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于烟罗
于烟罗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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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鸠,我承认我把这个事情处理得很不好。不过,即使你失业又如何。"陆羽挠挠头,把脸微微转过去,"我养你啊。"
"你养我?你以为你是谁?"见同事们因为陆羽这句话而鼓起掌来,花鸠在心里不停吐血,觉得刚才那些凝重的气氛竟然让陆羽给破坏殆尽了,"你以为你是《喜剧之王》里的周星驰吗?你拿什么养我啊,我又凭什么让你养啊。"
"喂喂喂,不要小看我好吗?我可是当下玄幻界最受欢迎的写手。不算我日后的收入,就看我已经积攒的钱,都是普通人家几十年的收入了。我如果再加把劲,今年的稿费加上版税,足够我们两个人去蜜月旅行挥霍的了。至于你,虽然在耽美界的销量也不错,但那是小众文化,跟我的收入比较起来自然是青菜萝卜价。不过没关系,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你随便花......"陆羽罗罗嗦嗦讲了大半天,无视为官众人的捂嘴窃笑跟花鸠越发颤抖的身体。
"你当我是什么啊?你是不是火星人啊,听不懂地球人的话?"花鸠气急败坏地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辞呈丢给老板,又给了陆羽一拳,将陆羽打倒在地,才跟爆走的喷火恐龙一样冲出了公司。
"喂,陆羽,你这次做得太过份了哦。"扇蚊子一样把围观者扇走,俞叶扶着陆羽从地上起来,"啧啧,看不出花鸠那家伙下手挺狠的。"
"我也是势成骑虎,没有办法。那家伙有些优柔寡断......当然啦,我态度也不好。加上又很想报复他在书里把我写成那个样子。"陆羽捂住半肿的脸走出了花鸠的公司。
"你这个人啊,就是这点很......算了,反正你们之间的事情得你们自己处理,我看花鸠气得要命。所以你还是想办法看怎么把他哄好吧。"俞叶叹了口气,觉得这个事情太过无厘头。
"知道啦。先让他冷静几天吧......免得再出拳打我,我还不舍得还手......我当年可是学校的截拳道冠军,挨打后还要控制本能不还手,我容易吗?"陆羽诉苦,结果又被眯起眼睛的俞叶踢了一脚在腿骨上。
"你这个自大的家伙,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他吧。你那么多天不去找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啊。"俞叶撇嘴。
"我也是在犹豫嘛。毕竟认真下来的话,要考虑很多。而且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日后要养他。"陆羽揉揉腿,很得意地摸摸下巴,却招来俞叶的白眼一双。

10
炒掉老板的鱿鱼后,花鸠回家揣上现金、存折,拿起旅行包就跑去火车站随便买了张票。无论如何,他觉得再留在这里就会疯掉,不管怎么样,先把躯体放逐一段时间,这样说不定精神状态也可以缓和。
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车厢里的人不多,都靠着窗户昏昏欲睡。花鸠心情不好,便跑到餐车要了咖啡,一杯一杯地喝着,想籍由咖啡的苦味冲淡心里汹涌又复杂的感情。
"我养你啊。"
陆羽那白痴一样的表白震得全场的人都傻了。那些人的模样就像是定格照片,成为呆呆的背景,而前景,则是陆羽一脸灿烂的微笑。
活了快三十年,没有一年的生活像今年。比戏剧还戏剧,所有人的行为都有些疯狂起来。听说今年太阳黑子活动频繁,而许多星相师也说今年人都会变得古怪。真的是那样吗?就像心情随着季节变化一样,人的行为也会随着宇宙的改变而改变。
咽下最后一口咖啡。花鸠按开了手机的按钮。从一个钟头前,手机就一直响着没有听,屏幕上顽强地跳动着"陆羽"两个字。
"你在哪里?"陆羽的声音没有白天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感觉,听上去很认真,有些疲倦跟低沉。
"火车上。"花鸠伸手招呼服务生,又要了一杯咖啡。
"去哪里?"
"随便买了张票,还没看终点站。"花鸠这次加了勺砂糖。
"......对不起......我是认真的......对不起。"
"在为哪件事情道歉?"
"很多,譬如我强迫你出柜。不过我今天去你公司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听说玄幻出版社的老板去了,我怕他给你惹麻烦,就跟去。没想到......"
"没想到你比他还麻烦?"
"我从小个性就有些自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抓在手里,总是觉得不安心。"
"曾经被人背叛过?"花鸠的问题一针见血。
"怎可能......或许算是吧。其实......如果当初我拉住那人的手,我或许早就安定下来了。"
"那你回头去找那个人安定吧。我要挂了。"
"别......那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青葱岁月,虽然很多美丽的故事,但总是我的过去,而不是我的未来。"
"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未来嘛......有份稳定的工作。可以按时上班、下班。然后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去超市便利店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听音乐、看电影。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拥抱着倒在床上卿卿我我。每逢休假日就去郊外远足,到了年假就去度每年都有的蜜月。"
"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你的未来。看你的玄幻小说,从来不会让我联想你对未来的要求是这样的。"
"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当然不能混为一谈。何况那些玄幻小说本来是写来骗钱的,茶余饭后的消遣,把它当真不是太傻了吗?"
"你的读者听了这些会伤心死的。"
"不会,我上次写死了一个狂受欢迎的配角,已经心疼死了一大票读者了。哈哈。"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没想到说着说着,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又暴露了。花鸠舔了舔下嘴唇,发现那里粘的咖啡渍的味道是甜的。
"好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过,你也明白我的心情,所以、所以......玩开心后就回来吧。我已经跟你的老板签订了合约,打算日后给你当责任编辑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跟出版社的合约刚刚到期,我打算去写玄幻。嗯,就是你原来待过的那家好了,他们不是很有名气吗?我相信我可以在那里大展拳脚。"花鸠仿佛看到了陆羽恨得咬牙的模样,他轻轻地笑着,慢慢合上眼皮,想象着。
"你这个家伙,怎么比我还可恶?我不管,你只能玩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不会来你就死定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回去,说不定走到什么让我高兴的地方,就在那里隐居了。"花鸠不顾陆羽在电话那端的怒吼,切断了电话。觉得似乎是扳回了一成,花鸠心情不由大好起来,便又叫过服务生要了一份炒饭。
看出服务生的迟疑,花鸠拍拍肚子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没想到那家伙颇认真。花鸠想想,发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古怪了些,但最终,都把自己推向向往很久的生活:很想专职写作--这次好了,被迫辞职,想不写都不成了;很想证明一下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既然跟陆羽做了,而且还是下面的那个,毋庸置疑自己是个GAY了;想外出旅行一直没有机会--这回有了良好的借口;想改变现有的生活,在三十岁前重新开始另外的人生--旅行回去后,估计不专职写作,在原先的行业也做不下去了,那个老板很会记仇的,估计早就在同行业打通了关节......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反正人生就是这样,总是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发生了,忍耐或者抗拒了,然后心情就会慢慢变好,接着,就是在新的生活中继续。
花鸠闻到了炒饭的香气,他看着服务生小心地将一大盘炒饭放在餐桌上,觉得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陆羽威胁花鸠只能在外面旅行一个月,但花鸠过了一个半月还没有回去。花鸠为了不受打扰,甚至关掉了手机,不接听所有人的电话。他先去了北边,后来又沿着海岸线南下,到了南部的村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跟渔夫学打鱼,甚至还出了半个月的海。如果不是那渔夫的女儿对花鸠有了意思,花鸠差点就想在那里待到过年才回去。
"旅行就是旅行,可不能处处留情啊。"花鸠坐在长途汽车上心有余悸。他想到那个渔家女孩的笑颜,发现自己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陆羽那有些邪恶的脸。可一想到如果是陆羽,说不定就会和那个女孩子交往一段时间,心里又开始生气。
"你在气什么啊,他又不喜欢女人。"汽车停在中转站的时候,花鸠去了躺便利店,请店员给自己一罐冰咖啡。
"抱歉,先生,咖啡刚刚卖完。您要来个酸梅汤吗?是本地的特殊制法哦。"店员热情地指着柜台上用塑料瓶装的酸梅汤,那上面并没有品牌,只是用简单的塑料纸糊住,写了"酸梅汤"三个字。
"好吧。"花鸠点点头。他接过店员找的零钱,抿了口酸梅汤。发现味道要比想象中的好,就又要了三瓶,打算带到车上去喝。
坐在飞驰的汽车上望着远处的田野,花鸠把凉凉的酸梅汤灌进肚子,减轻暑气。微微开着的车窗外传来一股清香,他不知道这是稻田的味道还是路边的野花,但那种味道让他旅途中的疲倦变成了享受,再加上口中的酸梅汤味道,生活竟然是那么地惬意......
不过想到酸梅汤,就不能不想到去年夏天。那时候,也是有些闷热的天。自己为了跟俞叶赔礼道歉,就跟踪俞叶,一路到了十殿阎罗庙的附近。那天,俞叶就是喝着酸梅汤给自己算命,而自己后来去了阎罗殿,半认真半玩笑地邀请陆判官去喝酒,结果,陆羽那个家伙就乘虚而入,跑进了自己的生活,把一切都给搞得乱七八糟。
其实很蛮怀念呢。
花鸠笑笑,想到了那家旅馆。他打开了电话,请查号台帮忙查到了旅馆的电话。
"先生,您要订哪间房?"旅馆的招待人员客气地询问。
"嗯,就是那个有嵌着樱花瓣图案房门的房间。嗯,对,屋里是不很标准的塌塌米,很像韩国剧中的摆设,推开窗边的拉门,院子中有棵很大的樱花树。树旁土石墙的另一侧就是温泉。我要的就是那间。"花鸠很诧异过了这么久自己还能对那间屋子记得如此清楚。或许是上次就很喜欢那间屋子的风格,又或者是上面泡温泉还没有过瘾,他跟旅馆的人严正声明,自己只要那一间。
旅馆答应帮花鸠保留,花鸠也趁汽车再次停下休息的时候,乘车转了方向,满怀期待地跑那间旅馆怀旧去了。
经过大半夜的奔波,第二天一早。花鸠终于跳下了汽车,带着兴奋的心情敲开了旅馆的大门。
预交了部分房费,花鸠拎着背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木质地板还在,但好像新刷了层清漆,显得干净了不少。而墙面、梁柱也似乎翻新过,没了烟熏和腐朽的痕迹,变得崭新起来。
并没有过多久,但是就连旅馆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花鸠心中有些感慨。他推开自己要的那间房,有些安慰地发现房间的摆设还没有变,跟去年一样。
铺开被褥,又拉开了拉门。花鸠躺在被子上,看着院子里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
因为这个房间曾经是很久前旅馆主人的住处,所以院子是单独配给这个房间的。除了走拉门跟翻墙,没人能够进来。
花鸠享受着没有人烟的宁静。他望着湛蓝的天空,见白色的云缓缓飘过,又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各种古怪的形状。有的像是汉堡包,有的像是椅子靠垫,有的像是人的脸......像是那个可恶的陆羽的脸。
该死的,不看了。
花鸠翻身趴在被褥上,用针头蒙住了自己的头,在胡思乱想中从上午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候。
拍拍背脊,花鸠怀疑自己是被院子里的风吹得着凉了。他去旅馆的餐厅要了份饭,匆匆吃过,就换了浴袍,打算去泡个温泉来驱寒。
"嗯,你这里......不是男女混浴吧?"花鸠想起上次在屋里,总听到温泉那边又有男人的声音又有女人的声音。
"呵呵,不是啦。中间有高高的木板,而且上面保证没有洞,所以您不需要担心被女人偷看。"挽着髻的中年女店员捂嘴笑着。
"我不是......"花鸠被那店员弄得十分不好意思。
"安啦,你不要害羞嘛。像你这么帅的人,很少来这种地方呢。反正不用担心,还没有到旺季,所以客人不多。像今天,就早上来了您,下午来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店员笑眯眯递上毛巾,"看你长得很顺眼,这个免费送你了。"
"谢谢。"花鸠微红着脸,赶忙接过毛巾跑向温泉。虽然本性也是喜欢听到称赞的,不过被一个大姐姐似的人夸奖说长得不错,倒真让他尴尬。
诚如那位女店员所说,温泉分为两部分。男左女右,各自有更衣间、淋浴室,出来进去都要先淋浴消毒,然后才能去泡温泉。
花鸠拿着毛巾走出了淋浴室,发现温泉里面人真得很少:只有四个中年男子一同聊着什么,还有一位老年人眯起眼睛,独自待在角落哼着跑掉的山歌。
花鸠探脚进去,发现温度比自己想象的低,感觉不会太烫。
"喂,放心跳进来吧。没那么高温度啦。"一个中年男人见花鸠犹豫的样子,就跟同伴一起笑了起来。
花鸠很尴尬,就面带歉意地点点头,扑通跳进了温泉,然后又把毛巾搭在脑袋上。
"喂,小子,一个人吗?待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一起聊聊嘛,一个人很没有意思的。"刚才说话的男人见花鸠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就站起身往花鸠这边走来。
花鸠见到那人体格很好,不由赞叹,心说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么像健身教练的人。
"一个人旅行?"那人坐在花鸠的旁边,跟几个同伴挥了挥手,他的同伴就扭头过去,笑着继续聊他们的了。
"是的。你们结伴?"花鸠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交谈,但见眼前的男人一脸笑意,也不好拒绝,只能顺着那男人的话题往下说。
"嗯,志同道合的朋友,出来一起转转。这附近有很多好玩的宗教景点。嗯,关键是我很喜欢这个旅馆。清静,古旧,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那男人将手臂展开,贴在被温泉水汽蒸得热热的岩石上,露出起伏有致的胸膛。
"我也是因为这点,所以才喜欢。"花鸠听到男人对旅馆的评价,对男人的好感增加了些,语气也轻松起来:"我这阵子都在旅行,结果昨天想到了这里,觉得如果不来这里逛,未免可惜了。"
"呵呵,是吗?好巧,我也是在旅行。"那男人笑着,"你是不是去过海边?我也刚从海边回来呢。"
"你怎么知道?"花鸠很诧异。
"头发啊,我闻到你的头发上,有海边的气味。"那男人靠近了花鸠,用手指捻了花鸠的一撮头发,放在鼻子下面闻着。
"呵呵。"因为男人的那个动作,花鸠的脸庞贴到了男人的胸膛上。他觉得很尴尬,但又不好直接躲开,好在那个男人闻了下就退开了。
"我们几个还在海边吃了很多好吃的鱼呢,都是在渔民的帮助下打上来的,然后就用海水煮。嗯,说到海水煮鱼,我在马来群岛那边就煮过,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在那本住了几年......"那男人很健谈,又很风趣,他一件件跟花鸠讲着他从前在各地旅行的感受,让花鸠听得出神向往起来。
"你真是了不去,能够去那么多地方。"花鸠仔细看了看那男人的脸,觉得男人应该不到四十岁。在这个年纪能够走那么多个国家,应该也算是了不起啦。
"没什么,都是工作需要。说不定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会比我走更多地方呢。"男人不以为意地笑笑,盯着花鸠问:"还没请教你的职业。对了,我会看手相,要不要让我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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