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感受到手被握住，那里传来了暖融融的体温，让疼痛中精神游离的莫轩找到了一丝光亮。

“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甚至没有幼时的记忆，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里熟悉，这次终于是轮到我恢复记忆了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哈哈哈嘿嘿嘿嘿！”诺哈维癫狂地笑着，谁也阻止不了，任他一个人在地板上打滚，白色的发丝铺满地板，缠缠绕绕间与莫轩的血混合在一起。

“我就是通天塔，这就是我！难怪我没有一千年前的记忆，因为我是被封印后凝聚出来的意识啊啊啊啊啊啊！难怪，难怪，我只知道我活了几百年，难怪，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接近你们了，因为你们是人类啊，人类……我最好奇的种族！”

莫轩无法理解，也丝毫不想理解，诺哈维是通天塔，也就是说他们的任务就是消灭诺哈维？

呵，他也想笑了，冷笑，讥笑，都无所谓了。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艾森握紧拳头，躺在地上的身子忽然翻滚过去同时一个起身拔出腰间的短剑，却在砍到诺哈维胸前时被一道泛着黑光的障壁阻碍住了，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再次被踢飞出去撞在墙角，只能眼看着诺哈维一步步向华尔曼走去。

“别……”要说什么呢？艾森无法言语，他只能承认自己的弱小，但是……还是不能放弃，他再次挪动双腿。

看着地板上美丽的画面，果然，诺哈维就是喜欢这些艳丽的颜色，华尔曼平时穿的都太朴素了，如果是大红或是大粉，那该是多么美丽动人啊。“华尔曼，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连我都无法看透你，你到底是谁呢？”因为好奇而来的喜欢，湮灭也同样容易，这是一个解谜的关键，就像在做数学题一样，凭借着一个答案得到另一个答案，每一个数字都是一块儿踏板，用完了也就没用了，华尔曼是他众多踏板中的一个，但在使用过之后，他依然想要解开这个谜题，真是伤脑筋啊。

手沿着腹部上移，在胸前打了个转来到心脏，指尖钻入血肉中的感觉让莫轩想要大声叫嚷，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空气。

“会不会连心脏，都跟别人的不一样？”

通天塔没有心脏，没有弱点，无所不能，不像人类，这些弱小至极的人类。“他”是不可能被消灭的。“他”是世间至宝！

“你……”艾森气急，诡异的图腾亮起，全身上下仿佛着火一般，每一块图腾都散发着光芒，红色的雾气升腾起来，弥漫了整个视野，诺哈维忽然感觉动不了了，连一个手指都艰难，他知道的，这是一千年前那个部落首领也使用过的禁术，图腾法则吗？这有什么，没什么可以难得住他，他是最强的。

蓦然，胸前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诧异地低下头，那个千年前封印了他的宝剑正插在他的胸口，没有血液流出，没有疼痛，可他就是感觉自己在缓缓下坠，他是不会死的不是吗？亚瑟和斯洛克家族的人……又是他们？怎么会？自己是最强的啊啊啊啊？他踉跄着往后退，本来想一把火烧了华尔曼，但看着那样染满血而美丽的身影，他犹豫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迟缓，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在未来会变得很有趣的事，他将亚瑟拔出扔在地上，金黄色的剑气依然缠绕在体内不肯放开，封印的效力在加剧，没关系，还有时间。

他向着趴在地上的艾森走去……

莫轩看着诺哈维似乎没注意，强撑起自己衰弱的身体走向亚瑟，奋力地支撑起来后他走向了房间中心，那个有着一颗硕大透明圆球的地方，刚才诺哈维被自己刺中的一刹那，这个圆球泛起了一丝红雾，直觉上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他想了想，便用力将亚瑟砍向巨大的水晶球……

有一瞬间，他耳鸣了。

巨大的嗡鸣声响彻整个空间，诺哈维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艾森僵硬地趴在那里，眼睛半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穹顶的碎片开始掉落，通天塔要倒塌了？

心里又有了一种不充实的感觉，莫轩摇摇头，跑到诺哈维身前，一探，他死了……忽视了心中一刹那的哀痛，他跑到艾森身前想要扶起他准备两人一起逃出去，只听“噗”的一声，收获的却是心脏处插着的一枚匕首……这是，自己送给他的，在那一天，笑着和艾丽艾森约定，以后一定要凭借着信物在一次相聚……原来，是这样吗？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要不是这个人告诉我，我还一辈子蒙在鼓里呢。”艾森沧桑地笑了笑，将筋疲力尽的华尔曼抱在了怀里，两人一起躺在地上。“难怪那时候你表情那么生硬，原来部落的毁灭根本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所以大家才会死，所以艾丽才会死，可是自己喜欢这个人啊，喜欢的人却是自己最大的仇人？艾森笑了出来。

“所以一起死吧，这样谁都不欠谁了……”艾森吻了一下莫轩冰凉的嘴唇，慢慢地躺了下去……

两人一起……

画面戛然而止，莫轩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大屏幕里的场景回放，再看了眼另一边坐着的跟西里夫一模一样的人，“你是……西里夫？”谁来给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他觉得自己有些眩晕，撑着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我是西里夫，但同时也是另外一个人。”男人带着略微冷漠的声音说着，身影渐渐虚幻，无数碎片飞出聚合成另一个样子，莫轩感觉头很痛，他看着那男人的脸，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明明应该知道的不是吗？但他只能靠喘息来阻止心中绝望的滋生。“爸爸？”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印象，女人不负责任地离开，男人抽着烟继续打字，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头一边笑着哼歌，打字？自己对这个词为什么这么抵触，那到底是什么，这个是……自己的爸爸？可是为什么，西里夫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吗？什么东西相互交织在一起，搅乱他的思维，让他痛不欲生。

“是的，我就是你另外一个世界的爸爸。”男人不知从何处点燃一支烟放在嘴上，一瞬间烟雾渺茫，“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我作为西里夫被魔族关在这个位面已经很久，本来早就应该告诉你所有的真相，这只能说是你写的小说的责任吧，你的世界太暴力，太不负责，同时又太梦幻……”快速吐出一个烟圈，他看着它升空，“你原来所在的世界，本身就是我写的小说。”

什么！莫轩迟钝的大脑无法反应过来。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写了一本都市情爱小说，靠着那本书，我收获了金钱和爱情以及知名度，然后我渐渐的不知足起来，我觉得我可以得到的更多。于是我放弃了很多东西，来得到本来不属于我的一切，然后有一天，我变成了那本小说的主角。”他叹息了一声，“之后的你都知道了，对于我塑造的人物我自然喜欢不起来，女人也变得跟我描写的不一样了，生活变得艰难，呼，我早该想到的。”

莫轩更是懵懂，什么意思，他父亲也穿越了他自己写的书？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还是空白……不过那些微的影像也足以阐释内容了，母亲和……父亲，有些不可思议，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地面上。

“但其实，你的爷爷也是穿越到自己的书里才有了我的……”男人站了起来，身影变得模糊，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信号一般。“是呦，因为你们的祖先很让人讨厌嘛，所以就惩罚你们喽。”一个人从“西里夫”扭曲的背后冒了出来，头上的呆毛愉悦地抖了两抖，笑眯眯的眼睛变成了一台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有些接受不能的华尔曼，“啊拉，华尔曼哥哥接受能力好差啊，这样可不行。”托利亚做着夸张的动作，不，他还是托利亚吗？

莫轩抬起头，“那你，又是谁……”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只是被派下来监督你们的啦，所以要待在主角身边啊，对不对，这个身份不错。不过我对赤狼族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都已经被我杀掉了，我最在乎的，果然只有你们这一个氏族啊。想想看，每回都只有一个孩子，然后孩子开始写小说，之后穿越到自己的书里，再生孩子，孩子再穿越进自己的小说里，如此往复循环，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托利亚走到莫轩身边蹲下来，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回头对着男人说着，“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你了。”

作为“父亲”的完成使命，就相当于是完成了诅咒，每一代“父亲”的任务，就是在适当时候让“孩子”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然后继续，周而复始。

男人一瞬间变成了碎末，托利亚回过头，“呐，华尔曼，其实你们的祖先就是创造通天塔的那个人哦，所以你们生生世世都被困在这个世界的意志里，一辈子，永远都无法逃离……”带有威胁的语气朝着莫轩的脸靠近，“现在，告诉我，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使你脱离这个诅咒，你是选择尝试？还是继续这样子生活下去？”

话语带着蛊惑。

莫轩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当然是继续活下去了。你想引我上当对吗？其实无论哪个答案结果都是一样的吧，我们都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不是吗？”继续被诅咒，子孙后代也永远这样……人生，呵。

“切。”托利亚退后一步，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对这答案很不满意。

莫轩继而又笑了，“你也不过是被诅咒的一员罢了，生生世世要陪着我们这些受刑的人，你真可怜！”

真可怜真可怜真可怜……托利亚随手一挥，华尔曼随即消失在眼前，“真是讨厌的人，不过，谁让我是甘愿受罚的人呢？”他又想起了爱上那个男人的一瞬间，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过，那个创造通天塔，拥有万般才能，却只能落得被诅咒的男人……

莫轩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自己正趴在艾森背上，头顶是绘满神灵的穹顶，“醒了吗？”他听到艾森在问自己，可是……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自己挨的那一巴掌，难道说，这才是属于自己的时间？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两人已经顺利成章地打了起来，莫轩毫不犹豫地扛起了亚瑟，直直冲向水晶球将它砸碎，激斗中的诺哈维狼狈地惨叫一声委顿在地，口吐鲜血向着华尔曼伸出手，“为……为什么……”莫轩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艾森，直接拽着两人在噼啪的碎片砸落声中往下面跑去，“你就是通天塔，自己好好回忆一下吧。”

诺哈维嘴巴都长圆了，“这样……原来是这样吗？呵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感觉这里如此熟悉……没想到竟然是你解开了我的谜题，这样……竟然是这样啊……”他渐渐地没了声息，艾森看过来，“华尔曼，以我们的速度恐怕来不及赶到塔下了。”

总会有办法的……莫轩不想放弃，因为他知道，还不到自己死的时候，这传承，还远没有结束。

“父亲。”忽远忽近地有小孩的声音在脑内回响，莫轩一下子认出来，这是小灰的声音。

“华尔曼，你看，外面好大一棵树，我们可以直接跳出去。不过，这棵怎么那么像……”天罚之树是吗？莫轩淡淡地笑了，是了，事情总会有转机，但他不知道，究竟死去和活下来，哪个更好！

通天塔被摧毁了，其他种族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其他能力来侵略人类世界。

外敌退却，内敌环伺，不过，这跟莫轩没什么关系，只要温德王子不把重心放在他身上，可是，这可能吗。

来到地面，莫轩顺着人群的缝隙望去，“欢迎回来啊，华尔曼哥哥。”托利亚站在远处笑着，莫轩沉沉一笑，“也欢迎你回来。”

永远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