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澹台诚有点好奇的问到。

“不可说，不可说！”董棋妙指头放在唇边，一脸的神秘兮兮，让澹台诚忍不住觉得好笑。

师兄弟两人收拾好了，当天就向白桐辰辞行了。

“听说白家两兄弟向南走了，咱们顺着向南的官道走。”董棋妙拍了下马身先行了一步，而澹台诚心里默

默念叨着白月光的名字，满心期待的踏上了寻找白月光的道路。

夜晚的山风带着寒意向两人袭来，澹台诚忍不住又向火堆靠了靠。董棋妙把水囊递给他，喝了一口里面竟

然装着烈酒，澹台诚被呛了个正着。

董棋妙给自家师兄顺着气，笑着说：“让你喝点酒暖暖身，你怎么被呛了！”

澹台诚没好气的说着：“你可没说这是酒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董棋妙突然伸手捂住澹台诚

的嘴，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第十一章

寂静的夜里，“呼啦呼啦”的拳风听的特别的明显。师兄弟两人抓紧手中的剑，站起身摆出一副防卫的姿

态。打斗声渐渐近了，黑暗中闪现出来三个人影，一黑一白一黄。

“是他！”澹台诚心头一跳，小声惊叫。董棋妙皱眉，似乎在想什么让他举棋不定的事情。

黑衣人手里的铁链在夜风中闪着寒光，白衣人手中则是一只白骨手，黄色的身影赫然是那晚曾见过的大和

尚寂心。

“这鬼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黑白二位大鬼都出山了？”澹台诚小声念叨着。这个和尚已经成鬼，并非

活人。上一次树林相遇，师兄弟二人就已经看出，可急着赶路，也就并未多做纠结。今夜竟然遇到这样的

情况，也不由得让师兄弟两人生出一些好奇之心。不过那大和尚明显已经不支，黑白二位大鬼毕竟是地府

的高阶阴差，能力肯定是不弱的，寂心和尚虽然看起来不弱，但也绝不是这两位大鬼的对手，否则他们也

白混千年了。

黄衣僧人明显已经落了下风，他瞥眼间看到站在一旁的两人，露出一分求救的神色。澹台诚向前迈了一步

，却被董棋妙拦住。

“师弟！”澹台诚不解的看着董棋妙。

“师兄，地府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董棋妙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冷漠。

“寂心，既然已死就该入轮回，何必执着于今世。”黑衣人的声音温柔，语气却带着冰冷。白衣人不曾吭

声，却招招狠厉。

寂心并不多言语，抵挡这二人的攻势着实辛苦，他也看出来一旁的澹台诚董棋妙二人并没有相帮的意思，

也就不再看向二人。他勉力支持着，面色却越来越白。

“师弟！”站在一旁的澹台诚有点着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和尚产生了一点点的怜悯之情，虽然他

们并不曾有过多少交谈。董棋妙看着自家师兄恳求的眼神，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

间，情势却发生了突变。

寂心微微有些脱力，稍一松懈，须臾之间黑衣人手中的锁链便缠上了他的双手，白衣人的白骨爪则扣住他

的肩膀。董棋妙迈前一步时，白衣人已经一步拦在董棋妙身前，虽然恭敬却不失强势道：“请不要为难，

小的们只是职责所在。”

澹台诚愣了下，他并未想到白鬼会对自家师弟如此恭敬。而董棋妙也一脸的茫然。

“我并非为难，只是这位长老与我们师兄弟有过一面之缘，故而想问个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相帮的

地方，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寂心被铁锁锁住，靠树站着，显然刚才的打斗让他损失了大量精力，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寂心打翻孟婆汤，又大闹三途川，不愿入轮回，我们只是奉命捉拿而已。不带他回去，无法交差。前后

已经派出四拨鬼差都不曾捉到他，实不得已我等才出手的。”黑衣人有些无奈的说到。

董棋妙微微欠身：“多谢二位说明，我可否问问寂心和尚，可有需要帮助之事，我想他能够不惜一切返回

阳间，必然有非做不可之事，也好全了我们的缘分。”黑白二位大鬼看着对方的态度，心中着实有些惶恐

，可面上却不能露声色，只能暗暗抱怨。

“既然真人这样说，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黑衣人无奈道，闪身让出寂心。董棋妙转头示意自家师兄上

前，澹台诚微微点头示意。走到寂心面前，一双眼直直的看着他。寂心嘴唇动了动，又低下头，虚弱的声

音从喉间溢出。

“请你代我前去汴京的普恩寺找到一名叫谭恩年的书生，就告诉他，告诉他寂心无能，不能兑现承诺，只

盼来生再与他续缘，让他好好保重自己。贫僧谢过二位，若有机会定会想报。”寂心说完便低下头，闭上

眼不再多语。澹台诚站起身，向着董棋妙走去，心中有几分哀伤的情绪。

“多谢二位差人。”董棋妙举手做礼，却被白衣人虚扶住，黑衣人连忙说到：“真人不必客气，小事而已

，既然已经问完，那我们就带人回去交差了，就此别过二位了。”

“如此便就此别过了。”澹台诚站在董棋妙身边，也向二位难得一见的大鬼低头致意。黑白两人带着寂心

急急忙忙的走了，背影竟然显得有几分狼狈。澹台诚与董棋妙又坐在火堆前，两人并肩在寂静的黑夜里，

竟然显得有几分温馨。

“师弟，下一站便是汴京吧！”澹台诚想了想之后下定决心说到。

“可白家兄弟向西南方向，汴京在东南方向，若是去了汴京说不定会错过白家兄弟，师兄你确定？”董棋

妙装作不经意的问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寂心师父，就应该做到。”澹台诚其实心中纠结了许久，如果去了汴京

，见到阿光的时间势必又会向后推迟。可刚刚听到寂心的话，心中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要有多爱才

能从阴曹地府里逃脱出来，要有多爱才能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只为回去见爱人一面。想起前世，不知道

阿光在饮下那鸩酒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情。

“师兄，你在想什么？”董棋妙的声音打断了澹台诚的回忆，他笑笑到：“一些旧事而已，没什么的。”

“什么旧事？”董棋妙一脸好奇，一幅十分想知道的样子。澹台诚语塞，只好在记忆中随意翻检出一件两

人幼时学艺的事情，说笑来听。董棋妙听的兴致盎然，突兀的说了一句：“师兄你记得这么多事情！”

澹台诚一愣，的确两人从上山相遇之后，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楚，甚至连前生的事情都记得，时光并未曾

模糊小师弟在他心中的印象。心中突然有些好笑，上一世他被白月华遮蔽了双眼，始终看不到别人的好，

失去了阿光也失去了最要好的师弟。

第十二章

普恩寺在汴京城外，香火旺盛，十分容易打听到。师兄弟二人驾马缓缓的走着，欣赏着一路上的景致倒也

有几分趣味。普恩寺所在的地方十分清幽，寺门口停的马车都看起来十分华丽，来往的香客想必也是非富

即贵的主儿。寺里的香火十分旺盛，这里供奉的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来往的香客多是名门贵妇或者大

家闺秀，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小姐们带着纱帽，或者用折扇遮住脸低头从门内出来。澹台诚和董棋妙也很

识趣的从偏门进去，免得冲撞了哪位小姐，要不然被打死要不然就得娶了，这两种结果师兄弟两人可都不

想要。侧门进去是个偏殿，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烧香，院中一株粗壮的柏树，一人怀抱不来，一名小沙弥

正在打扫庭院。

“小师父，打扰了。”澹台诚走上前去行礼。

“施主客气。”小沙弥亦回礼说到。

“在下向您打听一人。”

“施主请讲。”

“前段时间在下有位同窗在贵寺曾借住一阵子，姓谭上恩下年，不知小师父可知道？”澹台诚问到，顺便

扫视了这个偏院一圈。

那小沙弥明显一愣，眼中浮现一抹悲悯之色又很快的掩饰回去，眼神略略的向禅房内偏了偏，摇摇头道：

“贫僧并未曾听说过这人，施主恐怕需要去别家寺院打听打听了。”说下便低头离去了。师兄弟二人相互

对视一眼，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

澹台诚向小师弟使了个眼神，董棋妙点头手里捏了个诀，分了一神随着小沙弥走了。两人也随即出了院落

，去寻管事和尚住下来再说。董棋妙分出去的一丝神识附在小和尚身上，那小和尚脚步匆匆的向寺外走出

去。普恩寺后是很大一片树林子，僧人们在林子边上开出一片地，种着菜以供应寺里的需求。小沙弥越过

菜地，向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在两座连在一起的坟前，小沙弥停下脚步。他静静站在坟前，那里竖着两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甚至连落款

都没有，只写着两个并肩的名字，一块上写着寂心，另一块上写着谭恩年。

“师兄，今日有人来寻谭公子了。”小沙弥坐下来，靠着寂心的墓碑絮絮叨叨的说着。“师父严令，不准

将你与谭公子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我不敢多说。”小沙弥叹了口气，身子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师兄，你与谭公子都是好人，为什么要犯下那样的大错，莫非这世上好人为什么都不能长命？”小沙弥

不再说话，静静靠着寂心的墓碑闭上眼睛。而此时正坐在澹台诚身旁闭目的董棋妙突然睁开了眼。

“师弟，怎么样？”看到董棋妙睁开了眼，澹台诚忙凑上前来问到。

“谭恩年恐怕已经不在了。”董棋妙幽幽的说着，想起林子里那两座并在一起的坟堆，心头哽了一口气似

得难受，上不来下不去。

澹台诚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恩年已死，那答应寂心的事情该如何做到。

“师兄，你别担心。刚看那坟头上都是新土，待我用搜魂术搜上一搜，若是头七未过，那就还不曾被带去

轮回。”董棋妙拍着自家师兄的肩膀，想让他宽宽心。澹台诚这个人，总是心怀悲悯，有时就显得十分优

柔寡断，但答应别人的事情却总是要一定做到，总是用“言必信，行必果”两句来要求自己。

董棋妙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捏诀，闭目施法，澹台诚站在一旁为他护法。看着董棋妙额上不断掉落的汗滴

，澹台诚心中涌出一阵内疚，刺痛了心头。若不是自己多事，师弟也不会受这样的折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董棋妙已经是汗重湿衣，澹台诚有心上前为师弟擦擦却怕惊扰了他，只好站在一旁干

着急。终于董棋妙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澹台诚拿着手中早就备好的布巾递给董棋妙，他接过

去一把抹在额头上，活动着已经僵硬的脖子。

“这方圆五十里我已经搜遍了，并没有新死的鬼魂，这谭恩年恐怕已经去了阴司了。”董棋妙抓着桌上的

水杯，一口气喝完。

“那这可如何是好？”澹台诚突然有点不知所措，看向自家师弟的眼里满是新任，师弟似乎比上一世更强

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依赖对方了。

“说不定寂心会与谭恩年在阴司见面，那也就不用咱们麻烦了。”董棋妙小声嘟囔着。

“你确定？”澹台诚看着自家师弟，目光灼灼让董棋妙心中暗叫。

“呃，要不然这样吧，等到晚上咱们招个鬼差来问问。”董棋妙陪着笑脸，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自家师

兄向自己求助，师兄一脸哀求之色时董棋妙就完全无法拒绝，总是想尽办法为自家师兄达成心愿。澹台诚

点点头，两人无事，也就在寺院里转悠起来。普恩寺不愧是千年古刹，虽然历经风雨可并不见衰败，处处

透出大气精致之感。

正走着，董棋妙突然停下脚步，澹台诚也生生住脚，疑惑的看向自家师弟：“怎么了？”

扬手一张符出去，只见凭空中出现了个人影。那人穿着件黑色袍子，腰中系了根白色丝绦。看到董棋妙与

澹台诚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单膝跪地：“不知贵主在此，小人冒犯了。”

董棋妙与澹台诚皆被这一跪吓了一大跳，来者正是一名鬼差。两人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董棋妙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不必多礼，你在此间所为何事？”

“小的本是来引魂指路，可在此多日也并未见到所接之魂，正在搜寻。”

“何人之魂？”

“晋州书生谭恩年，他本该在十日前阳寿尽，可小的并未接应到他。”

“哦？这样说他并未前去阴司？”

“正是。”鬼差恭敬的答到。

“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多逗留一日，你的法力也会多减弱一些。本座也正在寻找这谭恩年，若是找到

自会处理。这人是本座好友，本座自会处理。”

“这……”

“你回去且就按照本座的原话回答便是了。这谭恩年便不用管了。”这一瞬间的董棋妙，看起来是那般高

高在上，让澹台诚生出了一种恐惧感，恐惧着有一天小师弟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第十三章

鬼差唯唯诺诺的走了，董棋妙一下子垮下肩、苦了脸，转过头有气无力的说着：“端架子好累啊师兄！”

澹台诚看着他，目光里却满是复杂，他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师弟，口中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董棋妙愣了一下，握住师兄的手，苦笑着说：“我比你更想知道啊，师兄！”

“那你为何刚刚……”

“我是假装的。”董棋妙快速的打断澹台诚，他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家师兄，眼里满是恳切，澹台诚看到他

的眼神一下子心就软了。他记得阿光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时他握着自己的手恳求着自己能陪他

一起出游，可是他没有做到，因为白月华要他拖住阿光留在府中。

“假装了才好套话，师兄！相信我。”董棋妙急切的说着，澹台诚闭上眼点点头：“我相信你。”这是他

最重要的小师弟，他愿意相信他。

董棋妙知道，自家师兄的心肠最是柔软，一定会选择相信，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让鬼差如

此礼遇。得到答案的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师兄弟两人也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刚刚的话题。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谭恩年的魂魄，我们本以为他已经去了黄泉遇寂心相会，可刚刚的鬼差却说他并未前

去地府，而这方圆五十里内也并未曾有他的踪迹。”董棋妙皱眉说着“他到底能去哪里呢？”

“我倒是觉得他还在这寺里。”澹台诚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不论他与寂心发生过什么，这两人之

间必有一段深情在。而寂心不惜大闹地府也要回来这寺里兑现承诺，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承诺，可我想两

人之前必有约定，寺里便是约定之地。这样想的话，我觉得谭恩年必然不会离开这寺里，只是不知道他用

什么方式隐藏了。”

澹台诚信步走着，又看到那一日的小沙弥。他静静站在院中，手中拿着扫帚，眼睛看着不远处一座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