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穿越时空)----安迪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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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选总部这三位幕僚中,陈火旺总甘愿抢更麻烦、更难的事来做,这天也不例外,他独自游走在人群中,监督递给媒体提问话筒的礼仪小姐。这是控制现场气氛的关键。

刚开场,第一个抢到问话机会的媒体是《中国时报》,记者直接问:“昨天拜票集会发生了枪击事件,请问可能是什么人指使?在保安方面有什么应对措施?”
周家凯微笑:“我只能回答,是不想看见我参加竞选的人指使。如果我受伤被迫退出,什么人获益最大?”
表示理解的哄笑声中,三立电视台的记者抢过话筒,语气咄咄逼人:“当时情况是事先有准备、及时获救,而且得到了民众的广泛同情吧?”
闹哄哄表示赞同和反对的声浪中,周家凯肃容:“昨天送警局的途中,凶手被枪杀灭口,但警方已经确证,他用的是达姆弹,杀伤力巨大。我没穿防弹衣,能及时避开,全靠幸运。请问,有人会不穿防弹衣,指使人用达姆弹射向自己胸口来作秀吗?”
现场的气氛开始向友善微妙转变。
《联合报》记者抓住好机会,客气地问:“您的竞选纲领是‘共同提振T市民生质量,创造文明服务型施政’,为什么用了温吞的主题,而不是更容易吸引选民注意力的,比如强化民主建设、扩大市民的自由边界、重振T市经济等等?”
明显偏袒周家凯的发问,外加没有提及男妓事件,引起绿营媒体轻微骚动,表示不满。
“你说的这些,比如民主建设、经济导向,都是市长该做的,不过在经济领域,提升的质量往往比速度更重要。”就像没听见抱怨声,周家凯温颜微笑,从容陈述,“更重要的是,人们梦想的国土,大约不会是一条跑道——所有人朝着相同目标狂奔,差别只是名次先后。如果我们能有一片青翠沃野,容得下跑的、跳的、摘花的人,还容得下躺着晒太阳、什么都不干的……”
没等周家凯继续侃侃而谈,已经被打断。
因为有记者已经忍不住,不顾陈火旺的阻止,从礼仪小姐手中抢过话筒,跳起来大声道:“请市长竞选人周家凯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你认为人们的梦想应该是什么暂且不论,如果选民不认同你的假设,将如何自处?第二,请问,你去过性服务会员制俱乐部吗?认识牛郎杰西吗?”
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连死死盯住的目光,都挟带着巨大的压力。
周家凯镇定微笑:“为了自己的长远利益,选民可以忍受牺牲某些当下,但,他们有底线。如果我超越了大家的底线,将没机会当选,就算本人坚信,这主张能导致城市长久利益最大化,也没有用。但我会很愉快认同胜利或失败。选民,只有独立思考的选民,有权投票,他也有权选错——选民们将承担对错的后果。”
台下立刻有人接着问:“如果你觉得自己正确,但是落选呢?”
家凯微笑:“充分尊重参差多态,是幸福的本源。如果我自认正确,又不能说服选民,就没资格做市长,回校园潜心研究理论,也不错……至于我提出的理论有多少人愿意看,该由读者自选。因为政治就是代理公共权益。”
话音刚落,紧紧包围的媒体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各种声音,有赞同、有佩服、有点头认同,但也有纷乱讥讽的笑声。

周家凯自顾对着媒体彬彬有礼谈理想境界,身后,一直沉默的庄其思与王诞平不禁愕然对望:向来做事情够狠辣、有手段的周大部长,怎么突然改风格,竟坐而论道?
——江湖跑老,他不会不知道,借助媒体与选民沟通的机会,应该抓紧机会争取基层才对。
过了片刻,王诞平忍不住低声:“明知道都想听他辩解桃色事件,趁机说一堆平时大家没有耐心听的理论?”
庄其思又紧张又憋笑,差点咳嗽。
山雨欲来的气氛里偏苦中作乐,两个人都轻松了些。

微乱间隙,又看见记者站起身,提问的语气咄咄逼人:“我来自《自由时报》。请问为什么回避招男妓?牛郎杰西挺身公开指认,你与黑道敌对是因为争风吃醋。”
家凯的笑容依旧璀璨得无懈可击:“黑道?您是指松联帮闵海先生?记得我的竞选对手宋国钟当年做过大律师,谁都知道,他曾受雇于闵海。”
这话的暗指相当清晰:不过是抬出幕后支持黑手,来抹黑竞选对手的黑金老套路。
台下响起一些笑声。
那位记者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反击,依旧咄咄逼人:“周先生为什么不正面回应?召妓你是回避不过去的,选民需要真实答案。”
周家凯端正表情,凝肃回答:“苍天在上,我从没有见过杰西这个人。”
顿时,喝彩声与倒彩声响成一片。

周家凯目光扫视人群,纷扰中,遇到一双坚定的眸子。两个人看进彼此心底的刹那,交换了一刹那的微笑。
不管是拥护还是反对周家凯的人,都不一定相信他此刻的辩词。
——千千万万人之中,只要有谢峻表示相信,又何必在乎人们的想法?

《T岛日报》的记者匆匆抢过话筒:“杰西就在这现场!他已经认出你了……让他当众揭下你这岳不群的画皮!”
有人在下面应声笑:“岳不群?不像啊……”
“小白脸林平之还差不多。就凭姓周的这张脸,穿上裙子能当槟榔西施,大概过路司机全看花了眼,生意好兴旺嘞!”
“他又不是割屌,是召男妓……就不知道是谁搞谁,哈哈——”
恶意嘲笑的话语还没形成规模,就被周围众多怒目瞪视。
觉得气场似乎有些不对,那些故意大声讽刺的人也就讪讪笑着,自己解着嘲,消停下来。

支持与攻击的混乱声浪中,周家凯头皮一阵发麻:在没有彻底解严的年代,官员私生活比较容易保持秘密,所以他光顾男妓俱乐部的次数并不少。
虽然记得从没见过一个叫杰西的,但……万一……
退一步想,就算宋国钟并没有周家凯招男妓的证据,胆敢出这种“抹烂泥”招数,多半也不是空穴来风。敢来这里当面对质的男妓,多半事先被威逼利诱一个够,不论真假,都一定会咬死。
——有了这种淫猥名声,周家凯还怎么代表国党竞选?
想到这里,周家凯微笑着挺直了脊背。
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任。
周家凯不介意面对杰西,更不介意面对可能被揭开的真实性取向,哪怕从此声名狼藉、失去从政资格,也已尽力。
这镇定的微笑,赢得不少人的信心。

可能有意选择过,被几个墨镜西装家伙簇拥着进来的杰西高大魁梧,似乎是混血儿。乡村格子布衬衫、名品牛仔的家伙显得很男人,周家凯顿时被显得好像过于俊美了些。
窃窃私语风一般传开。
明显有准备,在聚光灯下一站,杰西面对镜头微笑,就开始说话:“我叫杰西,性工作者。很高兴有机会来公共场合,说一些被掩盖的真相。”
全场顿时安静,等待下面的惊人话语。
周家凯多少有些心悸,勉强稳定表情:“杰西,虽然这里有点特殊,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也同样希望你投我一票。”
混乱、紧张中,陈火旺眼睛几乎瞪出血丝来,王诞平的脸色有些苍白。庄其思向来温文镇定,也不禁偷偷握紧了拳头。
连大多数蓝营的媒体人员都屏息静气,表情绷紧。
只有谢峻镇定一如平时,排众而出,从呆着的礼仪小姐手中接过话筒,默默递给杰西。
似乎得到了鼓励,杰西的表情竟流露出几分感激与虔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人人心底同时流过某种坚定的信念:可以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本来,大家以为将玩赏一个可以轻贱、可以唾弃的牛郎。
但这一刹那,杰西的笑容,竟像沐浴在天界光芒中。再次开口,语调诚挚到极点:“今天特地来,是想说出真相——我在的那个俱乐部,是松联帮的场子。”
一句话,令人群开始骚动。
周家凯早已认定放弃也无所谓,才勉强保持表面冷静。这一刻,简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杰西语气相当稳定:“我不敢跟大老板作对,怕老妈被活活打死,只好在他们安排下接受采访,污蔑周家凯买过我。最好暗示媒体相信,他是花钱让我把他当女人搞。”
绿营的媒体人,大半像是被狠狠打了耳光,表情都很奇怪;蓝营的人们则额手相庆,喜气洋洋溢于言表。
杰西咧开嘴:“卖肉赚钱,是不干净……但我妈从小教我,不可以去偷去抢,也不可以骗人害人。如果良心被狗吃了,下辈子还干这种事,永世不得超生。”
大可以狂喜,周家凯却只礼貌微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浑身绷紧的陈火旺向天高举双手,感激上苍。庄其思和王诞平互相看一眼,彼此眼底都是深深的庆幸,以及更百倍的信心。

场面顿时松懈下来,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乱到极点。
每个人都以为奇迹是周家凯的魅力与风度造成。他自己却清楚,被敌对方收买、公然站出来的人证,绝不可能被所谓“理想”或“友善”、“尊重”折服。刚才那一瞬间是奇迹,而且肯定不是周家凯的魅力造成。
乍惊乍喜之余,周家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某夜:九死一生逃出牛郎俱乐部,谢峻曾不动声色说,他的催眠术能让那些人全部忘记。结果……那件或许会影响很多人前程或死生的大事,真的便如春梦了无痕。
一边快速思索怎么稳住场面,目光情不自禁扫过人群,本能地试图寻找谢峻。
正漫无目的搜寻着,全场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伴随着醉酒般的欢呼。
陡然集中精神,家凯随着众人的眼光看去,被谢峻保护着进来的,是韩美惠——得体粗花呢套装的美丽女子微笑着,一手牵一个孩子:十岁出头的小洛已经懂得挥手致意,小淇不到四岁,自己走当然没问题,但是步子有些跌跌撞撞,憨态可掬。
似乎走累了,小淇走得越来越乱,摇摇晃晃。美惠微笑伸手,一句“妈妈抱”还没说完,她已对着迎上前的爸爸张开双手。
被暗指性取向有问题的抹黑事件面前,妻儿的由衷支持,是最强劲的解毒剂。
眩目的闪光灯中,家凯不敢再分心。微笑上前,左手抱起女儿,小淇顿时安心,乖乖在爸爸怀里吐口水泡泡,偶然对着爸爸的脸啃一会儿,口水擦了家凯一脸。
看着妹妹受宠,小洛摆出傲然的架势。
但毕竟年纪还小,又不甘心真的被爸爸冷落,过了会儿,忍不住上前半步,示威地伸手抱住家凯的腿。
于是,周家凯一边一个热爱爸爸的小孩,笑得像任何一个家庭幸福和美的傻瓜男人,还偎依着一小鸟依人的妻子,笑容温婉,看着丈夫的眼神,是明明白白的温馨与崇拜。
家凯牢牢牵住妻子的手一起深深鞠躬,对所有欢呼祝福的人道谢。
媒体一拥而上,热烈拍照中,小淇被闪光灯吓哭了。家凯哪里还顾得上对镜头标准微笑?赶快低头先悄声哄孩子。

快门喀嚓声中,凝望着被媒体环绕的周家凯一家人,尤其是爸爸疼爱稚女的煽情场面,庄其思没有像凑过来的陈火旺般又跳又叫,而是若有所思。
王诞平忍不住低声问:“在想哪里去喝庆功酒?”
“庆功酒!去哪里?”陈火旺说着,突然一拍脑袋:“谢峻呢?喝酒可不能缺了他!”
王诞平也点头:“虽然昨晚我们商量好,全家妻儿来现场支持,是我们能动用的最有力一着棋,可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牛郎不反口,嫂夫人说话未必真有用。”
陈火旺一拍大腿:“就是!请出嫂夫人的机会把握得妙到毫巅,简直就像现场导演,真是立了大功!”
庄其思突然微喟:“我们来打拼,多多少少是一种投资。如果赢了,也就有了做事的资本。可谢峻只是朋友身份,并不是幕僚,却辞了职,一心一意来帮助竞选……”
——谢峻不只是来打字打杂而已。他不仅身手好得可以在枪口下救周家凯,还肯在关键时刻,让周家凯明媒正娶的妻子亮相。
“帮夫”两个字虽然没有说,简直脱颖而出,在空气里悬浮。
王诞平忍不住点头叹息:“就算是求仁得仁,也难得。”
听懂这两个人的对话,陈火旺呆了片刻,突然嚷嚷:“我认真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谢峻……他人呢?这一眨眼功夫,能去哪里?不会是长翅膀飞了吧?”

 
二九 欢梦沉酣
混合着木叶气息的花香依旧馥郁。
回到连空气都令人振奋的世界,谢峻御风翩然而行,快速穿过微风拂过的湖水,无视瀑布边苍翠藤蔓点缀的优雅老树。
朦胧柔光中,紫藤花架下,那位笑吟吟峭立风中的,正是招呼谢峻回来的麦克斯。
即使有白肤金发、熠熠生辉的英俊人物在,谢峻注意力还是瞬间被麦克斯身边的人吸引:深色卷发上,竟戴着葡萄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冠,出奇美丽的容貌耀眼夺目,如阳光璀璨,气质却阴柔慵懒如猫,匀称肩头垂下紫色斗篷,在柔风中微微摆动。
他最鲜明的特质,就是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眼神无邪清澈,飘逸得随时会升空飞去,灵与肉却蓬勃流动最初的性欲,就像植物的娇嫩尖端,蕴涵着冲破一切、无拘无束四溅的生命活力。姿态柔顺、笑容梦幻,看起来有些脆弱,甚至近乎女人气,却流转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和自我陶醉的欢乐气氛。
周家凯容貌已极其出色,但远不能跟这男子相提并论。
第一眼看见这张绝美的陌生面孔,谢峻并没有在意他的来意,反而情不自禁想起家凯,想起那些面对困苦从不沮丧的快活,想起永远伴随温柔爱抚的那些恶劣玩笑,以及躯体深处总被轻易挑起的情欲激流……心口突然抽痛。
——欢呼与谅解的人群中,拥抱着娇妻爱子的周家凯忙着应对镜头,应该不会注意到谢峻离去吧?

选择忽略谢峻的走神,麦克斯自顾微笑:“月球基地这百年的主人,感谢你肯及时回来。先允许我简单介绍……这位是狄奥尼索斯,古底比斯公主塞茉斯与昃天的儿子,在环地中海,他有个绰号叫酒神;这位气质有点像阿瑞斯的帅家伙是谢峻,继我之后任职月球基地,负责聆听人类祈求。”
俊美无俦的狄奥尼索斯神情落寞,声音优美如竖琴:“我忘记百年已过,照旧呼唤麦克斯喝酒,他却说,你也许比他更需要享受沉醉。”
按捺些微刺痛,谢峻点头。
麦克斯语气快活,却似乎意有所指:“狄奥尼索斯陪我已喝了好几天。我们在控制中心看地球众生故事下酒。不久前,碰巧看见你亲自去救出被绑架的老娼妓,让被安排说谎的男妓不必担心母亲安危。”
头一夜,谢峻确实亲自去救了杰西的母亲,并通过意念,让看守杰西的人告知他“母亲竟然意外获救”的消息。
杰西不再被威胁,顿时想通了切身利害:黑道的承诺再诱人,事过杀人灭口的可能性相当大;政客也许不能许诺额外的利益,却会为了清白名声有证人,尽量保住他的性命。杰西并没有与周家凯真做过性交易,何妨当众说实话?
听见麦克斯的话,谢峻只淡淡一笑:“来之前,昃天曾告诫我,这份工作的唯一戒律,就是‘那些不配的人,无论祈求得多虔诚,别轻易救赎’。难道还要加上一条,不可亲临地球、不可干涉地球人的命运?”
对话声中,狄奥尼索斯快活的眼睛闪闪发亮,轻笑着开口,语气却尖刻:“面对脆弱的人类,神祗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对他们晓谕、拯救、杀戮、惩戒……”

狄奥尼索斯是混血儿。他的父亲正是十五亿年前研究出永生科技的昃天,当时正主管霹雳战船;他的母亲,是非洲古国忒拜国王卡德摩斯的公主塞茉斯。
当初约会时,昃天总用人类面目出现,但得知美丽情人有孕后过份狂喜,竟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地来到塞茉斯面前。凡人之躯承受不了神祇的威严,更承受不了高能量——可怜的女子生下不足月的胎儿,便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昃天痛悔不已,用生物技术把胎儿缝在大腿内,以精血亲自孕育孩子,狄奥尼索斯得以从父亲的腿部第二次出生。
长大后,狄奥尼索斯天赋拥有神的力量,但不想见万能的父,情愿游荡尼西亚山谷的从林,沉迷在芦笛乐声里。被他的英俊与快活放纵吸引,有些同样出身的星球人甘心做沉醉的随从,围着他高唱欢叫,或身披透明长袍旋舞,疯狂扭动年轻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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