丈,蹲下,正好是张秋水的堂屋位置。谢长安阴笑一阵,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又掠到不远处的桦树上捉了几只蛾,再回来的时候翻开瓦片,将瓷瓶里的药粉洋洋洒洒的破了飞蛾一满身,往砖缝里一塞,然后盖上瓦片,屈着腿坐下抱头躺,秦望昭笑了下,学着他一样躺下了。

两人嚼着笑意看着黑沉沉的夜幕里几点遥远闪亮的星光,细听瓦下动静。很快,屋子里沙哑的呻吟渐渐止住,变成了疑惑的询问:“柳儿,爷怎么觉得,身上痒得慌啊,后背……向下一点……不对不对……往左一点,诶哟快给我挠挠……”

“大爷,奴家……奴家……也痒的很……”

底下的动静不止,依旧扰人清静,可谢长安心情却好了许多,他也不睡觉了,转过头闷声狂笑,狭长的眼线眯成月牙,很是幸灾乐祸。秦望昭一扭头,就见他笑的开怀,自己不由得也被他带起,弯起嘴角抿了个长久的笑意,心里头也是有些高兴的。谢长安眼睛亮亮的,毫无阴霾,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两人在他人开始寻欢作乐后来苦不堪言的屋顶上,并排躺了很久,温柔的晚风拂过屋顶,夜晚寂静而安稳。

浮云城的未来城主少夫人王娉婷离奇失踪,已有三天,她夫君杨怜光急疯了,却无可奈何。第二日早饭后,杨观聚拢了堡内的江湖人士,先是笑着感谢各位的支持,再是广邀大伙商议对策。众人面面相觑,这次事件太过突然,他们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哪里提得出什么好法子,仁厚些说得上话的掌门长老们,连声劝城主不要太过忧心,然后各自散了。

如今的浮云城,是一道瓮,只进不出。不过也没有不识相的,要赶在这个时候出城,谁也不是傻子,现在赶着走的,那不是心里头有鬼么,这里有吃有喝的好招待,还是老实呆着,比较稳妥,大伙的活动范围,限于这座城池。

谢长安和秦望昭是多人嫌,这里对他两怀抱善意的,除了裴相如和苗小妆外,就只剩城主杨观了。两人走到哪里,都有张秋水余连升以及吴横江的冷嘲热讽,索性出了堡去瞎晃荡,眼不见为静。两人在大块的灰色大理石面街道上瞎晃荡,权当游览观光了,浮云城很大,比锦华和夜屏都要来的宽广,一条笔直的街道,傍晚时分人少,站在这头往尽头,几乎看不见,两人走着走着,半个下午就过去了,又懒得回堡内吃饭,谢长安问秦望昭想吃什么,秦望昭想了想,低声报了个混沌,两人便四处搜寻着卖混沌的小铺子。

那边的接巷子的路旁,有两桌露在外面,遮阴的伞面上,挂着个四角竹篾撑起的麻布帆子,墨色的混沌二字在晚风里轻摇,人不多,两人走过去,挑了靠外的一张桌子坐下,谢长安笑道:“老丈,来两碗混沌。”

做生意的老爹利索的应了声马上来,提溜着手里倒水的长嘴细壶就到了两万茶,大步迈过来给搁在两人面前了,然后回灶台边煮混沌去了。就一端碗的功夫,背着巷口的谢长安敏锐的察觉有道视线粘在他后背,他正要扭头去看,一抬眼,对面的秦望昭目光越过他,脸上难得的带着笑意,朝他后方说道:“何大人,好久不见。”

第78章

“叔,你怎么到浮云城来了?”谢长安提起筷子,笑盈盈问道。

坐他左手边的,是宁古别后的何晋央,而他对面的,自然就是寸步不离的护卫刘捕头。

何晋央笑道:“先吃饭,稍后再说。”

谢长安点头如蒜,撩起筷子狼吞虎咽的解决了混沌,几乎是同一时间,秦望昭和他一起放下碗。谢长安将碗推到桌子中间,心里头滋滋的喜意如同雨后春笋,暗道,何叔真是我的大贵人,哪里出疑案,他就在哪里,真是天助我也。浮云城一案,有了他的帮助,何止是如虎添翼。

何晋央遇见他俩,看起来也是有些高兴的,他浅笑着指着刘捕头说道:“你们可能不知,这里,是老刘他家乡。宁古一别后,我们一路往东,五天前在邻着的城镇,我便说,来这里看看。”

谢长安说道:“想不到刘捕头竟然出身浮云城,叔,你知道王娉婷被劫一案么?”

何晋央点头,道:“知道,我们进城当天,正是大喜之日。第二天清早,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你怎么看?”

“我没进过浮云堡,老刘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事件牵扯很深,不想让我掺合进去,我就一直在客栈里。”

谢长安看了冷面的刘捕头一眼,暗道,嘿,和我倒是知己了,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十分正经的合着手作揖,道:“叔,我可能,又要麻烦您了。您应该也知道了,贼人留下讯息,说要救王娉婷,就找容锦,容兄是我二人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被陷害,可我又没您那本事,只能厚着脸皮,再求您帮这个忙了。”

刘捕头一抬眼就想说话,何晋央朝他摇了摇头,他才闭上嘴,只拿冷冰冰的目光盯着谢长安和秦望昭二人。何晋央笑道:“长安哪,你要找我帮忙,那就得拿出诚意来,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去脉,我被蒙在鼓里,怎么判断事件走向。”

谢长安去看秦望昭,秦望昭点点头,示意他不必隐瞒,和盘托出就是。谢长安无奈的笑了下,直翻白眼,说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换个地儿说话。四人找了个湖心亭,三人各人坐一方,秦望昭提着剑站着戒备,谢长安低声将知道的关于容颂辞的一切,全部告知了何晋央。何晋央听完,意外的有些惊讶,他道:“我本来有直觉,那位容公子,来历不那么单纯,谁知道,竟然离奇至此,我这一生,见过的稀事也算不少,这件,却能当之无愧的排第一。想他容颜出众风度翩翩,竟然……已经一百多岁了。”

谢长安趁热打铁,道:“叔啊,容前辈这一生,坎坷多舛,你好歹也帮一把啊。再说了,您浩荡清风盈满袖,最是见不得人间离愁,你是没见着杨怜光那失魂落魄的小样儿,诶,真是摧心肝……”

何晋央看着唉声叹气的谢长安,笑道:“长安哪,你和小秦公子,性格如冰似火,却一路结伴到今日,也算奇事一桩。好,我应你就是了,莫要再拍马屁了。”

刘捕头怒视谢长安,被他笑意盎然的挡回来,只能转眼去瞪秦望昭,秦望昭对上他目光不动如山,两人诡异的对视良久,空气里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好些似的。又闲闲的说了些往事,谢长安兴高采烈告诉何晋央,他见到韩舸了,谢安逸也醒了,何晋央静静听完说了句恭喜,说他十分想见一面名动天下的安平王,谢长安连忙保证,很快就能见到。他又絮絮叨叨的追问了许多何晋央之后遇到的疑难杂案,何晋央笑着给他二人讲诉,语气虽然平平,难掩扑朔迷离,以及何晋央破案手法的剑走偏锋和机智狡黠,两人对这个淡笑着的中年文士,愈加佩服尊敬。

谢长安二人将何晋央带到浮云堡大门口的时候,门口的护庄问二位先生是何人,刘捕头摸出腰牌打两人眼前一晃,两人瞬间肃穆起脸色行了大礼,一人匆匆奔入堡内,很快,堡主杨观带着一众侍从赶出来,对着何晋央就是一个躬身大礼,朗声道:“浮云堡杨观,拜见尚书大人。不知何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浮云堡不止是江湖门派,还是城池一座,堡主的地位,在朝堂之上,相当于太守,比何晋央低了好几个丛品,杨观这样的大礼,他受之无愧。何晋央抬手,笑道:“堡主多礼了,请起,我冒然前来,不算打扰吧。”

杨观十分惶恐:“大人言重了,说起来惭愧,大人当前出现在这里,下官是拜谢苍天。大人想必知道了,下官的儿媳妇被人劫走,至今音讯全无。大人断案无数,还请接受下官这个不情之请。来,里面请。”

何晋央本来意欲即刻就去喜房看看,杨观感激不尽的同时,又说大人远途而来,还是先做歇息,派人将何晋央和刘捕头安置在了北向的客房,可见慎重与尊敬。谢长安和秦望昭坐了个把时辰,回了自己的客房。

第二日清晨,杨观前头带路,他儿子杨怜光跟在身边,亲自领着何晋央进了杨怜光当晚的喜房,除了谢长安和秦望昭,为了避嫌和作证,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一道。

新房里依旧是当晚的布置,第二日人丢后,杨观果断将屋子封锁,连他儿子,也去了旁边的客房住宿。烧了一半的大红蜡烛立在堂内,燃过的烛泪挂在半空,大幅的金色喜字对着门口,红色的幔帘从屋梁上垂下,开门的瞬间无风自舞,满眼都是艳丽的大红,本是人间极致喜,奈何变数转作悲,鸳鸯锦被犹在,红颜却不见。惹眼的红色灼伤了杨怜光的眼,开门的瞬间,秦望昭瞥见他迅速的垂了眼,满脸的悲戚,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就有点堵,他想,要是谢长安失踪了,自己,大概……他扭头盯着谢长安,诡异的有些庆幸,他一直缠在身边。就在那时,谢长安有感知似的转过头,对上他视线,温柔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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