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穿越时空)----安迪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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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某种光芒,令本来就吸引人的脸格外光彩。
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却快活极了:“谢峻,我爱你。”

 
六〇 新主席
国党的党部中央大楼曾是岛国权力中心的象征之一。这五、六年开始政党轮替执政,跟党国年代的辉煌相比,难免显出些寥落来。
今天变成了人流和媒体的焦点,是因为百年老党今天将在这里产生新的党主席,选举的方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基层党员投票直选。两位候选人周家凯和王玉平都是现任党副主席,被各自的幕僚团队围绕,坐在靠前的位置。
大厅里,四周围绕显示各县市投票站情况的屏幕终端,工作人员匆忙穿梭来去,恨不得一溜小跑;党内大老们下午陆续到来,都一脸严肃盯着跳动的票数显示器;携带摄影摄像器材的媒体来回寻找新闻题材,颇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临时辟出来的小小的休息等候室里,模糊能听见外面大厅的忙碌喧嚣。
玻璃长窗外,是T市七月的耀眼阳光。
侧耳倾听一轮争执过去,美惠略苍白的神色才松弛些,对显然是不放心、特地进来巡视的陈火旺和谢峻,小心翼翼询问:“听路过的工作人员说,好像是来采访的什么媒体被打了?”
语气礼数周到,紧张也显而易见。
谢峻一贯惜语如金,陈火旺笑着答:“还不是王大‘议长’那边的人眼看落了下风,想揍媒体转移视线,趁机在G市选票玩花样……有谢老弟在,谁还能乱动手?嫂子您什么都不用担心,外面早就搞定了。只管安心等票数出来,周市长赢了,您上去陪着庆功就好。”
听隐约传进来的声音不像方才嘈杂,看来外面已大致恢复正常秩序。
陈火旺摸出香烟,又顾及对美惠的礼貌,匆匆塞回口袋里,陪个笑脸:“溥聪考虑到大老们多支持王院长,我们这边的优势在舆论,就多请了媒体来,没想到他们孤注一掷,连打人的戏码都搬出来了,嫂子受惊了。不过,谢老弟愿意负责您安全,就安心坐等吧,我还出去帮忙。”

谢峻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只守在房间门口。
看着谢峻的潇洒背影,美惠却没有感到敌意,只情不自禁低声问:“除了完成市长的工作,还要忙党主席竞选。家凯他……休息得好吗?”
——妻子这样问候丈夫,真的很悲哀。
这个英武而气质高华的男人,跟身为妻子的美惠,爱的是同一个男人。正因这个尴尬的交集,今天才会都在这里。
但美惠也有米国法律硕士学位,更深知丈夫的选择,当然不会像普通主妇那样,用切齿痛恨鄙夷丈夫的情人来找回尊严。
慢慢转过身,谢峻正视美惠片刻,收敛掠过眼底的一丝无奈,语气谦恭地轻声答:“安好。”
所谓正室的骄傲,在沉静如水、礼数周到的谢峻面前,常常显得很无力。美惠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房间顿时重新安静下来。
外间家凯的话音依稀传进来,是他在话筒前发表讲话,似乎指责竞争对手有贿选嫌疑。
根据这时候的票数状况,家凯已经明显领先。竟然还不依不饶,指责对方贿选,大概会留下只标榜自己清白、不给对方留余地的评价吧?大家会不会觉得他过份清正,反而显得不通人情?
美惠情不自禁握住胸口,低声:“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峻只凝神沉思,不搭话——了解家凯的人大多清楚,谢峻从不发表任何政见,但永远毫无保留支持家凯的做法。
“我只忙着考虑他这么做是否有利,你却能彻底相信他的选择。”碰了软钉子,美惠没有一丝恨怨,甚至妒忌都不那么鲜明,只凄然微笑,“我曾经恨过你,生气你大好男儿,有无数选择,为什么偏偏要来抢我的男人。可今天我似乎有点明白……嫁到周家也十几年了,只有你在,我才能看见家凯真正放松的表情。”
谢峻本来在凝神听外面家凯的发言,听见这温柔的伤感,似乎皱了皱眉,却不置评,只微摇头。
叹口气,美惠的笑容渐渐变得坚毅:“他有他的选择,我会向你学习如何尊重。另外道个歉,小洛毕竟还小,不懂事冲撞的地方,求您不要介意。”
谢峻微躬身:“不敢。”
在法律机构作援助义工的美惠,并不是老派的无知妇孺,更不是习惯“丈夫妾室就是姐妹”的旧式主母。听见谢峻简洁的回答,暗暗纳罕自己太失常,怎么见到谢峻竟然极想亲近,且毫不避讳,就这么对他说出所有心里话?

房间里又回到一站一坐的沉默。
还没等到美惠觉得需要再找个话题,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凌乱人声中,夹杂着“市长”或“周家凯”的欢呼。
美惠眼睛突然睁大,站起身。
枯等一整天,期待的无非是这一刻——身为妻子,可以与丈夫并肩站在世人面前,微笑面对人生的成就。
下一秒,艾溥聪已笑嘻嘻冲进来:“嫂子,快跟我来!”
赶快起身,与门口的谢峻擦身而过。
离得最近的瞬间,美惠的脚步停止了一刹那。
——替外面苦拼了整天的周家凯想想,他会愿意跟谁并肩接受祝贺?可现实……谁又更合适在镁光灯和公众面前分享胜利?
似乎看穿她的波动,谢峻略侧身半步,默默让出路。
艾溥聪匆匆盯谢峻一眼——他是周家凯当上市长以后才加入团队的,虽然没有亲自见证当选T市市长后谢峻曾失踪数年的事,却也耳闻过。想对谢峻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不敢造次。
没等他们为难,谢峻若无其事开口:“同去罢。”
不动声色松一口气,艾溥聪转向美惠:“嫂子,别让媒体久等……市长还要致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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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晚宴觥筹交错,笑语斐然。
家凯恭恭敬敬站在沈扬身边,对几位军方前辈陪着笑容:“……詹主席在短短5年里,推动了国党规模最大的改革,废除指定中常委制度、订定提名排黑条款、精简组织、加速处理党产,这次更决定党主席直选,此刻的国党展现空前的自信与活力,全是詹主席远见卓识。”
向来欣赏家凯的吴仲雄立刻附和:“詹主席以前就常说,每年老总统拜祭典礼,小一辈里只有家凯始终坚持跪叩,可见天性醇厚……。”
见沈扬欣然点头微笑,家凯不敢看自己身后的谢峻什么表情,心里一阵冷一阵热。
——跟王玉平党内公然对决,算是顺手得罪了所有既得利益者。大胜之后,种下的心结盘根错节,安抚工作更艰巨。想到未来种种,家凯连感觉疲倦的心思都不敢有,更别提擦汗的空闲,只趁有沈扬撑场,反复重申些陈词滥调,或对前辈们歌功颂德,试图缓和新旧势力关系。
可能从小熟悉沈扬的旧下属们,沈葳显然自在得多,一直悠然盯着家凯研判着什么。
听见家凯的大量废话,沈葳终于忍不住冷笑:“我也很佩服詹主席。尤其他胆敢以在野之身毅然到访彼岸,为两岸关系塑造完全不同的风貌,这趟和平之旅对国党、对T岛、对两岸均有贡献,定留名青史。”
统独是政治地雷,家凯想出战2008总统大选,哪敢在这种场合摆出强悍统派姿态?
只能尴尬赔笑而已。
在开票现场神经高度紧张守候了一天,沈扬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早就不济,没能及时辨别出儿子的话是在微讽家凯,只顺势点头:“在任何场合我都要大声说,我爱T岛,但是我更爱中国……身为华夏的军人,随时预备为每一寸汉疆唐土流血……”
家凯的笑容难免越来越僵。
巧妙挤过人群,艾溥聪亲热地搀扶着沈扬,不动声色打断老军人慷慨的言论:“沈院长,您还记得我吗?T市的副市长,兼新闻处长……当年委员长请旧世家欢宴,您还在宴会上说,爱新觉罗大多改汉姓金,其实姓艾也不错。”
真正的皇室血脉,如假包换的前朝贝勒爷,谁会不记得?
喜好高贵血统的长辈们纷纷含笑点头。

第一时间明了,艾溥聪是特地来帮忙解围的。
沈扬毕竟七十多岁了,高度紧张强撑了一整天,欢宴的场面不免显得太吵。
家凯目送搀扶着儿子远走、老态已显的背影,垂首擦一擦眼角,很配合地重新挂起笑容,往另一群人那边凑。
作为庆功宴主角,新当选周主席自是人人瞩目,想要找个清静地方逃开,可能性渺茫。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老友古可强一把拉住:“来来来,给兄弟点面子,为周主席超过百分之七十二的得票率干一杯!”
家凯扶额苦笑:“没请你帮我挡酒,你倒来灌我?”
当胸推搡家凯一拳,古可强爽朗大笑:“不是我非要当众说你,连杯酒都喝不痛快,弟兄们怎么为你效死?……王玉平选举标榜‘海纳百川、不分清浊’,不就是讽刺你‘我清人浊’?老同学知道这是你做人的信念,但你也给我差不多点!”
话音未落,艾溥聪接着说:“今天一大早,詹炼匆忙投完票,就跑到米国参加什么劳神子‘世界民主联盟党魁大会’,留下一堆话,‘谁当选都高度祝贺’,以及‘坚持君子之争’,要有效约束助选人员,避免彼此激化,激扬良好风范……这些,也都是说给市长大人您听的吧?”
这是二位挚友的善意讽劝。
沉吟片刻,家凯也忍不住感慨:“如果当选的是王玉平,想必这场晚宴会和谐欢庆、歌舞升平,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尴尬……亁爸刚走没多久,党内大老和其他贺客也纷纷告辞,好像也就半小时左右吧,前辈们统统逃光。”
听到市长的感慨,欧晋德忍不住凑过来,意气昂扬地接话:“这次是基层党员投票,他们才不管什么关系人脉,就想着两年后,谁能赢得总统大选拿回执政权……除了你周家凯,放眼党内,谁领军去打那最后那一仗?”
王玉平和周家凯的竞选,本就是国党旧世代与新世代对决。
王金平出身G市的地方派系,有国党资深政治人脉,坐拥地方派系、地方党机器,而周家凯助选班底大体是国党中层及中生代人物,没有党机器在手,没法掀起组织战气势,只能打个人形象战。
垂头拟想片刻,艾溥聪拿出悠然旗下大爷的款,从容微笑:“就是这话,胜负只是一时,两年后才见结果。国党无人,回头还肯定要请王某人搭档选副总统的,今天你都胜算在握了,还揭出假票的事得罪他,被骂过份热衷、吃相难看肯定跑不了,将来会很难做。”
陈火旺忍不住抢白:“什么过份热衷?谁热衷一目了然好不好?选前就爆发‘人头党员’丑闻,结果党中央调查后来了个‘系地方党部作业疏失’,很多支持你的党员因此丢了投票资格,谁玩的花样?今天还闹出贿选……”
家凯摆手,打断忠诚追随者的义愤:“民主之路总是艰辛。第一次党主席选举,竟惹出‘国党是否因此分裂’的大讨论,也是耻辱。为这些心结善后,我义不容辞。”
满不在乎耸耸肩,古可强失笑:“善后?王院长那记仇的脾气,怎么可能善了?”
家凯微笑:“当年,黑道议员咒骂法务部办事不力,我用请辞来证明自己清白。但诸位放心,今天的周家凯,决不会再轻易退缩。王玉平不谅解竞争之憾,那也没关系,只要总统选举真需要,我会毕恭毕敬地邀他回心转意……一请再请,坚持到终点。”
挑一挑眉,艾溥聪似乎想起什么要笑,又忍住,懒洋洋地:“像求婚那样锲而不舍?”
家凯搓搓脸,似乎在努力抚平鸡皮疙瘩。
幸好有谢峻沉静如水的目光,帮助他很快镇定下来——患难中的激励容易,大胜之后,保持士气反而更难。这种时候,决不能松了劲。
定定神,家凯含笑慨然举杯:“我们并不只是为总统‘大位’奋斗,而都是想用那位置的力量做点实事,借此一展男儿胸襟抱负。今天选上党主席,真的只是迈出第一步,后面注定更艰辛……谢谢各位弟兄不吝支持。”
古可强抖着肩闷笑:“我马上要选市长连任,只要你来站台助选,我当然继续不吝……”
明知古与周的交情深厚,这么公然谈起条件来,大家反而当情景喜剧看,都嘻嘻哈哈举杯,欢笑喧哗声一片。

仰头灌下一杯,顿时涌上来一群人,都喊着热烈的词句,纷纷要求“不能不给面子”。
家凯向来不擅长喝酒,更从不试图扮演懂得应酬,正向大家拱拱手准备拒绝时,耳后不远处响起低沉的声音:“我替你罢。”
下意识听这个亲切声音的命令行事,家凯乖乖把酒杯递过去。
等应付掉好几批僚友,笑得脸都僵了的家凯揉揉面孔,放松片刻后才突然醒悟,刚才场面混乱,没留意让谢峻替自己喝了多少,但怎么也递出十几杯酒了。
赶快掉头,轻声问:“你能喝酒吗?”
谢峻只微点点头,脸色从容如常,惯常的面无表情,眼神却格外温暖。
悠然并肩走向必须应酬的下一批人,家凯忍不住侧头,轻笑着问:“我现在奋斗的方向,算不算接近你们星球生命的标准?”
谢峻一怔,脱口反问:“做给我看的?”
家凯粲然笑:“我是凡人,拔不掉私欲的根,只能尽力洗掉俗尘计较。有你在看,这奖赏……已经足够我感激。”
这句话里隐着没说出来的,是“周家凯所做均为万民谋福祉,而这一切的报偿,是你的垂注”。
想通这七窍玲珑的委婉示意,谢峻微微笑起来。

 
六一 天下围攻
亚热带岛屿的十月阳光依旧很烈,白花花直射下来。
虽然有冷风机,但庄严国庆大典上,政治人物们个个西服革履坐在露天下,表情还能保持严肃,额头却大多见汗。
总统主导的国家典仪场合,周家凯并不需要发言,但是承担治安和现场秩序的责任更重些。
市府团队大多散在场外协调警力。艾溥聪分管新闻,不必跟欧晋德他们一起在外面忙,悠然坐在场中,笑吟吟打量四周。
等宋国钟总统开始致词,根本懒得听,凑近家凯耳边小声:“这次整体活动是王玉平负责筹备的,多半会有乱子。”
看一眼穿着红西装的亲民党主席陈汉亮,家凯皱眉苦笑:“多半?……我看是肯定。‘百万公民送终总统’活动就是红衫军造型,他这身红西装,明摆着……”
艾溥聪捅捅家凯,坏笑着问:“周主席您当选后马不停蹄四处站台,率全党赢得了各县市长竞选,难道还有空关心首都民间新闻?”
咬咬牙,家凯想发火,看看谢峻似乎在侧耳聆听,怒意又都消了,只苦笑:“红杉军们天天在电视里喊话,‘周家凯你不是男人’,号召我‘硬起来!跟贪腐的总统干到底’……我都参加他们静坐示威过了,假装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信吗?”
说出口,又有点心虚,偷偷瞟身后的谢峻一眼,见白衫飘飘的男人若有所思低着头,似乎在强忍笑意。
艾溥聪似乎很感兴趣,故意用很暧昧的语气问:“那……周主席,你真的不想跟宋总统干?”
压低声音,家凯切齿回答:“你成心是不是?”
正含笑要反唇相讥,艾溥聪突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好!”
见他神色紧张,家凯心一紧:“怎么?”
艾溥聪皱眉快速到:“民党前主席林明德组织的红衫军,申请国庆日‘天下围攻’行动,要在凯达格兰大道上集会游行,但是我知道市警察中正一分局根本没有批准,你又忙,还没来得及正式向你汇报……”
观察场内一触即发的局势,家凯收起了嬉笑表情。

确实,情况已经很糟糕。
总统的致词还没有完全结束,观礼台上的大批国党立法委员居然迫不及待,有组织地站起来,集体高呼“送终总统快下台”。民党的立委们岂肯坐视?于是纷纷站起来回骂,闹到后来,双方竟拳脚交加、大打出手。
本就故意穿红西装来的陈汉亮更是凑热闹,起身带领自己党派的立委们施施然退席。出了总统府之后,在府前重庆南路上游走,带领外面的围攻红衫军呼口号,顺便赚取民意。
宋总统铁青着脸匆匆结束致词,让三军仪仗队通过观礼台,接受检阅。偏这时候,厮打的立委群中跳出一位,趁乱窜进了仪仗队中,跟大呼着追来的安全人员躲闪追逐形同儿戏,惹起哄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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