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科夫笑着“啪”地打了个响指。所有的石柱在一瞬间统统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逐渐向上弥漫，烧到了少女们的鞋尖，裙子，只剩下葛丽丹一个人还是完好无损，莫轩嚎叫着，惧怕着，使劲向前爬着，血蔷薇的力量很霸道，但没关系，莫轩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克服，一定可以……

他奋力向前爬着，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东西，脑子里回想着葛丽丹对他的好，真的，怎么以前没发觉呢，就因为她是自己设定的理应对华尔曼好的人，自己就无限制地觉得这只是个人偶，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华尔曼被人“废物废物”叫着的时候，总是帮助他的葛丽丹又会是怎样的境遇，他设定的葛丽丹就是个纯良的好妹子没错，但这不是他可以放弃的理由啊。

所以，一定要救下来，总有些东西，是可以尝试的，总有些东西，是来得及的。只要……只要……

长长的血痕拖出，莫轩眼前霎时变得黑暗，他甚至看不到方向，只是听着葛丽丹的声音晕乎乎地往前爬着，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上肆虐，风声鹤唳，头发都被吹乱了，他毫不关心，只是往前……往前……

“夏科夫！！！！”金色的大剑悬浮在半空中，撑起了一个泛着波纹的圆形罩子，将莫轩挡在里面，不让这两个魔族的败类趁机杀了他，对面的两人自然是听不到这声音，只不过在帕索刚准备动手的时候，这把金色巨剑就从本来禁锢它的地方飞了出来，还挡住了两人的攻击。

“果然是他呢……”

帕索不管，继续挥打砍在罩子上，它纹风不动。

“可恶啊，手都酸了。”

林苍然很显然也是在强撑，更何况每一次移动他都要重新构筑这个保护法术，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这是他的不知道几代的孙子，就算为了这个，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帮他完成心愿。

“别费力气了，没有必要。”夏科夫再次打了个响指，火焰噼里啪啦地不断往上窜，转瞬间就将葛丽丹淹没在了焦躁的空气中，温度逐渐升高，整个石柱似乎都在冒烟，莫轩听着不绝于耳的葛丽丹的尖叫声，拼尽全力睁开了双眼，那女孩儿全身着火的情景印入脑海，不要，求你们，不要！

也不管身后林苍然愤怒的吼叫声，莫轩奋不顾身地扑在了石柱上，却又因为过烫而一下子跌落下来，“不要啊……啊啊啊！”愤怒的悲鸣也无法阻止火焰的范围逐渐增大，他瞅着葛丽丹渐渐地不再动弹，绝望的泪水沿着颊边滑下，人体烧灼发出响声，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像一根尖刺一般刺入了莫轩的左眼，他猛然爆发一声尖叫，因为这剧痛而不停在地上打滚，他无法忍耐，从眼睛内部流出来的血眨眼间就覆盖了地面。

金色的剑飞了过来，却只能在周围旋转。

“怎么回事啊这是！”有人从大门处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却是夏马，他惊骇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为什么，西里夫公爵变成了魔族？还有那些绑在石柱上的女孩儿都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是谁？来不及质问那位魔族，他哆嗦着身体跑向华尔曼，却只能颤颤巍巍地在一边跪着而不敢伸手碰，他怕一碰之下，华尔曼就彻底死掉了。

夏科夫和帕索看着这场闹剧，打心底里高兴，人类自取灭亡的历史太多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种幸灾乐祸的喜悦心情的，所以说，人类与他们何干，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想分给人类一份，是他们太过于无耻，才会把本来可以变得美丽的事物弄得越来越糟糕的。

人类，从来不值得同情。

“喂喂，醒过来啊，我扶你，来，站起来啊。”夏马看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手也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会知道对待病患要怎么做呢？

金色的剑圈起一个光圈笼罩着莫轩和夏马两人，躺在地上的人身子狠狠抽搐着，捂住眼睛的左手已经被鲜血染红，林苍然急不可耐，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对于他来说，连精神上的支持，都做不到了，他已经跟亚瑟合体，也就不能再出现在莫轩面前。感受着生命能量的逐渐减少，他默默地颤抖着。

“怎么，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夏科夫忽然向着后方某处墙壁望去，帕索稍微惊讶，巨剑微屈横于胸前，竟然连他都没察觉到，这人会是谁？那里没有人出现，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帕索疑问的眼神看向将军，对方毫无反应，只是很沉着地看着一点。

帕索再次紧张起来。

“噗，阿拉阿拉，不要这么紧张啦，我只是过来看看呀，毕竟你们闹的动静太大了。虽然大家都会得利。”小少年从墙边现身，紧俏的黑色皮衣包裹着肌肉发达的身体，头顶上一撮呆毛随风舞动，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华尔曼，手捂住小巧的嘴巴，眼里闪着光芒。“哎呀，怎么把我的哥哥伤成这个样子？”

“哼，那可是他自找的哦。”帕索冷哼，原来是赤狼的大少主啊，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果然是善于隐藏气息的一个种族，这份天赋技能，让他都为之汗颜，如今为了人类世界这块肥肉齐聚在这里，让他隐隐有种危机感。

“就是不知道赤狼少主混在人群中有何打算？”夏科夫问了一句，他早在伪装西里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私生子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能存在，只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托利亚来的途径，这才将他放在府邸内严加看管，没想到竟会是这种身份吗？难怪他看不出来，赤狼族是个只会肉搏的种族，魔法对于他们是个负累，不会去学也不会想去学，这便增添了辨识的困扰。

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是渔翁没有被异类发现，现在嘛，呵，抱歉，这个局赤狼族搅不起。

“算啦，你们这浑水我可不趟，有缘再见了。拜拜，华尔曼哥哥。”恰巧看到华尔曼躺在夏马怀抱里睁着剩下的一只眼睛看向他，托利亚举起右手高兴地挥挥，一转身就不见了。

跟他生活的全不是他的家人，唯一存在的也已死亡，莫轩露出一丝苦笑，直接昏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出击

那一天，北帝国人民亲眼见证一个血红色的图腾从公爵府邸升起，并汇合着天空的雷电形成了巨大的雷电云层哗哗作响。同时，整片大陆开始震动，房屋倾倒，连魔法结界也无法阻止灾难的爆发。惊慌的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人群们要爆发之际，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后，地震结束了，雷电层开始缓缓散开。而在洛斯山脉与诺威森林交接的山谷处，一座黑色尖塔凭空拔地而起直窜云霄，无论处于哪个位置，都可以看得见那座周围围绕着不详紫色雾气的塔身，一切都蹊跷的要紧，可是没有公爵和宰相的命令，北帝国的军人们自然不敢乱动。

计划完成了，夏科夫和帕索在第二天出现在了黑塔底部，仰望着这座直插天际的美丽物体，两位魔族充满了感慨，“没想到竟然还有再见到它的一天。”

是啊，通天塔，是其他种族用来往返人类世界的传送阵，精灵、神族、魔族甚至包括其他从不显露于人前的种族也一样，是座巨大的传送塔，只要有了这个，任何种族都可以自由往来于人类帝国，就是因为这个上古遗物的出现，才爆发了一千年前的战斗，而结局自然是魔族不敌败退，通天塔被当时的教皇封印在诺威森林与洛斯山脉交接的山谷处，由当时林苍然的圣剑镇守，钥匙则由当时负责警戒的野外游人部落长看守，时隔至今，一千个年头悄然过去，战争的阴云又覆盖了整个人类世界，魔族，自然是必须推翻千年前的战局，重新站在世界的最高点。

“只是不知道赤狼族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帕索摸了摸下巴，神情严峻。

“不过是想分一杯羹罢了。”夏科夫虽然摸不透那人的心思，但稍微用脑袋一想也能想到，赤狼族到人类世界还能干什么呢，别告诉他是来种庄稼的，还不把他笑死！“别管他了，现在回去魔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付人类世界，区区五个分队足够了，相信精灵族和神界的家伙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怕他们反咬一口吗？”

“人族和魔族他们会得罪哪个想一想就知道，没有必要担心，回去吧。”

两人转瞬间消失了，本来这个世界便不存在传送性质的魔法，因为这神只将这一元素赋予给了他创造的物体中，也就是现在分布各地的传送方尖塔，而通天塔，则是远古流传下来的能够通往任何领域的究极方尖塔，只要是被它“注视”到的地点，都可以传送，即是说，其他种族的人通过通天塔，可以降落在人类世界的任何区域，当然，被魔法保护的领域不算，通天塔并没有破坏防御的本事。

皇宫内，撒耶三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偏偏在他病重的时刻，传来了通天塔被启用的消息，当下卧床不起，就差一命呜呼，想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哪个能担当重任，不禁更是觉得悲哀。儿子们一个个只懂得尔虞我诈，又怎么会带头作战呢，果然，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请缨出战，难道还要他这把老骨头骑在马背上对抗魔族的那些败类吗？如果……斯洛克家族的老祖宗还在就好了，小时候就听过他的威名，如果有了他，臣民们也不会士气低落到这个地步。

“陛下，温德王子来了。”门外有人传话，撒耶三世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是最懦弱最学无所成的温德？他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十天后，北帝国出现大量魔族的痕迹，而其他各大陆则完全没有被侵略的象征，但是各个领地的公爵和掌权者都担心自己会人头不保而坚决不借兵，北帝国由此陷入了极度困窘的境地。

十五天后，由温德亲自指挥，白骑士团一分队为主力的皇家骑士团，来到了北帝国，参与抗战。

二十天后，魔族援军到达，北帝国诺威森林成为主战场，两方陷入胶着。

……

三个月转瞬即逝，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魔族和人类开始休战，诺威森林变成了一片空地，温德王子和白骑士团众人住进了公爵府邸，北帝国内部事务现由宰相罗德调度倒也相安无事。

“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夏马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已经三个月了，他一直在华尔曼身边照顾对方，因为葛丽丹的死亡他自己其实也有一部分责任，若不是自己答应了那个计划，没准……没准华尔曼也许可以及时赶到，又或者自己可以试着抗争一下……唉，算了算了，现在只能祈祷华尔曼能够快点清醒过来了，希望他能够挺过去左眼已经看不见的事实。

“少爷……”老管家在一边也只能干着急，他自然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温德王子现在正在一楼歇息，洛丽团长也在二楼审阅公文，少爷的老爹在宰相府里当权执政，乍一看事情都井井有条地运作着，但事实上，老管家有一种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魔族一直没有动静，而且传说中总是看不起人类的神族也还没有干涉这场战争，精灵们也悄无声息，如果这三方汇集在一起……老管家抹抹额头上的冷汗，那就算是一千年前的圣骑士亲临现场也于事无补了吧。

黄金剑亚瑟躺在书桌上，变成了一块儿废铁，没人知道它怎么会在华尔曼昏迷以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实际上，林苍然正在莫轩身边坐着，他在想该怎样打破僵局，好歹也是当年的英雄，只是……这个时代注定用不了他，他也不会委屈自己非要上场作战，但这个孙子，他是非帮不可，魔族竟然敢对他的后代们出手，这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林苍然将手拍在床上，可恶，就连小灰也因为挣扎得太狠力气用光的缘故陷入了沉睡。

可恶啊，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林苍然没办法，只能继续呆在莫轩身边保护他。

而此时的莫轩，则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内。仿佛忽然醒了过来，又似乎还是睡着的状态，清醒着，却又迷糊着，他可以听到周围有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睁开过眼睛，左手伸过去，检查到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的，他……不是少了左眼吗？

已经瞎了。

“看来你过得不好。”有人声，莫轩看过去，却是那当初只见过一面却给了自己很奇怪东西的商人，是叫做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已经忘了我吗？我是劳伦斯，一个普普通通遵纪守法的商人而已。”那人模糊的容颜在黑暗中发着光，所有五官都看不清楚，这让莫轩下意识地回避起来，他来找自己，是要做什么呢？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拥有的呢？

“什么事？”他听到自己在说话，却感觉不到嘴在动，好似是一种意念在驱使，空灵的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地方产生了回音，一圈圈一层层绵延着。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宛如铃铛一般，让莫轩的心刹那间剧烈跳动了一下，“我来收取费用了，还记得吗？上次卖给你的生死符，欠条只有三个月的期限，如今，我特地入梦来找你，你觉得是什么事情？”男人的话语听不出其他意思，但就是有那么一丝丝不容拒绝在里头。

“生死符？”那是什么，自己可不记得买过。

“呵，看来你是不记得了，虽然算是强买强卖，但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不是吗？如果不是这生死符，你以为你能从天罚之树的内部完整无缺地走出来吗？那里都是酸性很大的液体，华尔曼，你是因了我的商品重新活过来的人类，也就是说，你已经验证了其效用，现在，请你支付相应的代价。一共是五十万，概不赊账。”

莫轩反应过来之后，蓦地脸都绿了，这算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欠了一笔巨款吗？而且……原来那时候是那样复活的啊。现在再离奇的事情也激不起莫轩半分好奇了，只是……他没有钱。

稍微有些窘迫，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手指揪着裤子的边，劳伦斯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语气带着魅惑地开了口，“如果没有金币的话，允许你用其他东西支付哦。”

穿越过来的莫轩马上就想到了第八号当铺，这没什么，代价这种东西，他早就知道的。

这个男人，同样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斯洛克家族的人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针对他的家族？

葛丽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是吗！

强压下心头愤怒的火焰，莫轩牵扯起一个笑容，“告诉我，用记忆来交换可不可以。”

记忆这种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混合在一起的烈性炸药，因为它，自己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事物，就算重来一次，也不会更糟糕。

“记忆吗？”感觉到非常有趣，劳伦斯走得更近了，莫轩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抵在额间，那丝冰凉划过额头，划过鼻子，来到了嘴唇，然后下移停在那完美的下巴线条上捏住，“记忆是无价的，那是很奢侈的东西，你确定你要把它给我吗？我以为你会选择用身体。”

身体？不，他认为自己的身体非常不值钱，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的？

莫轩没有说话。

男人的手指重新回到额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不过不用全给我哦，我只想要我感兴趣的那部分，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全给自然是好的，都没有的话，相当于从孩童时代开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