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怜香惜玉了?可真是长大了呢!”澹台诚笑着拍了董棋妙的脑袋一下,心中有一丝轻的可以忽
略的不快迅速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董棋妙推开堂屋的后窗,后面的院子比前面要大许多,院中有棵很高大的柿子树,长得十分繁茂,树顶上
挂着一只风筝,似乎正是刚刚在空中飘的那只。院子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屋子,门上挂着锁。
“公子,水来了。”孙嫂子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董棋妙正在看向后院,脸上就挂起笑来,表情甜蜜的说起
来:“那是我家相公做风筝的屋子,相公的手艺十分好,他是当年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老家是有名的风筝
之乡,落户后就一直靠做风筝吃饭。”说着表情有些难过:“可惜现在相公身子不好不能做了,不过他教
了奴家。”
“抱歉。”勾起别人的伤心事,让董棋妙有些尴尬。
“无事,二位公子可要去看看?那里面现在还有我家相公以前做的风筝。”孙嫂子说着又兴致勃勃起来。
“这……不妨碍吧?”
“没事,走吧!”孙嫂子看起来极高兴,“我们这地方偏僻,平常极少人来,家里也难得这么热闹过。”
带着这两人出了屋门进了后院。一进后院,澹台诚觉得身上有些冷,与在屋内的感觉大不相同。近看那小
屋,似乎长久未曾去人,外面的窗台子上厚厚一层灰。
孙嫂子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子里倒是十分亮堂,三面有窗。孙嫂子把窗子都打开,有点
抱歉的说到:“二位公子,对不住了。这屋子许久没有打扫过了,灰有些大。以前相公在这里做活,所以
开了三面窗子,不伤眼睛。”师兄弟二人这才细细打量起屋子里面来。
第十六章
很平常的一间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的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息。靠墙立了个很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
竹篾、纸张、绳线等物,中间几层摆放着做好的风筝。奇怪的是,架子上明明有很厚的灰尘,但风筝上却
十分的干净。澹台诚心下疑惑,却并未多语。那风筝扎的都极为精巧,有几只竟然是用极薄的绢子做的,
上面还用丝线绣了花朵。
孙嫂子看到澹台诚盯着那几只风筝,便笑着拿下来:“这几只是以前相公跟我一起想出来的。这绢是相公
逃难时从一个老叔叔那里换来的,说是南海里鲛人纺的,极其轻薄,我用最好的丝线绣的花,飞起来特别
的好看。”
“这么精巧的东西,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董棋妙笑着说到。
“公子过奖了,不过这风筝凝着我夫妇二人的心血,奴家打算留着传给女儿。”
“孙嫂子还有个女儿?”
“是啊,我女儿嫁到山南了,她夫家是猎户,两人时常会过来帮衬。毕竟相公身子不好,我一个人有时候
也顾不过来。”孙嫂子说着,用手抹了一把架子上的灰“许久没有打扫过了,倒是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嫂子说笑了,今日我们才是大开眼界呢!不过……”董棋妙眼尖,指着一个光线不是很明亮的死角说到
:“那里是?我看到有东西在动。”
“那里啊!”孙嫂子走过去,拿过来了几个风筝,是最平常的菱形样子,上面一丝花纹都没有。在阳光下
,却泛出一层莹莹如玉的光泽“这是奴家扎的,练手的废品。可能刚刚反光了,公子才错眼了。”
“哦!原来如此。”董棋妙点头,澹台诚却下意识的看了眼院子中的树梢,那里挂着的就与这只一样,是
最普通的一种,可孙嫂子似乎并未看到院中的那只风筝。
“哎呀,看我!说着说着都把时间忘了。二位公子,奴家去烧火做饭了。你们是继续在这里待着,还是?
”虽然是询问,可孙嫂子却手搭在门锁上。澹台诚连忙笑道:“我们也看得差不多了,去房里喝水休息休
息吧!”两人便跟着孙嫂子出去了,落锁的瞬间,董棋妙从门缝中看到屋角那几只风筝动了动。
袅袅的炊烟升起,米饭的香气从空中飘来,从厨房中传来“咚咚咚“的切菜声和炒菜下锅时,油花四溅的
声音。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家常感觉的师兄弟二人,懒懒的靠窗坐着,相视一笑,澹台诚觉得心中充满了
平静与安宁。这一刻,他竟然不曾想起白月光。
董棋妙眯眼看向窗外,挂在柿子树顶的那只风筝晃了晃。仔细看着那只风筝,心中有种不怎么舒服的预感
。
“师弟”澹台诚轻声叫着“你觉不觉得这后院有几分古怪?”
“阴气太重。”董棋妙一锤定音。他看着那棵繁茂的柿子树,唇边浮现一抹冷笑。
“你看那里!”澹台诚指着树梢,“怎么现在就结果了!”那只风筝下,正挂着一只红彤彤的柿子,看着
十分讨人喜欢。董棋妙的眉间出现了几条褶皱,他手扬起,一张符纸飞出去化作一只鸟儿,飞到枝头将那
只柿子衔下来。董棋妙张开手,那鸟儿停在他手心里,柿子也落进去。鸟儿一松口,就化成符纸掉落地上
自己燃烧成了一小撮纸灰。澹台诚手一扫,一阵清风就把灰吹散了。董棋妙惦着手里的柿子,沉甸甸的。
正打算破开看看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手掌翻覆之间,那只柿子便不见了踪影。
“二位公子,饭菜好了。”孙嫂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知道了,谢谢嫂子,我们马上就来。”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都按下了,相携走去厨房。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摆着五个碟子,孙嫂子有
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有些简陋,二位公子将就将就吧。”董棋妙粗粗的扫了一眼,笑眯眯的说到:“难
得有热乎饭菜吃,有劳嫂子了。”
土豆丝、炒鸡蛋、一盘不知名的野菜,一碟白菜豆腐,正中间摆着一道烧肉,闻起来就知道十分入味。两
个人坐下来,孙嫂子乘了饭给他们。然后说到:“二位公子先吃,奴家去叫相公过来。”
“不忙,等孙大哥来了一起吃吧!”闻言两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孙嫂子已经出门了。
孙嫂子搀着一个瘦弱的男人慢慢走进来,那男子面色蜡黄,双眼无神。看样貌,年轻时应该是个长相不错
的人。
“相公当心。”孙嫂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将他安置在椅子上,又给大家添了饭。
“这是我家相公,孙旭。”她向澹台诚二人介绍着“相公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人就垮了,现在更
是没了精神。”说着便红了眼眶。
“嫂子宽心,人在才是最好的。”澹台诚看她的样子着实可怜,忍不住也替她难过几分。
“看我!”孙嫂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坏了大家的兴致。二位公子快吃吧!免得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师兄弟两人筷子动了起来,孙嫂子则端着碗给她家相公喂着吃的,时不时还要擦擦从男人唇边流下的汤汁
,看着竟有几分心酸。吃晚饭帮着收拾了碗筷,两人回到厅里,此刻已是暮色西垂了。
“师兄,那孙家大哥并不像是生病。”董棋妙皱眉说到。
“嗯,的确,倒是好似魂魄被拘住了一般。”澹台诚想到男人的眼神,心中有几分定论。“算了,我们也
别多管闲事了。”澹台诚说着,就看到对面董棋妙瞪圆了双眼。
“师兄!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
“为什么不像?”澹台诚笑问。
“师兄你可是最爱管闲事的,我们管过的那些闲事,哪一件不是师兄你揽的!”董棋妙戏谑的说着。
“你想讨打!”澹台诚竖起眉毛,伸手就拧住董棋妙的耳朵,一时间两人笑闹成了一团。
第十七章
师兄弟两人笑闹着,就听见澹台诚“哎呦”一声。
“怎么了?师兄!”董棋妙紧张的看着澹台诚捧着手叫唤。
“被你怀里的东西咯了一下。”澹台诚笑着,拍拍董棋妙的脑袋“穷紧张什么!”
“师兄!”董棋妙好似炸毛的猫一般惊叫了一声,“男人头不能拍!”董棋妙揉着自己脑袋嘟嘟囔囔的抱
怨。
“好好好,你是男人!不能拍头!”澹台诚浑不在意的敷衍道,“快把怀里东西掏出来,让师兄看看你私
藏了什么好东西!”
董棋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柿子,澹台诚拿到手里开口问着:“是刚刚那个?”
“是!”董棋妙把柿子接过去“师兄小心点,这柿子古怪得紧。”
“不过一个柿子,能有多少古怪。”澹台诚又把柿子夺过来,边说便掰开然后忽然顿住了。董棋妙凑过去
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的接过来说到:“都说了有古怪,师兄你就是不听,被吓到了吧?”
“谁被吓到了!”澹台诚没好气的白了自家师弟一眼“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有点吃惊罢了。”
“好好好!”董棋妙说着,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掰开的柿子。只见柿子的果肉鲜红如血,里面的果核竟然是
森森白骨,看起来十分骇人。师兄弟两人都皱着眉头,他们没想到这果实竟然是怨气所凝,澹台诚看向后
院的柿子树,不知道这树下埋骨的人有多大的怨气,竟然能凝成果实!
“看来这事,不能不管了。”澹台诚叹气道,修道之人最讲善行,如此大的怨气如果视而不见冷漠以对,
将来势必会在罪格上记一笔的。
“不过也应该不是多麻烦的事儿,赶得上见白家公子的。”董棋妙语气里酸溜溜的,看着师兄略微惆怅的
小眼神,心里就不舒服。
一阵风吹过来,柿子树顶上的风筝懂了,好似在朝着屋内的人招手一般。师兄弟两人看向那风筝,只见它
晃晃悠悠的离了树梢,慢慢的飘向了那间小屋里,好似被风托着一般,到门口时还停了一下,又晃了晃然
后就不见了。
“师兄!我们看来得去走一遭了。”董棋妙耸耸肩,带点不羁的样子。一瞬间,他好似与阿光重合了一般
,让澹台诚有点晃神。阿光也最爱这个样子,平常都温文尔雅,可有时却带点江湖侠客的不羁洒脱之气。
“师兄!师兄!”看着说着说着就明显走神了的澹台诚,董棋妙无奈又好笑,师兄好似特别容易走神。神
游的澹台诚被师弟的叫声拉了回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们是现在去?”澹台诚问到。
“师兄!你看那主屋里灯还点着呢,我们怎么好去啊!”董棋妙没好气的说到。
“也是,也是”澹台诚一拍脑门,觉得自己今晚脑子不怎么灵光了突然。
“那咱们先睡一会,后半夜再去吧!”
“师兄你睡吧!我后半夜叫你。”董棋妙拍拍已经展平的铺盖,示意澹台诚睡上去。
“师弟你也睡一会吧!”澹台诚拉着董棋妙,硬让他也躺下来。
两人并肩躺着,一时间有些沉默。澹台诚闭着眼睛养神,身旁传来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特别的明显。
“师兄!”董棋妙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嗯?”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到白家大公子呢?”董棋妙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明明之前都没有见过,也
只是听说过而已,为什么你执意要找到他,见他一面呢?”这个问题在他心头压了许久,他静静的等着澹
台诚的回答。
“你不会懂的……”良久之后,空中才传来澹台诚淡淡的一句话,然后就在空气中飘散开。董棋妙心中气
闷,一骨碌坐起来满含怒意的低声问到:“什么叫我不会懂的!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懂!师兄!到底是为什
么!”
澹台诚闭上眼,不再说话。他不能说出原因,那原因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荒谬,可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
。
“罢了!师兄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道理,这次到了荆州,我们就分头走吧!”董棋妙一时气急,话就这
么脱口而出,说出来又后悔了,所幸翻了个身背对着澹台诚,被子把脑袋一蒙也就不再说话了。
澹台诚心口闷闷的,一时间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团,心中难过极了。朦朦胧胧间,做了许多纷杂的梦,一会
是前世与阿光在一起的日子,一会是和师弟一起练功的时候,一会是白月华的样子,一会又是个不认识男
人竟然走在云端上,就这样恍恍惚惚着,也不知道梦到什么,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人也惊醒过来。澹台
诚坐起来,半扇窗开着,窗外的月色正好,一弯新月正挂在树梢上,冷清的光落在地上。他侧头看向躺在
身旁的董棋妙,睡得正香还打着小呼噜。
轻手轻脚下了床,澹台诚决定自己去拿小屋子里探探,就让师弟好好睡一觉算了。这样想着,澹台诚轻轻
掖了掖被角,从窗户跃出去了。主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澹台诚走到那小房子前,手捏了个诀穿墙而
进。一进屋子,澹台诚就打了个冷颤,一股粘稠的怨气缠绕在他身周,强自压下心头的寒意,澹台诚顺着
那股怨气慢慢向前走去,最终在角落那几只风筝前停了下来。
蹲下身,拿起一只风筝,手中的触感让澹台诚心头一惊。这绝对不是纸,更不是绢,好似某种皮子一样。
那风筝上凝满了怨气,手一碰就听到耳边不停有人哀嚎着,这风筝竟然是人皮做的!
澹台诚心中满是震惊,这孙家夫妇竟然如此残忍,将人杀死且不算,竟剥皮制成风筝。太过震惊,所以澹
台诚并未注意到小屋的门竟然悄悄的开了,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手上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子,慢慢向着
澹台诚接近。那人的刀子猛地落下,澹台诚只觉得脑后一阵风过,本能的向右一偏,那刀一下插进了他的
左肩,疼得他冷汗瞬时就冒了出来。他就地一滚,勉强站起身,终于看清楚了背后的人。
第十八章
那人一击不成,有些恨恨的拿着刀子再一次刺向已经受伤的澹台诚。手刚伸出,就被空中飞来的一只金环
打中,手里的刀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嫂子,这样待客,可不是正经道理啊!”伴随着话音,董棋妙走进来。看到捂着肩头的澹台诚,眉头
微微蹙了一下,手更握紧了几分。
“不经主人邀请就随意闯入,你们这做客的道理也不怎么懂啊!”孙嫂子冷笑一声。
“师兄好奇了而已,可孙嫂子这动刀喊杀,未免也就过了。”董棋妙拦住澹台诚,只见他面上满是痛苦之
色,心头就是一紧。
“二位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好奇可是会害死人的。”孙嫂子脚下的步子微微挪了挪,背在身后的手一动
,从袖子中掉出来一把匕首,又一次冲向了师兄弟二人。
“孙嫂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么?”董棋妙笑着,谈了谈指头。孙嫂子被一张定身符定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