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原名:帝落轻尘)----春从春游[下]
  发于:2008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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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几乎在同一时刻开了。
柳长缨缓缓回过头去,眼神迷蒙的望着僵立在门口的少年。
只是视线交融的瞬间,柳长缨感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是他......不,不可能的!......自己怎么醉成这样?居然连幻影都出现了么?
忍不住自嘲的笑笑,柳长缨又自顾自的继续喝酒。
亭桢像要哭出来一般,额际细密的汗珠如缀,面上的血液奔腾。
--他怎么可以像这样神色不变......态度也一如往常的清淡,他怎么可以这样??
怒火攻心的瞬间,亭桢猛地冲了进来,夺过柳长缨手里的酒碗,啪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
趁着柳长缨分神的瞬间,亭桢不解气的伸手在桌上胡搅一通,一时间满屋子都是瓷器碎裂的声响,酒液也洒了一地。
柳长缨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几近失控的一声斥喝:"你不在紫辉宫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发什么疯?!"
这是柳长缨第一次没有面带嘲讽的对自己使用敬称,亭桢非但不觉得生气,心情竟然奇迹般好了起来,连带着刚刚的怒气也一扫而光了。
"疯的人是你才对!外面那么大火,你还有心情在这种地方喝酒?!"
柳长缨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半晌才厌烦的道:"既然知道这里危险,那你还不赶快走?"
"我当然要走,不过你要跟我一起走。"亭桢不由分说的要拉他起来。
柳长缨一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我不会走的,要走你自己走!"
"你不走?那你凭什么要我走??"亭桢大睁着双眼,赌气一般在他身边坐下。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好好的宫里不待,灰头土脸的跑来这里找死,你简直不可理喻!......"柳长缨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硬是拽着人要往门外拖。
亭桢哪里会依他,挣扎着要往屋里爬。
"我不管!!你才不可理喻!!你不就是想在这里等死吗,好!大不了我陪你!等我死了,看父皇怎么抄你九族!......我要你死也死得不安心,做了鬼也还要连累别人!这样你还是想死的话,那你就去死好了!......"
柳长缨被他吵得头痛欲裂,险些要一巴掌打过去了,可是看到他脏兮兮的像花猫一样的脸,竟无论如何是下不去手。
半晌,亭桢抹着眼泪哭道:"我还这么年轻......我才不想死,要是今天我死在这里,那就是你害的!!你这个混蛋!你是杀人凶手!......"
柳长缨的心猛地揪紧,旋即又绵绵的软了下来,只得抱住他哄道:"这辈子我没有求过人......现在我求你不要再为难我,赶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要......要走一起走,我不要一个人走!"亭桢听到他的软言软语,顿时哭得更凶了。
两个人纠缠了半晌,却仍只是争执不休,蓦然一窜火舌从大敞的门口扑了进来,地上的酒液也骤然开始熊熊燃烧。
烈焰灼人,柳长缨护着亭桢滚到角落,俯首恨恨道:"叫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亭桢满不在乎道:"大不了就是死了,你都不怕死,我为什么要怕?"
"你简直......"柳长缨愤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一把把人抱起来,就要往窗外丢。
"你!......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亭桢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再待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这里的湖不算太大,你只要游到对岸,自然会有人来救你!"
"既然可以不用死,那你......"
不待亭桢把话说完,柳长缨却猛地松了手。
亭桢顿时一声惨叫......几乎响彻云霄。
柳长缨被他叫得心惊,蓦然往窗下望去,只见到亭桢在水里扑腾不止。
"柳、......救......"亭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连吞了好几口水,"不会......我不会游......咳!咳......"
柳长缨的面色瞬间刷白。
亭桢呛了水,手脚渐渐没了气力,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柳长缨从窗户一跃而下的瞬间,冒火的房屋在他身后轰然倒塌了。

湖水冰凉,亭桢感到意志昏沉的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了自己的腰身。
......待到浮出水面,亭桢便不松手的紧紧攀着那人的脖颈。
"你这个白痴......"柳长缨鬓发全湿,乌沉沉的长发在水面上漂然缭绕,幽深的眼眸愈发深沉晦涩了。
亭桢迷迷瞪瞪的睁眼,颤颤声道:"大、大胆柳长缨......你......你差点都把我给谋杀了,居然还敢骂我??"
"我怎么知道你笨到连游水都不会?"柳长缨的声音冷冷的。
亭桢抬手奋力的捶打着他的肩膀,挣扎道:"你放开我!我笨死也好淹死也好!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放手!......唔!!......"
柳长缨嫌吵,索性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口。
亭桢说不出话来,一面扭摆着身体要闪躲,一面又用了全力捶打他的背。
等柳长缨吃痛的松了手,亭桢立刻把人狠狠推了出去。
"......你下流!你以下犯上!我要灭你九族!!......"亭桢气得满脸透红,因为刚才柳长缨不仅吻了他的唇,还用手在他小巧浑圆的臀部捏弄不止,险些让他失了招架之力。
柳长缨不说话,只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亭桢没了支撑,身体再度不由自主的往水下沉去......只是这次他死死的闭嘴屏住呼吸,怎么也不肯向柳长缨求救了。
就在亭桢觉得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柳长缨却也潜到了水下,握住他的腰肢再度吻了上去。
亭桢浑身都浸在水里,软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气力,此时虽然被吻得手软脚软,但是呼吸却渐渐的顺畅了许多。
好半晌,柳长缨才托着他的身体浮上了水面。
方才在水下心悸的感觉太过强烈,亭桢这次没敢放手,只是一张小脸臊得通红。
柳长缨不再说话,只是利落的舒展手脚,带着他朝湖岸游去。
上了岸,亭桢死活不让柳长缨靠近,自己一个人缩在绿地上冷得瑟瑟发抖。
柳长缨连眉头也没皱,一如往常的语带嘲讽道:"刚才不是还吵着要灭我九族?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亭桢抬眸瞪了他一眼,吐出了两个字--"下流!"
"不知道刚才是谁哭着要和我这个下流的人死在一起......"
"你现在去死,我绝对不会再管你了!"亭桢恨恨道。
"哦?"柳长缨勾起唇角阴柔的笑笑,"你这么一说,我偏偏不想死了。"
"你死不死都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柳长缨凑近了道,"你不觉得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么?"
"我又没有做什么!......"亭桢形容狼狈的往后坐倒。
"是么。"柳长缨也不再步步紧逼,只是话锋一转,道,"这么大的火......你难道不问问你心上人和亲爱的大哥怎么样了么?"
亭桢一怔,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面色刷白,半晌才掩饰一般喃喃道:"我说过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
柳长缨还待要说什么,对岸突然起了一阵鼓噪声。
亭桢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朝对面挥手喊叫。
柳长缨回头,只见到一片黑压压的火烬里,站着十多个灰头土脸的青年衙役。
大火被压住了,目之所及,房屋尽毁,草木都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半空中黑烟滚滚,看得人满心怆然。
柳长缨缓缓闭上了眼睛。
衙役们利用停靠在湖畔的小舟渡过湖心,很快就来到了岸边。
亭桢上了船,朝柳长缨道:"怎么还不过来?"
柳长缨摇头。
"你......"亭桢的脸色变了,"来人,把人给我带走。"
柳长缨不说话,眼神却瞬间变得清冷。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亭桢面朝衙役怒声道,"我叫你们把人给我带到紫辉宫,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捕头小武灰溜溜的走到柳长缨身侧,恭敬的施礼道:"大人,得罪了。"
柳长缨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踏上了船板。

 



第二十一章

柳宅毁于大火,一夜之间面目全非,只余残垣断壁。
消息传来,亭佑顿时勃然大怒。
跪伏在地的是他的心腹陈韦,眉眼低垂,只不敢抬起头来。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夜里丑时前后......"陈韦惴惴道,"因为殿下尚在休息,属下不敢打扰殿下清梦,所以......"
"废话少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亭佑情绪躁动,一脸愠色的拂开侍妾吓得微微颤抖的手,自软塌上整衣坐起。
"酉时刚过......"
"那个笨蛋......我叫他对付楚无念,可没叫他去送死!太荒唐了......居然想跟楚无念同归于尽......"亭佑气得身子发颤,"他现在怎么样?人呢?"
"殿下,您稍安勿躁......柳侍郎现在就在紫辉宫里。"
"亭桢?关他什么事?"亭佑听得糊涂,口气愈发的不好了。
"这一点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昨夜三殿下冒火闯进柳宅救人,险些在里面丧命。"
"这个亭桢......究竟在搞什么鬼?"亭佑蹙眉道,"那楚无念呢?"
陈韦脸色微变,支吾了半晌,冷汗密密的缀满额际。
"说,敢漏掉半个字,当心你的脑袋。"亭佑怒道。
"楚无念不仅没事......而且......"
"而且什么?"
"早上卯时时分,楚无念带着玉轻尘回宫了......属下听说救他们的是柳侍郎府上的一个婢女......"
"这么大火,烧不死他算他命大。"亭佑的眸色阴沉,"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火烧不行就用毒,我不信他每次都这么走运。"
"殿下所言极是......"
"楚无念的事情暂且不提,我现在要去紫辉宫。"
"是,属下这就去备轿......"
"轿子太慢了,都给我用走的。"亭佑怒火盈天的推门出去,陈韦慌忙起身跟上。

"二殿下到--"
内侍的声音隔着屏风远远的传来,亭桢瞬间蹙眉,不等侍女前来通报,便要转身往门外走。
柳长缨站在窗前,背对着亭桢淡淡道:"若是二殿下问起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回?"
"实话实说不就是了?我只不过是把无家可归的你带回府里暂住,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亭桢又道,"二哥生性多疑,昨晚的事闹得这么大,我早就料到他会来问话了,再说了......失火又不是你愿意的。"
柳长缨不动声色道:"你真的这么想?"
亭桢怔了怔,半晌才后知后觉道,"对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喝酒。"
"然后呢?"柳长缨眉眼平静。
"你......你那时候,不会真的是在等死吧?"亭桢蓦然感到后背上升起一股凉意。
柳长缨不置可否,柔美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
"我先去见二哥,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亭桢强忍住心头困惑道,"还有,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听到没有?"
柳长缨还是不说话。
亭桢只当他默许了,转身出了门去。
日色已没,晚风微凉。
柳长缨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倏然低声道:"既然来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
楚无念一声轻笑,自门口缓步而来。
"不知道是你太幸运还是我太失败......"柳长缨幽幽的勾起唇角笑,却并不回头看他。
"哦?此话怎讲?"楚无念不急不徐,在他身后倏然站定。
"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你应该还被困在那个房间里,变成一具焦尸;我本来看不到今天的日出,结果现在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欣赏日落......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
"我费尽心思,非但没有达到目的,甚至还暴露了自己,顺便白白毁了自己的大好家园......"柳长缨的眼神宁静而幽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蠢的人吗。"
"你一点都不蠢,只是聪明过了头。"楚无念的语调平静,"你唯一没有算对的一步棋,是亭桢。"
"......"
"如果不是亭桢,你的确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如你所言,自然也看不到今天的日出。"
"楚无念,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就这么信任我......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么?"
--在这个宫里,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能相信谁?
言犹在耳,楚无念却只眸色微沉:"我也对你说过......被背叛的滋味我已经承受过两次,不想再承受第三次了。"
柳长缨一怔,旋即笑得眉眼弯弯:"......你一定没想到,第三次背叛你的人竟不是玉轻尘。"
"你真的认为自己背叛我了么?"楚无念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我都想杀了你,这样还不算背叛?"柳长缨挑眉道。
"要是你真的想杀我,应该可以做得更绝一些。"
"你觉得昨晚那场火还不够大?"
"大火固然无情,你也完全可以不把我安排在有地下道的房间,也完全可以把画着机关羊皮卷藏的严严实实......而你却让一个收拾房间的侍女轻易的发现了。"
"柳宅的每个房间下面都有地下道,收拾房间的婢女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救你,我管不了,也根本不想管。"
楚无念微微一笑,悠悠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种背叛,居然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做代价。"
"你以为我是因为愧疚么?"柳长缨微微眯了眼眸,"我只是想来个死无对证罢了。"
"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到现在你还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柳长缨不觉寂寞的笑了。
楚无念默然不语。
"楚无念,你来这里......究竟是想从我口中证实什么?"柳长缨笑,"你我虽然相交近十年,昨晚的大火也足以把情义烧断,你用不着对我心慈手软。"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楚无念不动声色。
"你也一样。"
柳长缨语带挑衅的勾起唇角,柔美一笑。
楚无念一声轻叹,半晌才背转过身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不劳无念公子挂心。"
直到楚无念走了很久,柳长缨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隐身在廊柱背后的少年,面色苍白,眼眸深处又是震惊又是难过,身体像是被冰雪冻住,刺骨的寒意一阵阵钻进心里......但是他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冲动要闯入,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揪在一起,半晌又无奈的放开,最后脚步迈开,竟是悄无声息的循着原路走了,茫茫的暮色之中,少年衣着明艳的身姿在瞬间晦暗无比。

夜的微光朦胧的映在洁白的石阶上,称得玉轻尘愈发的形容清冷。
楚无念的手刚刚触及他的肩膀,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怎么了?"楚无念温和笑道。
"刚刚去哪里了?"玉轻尘面无表情。
"只是随处走走罢了。"
"随处走走就走到紫辉宫去了?"玉轻尘勾起了唇角笑,眸底却是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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