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敌人也没有机关，几人只是不停地往上走，绵延无尽的阶梯让胆小者看了只会眼晕，甚至会产生一种呕吐的欲望，走着走着，就会慢慢地变成绝望，你会回想起很多事情，比如说小时候干的龌龊事，说过的肮脏语言，你胆颤心惊不愿意记起的过去，都一一在脑海里回忆起来。

盘旋的阶梯没有尽头，每一道阶梯之间都是虚空，一步错步步错。

你不能往下看，否则你会以为自己是在飞翔，可我们却没有过梦想的翅膀。

渐渐地，聊天的声音没有了，大家的心情变得压抑而紧绷。

仿佛任何一个声音，都会吓得你跳起来，你变成了惊弓之鸟，即使一个拥抱，也会把你吓死。

莫轩走在最前头，冷汗不断往外冒，周围漆黑的空间仿佛映出了无数笑脸。

你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但他们被你抛弃了。

你有一个母亲，她抛弃了你。

你有一个父亲，他消失了。

你是该死的，因为这世上本来不该有你。

你扰乱了这世界的秩序，这世界就会报复你。

诺哈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显得闲适而舒心，他静静握住旁边男人的手，将他拥进了怀里，男人在颤抖，他的心也变的安宁，他在被需要。从来没有人需要他，即便他强大地无可匹敌，被需要的感觉，很幸福，也容易让人厌烦。听着身后传来的惊恐的尖叫声他没有理会，只是捂住了华尔曼的双耳。

这人世间的悲剧一个人可以装作听不到，因为只要背对着，世界就充满爱。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从窗外甚至可以看到整个北帝国的轮廓，他们来到了一个平台，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扇小小的装饰精美的窗户，这里就像是一个停靠站，诡异的危机感拂遍全身，几人上来都瘫软在墙边，当有人大叫着少了个人的时候，他们都冷漠着看着彼此，当初说要用灵魂发誓的将士们再也不复那时信心勃勃，他们都在猜测自己什么时候死，是的，莫轩也是。

敌人不可怕，怕的是心灵的脆弱。

而漫漫人世间，又有什么，可以让心灵攀上永恒的高度呢？

没有人懂。

悲剧悄然发生。

每个人都被心魔吞噬，可喜的是莫轩有人帮他，悲剧的是在上到下一个平台的时候，七个人只剩下了他们俩。

那四个是自己跳下去的。

自我毁灭往往比等待毁灭更有效。

前提是心灰意冷。

莫轩的领导能力不够，他不会在危机发生时揣摩将士们的心思，从而鼓舞和激励。而他同样也在绝望边缘，当一个人处境悲惨的时候要怎样才会帮助另外的人呢，只要不自私就可以。

但可惜，华尔曼不是。

只剩下两个人的小队伍继续前进，后面有靴子踏在地板的空响声，两人回头望去，来人裸露双臂上刻着的图腾让莫轩想起了那是谁，惊喜之余却又奇怪，他为何要跟来，是来帮自己的……还是其他的事情？

诺哈维笑了，淡淡的，十分开心。

艾森还是老样子，只是三个月间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深沉的眼神扫了一眼莫轩，带着些莫名的兴奋，虽然面色不为所动。短短的青色胡茬冒了出来扎在脸上，有些沧桑又带着很重的男人味，站到身边就会有暖哄哄的体温顺着风飘过来。

“还好吗？”不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声音，带着更重的沉稳的力度询问着华尔曼。他走过来，手抚上莫轩的左眼，“痛。”莫轩对于眼睛有些敏感，微微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艾森的触摸，然后摇头，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一般巧妙地将华尔曼扯到了自己身后，对着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看着两人的诺哈维说了，“听说帝国情况有变我就立刻赶了过来，刚巧碰到白骑士团一行人，对方告诉我方向于是我就追了过来，真是好巧。”

“是啊，很巧……”两人彼此凝视着，气场陡然间升到最大，莫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火药的味道。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华尔曼，我们该出发了。”诺哈维将视线放在莫轩身上，眨了眨眼睛，艾森立即不甘示弱地将手放在莫轩肩膀上，“我跟着你。”

话少了。

华尔曼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也就迈开了脚步不去管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这个平台向上，魔法的能量更为突出，几乎每踏一级台阶，周围的场景都会变化，有时是森林，有时是海边，莫轩忽而想尝试一下，便妄图走进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却被身后的诺哈维拽住了胳膊，“不要进去，这里就是传送的能量源头，你进去了很可能会迷路，据我所知，只有这些梯子可以带我们离开。”

通天塔储存的内部地图，象征着它可以传送的方位，就像电脑指令预先存储的信息一般，调出来便可以使用，莫轩这样理解着，虽然不知道电脑两字是何意。

又粗略走了半个小时，完全无法估摸出这里是多少米高空的时候，周围涌现的森林场景中传来了说话和战斗的声音，三人互看一眼，华尔曼点点头，诺哈维做了个标记。

森林中全是不知名的黑色巨大树木，有些已经腐烂只剩下枝杈还在光秃秃地翘着，没有飞禽走兽的痕迹，只能听到远处有女人的说话声以及冷哼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类吗？想想也不可能，几人提高了戒备。

“为什么神族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塔丽娜身为魔族公主，理应是不用来到这穷乡僻壤的，但为了找她亲爱的哥哥，顺便冒个险，她便自己偷偷溜了出来，偷了哥哥房间里的传送石本以为可以直接到人类大陆却没想到目的地却是通天塔内部，还正好跟神族的炽天使亚当所带领的队伍撞了个正着，寡不敌众，很快就被用魔法束缚住的塔丽娜只恨没跟自己哥哥夏科夫知会一声，真是太糟糕了不是吗？

“你自然不需要知道，哼，还以为魔族的品种会有多么高级呢，原来也是这么软趴趴的啊。”俊美的金发高挑男人用剑尖戳了几下塔丽娜的胸部，当下把对方吓得尖叫起来，几个神族的在后面咬起了耳朵，“看来大人又要动用私刑了。”“上个女人还没玩腻吗？”

塔丽娜听到这番讨论更是花容失色，她僵硬地在背后施展了传讯魔法，就想着让夏科夫知道赶紧来救自己，旁边的华尔曼听见了更是怒不可遏，原来是神族，这个就是凯莎莉说得自己的哥哥吗？

他当先走了出去，几人没有动静，塔丽娜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前站住，然后面对着神族的人，更加吃惊了。人类！是人类！这里怎么会有人类！这不就是哥哥要杀掉的敌人吗？那他为什么想要保护自己？是看上自己了吗？

“人类……”亚当沉吟了一下，“我听过母亲提起过你，那个让她觉得无比恶心的孩子，原来你还活着啊，真是糟糕，今天不得不多杀一个人了，哎？倒不如，那边那位魔族小姐，如果你把这废物杀了，我就放你走怎样。”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东西，他笑得阴沉而歹毒，从小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就连天分都比其他人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次来人类世界，只不过是觉得无聊而已，没想到竟然会碰到如此有趣的事情呢。

“那倒不必了。”听到这话，再也忍受不了的诺哈维和艾森也缓缓走出，两方僵持了下来。

“呵，更有趣了，原来你们还有很多人啊，干脆一起杀掉好了，父亲你说是不是？”其后一团光圈乍现，从中走出了一个全身肌肉威猛阳刚的男人，他狭小的眼睛粗略扫了眼另外一边，“人类……魔族……怎么还没杀干净，看了就心烦，得趁魔族还没过来之前，先得些有价值的东西，直接去人类的宫殿吧，那里通常不错。”

是他！那个害了他一生的男人！命运战神哈特，那个女人新的老公……

“哈特大人，你还记得我吗？”华尔曼骄傲地昂起了脑袋，哈特总算是低下了一寸视线，微微想了一下，带着讽刺的眼睛眯起，“废物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还活着，天哪，太不可思议了。”他笑的猖狂，华尔曼同样也露出笑容，“这次来，自然也是带了礼物的。”

手猛地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出了什么东西，亚当只觉得手臂忽然剧痛起来，向下一看……“啪嗒”，落在地上的右手显得苍白而恐怖，从手腕处龇出来的鲜血转瞬间就淹没了面前的草丛。“啊，啊啊！父亲，救我啊，我的手！我的手！”没有了手该如何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华尔曼不知道，他只是要告诉对方，你能把我弄残废，我也能让你的儿子尝尝这个痛苦。

“光明魔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使用这种魔法！”哈特一下子狂暴起来，光明魔法本来就是神族和被施予祝福的人类教徒可以使用的，而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那小子使用的，该是三级魔法，光刃，默发……哼，哼哼，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人类小子凭什么有天赋！这是不可能的，杀死算了……

哈特本身就是掌握雷电力量的神族，其身体内蕴藏的力量更是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匹敌的。

感受着雷鸣般的震动，华尔曼退后一步，将那魔族女人护在身后，诺哈维定了定神，明明可以把那个魔族女人推到前面做挡箭牌的，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还是因为那个叫做葛丽丹的女人？

艾森抽搐了一下，眸色微黯，艾丽……

一定会杀了他！

诺哈维！

“哈特，他可不止会光明魔法，就连我暗系魔法，也是信手拈来呢。”再次出现的光圈中夏科夫和帕索以及身后的魔将们慢慢走出，神魔人三族齐聚。

“夏科夫……”死敌一般的存在让哈特变得理智起来。

“如果刚才我收到的讯息没错的话，你的儿子是想要对我魔族公主出手吗？”短短一声质问吓了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亚当一身汗。

“弄错了吧，明明是那个人类小子要动手的，我们是来保护塔丽娜的。”哈特装无辜。

“没错！就是他！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神魔人这三方哪一方占优势相信魔族公主不会不明白，更何况在魔族眼中，人类那都是迟早要被消灭的杂虫。

“哥哥，这些神族要杀我！别听他们的花言巧语。”可惜哈特和亚当的计划落空了，塔丽娜根本没想过什么人族魔族神族，谁要欺负她难道指认都不会吗？夏科夫笑了，一个响指之后，两方混战在了一起，那真是人类完全无法插手的极致混乱画面。

华尔曼轻叹口气，觉得胸中的愤怒平息了不少，便推推早就解开束缚的女孩儿，“你快回去吧，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唉？”塔丽娜更加惊讶了，本来以为人类都是诡计多端的，难道不应该想着复仇吗？对方就是那个华尔曼的话，难道不会恨极了自己的哥哥吗？明明哥哥才是那个一直在害他的元凶啊。莫轩无奈地笑了，“我不会找不相关的人麻烦的，这点道理我还分得清，有缘再见吧，说不定下一次就是敌人了。”声音渐渐飘远，莫轩带着两人准备继续向上攀登，他们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傻瓜才会任复仇阻挡自己的道路。

复仇啊，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罢了。

第五十八章：结局

众人又顺着阶梯继续往上走，再经历过天空，宇宙，海洋种种奇异的地图之后，就连莫轩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永远不会感到饥饿，也没有疲惫的感觉，身体需求变得不再重要，人也变得精神恍惚，莫轩猜测这大概就是通天塔的能力吧，剥夺五感，灭却魂魄。

太夸张了……

怎么这么夸张……

“啪”，感觉着自己的脸挨了一巴掌，莫轩立即清醒过来，张开眼睛却是在另一处平台之上，上面是将近三十几米高的穹顶，从这里可以看到那金灿灿的的花边以及绘着神明画像的墙壁，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趴在艾森后背的，他睡着了吗？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诺哈维在远处查看着什么，自己趴在艾森后背，那刚才是谁打的自己？

这么一想，一阵寒冷从脊柱爬了上来，激起了他一阵鸡皮疙瘩。

“醒了？”男人半回过头，暖融融的后背仅仅是靠着也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莫轩跳了下来，感受着充沛的体力，“嗯，谢谢。”说起来，好像还没有跟艾森好好聊聊，比如说艾丽怎么样了，他们到底逃去了哪里，“对了，艾森……”

“哈哈哈哈哈哈！”话还没说就被一阵诡异的大笑声惊了舌头。

诺哈维从第一步踏入这里就觉得莫名的熟悉，看着建筑的结构，再看这周围奇异的风格，他绝对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他怎么会见过一千年前出现的神物呢，这么一想确实不可能，但没关系，他还有时间可以想，一定要想出来。

艾森一直观察着状似疯魔的诺哈维，可惜背上有已经睡着还在说梦话的华尔曼才没有直接出手，好不容易等到他喜欢的人醒了过来，才终于按捺不住地冲了过去，他一定要把这个男人碎尸万段！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战斗，莫轩有心阻止，却根本没有实力，自己的魔法因为没怎么练过，大多精确度不够，刚才的光明魔法还是想着打着一个是一个的想法耍酷而已，而如果对方有一人是自己人的话，莫轩就必须悠着点了。

“华尔曼，不要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艾森这么说着，莫轩抿紧嘴唇收回了腿，诺哈维大笑出声，从一开始他基本就没有移动过，各种魔法随意挥出，看不出底限，也找不到弱点，艾森想要胜利，简直是天方夜谭。

“噗！”，狼狈地喷出一口鲜血，艾森被一道冰柱狠狠击打在肋骨上，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整个人同样滑出去很远，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诺哈维立即看向华尔曼，眼里闪烁的疯狂让华尔曼差点没认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通天塔还有使人发疯的能力？

不，他们已经疯了，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好像全身心都浸入了冰水中，浑身发颤的感觉让莫轩想要嚎叫，想要厮杀什么来摆脱这种不甘心。他向着躺在地上的人跑了过去，从一开始，他就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两个人一开始的仇视，到后来的大打出手，他根本就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他已经不想看到有人死了……

“咔擦”一声，莫轩以着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板上，那是一只健全的右腿所无法弯折的程度，他沉甸甸地倒在地上，看了看自己从大腿处便露出了骨头的血肉，再望了一眼不停兴奋地在各处东摸摸西摸摸完全疯掉的诺哈维，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迷雾中，身上已经被冷汗打湿，没有感觉的大腿传来了刺激人的痛楚，像被人烙印一般的火热沿着神经往上窜，让他像条即将死亡的鱼一般不停抽搐。

“华尔曼，你知道吗？”毫不理会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剧，诺哈维圆睁着眼睛，里面染满激动，他将双手伸开，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忽然跪在了地上，艾森醒了过来，一边发出呻吟一边向着无法动弹的华尔曼爬了过去，使劲地蹭着，地上涂满了黑红黑红的颜料，就像是一个巨大而邪恶的笑容，它在狞笑。

莫轩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他怎么会在这里死去，第二次施展了“饮血”，感受着疼痛如万蚁钻心一般让他痛苦万分，同时伤口却在缓慢地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