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盛夏----程莫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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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连却极不好受,先是被楚晟冷得全身一个激灵,什麽瞌睡虫都跑光了,然後,那人竟然钻进被窝抱住了他。他的背抵在楚晟的胸前,甚至能感受到那一下下沈稳有力的心跳。他全身开始燥热,不由自主地弓起身体,生怕被身後的这个人发现了秘密。可楚晟却睡著了,舒缓的呼吸吐在颈窝,让他越发地难耐,最终只得小心地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抽离出来,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他今天起得够早,坐在了最後面,白夜、蔡为民他们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他在那儿,都一脸诧异。早上是王大教授的课,这老头很忙,别的老师都结课了他还在上,就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时间啊没时间。饶是如此,他都没少过一堂课,还专门要求教务处把他的课统统安排在上午第一节。他上课的时候不许开机、不许睡觉、不许交头接耳、不许迟到早退、不许......违者一次扣十分,而且根据师兄师姐们的惨痛经历,此人出题极其变态,监考极其严格,因此,各位都非常不平,但秦连却挺喜欢他,无奈早晨实在起不来。老头的课堂无人敢迟到,秦连是第一个破例的,还连破两次,於是被干脆地扣掉了二十分。老头对他印象深刻,上课的时候老叫他回答问题,秦连回答地很好,於是老头对他的印象愈发深刻。秦连一直都坐第一排,因为他一向来得最晚,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自然就留给了他,今天他起得早了,当然得占尽一个早起者的优势,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最後。
上课铃响後,王大教授准时准点地踏进教室,他随便扫视了一下,居然没看到那个迟到的臭小子!在这个课堂上敢迟到三次,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以後得改改规则,迟到一次扣二十!他一边这麽想著,一边放下手中的包,准备开始讲课,这时看到最後一排,那小子一手托腮,一手在那稀里哗啦地转著笔。他不由暗想,自己果然还是有威望的。他还没自我陶醉完,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寻找声音来源,这时白夜他们偷偷地笑了起来,不就是秦连他爸的来电铃声吗?吓了他们大半个学期,终於轮到你们了。
秦连手忙脚乱地按了拒听键,看到讲台上那老头的脸都绿了,连忙点头哈腰地拍马屁。早上的闹铃是楚晟关的,之後没有把他的手机调成振动,他自己也忘记了,结果搞了这麽一出,真是丢脸到家了。他偷偷掏出手机准备回个短信给他爸说自己在上课,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的音乐舒缓柔和,仿若潺潺的流水,可他却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到了地上。王大教授的脸就是一黑锅,他不敢看,抓著手机飞奔了出去。他坐在最後靠门的那里,溜得那叫一个快,老头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地在教室里回响,"目无组织目无纪律,扣二十分!告诉他再也不用来了!"
秦连一口气跑出了教学楼,站在光秃秃的大树下接电话。那头是楚晟的暴吼,"小鬼你害死我了!居然自己偷偷地溜了,我的全勤奖没了!这个月减你夥食!"
外面天寒地冻的,秦连在那里傻呵呵地笑,"不公平啊,你看我为了接你电话,当掉了老王头的课。"
那头静了一秒,接著吼,"你是白痴啊!哎呀我怎麽忘了早上是他的课啊。"
秦连悠哉游哉地说道:"挂过科的人生才完整啊。"
"快给我赔礼道歉去!"楚晟"!当"一声挂了电话。秦连抱著手机愣了一会,然後老实地回去道歉认错。你说,我自听你。
这学期秦连各门课都是优秀,除了王大教授的那门是刚刚好好的六十。据说秦连的那份卷子答得堪称经典,被老头复印下来在下届、下下届、下下下届......一直传阅,又据说,一向要求苛刻的老头曾当众赞叹,"这,才是得意门生。"

莲开盛夏.八

又是一年春节,现在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淡,但对於上班族来说,那几天假期还是很值得期待的,毕竟在十一过後,就像陀螺一样转到了年末。
楚晟一直忙到除夕夜才回家,父母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张罗好饭菜,一家人亲亲密密地围成一圈吃饭,之後,就是传统节目──春节联欢晚会。其实也没有人在很认真地看,但就是这麽坐在一起,都觉得挺高兴的。楚晟的爸妈都退休了,现在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指望著那一双子女给他们添个孙儿抱个外孙。楚琳才毕业,一时半会的也急不得,但楚晟就不一样了,已经工作了三四个年头,积蓄有了一些,女朋友也是处了一段时间,那结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他一直都不表态,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也就只能稍微探探口风,有时开下玩笑,现在又是一年了,这麽一家人坐在一起,就难免要提到这件事情。
老太太就开口了,明年的春节,就算抱不上孙子,家里至少也该多个人一起看电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楚晟也是时候准备个结婚进程表什麽的。三个人等著楚晟说话,可他却答不上来。电视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外面的烟花礼炮也是热热闹闹的,而房间里却一时冷了场。这时,楚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像是找到了借口,急忙拿起来,走到阳台去接电话。老太太是个多精明的人哪,一使眼色,楚琳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外面很吵,鞭炮在一个接一个地炸开,楚晟听不大清楚秦连在说什麽,其实秦连也听不到,两个人互相傻乎乎地扯著喉咙嚷了几句之後挂了电话。楚晟说的是新年快乐,他不知道,秦连在说完新年快乐之後,轻轻地说了一句,阿晟,我喜欢你。
楚晟挂了电话後,又笑了一会,觉得自己现在倒像是个高中生,越活越退步了。他正想著,肩上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楚琳用贼溜溜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视了一番,说道:"哥你在跟谁打电话,笑得这麽淫荡。"楚晟一挥手,"去去去,没个正经。"楚琳自然不依不饶,"您就老实招了吧,勾搭上了谁?我也好跟二老通报通报。难怪黛瑶姐都找不到你,哼哼,我说你怎麽现在改吃素的了,原来有一大锅荤的炖著呢。"
"滚!"楚晟言简意赅地打发了她。
再说下去也没什麽意思了,楚爸爸楚妈妈也是个明事理的,儿子不说,那就先不提吧,自然会有该摊开了讲明的时候。
初一去上坟,初二见亲戚,初三会朋友,楚晟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从年前开始,他和陈黛瑶不过是通了个电话,还是女方打来的,声音温柔可亲,关照他趁假期好好休息。他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地道,以前也没这麽混账过,於是考虑该去个电话,说声新年快乐什麽的。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似乎更混账,便想著等到情人节再说吧。情节人那天他要加班,不过,晚上去约个会也是可以的。至於为什麽刚好那天他要加班呢,因为部门上下的男男女女吵著那天坚决不来公司,他作为部门头头在关键时刻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反正我是单身。"就将这天担了下来,後来才想起来,自己哪是单身的。
初四的时候,大清早,秦连的电话过来了。"你是不是打算今天在家睡觉啊?"搞得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楚晟缩在被窝里打呵欠,"小鬼,新年新气象啊,现在起得这麽早了?"
"出去玩吧。"秦连该是用询问的口吻吧,可为什麽听起来就是不容置疑的。楚晟想也没想就应承了下来,随後一寻思,大过年的这麽早出门不是有病吗,於是又拨了电话回去,"晚点吧?"反倒是他,用的是打商量的语气。
"我都起来了你还起不来!"秦连"吧嗒"地一声断了线,楚晟只听到一阵单调的"嘟嘟"声。
他在那刷牙洗脸,她妈起床了,问道:"小晟,干嘛去呀?"老人家一向起得早,见到儿子休假还这麽积极,不免诧异。
"没事,别给我做饭了。"楚晟弄完後,急匆匆地走了,剩下她妈在那嚷嚷,"早饭都不吃啦?这孩子现在怎麽这样。"
楚晟出了小区门口准备叫车,结果看到秦连跨著一辆单车在那等他,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怎麽在这?刚才不是说去......"秦连笑嘻嘻的,"但我已经在这里了啊。"我已经在这里了,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阿晟,你知道吗。
"怎麽这麽早起来?"楚晟揉揉眼睛,他还没睡醒。"大过年的,能到哪里去。"
"今天是初四了呀,忙个两三天,现在不正好嘛。"秦连老神在在地回答,一边在心里无声地补充,这麽早来看你,当然是因为想你了啊,笨蛋。
"没吃吧?要不去我那吧,我妈起来了。"
秦连想了一会,笑著说道:"以後吧,来,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这车怎麽没装踏脚的,没法载人啊。"楚晟扫了一眼後轮,然後一拍秦连的屁股,"坐前面去。"
"为什麽我坐前面啊,我带你啊,来来,坐这儿。"秦连动都不动一下,指指前面的三脚架示意楚晟坐上去。楚晟笑了,"小王八蛋。"
当然,最终乖乖地趴在把手上的那个人还是秦连。楚晟觉得自己是在亲亲密密地抱著他,光明正大地抱著他。一路上,风吹起了他的头发,贴著下巴,一丝丝地发痒。秦连的头发很软,半长不长的,有著洗发水的清香。他偶尔侧过头说上一两句,说到有趣之处便笑起来,眉目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路上没多少行人,也只零零星星地开了几家小店,其实刚过完年,本来不是什麽出门逛街的好时候,但是他来约了,根本想不到拒绝。
秦连指著路,最後停在了一家小店前,店面虽小,可人却不少,这麽早,那队伍就已经排到了门外的人行道上。
"原来是这里,小鬼,没想到你也爱凑热闹!"楚晟看著长长的队伍呼了一口气。
秦连跳下车,催促著他去放好车子,"你没吃过吧?哎,还是来晚了。"
"这分明就是饿著你,等排到了,什麽滋味都说好了。"楚晟自作理智地说著。
"是是是,众人皆醉你独醒。"秦连不理他,老老实实地排队,不时伸出脑袋看看前方的队伍。楚晟无奈,去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互相说说话,时间过得也快,楚晟捧著新鲜出炉的烧饼,真心地说了一句,"挺好吃的。"秦连笑了,"其实就是因为排得这麽久,饿都饿扁了,才觉得好吃,这时不说好吃还真对不住自己。"於是,两人为了对得住自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手上的烧饼飞速消灭干净,然後拍拍手,不约而同地说道;"吃饱喝足了,去哪里风流快活啊?"
其实也没什麽好地方可去,两个都是玩心重的人,走著走著就进了游戏厅。秦连熟门熟路地去换了铜板,走到在一台机子前,对楚晟勾勾手指。
"哈哈拳皇,真是怀念啊。"楚晟挨著他坐下,"跟哥哥玩这个,你也太嫩了点。"秦连没理他,两人开打,一局过後,秦连眨著眼,"这个按钮坏了!"楚晟大方地跟他换了位置,再一局过後,秦连又眨著眼,"这个的按钮也坏了。"
"那除非是你刚才按坏的。"楚晟笑著拧了一把他的脸,"既然做了坏事,那还不快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台机子,一边懊悔自己刚才怎麽不放点水。他见不得秦连输了的样子,觉得他一直高高兴兴,一直昂著头,只能顺著捧著宠爱著,就算是他自己单方面地这麽认为。
秦连把他拖去投篮,两个都是高手,居然投了936分,打出了长长的一溜卡。秦连满意地看看那个分数,甩著厚厚的一沓卡片,和他一起出了游戏厅。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竟也不觉得乏味。後来看到一家开了业的音像店,秦连便进去,挑了一堆文艺片,说:"去你那看电影吧。"楚晟看著他手上的那叠片子,嘴角一阵抽搐,这人疯了吧,玩什麽深沈。
吃完饭後,慢慢骑车到楚晟的住处,开始看碟子,国内的国外的,都有著深邃的思想,更有著晦涩的台词。分明全是秦连挑的,可说要看电影的人却没坚持多久便睡著了,楚晟撑了一会,也挨不住,沈沈睡去。头倚著头,呼吸同著呼吸。冬日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将室内映得温暖祥和。就这麽睡吧,一直到地老天荒。

莲开盛夏.九

情人节,楚晟加班。其实也没什麽事,别的部门的人叫他一起打牌,打了几圈之後,他回了自己办公室。一开WOW,就看到秦连的那个小D在刷DK马,这小子喜欢收集这麽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黑龙蓝龙红龙绿龙凤凰孢子蝠萤火虫,还包括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和过节时五花八门的道具,他的那个精灵猎人甚至跑到部落那边捉了那只幽灵狼,而最想入手的自然是花羽鹦鹉。楚晟看到有人卖,便买了一只送他,可他不要,又转手卖了出去,居然还赚了,其实图的就是刷到时的那个快感。
秦连见他上线,便问:"你不陪女朋友?"
"加班哪。"
结果那小子回了句,"那我来找你。"就下了线。半个小时过後,秦连已经在楚晟的办公室里大大方方地继续刷著DK马。
就这麽过了一天,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弥漫著满满的浪漫氛围。"你等会......?"秦连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哦,我先回去换套衣服。"楚晟扯扯身上的西装。
"正好,我有东西拉你那里了,一起回去吧。"偷来的情人节,也是情人节啊。
楚晟的单位离住处不远,当初他爸妈买房子的时候专门挑的这里,虽然房价贵,但是这一带靠近中心区,出入方便,平时上班用走的,二十来分锺就到了。
秦连是坐公车来的,现在便一起走路回去,经过政府大楼的时候,楚晟感叹道:"就算天天经过这里,还是觉得这楼很有气派哪。上次我同学来我这玩,见了就说,只想拜倒在这前面。"秦连却是不屑一顾,"中看不中用。"
"你这是嫉妒吧,绝对是嫉妒。"楚晟指著他笑,"对了,建筑师姓秦,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秦连白了他一眼,"废话,那是我爸。"
楚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什、什麽?"
秦连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我说,这栋烂楼的设计师是我爸,图纸还在家摆著呢。"他摇头晃脑,"每栋建筑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政府大楼都该简洁亲和,隐隐得透著一丝权威感。这种豪华奢侈的风格,做成酒店还差不多,真不晓得你们一干人是怎麽想的。"
楚晟没再说什麽,说了也没有意义,这是建筑师之间的较量,不是吗?
经过街心花园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抱著一大束玫瑰,扯著楚晟的衣服说:"哥哥,给姐姐买枝玫瑰吧。"女孩子很小,穿著过时的衣服,手冻得发紫。
秦连在一旁跳了起来,揪住女孩嚷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女的。"其实不怪她,这个时节出双入对地在街上走的都是情侣,再说秦连模样长得好看,小姑娘为了推销玫瑰,什麽话说不来,一定要认成是穿得怪模怪样的姐姐也没有关系吧。
女孩子吓了一跳,向来都是她拖著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要他们买花的,现在反过来却是该买花的人扭住她,於是扁扁嘴,哭了起来。她还太小,遇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就应付不来了。
街上人多,大家粗眼看去就是两小流氓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啧啧,连个卖花的小孩都不放过,世风日下啊。於是男人们便在女朋友前显出英雄气概,扯住楚晟他们开骂,这便活生生地成了一出闹剧,最终以楚晟买光了女孩子的花来收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女孩子甩甩钞票,认真地数过後收进口袋,然後笑得一脸灿烂,挥挥手说,"哥哥们情人节快乐!"其实,大家都被她给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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