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夜归人----何处往生[上部] (MB,虐)
  发于:2008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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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家里穷就没念下去。"我低下头,装可怜的支支吾吾。
其实是因为高中毕业证开价太高。
店里生意不错,人手不够,最後还是要了我,我想做服务生,虽然普通饭店是没有小费,但工作轻松点,可惜老板说我长得太嫩,简直就像雇佣童工,对他屁大的饭店影响不好,叫我到後头洗碗,每天六小时,工资是八百一个月,包两餐。
小年夜的伤搞得我元气大伤,我一下班就觉得下盘虚空,大冬天的常常冷汗淋漓。
尽管如此,钱根本不够用,技术性高的攀不上,能够够得著的都是体力活,我才发现和许文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幸福。
我跟老板说要加工资,不用洗碗的时候帮著干点别的,他问我会不会骑脚踏车,会的话帮他送外卖。
我当然说好。
店是小,菜点的口味却是不错的,中心城区的写字楼里总有一些常规的公司订单,我每天中午过去送两拨。
三月里,天下著蒙蒙细雨,感春伤怀是没有,感冒大大的有。
把车停好,我吸著鼻子把饭盒从箱子里拎出来,送了几回,保安认识我了,我打了招呼直接进入电梯,二十七层,我从里面出来,笑嘻嘻的和前台姐姐打了招呼,把饭盒给她,等著给钱。
左边过道有一些穿著正式的人往门口走,正在聊什麽,虽然微笑,但话题好像挺严肃的,我抽了一张前台姐姐的纸巾,抹了抹流出来的鼻水,往右边走了两步,挪出位置给他们。
那些人里有外国佬,所以夹著一些外语,他们在门口停下,像是在告别。
前台姐姐把钱塞给我,我笑呵呵谢过,然後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用的虽然是根本听不大懂得外文,却太熟悉了。
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我,但立即把视线转到外国老头身上。
妈妈比以前漂亮多了,穿著正式而时髦的西装套装,眉毛是画过的,皮肤也变的很白很好,那个能干的乡镇企业党支部书记,那个土领导离开了小破地已经变身为自信漂亮的城市职业女性了呢。
所谓麻雀变凤凰,大约就是这麽一回事吧。
聊天还在继续,我装作随意的问前台姐姐。
"那个穿白西装的阿姨是谁啊?"
前台姐姐挺喜欢我的,也没嫌我多嘴,她说妈妈是他们公司的代总经理。
那天我没和她相认,不是很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气氛和心情。
下午的时候,感冒加重,我在洗碗池边摇摇晃晃的洗碗,手滑了几次,最後人挺好长的特壮,我称他为非洲大象的黑脸大厨把我从里头拎了出来,说我病殃殃的不要在里头添乱。
回了租住地,吃了药片,我坐在沙发上裹著被子看电视,有一个地方台正在放无比古老的奥特曼,等到奥特曼变身,我已经困的不行了,这时,我听见开锁的声音,我转头往门口瞧著,看见了许文的脸。
我想自己怕是病得不轻,连幻觉都来了,回头还是盯著电视,看哥斯拉和奥特曼激战。
关门的声音过後,过了一分锺,哥斯拉就变成许文的大特写。
他的眼睛很红,像他离开的那天晚上,红色和黑色,有一点疯狂,有一点绝望。
他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在发烧麽?"
这幻觉怎麽这麽真实啊。
许文皱了皱眉头,皱完又笑了,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我每次见你怎麽都这麽可怜巴巴的?"
我不服气,怎麽幻觉也这麽欺负人!
我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谁可怜了?我是宇宙战士奥特曼!"
许文笑得很温柔,眼睛里的红色却依然很深。
"小孩,你是不是在这两天生日,我带了蛋糕来噢。"
想起蛋糕香香糯糯的味道,简直要流口水了。
我嘿嘿直笑:"哇,真好的梦,你可千万别叫醒我。"
许文叹了口气:"病得不轻呢,真的假的都分不清了。"
"假得也高兴......"我嘬了他的脸一口,感叹,"不过,如果你和蛋糕有一样是真的,那就太完美了。"
他这次狠狠捏了我。
目前在第39篇

风雨夜归人 (MB,虐)11.
建档时间: 7/20 2008更新时间: 07/20 2008许文问了些他走後我这儿发生的事,问题细致态度关心,但我没问什麽事发生在他身上,从新年过後让他一直神神道道。
他的一张脸就是施工区一块禁行指示牌,写满了"不要问我,我什麽都不想说"。
我和他,终归是简单明了的买卖关系,嫖和被嫖,不涉及复杂的情感问题。
知道我在饭店洗碗,许文让我辞了工作,他说那工作太累,我拿的那些钱根本就是老板在压榨我。
"老板他给我一条生路,"我用古装片里受人恩惠的炮灰配角口吻非常认真的说。
我现在只想卖你一个人。
我需要一条生路,假使你消失,我也不会饿死。
眼神里的红色只有许文自己知道,但他眼珠是显而易见的深邃黑色,黑不见底,就像雨夜,没有月亮星星而漆黑一片的夜幕。
吃了一块水果蛋糕,真是美味极了,我如此感动,想到以前的以前的小时候,妈妈给我买的奶油蛋糕,那时的奶油里头都是糖精,摆今天肯定让人腻味,就当时我也不那麽喜欢,但却作为美好记忆保留至今,搁在无人过问的大书架上,积满了呛人的灰尘,却在今天又作为甜蜜往事被翻倒出来。
这让我有点伤感,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我不适合这种格调的情绪。
我正准备向第三块下刀,许文拦住我不让我继续吃,我说我不吃难受,他说再吃下去我的胃就真该难受了。
他的关心似梦似幻,依旧温柔而亲切。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手上还沾著奶油,涂得他香甜美味:"其实只有蛋糕真的就好,犯不著把好事都摊上,搞得我有点发怵,害怕什麽又要不见。"
他还在笑,拉住我的手指拿纸巾认真的擦了奶油,但没理会或者完全不明自己脸上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插蜡烛就饕餮上了,生日不都该许个愿麽。"
我伸出两根手指:"许了。"
他笑:"两个?要求不少啊。"
"上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我七岁,我妈给我买的,很大,"我伸手比划了一下,"上面还画了一只无比丑陋但确实是巧克力的熊猫,我高兴的不行,结果生日後没隔几个月我妈就跟一有钱的浑蛋奔向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他还在笑,有股子无奈漫溢到嘴角。
我心里郁闷,但还要继续说,不说不痛快:"我第一个愿望,但愿许大叔如果要彻底玩消失,拜托告诉我个理由,给我点心理准备。"
他点点头,很配合的附和:"第二个呢?"
许文脸上的白色奶油太碍眼,实在不适合他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凑过去舔了他。
我舔了舔嘴唇:"第二个麽,我好像找到了已经有钱的妈,如果许文不见了,上帝保佑我顺利傍上我妈她一家,哇哈哈。"
许文摸了摸我的脑袋,在我长时间傻笑以及他漫长的沈默後,垂下眼睑。
许文是在我睡著後走的,睁眼前,我就已经感觉小屋子的空荡,明明只是回复许文来前的安静,却寂寞的可怕了。
晚上我把剩下的蛋糕一股脑的吞下,结果如许文所料,半夜里拉肚子,来来去去折腾了十几次,肚子比吃前还要瘪,最後一次拉完,躺床上还是一抽一抽疼。
蛋糕或者许文,就在这一夜,消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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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正常上班,我继续窝在黑漆漆的洗碗槽前和山一样高的锅碗瓢盆混战,感冒没好,半夜里的腹泻搞得我下盘发虚,手发抖,但我今天没让非洲大象捉出去,我恶狠狠的露出尖尖的虎牙,谁敢管我我得谁咬谁。
店里面长满青春痘的服务生曾哥今天宣布他要和他的二妹子结婚了,下周不来上班,回老家摆婚宴。他讲话的时候,每一个粉红色上带著白痘的豆豆就像点燃的油灯,跟他晃出一般带油腻的喜气,春光无限。
我纳闷这种快乐,不管是曾哥的,还是许文的。
"我老婆有了宝宝,我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许文沈重的话却有快活的音调。
许文其实是个挺拖拖拉拉的人,大抵人太过温柔,就有老好人的嫌疑,所以他不能为了自己活著,所以他决定要跟我断,又折回头买了蛋糕以为能安抚我。
人都是贪心的,再怎麽穷得叮当响,又变回一无所有,终归会挣扎一下。
"方向的向,打雷的雷,记住我叫向雷!你不再是我的客人,我也不再收你的钱!"我在床上最後一次让他抱我,我拉著他的耳朵,冲著里头大喊,足够让他的脑浆都记忆深刻。
後来几天,我开始上吐下泻,每天几个小时弯腰在洗碗池边工作,简直像要了我的命,但就算这样,老板还是对我不麻利的动作颇有怨言,威胁要辞我。
三月底,疗养院交的钱差不多到期了,那天下午,我下班後换了最正经最贵的夹克衫,等在妈妈的写字楼下。
天还有点亮,我在这上天撒下的亮光里,抱有同样亮度的希望,这希望叫七岁或者母子关系,但隔了九年,隔了那个她想抛弃的小破地和没出息的男人,隔了连带我在内瘪屈的生活。
这希望,何其微弱。

风雨夜归人 (MB,虐)12.

妈妈是和两个上班族一起出现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和商业区闪烁的霓虹打出温和的如同体温和脉搏跳动般的灯光,我看不清她的脸,尾随在後,因为记忆里美好的时光而产生老照片黄色的留恋。
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分开,妈妈走到路口,正要打开停在路边亮著车灯的高档车,我抢先一步,摁住了车门。
这举动让她回转头,讶异的望向我。
我朝她咧开嘴,但她美丽的脸孔蒙上的却不是温暖的黄色灯光。
她不要记忆。
我突然醒悟。
让司机开走车,在附近的咖啡馆,她点了两杯咖啡,我打断她,改要奶茶,她看了我一眼,随後朝侍应点点头。
"你长大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妈妈比以前漂亮多了。"
她有些犹豫,最後还是握住我的手。
"过的好吗?"等侍应走开,她问我。
"不算好。"我直说。
她低下头,左手握著柠檬水的玻璃杯,麽指上下移动著。
妈妈的眼睛有点红,声音有鼻音:"怎麽在这里,你爸爸呢?"
"你还关心他吗?"我真的糊涂,对於眼前消失重见的,我本该最亲的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听了我的话,尴尬的笑了笑。
"你怎麽会在这里?他也在这里?"她用试探的口吻。
对她会接纳我这一点,我没把握,那麽,与其要她再供养一个疯子,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不,我是离家出走的。"
妈妈明显松了一口气,连表情也舒展了一些。
我对打著谜,并且猜中的自己感到悲伤起来。
"快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这麽大的孩子。"大约觉得我不会损害到她目前的生活,连声音也变成了大人对孩子的口气。
这时咖啡到了,她放开手。
我看著奶茶,心思却在手背上,那还留有她掌心的温度,很凉。
"妈妈怎麽可以这样......"
她微微但快速的抬头。
"就那麽怕我?"
"胡说什麽,妈妈──"
我打断她:"我爸他打我。"
她捂住嘴。
"因为他从你那里受了打击,"我告诉妈妈她其实明白的事实。
眼中渐渐出现薄薄的水气。
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进而是空荡荡的伤感。
"小雷,你长成帅小子了,长大了,该懂事了,"她的柔和嗓音里有鼻音,似乎并不指望能说服我,"妈妈不想再过那种没有未来的生活。"
"什麽未来,我不懂,"我瞪著她,"你抛弃了我!"
"一个人应该发挥自己所能,来获得理想的生活,所以我才会离开你"
我拒绝接受这个自私的解释:"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下我。"
她长长叹了口气,侧过脸,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形......我不属於那个地方。我以为他会好好照顾你。"
"知道你儿子过著怎样的日子?"
你不知道。
你们给我的身体,成为我糊口的本钱。
她避开我的眼睛,又用手指抹了抹眼角,那里有浅浅的鱼尾纹。
"别再赶我走,每天每天黑乎乎的饭店厨房里洗不完的碗,闻到洗洁精的味道我就想吐,"我盯著她,抓起她的手,那曾经把摔倒的我扶起来,抚摸我头发的手指。
我用下巴轻轻的蹭,"我怕挨打,也不要再饿肚子。"
被人把钞票塞入身体,然後用它换成食品吃下去的生活,我不要。
"求你拉我一把,妈妈。"
原来准备假装在她面前哭,以博取同情,但我最终没有那麽做。
妈妈哭泣了。
有点无措,我伸出手指,笨拙的抹花她脸上的泪痕。
"妈妈,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知道怎麽安慰,我脱口而出。

风雨夜归人 (MB,虐)13.

每次我最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到妈妈,妈妈的怀抱......但我也知道,我想到的只是一个我自己生造出来的,七岁之前给我温暖的怀抱。
所以请求这个完整的,不止是照顾我爱我的妈妈,也是毅然决然离开我,对我不闻不问许多年的女人,除了钱,我不期望得到更多。
我没料到,不妨碍她目前美好生活,在我有能力自立前给我经济帮助的请求,周末,竟然变成住进她现在的家。
"叔叔三年前病逝了,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哥哥,"妈妈在走之前很郑重的对我说,"要跟他好好相处,顺著他,让他喜欢你。"
"可是我会住不习惯的。"
"傻孩子,住外边怎麽会好和家里比?条件好,也可以常看到我啊。"
她已把那里叫做家了。
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直觉不想去那个陌生而富有的童话世界。
可我就是明白,微笑著对我耐心解释的妈妈,其实早做了唯一的决定。
整理了一些东西,把房退了,司机来接我和妈妈,去她的家。
几十分锺後,在市中心不远的地方,车驶入一栋老式花园洋房的车库,年代恐怕相当久,墙周围还拥挤著许多老公房,跟港片里头的富豪别墅还是很不一样,没那麽华丽,没那麽大,周围楼房里捅出乱七八糟的晾衣杆在墙头上张牙舞爪。小花园中间有一个脱光下去恐怕能被周围所有二层以上居民观赏的小型游泳池......但是,这里也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附近。
不但整体格局比较老,妈妈告诉我这栋别墅几经易手,已经快百年了。
别墅里头要漂亮的多,装潢华丽,金色和白色是主要的颜色,我随意的在一至三层里走,有点耀花眼。我很想住在这里,哪怕最小的一间,又被屋里流动的,混著古老木质味的陈旧空气,以及偶尔在身边走过的佣人,他们脸上明显的冷漠,压抑的生出惧怕。
那个妈妈嘴里的哥哥,在晚饭前回来了。
他挎著耐克的包,运动外套敞开著,露出里面同样黑色的汗衫,他的头发和眉毛以及眼睛都相当的黑,因为个子高但消瘦,显得宽松的衣服相当大,几乎挂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
照妈妈说,他去年刚进大学,但他那张五官严肃的脸以及和房子里佣人同样冷漠的表情,让我错觉他像一个有著少年脸庞的成年人。
应该是之前与妈妈谈过,他似乎猜到我的身份,花了很长时间打量我。
"你好。"我装作亲切的和他打招呼。
他没有立即回应,又定定看了我几秒,声音缓慢而稳定:"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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