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盛夏----程莫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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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学校的篮球场,偏巧今天那隔壁的网球场没人在用,网球场四周栏架上方的灯自然就没开,於是那篮球场就乌漆抹黑的。楚晟不由摇头,"你们学校这条件也太差了,拨款都花哪儿去了?"秦连白他一眼,"你们学校的篮球场上有灯?"
楚晟辩解道:"我读书那会你才刚小学毕业吧,那条件自然差些,不过就这样我们打得也挺好的......"秦连不听他的,开了车灯,一片雪亮。对方的人就看不过眼了,有两臭钱了不起了,於是这场球打得异常凶狠,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好的是,居然没有相互扭打起来,看来那些人虽是输不起,但在球场上很文明,真让人琢磨不透。到最後,大家却也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相识,彼此都称兄道弟起来。秦连这人是最没计较的,之前被追著打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帮人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这会好得跟什麽似的,最後尽欢而散。
衣服都汗湿了,楚晟表示自己坐车回去,要那小鬼今晚留学校,可秦连却不依不饶,非缠著他要一块回去。楚晟就没在他那里赢过一回,领著小鬼回家。秦连看上去心情极好,出校门之前买了一盒泡泡糖,一路上都在那接二连三地吹著泡泡。他技术好得很,可以在一个大泡泡里吹出好几个小泡泡来,一层套一层。
上楼梯的时候,他还在起了劲的吹,难得对一样玩物保持了这麽久的注意力。楚晟在前面走,声感的路灯亮了,他见到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门口,不由愣住,停了脚步,"黛瑶?!"秦连正跟在他後头,一个不留神撞了上去,那泡泡"啪"地一声破了,粘了满脸。秦连手忙脚乱地扯著,楚晟打开门,推他去卫生间,回头对那女人说:"你怎麽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多久没找过我了呀?刚才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女人怒气冲冲的。楚晟摸出手机一看,一溜儿未接来电,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刚才去打球了,没注意。"
"都不知道你成天到晚在干什麽?那小鬼是谁啊?"陈黛瑶仍未消气。确实,哪有被自己男朋友晾了一个多月的。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联络了,也许就该这麽过去了,何况她条件优越,心高气傲,怎扯得下脸回头,但拖得越久,她却越是惦记楚晟的好来。她是楚琳的师姐,高个、漂亮、有才华,楚琳知道自己哥哥就喜欢这样的,顺手就介绍了两人认识,也一直不温不火地谈著成年人该谈的恋爱,没倾注多少的感情,随时都可脱身,觉得不好了就不再联系,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她本来以为自己一贯地拿得起放得下,可楚晟到底是个不错的男人,她现在是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那个店了。她今天来找他,敲门不应、电话不接,肚子里瞥满了火,早就想扭头就走的,可她实在想看看自己输给了谁,便在门口等著。楚晟没带著女孩回来,她已欣喜异常,觉得还有很多机会。
本来,若不是秦连经常过来,楚晟是余了时间,闲下来,自然会去找她,但现在不是有秦连吗?这麽个活蹦乱跳的妖精在眼前晃荡,什麽都忘了。
楚晟真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女朋友,不由暗骂自己真是个混蛋,连忙陪著笑道:"最近工作忙。"
楚晟笑起来开开朗朗的,很是英俊,她越发觉得自己该牢牢抓住这个男人,语气便缓了,"还说忙,刚不是去打球了吗?"虽是责备的样子,但那声音却是娇滴滴的。"这个小鬼是谁啊?哪儿认识的?年纪也不小了怎麽还跟个孩子似的到处疯玩?"
秦连就随便抹了一把脸,没有"哗哗"的水声,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是楚晟的女朋友吧,说不定还是什麽结婚对象,毕竟这男人也二十六七了,自己不急,家里也该著急了。女人找上门来,让他产生了一种第三者的错觉,有著深深的羞耻感。他听到楚晟说道:"男人要保持一颗少年的心。"那是秦连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回应楚晟的话,现在楚晟又说给了自己的女朋友听。他隐约觉得两个人仿佛站在同一战线,心里一阵高兴,踏出了卫生间。
陈黛瑶看到他出来,不知怎麽地觉得难受,秦连若是女的,现在早该闹得不可开交了,但偏偏秦连是个俏生生的年轻男子,她想不到那一处,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又没有理由可以指责楚晟,便说:"我回去了。"话是这麽说,身体却没动。楚晟自然拦著,"我送你。"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睛看著秦连。
秦连抿了抿嘴,一把抓起钥匙,"我走了。"楚晟这回却是比刚才更著急,拉住他,"晚上别开车。"秦连把钥匙扔回他怀里,"我坐车。"说完就走了。
楚晟拿著钥匙半天没说话,他心里隐隐地觉得刚才那一幕似乎哪里不对了,但也是懵懵懂懂的,想不到那个点上。
陈黛瑶见秦连走了,高兴极了,莫名地就觉得已经捍卫了自己的恋情,虽然还搞不清楚拳头打向的目标是什麽。她留了下来,楚晟却把自己的床给了她,然後睡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让她很是不快,但,慢慢来吧,她很有自信。

莲开盛夏.六

秦连寝室的人都很奇怪这小子怎麽又跑了回来,可见他沈著脸,就没人敢问。
第二天,秦连很早就起床了,大家都吓了一跳,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爱赖床,就算夏天都起不来,何况现在天气渐凉,被窝里是越来越舒服。
他顶了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极是反常。寝室里和秦连交情最好的就是白夜,众人一致推举他去问。白夜也是著实担心他,毕竟秦连一向活蹦乱跳,现在这麽怏怏的,总是出了什麽事。他问了几次,秦连都随便地糊弄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忍不住了过来问问。蔡为民搭著他肩膀说道:"小绿花怎麽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带人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秦连总算有了点精神,骂道:"滚,这麽恶心。"白夜却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等大家都散了的时候,不惜自毁一世英明,扭著腰,点著兰花指,嗲声嗲气地说道:"青儿,是不是法海那老秃驴欺负了你,待姐姐去给你报仇。"黑黑壮壮的大小夥子在那扭来扭去的不摆明了恶心人嘛,秦连终於败给他了,"等我先去吐吐。"
"说吧。"白夜其实是白天出生的,但是他妈说,要是取名白天的话,大家一猜就猜出来了,干脆就叫白夜好了,他妈多别扭啊,亏得他却好好的,没什麽怪脾气,特好的一个人。
秦连不知该怎麽说出口,说自己其实一直喜欢男人?说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了女朋友?这种话怎麽能说得出口!他虽是一向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却也担心因此吓著了自己的朋友。他家境优越,父母极宠他,给他最好最新鲜的东西,以至总和身边的人不一样。他没想过要怎麽清高,但无形之中,却给人这样的感觉。青春期到来之後,他发现自己只对同性才有性冲动,这区别於多数人的性取向,更是让他不愿与别人接近,因此他一直没有什麽朋友。直到上大学後,大家住一个寝室,上课吃饭都在一起,慢慢的,也融入了整个大环境。就算他说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但心里还是希望可以热热闹闹的,如同普通人那样的活著。
白夜见他不开口,便火了,"又不是大姑娘,扭扭捏捏什麽?你这样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秦连一急,脱口而出,"我失恋了啊。"
白夜笑了起来,"怎麽可能?我家的小青人见人爱。"
秦连叹了一口气,"他有女朋友了。"
白夜的笑滞在脸上,他大脑高速运转了好一会,又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正常一点,"你,你......"他"你"了半天没把话说下去,秦连苦笑了一下,接口道:"我喜欢男的啊。"他只等著白夜开始骂"恶心"、"变态"之类的词语,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白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就是失恋嘛,多大个事儿啊,要振作啊,人生还很漫长!"他的语气像极了窝囊的大叔在自言自语。
秦连撇了一下嘴:"说得倒是轻巧。"
"难不成你是第一次喜欢人?"白夜挨著他坐下,"我跟你说啊,高中的时候,我喜欢极了班里的文娱委员,长得特好看,那时我是班长,想尽了办法搞班级活动,然後就可以趁著讨论工作来正言顺地接近她。就这样一直到毕业,想要开口表白的时候,她却有男朋友了。当时可伤心了,现在看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就是这麽回事儿。"
秦连没说话,白夜问道:"谁这麽没眼力劲儿啊,明著拒绝了?"
"有你这麽安慰人的吗?是楚晟。我没问过,不过问了也没用吧,他有女朋友了。"
"他?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呢。"白夜摆出一副"你很有眼光"的姿态。"他不跟你蛮好,哦,昨晚怎麽了?见到他女朋友了?她说你了?这女人怎麽这样啊!"白夜这人特护短,一想到秦连被人欺负了,哪管对还是错啊,先骂了那人再说。
"没,谁会想到这个,连楚晟自己都想不到。"
"讲了半天,人家不是不知道吗?我告诉你,那场暗恋给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一定要早点表白啊早点表白啊!一定要说出来啊,人生就一回,不要蹉跎!"白夜激动起来,仿佛就看到了极大的希望,搞得跟他喜欢人家一样。
秦连简直难以理解他的逻辑,"你在说什麽啊?说了有什麽用啊,自讨没趣,他有女朋友了啊。"
"以我丰富的经验看来......"白夜的话没说完,就遭到了秦连的一记白眼,他急忙道,"你让我把话说完啊,我是经验比你丰富嘛!这种事,不到最後,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是什麽烂比喻!"秦连终於忍受不了了,"行了行了别说了,上课去吧。"
白夜搔搔头,见秦连还有心骂人,心想著应该也不是什麽大事,顿觉得松了一口气,於是高高兴兴地跟他一起去上课。
整整一下午的课,秦连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不禁无比懊悔中午怎麽不多吃一点。下课铃声刺耳地响起,他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三下两下地就窜了出去。从教学楼里涌出一大堆急奔食堂而去的学生,跟赶鸭子似的。
秦连一出教学楼,就看到一辆拉风的跑车停在那里,他揉揉眼睛,这不就是自己的车子吗,都还没开熟呢。跑车旁边倚了个英俊的男人,看到秦连出来,对著他笑了笑。秦连正想过去,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白夜的声音响了起来,"人来找了,还不快点过去,别挡在这儿!"他一个踉跄冲到楚晟面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楚晟笑著摸摸他的头,"小鬼,走路都不会了?"
"人太多了嘛。"秦连小声地咕哝。
"这就是扩招的害处啊,一窝蜂地涌出来,跟蝗虫似的。"楚晟说著,把一串钥匙扔到他手里,"把车开回家去。"
秦连接了,说道:"咦?"他举起钥匙,上面还多了一把。
"哦,我怕你来了进不去。"楚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後对他挥了挥手,"我走了啊。"
男人的背影高高大大的,夕阳在他身後拖出了一个斜斜的影子。
秦连紧紧地拽了拽手中的钥匙,跑上前去拖住他的手,"喂,一起吃饭吧。"
他们似乎比之前还要好,楚晟说不清那个小鬼对他来说意味著什麽,朋友,还是弟弟一样的人物,或者说,秦连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就该这麽一直存在著。
他对陈黛瑶是越来越没感觉,但她却不时来找他,父母和妹妹也常常开下玩笑、催促著尽快成家立业。他自己没这个心思,便一直拖著。人最终就该结婚生子吧,何况陈黛瑶是个不错的姑娘。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麽,定不下心来。

莲开盛夏.七

天气越来越冷了,快到期末,很多课都结了,只等著考试。秦连现在空余的时间多,一来楚晟这里,就窝好长时间,也不出门。他特怕冷,到了冬天,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个点儿,觉得这样才不会挨冻,自然是不愿出门的。他有了钥匙,越发像是这儿的主人,待得自由自在。
临近年关,楚晟越来越忙,加班加点的,不光回来晚,到家了也闲不下来。他抱著一摞资料回家,见到秦连在那玩游戏,便问他吃了没。那个懒虫虽说是成天足不出户,而且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不过打电话叫外卖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对著厨房努努嘴,於是楚晟去热了热饭菜,吃完出来後,秦连还在玩游戏。楚晟就怒了:"一天到晚地在玩游戏,看多了电脑损眼睛,还戴著耳机伤听力,看你到时候成了瞎子聋子,哭都来不及。"其实自从秦连经常在他家出没之後,楚晟现在是越来越大妈了。
秦连仰起头来,显然那精力还沈浸在游戏里面,愣愣地回了一句:"又聋又瞎,犯罪也能从轻。"
楚晟愤然:"那你去把自己搞聋搞瞎犯罪去吧。"
秦连慌忙关了游戏,凑上前去笑道:"我也有好好学习的。我跟你说啊,我们学院下学期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去美国,一年半。从年级前二十名里面选哦,上周考了试刚出成绩,我上了!"
"你也就勉强能挤进前二十,怎麽轮得到你。"楚晟捏了一把他的脸,像是在玩弄自己得意的宠物。
"我英语说得溜啊,而且那边导师点名要我哪!"秦连两眼发光,"你还记得吧,我跟你说过的,他在美国可是大名鼎鼎哦!"
楚晟打心儿里高兴,"小家夥,可要好好学啊!去那麽远的地方,一开始肯定不习惯的,要吃苦了吧。"他有些不舍,但没说出来。
"你也知道远啊,要一年半呢。不如,不去了吧。反正我现在也能排上年级前15%,保持下去,保研没问题的。"秦连仔细地看著他,像是在研究一件历史悠久的精美瓷器。
"没出息。不是仰慕大师很久了吗?而且,老说在这里爸妈管著,去了那麽远,不是自在了吗?"这倒是楚晟该说的话,可秦连听了之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他眨眨眼:"但我现在觉得这里好了啊。"
楚晟拿起资料坐到电脑前面,背对著秦连,说:"小鬼,前程要好好把握啊。"他看不到身後那人的表情,只听到他答了一句,"嗯,我看书去了。"
当夜再无人说话,学习的学习,工作的工作,最後各回各房。
楚晟忙到很晚,感觉没睡了多久,就有一阵吵闹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声音还是顽固地一直响,闹锺的主人有著极强的免疫力,在睡梦之中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叹了口气,准备去隔壁房间叫醒那个爱赖床的小鬼。天气好冷,他一掀开被子就哆嗦了一下,於是立马又盖了回去,那闹锺还在响啊响,他只得飞快地跳下床,引来的一阵风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冲进秦连的房间,那小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点头发在外面。他关了秦连放得离床老远的手机闹铃,上去重重地拍了拍被子,"起来起来!"被子蠕动了一下,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来,"再睡一会......"楚晟一把掀了被子,"起来!今天是老王头的课!"秦连还是没睁眼,摸索著又把被子盖了回去。楚晟在一旁冷得受不了,见他还这麽舒坦,便把手伸进被窝里去冰他。秦连在里面左躲右闪的,两人闹腾起来,楚晟一下子钻了进去搂住了他,随後叹了一声,"真舒服啊。"秦连的身体像是一块暖玉,温香润滑,过了一会,越来越火热。楚晟本没睡够,这会便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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