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原名:帝落轻尘)----春从春游[下]
  发于:2008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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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蓦然停止,夏侯希感受着从心脏传来的阵阵剧痛,慢慢的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人。
玉轻舞的眼眸紧闭,轻轻的扭腰后转,与他脊背相贴的瞬间,手上蓦然剑锋一转,剑刃从背后直直穿透那人的腰腹。
台下众人莫不身体僵直,面色犹如死灰一般煞白。
殷红的血水先是一滴一滴的渐落,须臾之后,就喷涌着汩汩而出。
只是片刻的寂静,夏侯希身下站立之地,已然被一滩血水浸透......"砰--"的一声钝响,弯刀猛然从他手中脱落,生生的倒插在木制的地板上。
玉轻舞仍是维持着与他脊背相贴的姿势不动,犹如静止一般。
"轻--舞......"
张口的瞬间,血腥的味道从喉咙急涌而上,夏侯希闷哼一声,竟是倾首吐出一口血水。
暮影横斜。
殷红的夕照朦胧的笼罩着两人相连的躯体,黑色的影子毫无间隙的融合在一起。
夏侯希侧首,粗重的喘息就在玉轻舞的耳畔,却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肩上蓦然一沉,玉轻舞身形晃动,险些跌倒。
夏侯希的头无力的低垂着,倚靠着他的身体止不住缓缓下滑。
玉轻舞猛地把剑抽出,飞溅的血花顷刻间染红了他白色的布衫。
"盟主!"
如梦初醒的众人不由得高喊出声,有几个性急的已急急跳上了高台。
......沾满血迹的青铁重剑斜刺而来,堪堪挡在了那些人的脚边。
"......谁要是过来,立斩无赦。"
玉轻舞的语调带着筮骨的寒意,听得人莫不浑身一颤。
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间竟无人上前。
玉轻舞俯身把夏侯希背在肩上,同时伸手拔了地上的弯刀,踉跄着迈步而走。
"盟主已经死了,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要走可以,把盟主留下!"
众人义愤不止,正要上前阻拦的时候,叶惊寒却倏然自座上立身而起。
"胜败已定,大家稍安毋躁,关于盟主的后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众人虽然不忿,对于叶惊寒却也是极其信赖的,因而躁动很快就平静下来。
叶惊寒朝上座的几位朝臣行了个礼,便起身随着玉轻舞离开的方向去了。

越往前走,府邸尽处的红叶越深,从两侧林间漏下的夕照,细碎的映在石板路上。
玉轻舞虽然身形踉跄,却仍是踏着石板,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前方稀疏的林间,有一株巨大的楠木。
树下是一座别院,孤零零的建在偌大的空地上,门口一个眉目秀气的少年,慌慌张张的迎上前来。
"......不要过来。"玉轻舞仍是低垂着眼,口吻却极是凛冽。
叠翠止了脚步,一脸忧心道:"盟主好像伤得很重,还是让我看看吧......"
"......没用的。"玉轻舞倏然笑了。
"咦?"叠翠大睁着双眼,不明所以。
"......他不会再醒来了。"玉轻舞语罢,径自进了内屋。
留下一脸苍白的少年,僵立在原地。
房间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幅巨大的山水屏风,中央摆着圆桌和两把红木椅,靠墙是一张柔软的大床,旁边立着人高的红漆木柜。
夏侯希安静的躺在床上,长而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面上投下了淡淡阴影,唇线是笑弯的,唇角却沾上了殷红的血水。
玉轻舞把面具随手脱下,置于一旁。
默默的望了半晌,不由俯身,将自己的唇映上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没有温度,尝进口中的满是咸涩的血的味道。
玉轻舞执拗的舔噬着,血痕拭净了,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绪填充得满满的,像是要膨胀开了,却是炽烈如火寻不到喷发的出口。
一双手摸索着揭开了他的束腰,退去了那一身墨色的外衣,露出浅色的里衣。
手下异样的触感让玉轻舞蓦然怔住。
小心翼翼的坐直着身体,探手取出他藏在胸前的东西。
那是一卷画轴。
被血水沾染的画卷,此时静静的躺在玉轻舞手里。
指尖在微微的颤抖,缓缓的将卷轴展开了,呼吸在瞬间几欲停止。
泛黄的纸张,退了色的水墨牡丹,斑斑的血色染红了花瓣,触目的令人惊心。
〖斜阳,负你残生泪几行,魂梦任悠扬〗
--题在卷端的字明显是新添上去的,色泽新艳,墨迹未干。
眼角酸胀,心口处也一阵一阵疼得发紧,蒙蒙的泪影模糊了眼前的字画,匆匆抬手拭去了,转瞬泪水却又盈满了眼眶。
啪嗒,嗒......泪珠一颗一颗砸在画卷上,印出了一片氤氲的水色。
脑海里恍惚忆起十年前那个落叶纷飞的夜晚,当时醇醇的醉意和清冽的酒香似乎犹自萦绕身畔,借着微醺的暖意送出了那幅画,期待着那人会说些什么,就算只是一句谢谢也好......可是他却冷冰冰的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把画收在了怀里。
那一瞬间的失落还记得真切,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幅画......他一藏就是十年。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恍惚以为彼此靠的近了,原来却是更不了解--他心里的苦与乐,悲或喜,那是自己从来也不曾关心过的。
冷然的表情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泪流满面的玉轻舞,在此刻不过是个失去了毕生所爱的悲伤青年。
叶惊寒背倚着门扉站在门口,望着玉轻舞的眼神幽然深晦,半晌开口道:"人都死了,就算你哭,他也听不到。"
玉轻舞固执的摇着头,想要开口反驳,却仍是字不成句。
叶惊寒秀美的眉倏然蹙起,道:"收起你那没用的眼泪罢,这场决战虽然是众目睽睽下堂堂正正的比试,不过你也知道,以你的资质根本不配接替他当这个盟主,你何必自讨苦吃,不如现在就将盟主之位让出......"
玉轻舞的身子一颤,猛地抬起眸来。
"......我不会把盟主之位让出的。"
"你说什么?"叶惊寒眯了眼,语调甚是玩味。
"......我不会让给你的。"虽然带着泪水,玉轻舞的眸光却清滟异常。
叶惊寒静默了半晌,旋而勾起了唇角:"你想接管神道盟......该不是想替你的族人报仇罢?"
玉轻舞的面色在瞬间煞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本来就怀疑你的出身......"叶惊寒笑,"没想到你真的是吾心剑一族的玉轻舞。"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么......"叶惊寒低低一笑,"你手上那幅牡丹图,不是最好的证据么?"
"只是一幅图,你想证明什么?"玉轻舞的语调渐渐恢复了镇定,"盟主连决战也要把这幅牡丹带在身上,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如果你想逼我让位,就请你拿出切实的证据,否则按照盟规,以你刚才的言论,明显就是违乱。"
"你......"叶惊寒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不由怔住。
"葬礼将在明日举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面前的玉轻舞,虽然看起来弱不胜衣,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样专注的神色......连叶惊寒也倏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玉轻舞,你小心别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叶惊寒眸色黯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把位子让出来的。"
"拭目以待。"玉轻舞不为所动,态度冰冷。
叶惊寒面色微变,立时拂袖而去。
玉轻舞深深吐了一口气,茫然站在原地。
廊上蓦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叠翠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什么事?"
叠翠待要通报的时候,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了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陇月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与玉轻舞眼神交汇的瞬间,淡淡的勾起了唇角笑。
"你们......"
"陇月。"
"破云。"
两人说完,齐齐回头瞪着跟在最后的携风,携风扁了扁嘴,略带不甘道:"......携风。"
"愿誓死追随盟主。"
三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齐整,听在耳里,竟然起了微的鸣响。
适才的武装再度瓦解,玉轻舞的眼里渐渐浸润出水光。
日色虽然早已消隐,天空却清澄如冰。
一阵秋风,庭院里漫天的红叶随风而动,在耳畔簌簌作响。
玉轻舞眸中水光潋滟,却微微勾起了唇角。

 



第十章

入夜,半月被层层的乌云覆盖,外面一片漆黑。
地下石牢的入口处漏出了些许灯火,几个守卫喝得酩酊大醉,不大的石桌上一片杯盘狼藉。
"喂,酒呢?......怎么没了?"坐在上首的一个守卫眯着豆粒般大小的双眼,不满的吵嚷道,"老鬼,趁大伙儿不注意,你该不是一个人就把酒喝光了吧?"
被叫到名字的守卫顶着一头蓬蓬的乱发,咧嘴笑道:"铁哥你今儿怎么小气叭啦的?兄弟喝几口酒怎么了?大家喝酒不就是图个乐子嘛,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老鬼说得对,整天对着那些个疯疯癫癫的犯人,兄弟我简直快闷死了!还是喝酒逍遥快活,难怪人家都说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莫过于酒和女人......"
"嘻嘻,山鹰老弟,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知道这里找不着女人,你说这话是想馋死我们吧?啊?你说你这安的什么心呀!"
"哈哈......女人是没有,不过......"山鹰故作神秘的冲坐在对面的两个兄弟挤眉弄眼。
"怎么?难道这地牢里头,还有比女人更好的东西?"老鬼喝得上头,冷不防诞笑着打了个饱嗝。
"你忘啦?咱儿这前些阵子可是送来一个绝色大美人啊!"
"哦?......我怎么不知道?"铁哥眯缝的眼倏然大睁,满脸不解。
"嘻嘻,铁哥你可能没注意,......不过那天红娘子把人押进来的时候,我可是留心看了一眼,啧啧......虽然是个男的,那模样长得真是......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看得我心里痒痒的......"
"不是吧你,是不是醉糊涂了?这歪主意都打到男人身上去了!看不出来兄弟你好这口啊!哈哈!"
"这你就不懂了吧。"山鹰嗤笑一声,道,"你没玩儿过小倌,不知道男人的妙处!那些个男的,一个个长得比女的还要水灵灵,要真的玩儿起来,那滋味......啧,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姑娘比得上的哟......"
老鬼和铁哥见他说得玩味,顿时被勾起了淫性,一时间心中奇痒,迫不及待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嘻嘻,是不是真的好......试试不就知道了?"山鹰暧昧的压低了声音,"反正天高皇帝远......上头管不到牢头,进了这石牢,还不是咱哥几个的天下?玩玩怎么了?看上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这夜深人静的,不正好让咱找乐子嘛。"
"哈哈,说得对!走走走,带哥看看去......瞧你把他夸的,我倒要看看这阶下囚还能美到哪儿去!"
"那是自然......"
几个人趁着酒兴,再也坐不住了,顺着狭仄阴湿的通道推推攘攘的往石牢尽头走去。

杂沓的脚步声经过,牢房两边里的人又开始吱吱呀呀的念叨起来,守卫们不耐烦的一个个喝斥过去,不由踉踉跄跄的加快了脚步。
走道最后的石牢里只关了一个人。
稻草铺就的简陋石床上,那人正盘膝端坐,白色的囚衣松松的裹在身上,映得手脚上的镣铐愈发显的颜色深沉。
"喂......就是这个?"铁哥将信将疑的止了脚步,斜眼瞅着山鹰。
山鹰不说话,只嘿嘿的干笑两声,掏出布兜里的一串钥匙,利索的打开了牢门。
老鬼迫不及待的第一个猫腰进去,直奔石床而去。
近处看时,也只见那人细细的长发绕颈低垂,虽然久未梳理,那一头的滑发却极是乌黑柔软。
"喂,抬起头来让爷看看!"铁哥挨了过来,急色道。
山鹰摇了摇头,拨开挡在身前的二人,径自站在那人面前,猛地自脑后将他的长发一把揪起。
那人吃痛,不得不微微仰首。
老鬼和铁哥见了,俱是浑身一颤。
山鹰得意道:"怎样?你那相好的不是号称醉花楼头牌么?这小子比她强吧?"
老鬼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别提那个黄脸婆了,扫兴!"
铁哥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竟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啪"的一声脆响,竟是被山鹰一把拦下了--"我说铁哥,你抖什么抖?见你玩那些姑娘,也没见过你手这么个抖法!"
铁哥被这么一叱呵,顿时回过神来:"老弟说得对,这不过是个阶下囚,我紧张个屁啊!"
"喂,叫几声爷来听听,把爷几个哄得舒服了,一会儿就有你享受的!"老鬼诞着脸朝着那人傻笑。
铁哥立刻接口:"对对,叫几声好听的!爷高兴了,以后你在这里有的是好吃好住的!"
那人的眼眸闭着,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笑什么?"山鹰微恼,猛的扯了下握在手里的长发。
那人幽幽的睁眼,看得几人又是一怔,面上难掩惊艳之色。
"......滚。"
声音虽然很低,但浓浓的浸透着杀气。
老鬼眯了眼,眸光狠厉:"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得罪爷几个,可没你好受的!"
那人不说话,眼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想不到性子蛮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铁哥急了,伸手就要去扯他身上的囚衣。
那人只微微凝神提气,周身的气流瞬间奔涌回旋......三人没有防备,竟然被生生震开了丈许,跌了个哀叫连连。
"混帐......"铁哥哆嗦着嘴唇,气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绿光。
"老子就是不信邪!"山鹰恶狠狠的咬牙,两三下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还没走近石床,那人手上拈着的枯草携着风声呼啸而至,山鹰一个腿软,竟再次跌倒。
就在石牢内一片混乱的当口,冷不防传来了一声娇艳的冷喝:"你们这几个蠢货!"
三人齐齐回首一看,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满脸鄙夷的站在石牢门口。
"聂姑娘......"几个人满地打滚的起来整了整衣衫,形容煞是狼狈。
"你们不在外面好好守着,跑到这里捣什么乱?"聂添衣圆瞪着双眸恶声道。
"我......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由都涨红了脸。
聂添衣径自走进石牢,朝掌管钥匙的山鹰伸出手去:"拿来。"
"......什么东西?"山鹰不解的挠头。
"铁铐的钥匙!"聂添衣不耐的蹙眉。
山鹰慌不跌掏出钥匙给她,嗫嚅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聂添衣嘲讽的笑笑,竟是将钥匙丢给了石床上的人。
"咦?......这......"老鬼和铁哥看傻了眼,不由怔在当场。
"玉轻尘,盟主下了令,你可以走了。"聂添衣没有看那三人,径自开口道。
玉轻尘没有动,只淡淡道:"哪个盟主?"
"呵呵......还有哪个盟主?"聂添衣抿唇而笑,"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放你走的是你大哥吧?"
"......"
"不过话说回来,玉轻舞怎么说也曾经是神道盟的盟主,这次算他识相......拿一纸让位状换回你的命,还真是干脆呢。"聂添衣继续道,"现在盟主已经嗣位,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卖玉轻舞一个人情,放你离去也好,只是你若不知死活的想要卷土重来......到时候纵使你有十条命,恐怕也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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