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汗王至高无上，他不会拿自己当筹码，更不会娶这种女子的！”
“啊，”沈灵犀长长一叹，带著几分惋惜的样子看著他，“真可惜啊，我想罕厉倒是会心动的！”
那孩子脸色一变，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会，决不会。”
沈灵犀眉头一挑，忽然开始好奇起来这孩子的身份来。
三天前，他向罕厉出了这个计策，因为碰巧知道了这位那木的老公主似乎一直十分锺情於罕厉，甚至不惜用半个部族的财富来吸引他。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出了罕厉本人略微吃点亏，对於他们西氓来说，这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那个蛮子那根筋不对劲了，偏偏听完之後冷冷拂袖而去。
而且，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再来搭理他。
该……不会是那蛮子对自己有了真情吧，以此来明志？
沈灵犀坚决地摇头，不可能的，罕厉要是这种人的话，当初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来中原，为自己部族物色良选了。
为了部族，他当时就可以随意的娶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
那麽现在有个这样富裕的女人，他应该更加不会推辞了。
沈灵犀漂亮的眉头紧锁著，实在想不通那人到底犯什麽病了。
还有这个孩子，说话口气虽然很冲，可是言辞得体，分明是受过上好的教育，这个孩子，应该是西氓的贵族子弟吧。
独自在外面站立了半响，终究难敌府中饥饿如烧的感觉，沈灵犀苦笑一下，枉费你还和人家呕气，也不想想自己在这里一切的吃穿都得靠人家施与，哪里还能站在同一高度对持针锋。
什麽不为三斗米而折腰，屁话，扯淡！
走到大帐外头，侧耳听听里头的动静，似乎有阿云双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个孩子说话的声音，唯独缺了那个低沈霸道的声音。
原来罕厉不在。
不知何故，心骤然放松下来，沈灵犀缓缓步入帐内。
阿云双笑著上前行了礼，“公子回来了，快来见见我们的小主子，”说著，牵著一个孩子的手带到沈灵犀面前，赫然就是方才在草坡上与他怒目而视的孩童。
沈灵犀忽然觉得头大不少，挑眉道：“小主子，他是……罕厉的儿子？”
罕厉已经有这麽大的儿子了？他还真是……不虚度光阴啊！
阿云双点头，“是啊，汗王一直请人教他功课，让他学习中原文化，”她俯下身对那孩子微微一笑，“苏达，这是汗王亲自迎娶的汗妃，博学多才，你也会汉话，可以和他多学点。”
不料苏达用力一挣脱，神情戒备地看著沈灵犀，活像只身上鼓起刺地小刺蝟。
沈灵犀也不想弄得太尴尬，看来这个孩子对自己颇有敌意，刚想说算了，一个低沈的声音响起，“苏达，行礼。”
苏达极不情愿地往前挪了几步，可是那高傲的小脑袋却怎麽也不肯低下去。
罕厉走进帐来浓眉一扬，眼看就要发火，沈灵犀见状连忙道：“好了，算了，我和他已经在外头见过了。”
罕厉语气更冷，连著脸色也阴沈下来，“读了那麽多书越发不懂礼数了，既然你不愿意叫，那麽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自己去马厩，和你的那匹马睡在一起吧。”
沈灵犀吃了一惊，没想到罕厉会突然之间这麽严格，但是那对父子之间似乎有些什麽是别人插不了手的。
目送著那孩子小小倔强的身影离开，沈灵犀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灵犀，”身後传来暖暖的体温，那麽熟悉，这几天两人根本不见面，现在重新置身在温暖的怀抱中，沈灵犀心中竟也升起些许暖意。
……还有一丝的眷恋。
嘴里却冷冷淡淡，“做什麽……教训完小的，现在准备教训大的了？”
罕厉哈哈一笑，“不是，我想告诉你，我有些饿了。”
“饿了自可传饭，在这里，谁敢饿著你，搂住我做什麽，我又不能当做食物。”
“灵犀，你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秀色可餐麽？”
沈灵犀哄的一下脸红了，转过身看他语声如冰：“当初你就是这麽把苏达的娘亲吃下去的？”
罕厉见他眸色冷然，可是容颜却灿若朝霞，俊美不可方物，越发心痒难耐，手指挑开他束的高高的衣领，“灵犀，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计较？”
吃醋两个字罕厉很聪明的选择不说，他知道就那两个字同样也够让沈灵犀暴跳了。
果然那人脸上抽搐，死死地瞪著他，像是恨不得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
“他的母亲原是我的侍女，”罕厉看向窗外，眼神幽幽，似乎有些歉疚，“我那时什麽都不懂，才十四岁，生性顽皮狂放，很不受约束，有一日多饮了几杯便……没料到她竟会有了身孕……父汗自然不许，什麽可以自由选择爱人，那都是说给子民听的，像我这样的王子哪里会有这种可能……父汗嫌她只是一个使唤婢女，就想让她服下堕胎药，不料竟被她逃了出去……产苏达时很辛苦，没多久便死了……自从那以後，西氓的罕厉才真正领悟到了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刻苦用功，苦练武艺，就是要想有朝一日能够把我的孩子光明正大的接回来，要把西氓建成一个富强的国度……灵犀，你会帮我麽？”
手指温存的抚摸著沈灵犀露在外面的肌肤，眼睛却是格外的深幽认真，深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沈灵犀迷惘了一下，似乎竟忘记了该怎麽回答。
罕厉这是……把他的身世都告诉自己麽，那麽隐秘的事情……
心里难免有些震撼，待到沈灵犀回过身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罕厉正忙著和他身上繁复的花扣做斗争。
“你说我们西氓的衣裳多好脱的，灵犀，你就是非要穿这种……那麽难脱的……哎呀……”
话未说完，便被沈灵犀狠狠踹了一脚。
正待要起身，一双健壮的手臂从身後牢牢的抱住他，“灵犀，不准走……”唇随即落入霸道的掌控，细细绵绵的占有，直到挑起他的欲望。
口舌厮磨良久，彼此都开始呼吸急促。口中柔润的感觉，舌尖酥麻的挑逗都让沈灵犀渐渐放松戒备，甚至开始慢慢的回应。
罕厉大喜，只觉得口中这个吻是前所未有的甘美，一瞬间也是心神具醉。
等到两人分开时，沈灵犀已是微微气喘，眼中盈盈如水，似乎随时会滴淌下来。
罕厉大为心动，看著他修长柔韧的身体，明秀的脸庞，心里的冲动一波胜过一波。
“灵犀啊，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你这样的人……”罕厉的手指摩挲著沈灵犀滑腻的肌肤，低哑的声音透著浓浓的情欲，还有一丝不可觉察的黯然。
沈灵犀没有回答，倒是口舌越发紧密的相缠著，好像没有听到罕厉的话。
对於这样难得一见的热情，罕厉自是不会拒绝，只是脸上怜惜的神色稍敛，以一种异常强硬的姿态将他带入了欲望的深渊。
为何我会恋上你……沈灵犀……
罕厉眼中精光一闪，并没有忽略沈灵犀今天反常的举动，看著身下辗转呻吟不可自持的人，动作依旧霸道，极为坏心的让他品尝著欲火焚身的味道。
百转千回，直到那人累及沈沈睡去，罕厉抚摸著他汗湿的长发，依旧带著一股淡淡的书墨香味，温暖淡雅如牵如萦，总是不自觉地勾著自己的每一缕心神。
这一刻，且当自己已经拥有了他吧。

第六章
天色渐渐亮了，苏达躲在帐外已经将近一夜，看著罕厉迎著晨光走了出来，直至那高大的身影远去了，他才慢慢地站直了僵直的身体。
苏达不住地在打颤，稚气的脸上赫然流满了震惊的泪水。
昨晚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呻吟……原来那人就是靠著这个霸占住了父汗，心中忽然像被雷劈了一样，骤然间一片雪亮──
他们两人竟是这种关系！
那他为何还要父汗去娶那木的公主，他会从中得到什麽样的好处呢？苏达觉得自己的热血在往上涌，无法克制，这个中原的男子他到底想要干吗？
苏达俊秀的小脸上变了几变，终於脑中形成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那双眼睛渐渐转变成了深深的蓝色。
心念既定，他索性走到帐前一把掀起帐门走了进去。
沈灵犀独自拥被高卧，睡得正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伸出纤长的手指半遮著眼睛，朝他看去。
苏达微微行了半个礼，“沈公子。”
沈灵犀微微惊讶，昨夜这个孩子无论如何的不肯低头，今日就主动的找上自己了。
嘴角勾起一个淡笑，“苏达来了，有什麽事情麽？”
苏达低下头，看似恭敬地说道：“我来看看汗妃起来了没有，听说汗妃是中原人，学贯古今，今日就是来特地来向汗妃讨教一二的，请汗妃一定教我。”
“好啊，”沈灵犀歪了歪头，虽然现在还吃不准罕厉的儿子有什麽打算，至少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平静就让他很是怀疑。
口中笑著问道：“你吃了早饭没有？”
苏达道：“没有，不过汗妃，我见到那边山谷里头有一种奇特的花，不知是什麽，只觉闻著特别的香，汗妃不如去看看，也好告诉我那是种什麽样的花。”
沈灵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苏达立即把头低下，心道，这个汉人的眼神怎麽如此犀利，灼灼的眼神让人不敢去正视。
“啊，双双儿，弄些吃得来吧，”沈灵犀朗声吩咐道，也不理会他，径自下地穿衣洗梳，动作不急不缓自然流畅，带著一股特别优雅的韵味。
苏达顿时感到局促，这个看似温和的男子，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是那样的有攻略性，不可小觑。
“吃吧，”沈灵犀懒懒的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就递给他了一张饼。他长发未完全束起，微风吹拂，漆黑的发丝散落在白色的绣袍上，有那麽几分风清月朗的味道。
“唔，”不由一愣，呆呆地接过炝饼边吃，却漏掉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笑意。
“怎麽了？”
“啊，没什麽，咳，汗妃吃饱了麽？”小人儿的脸开始有些微微的红了。
沈灵犀不置可否的挑了挑乌黑漂亮的眉毛。
“那，我们走吧。”苏达努力忍住想要脸红的冲动，低下头，匆匆地从他身前走过。
沈灵犀本来打算慢慢走去，可是苏达一定要骑马。
看他这样坚持，沈灵犀也不多问，一掀袍子就腾身上马，动作干净俐落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两人行在山道上。
“汗妃，你为何会喜欢我父汗？”
沈灵犀不由蹙眉，“问这个做什麽？”
“汗妃生为男子却当了我父汗的妃子，苏达奇怪，不知汗妃是怎样对父汗生情的？”
对罕厉生情？会麽？沈灵犀想起那双戏谑的深邃的蓝色眼眸，似乎总能看透他的一切……
心里有一丝悸动，难道这也算是生情？
“族里很多长老家的姑娘都想要嫁给父汗，可父汗却总说西氓未定，他要等到部族富强了，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
“是麽，罕厉真是有责任心啊。”
“就是周边的部族公主似乎也很中意父汗……不料父汗去了一趟中原，竟然带回来一个男的妃子……”
“也许，振兴你们部族，我也能出点力吧……”沈灵犀眯起眼睛，喃喃说道。
“如果你不是爱我父汗，那麽为什麽要嫁给他呢？既然你要他去娶别的女人，为什麽还要留在他身边呢？”
“……你说的对……”如同当头棒喝，将沈灵犀从空虚茫然的心境中解脱出来，“我不爱他，为什麽要在他身边呢？”
我不爱他，我怎麽会爱他呢？心里忽然传来刺痛，不重，可是就是这样一下下的不停顿的，煎熬著他的心。
满山叠翠，苏达走的极为熟悉，左一道弯，右一道弯，沈灵犀跟在他身边，却什麽话也不问。
苏达回过头去，却不料沈灵犀也正看著他，双目一望，苏达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不由面上一红，故作轻快地说道：“汗妃莫急，就快到了。”
说著手指著前面的山坡上，开著一种红豔的花朵。
但是山道忽然从中断了开来，像是山体滑落所致，大约有一道三丈左右的鸿沟。
苏达得意地仰著下巴，“我先过去了，汗妃如果害怕的话，就不用过来了，等我采回来。”
沈灵犀今日骑的马很不对劲，一路上已经不安份地刨过好几次蹄子了。他自知骑术不佳，也清楚苏达带他过来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但是不知为何，刚才和苏达的对话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他甚至是冲动地开口道：“我也过去。”
注视著沈灵犀有些苍白的面色，苏达以为他是害怕逞能了，轻快的露出笑容，双腿熟练的一夹马肚，倒退几步，然後奔跑，冲刺，骏马如同闪电般把鸿沟一跃而过。
沈灵犀的骑术只是一般，但是话已出口，哪里还能收回来。
他学著苏达的样子，勒著缰绳倒退了几步，然後猛力一夹马肚，朝著那道鸿沟奔去。
马别别扭扭地跑了几步，到了鸿沟边却突然止步，一个向前的冲力险些把沈灵犀掀翻下去。
他大惊失色的把缰绳拉紧，正待要再试一次，忽然马背一沈，一个温暖的身体贴在身後，低沈的声音含著几许无奈，“灵犀，你就是爱逞强。”
沈灵犀嘴唇动了动，微微一笑，心却安心下来，“罕厉，你真会挑时间出来。”
“是啊，美人嘛，总是需要我这种英雄的，”罕厉口中轻快的调笑，手指却极为熟练地控著缰绳，重新让马後腿了几步，离那道鸿沟还有一些可以助跑的安全距离，“而且，灵犀，你要知道，自己可不是样样都行的，有时候，要懂得放弃。”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起来。
离那道鸿沟越来越近了，五丈……三丈……一丈……
就在马匹正要後腿发力准备一跃而过之时，忽然後蹄一软，骤然间，便连人带马的朝後面仰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灵犀忽然想著，就这般死去也是不错，至少还有人陪伴，也不算是太过寂寞……
然後身上一轻，坠势骤减，原来是被人拦腰抱住，鸿沟下有十几丈的深沟，若是这样掉下去，不死也会是重伤。
马匹已经跌了下去，而他们却靠著罕厉的臂力勉强挂在崖边，情形危险之极。
“父汗──”苏达面色苍白的探头过来，看到他们尚在崖边时才略微送了口气，“你们坚持一下我去找根藤条。”
很快藤条落了下来，罕厉抱著沈灵犀从崖边慢慢的沿著藤条爬上，脚踏实地後沈灵犀方才觉得自己竟已四肢发软，低声道：“多谢你啦。”
罕厉薄唇一挑，碧蓝的眼眸紧紧地盯著他，“灵犀客气了……灵犀适才坠落时似乎笑了一下，是为什麽？可有什麽话要说？”
沈灵犀看著那双清澈的眼波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觉胸中思绪万千，眼前之人既近且远，他都不知该说些什麽。
“真的无话对我说？”罕厉笑容一黯，接著浓眉紧锁，似乎忍耐著什麽痛楚。
就听到苏达在一边惊叫：“父汗，你怎麽受伤了？”
罕厉的後背方才在石崖边为了抱住沈灵犀，两人的坠势让他的背脊被嶙峋的石块挂的鲜血淋漓，血水的沿著衣服落在地上。
沈灵犀方寸大乱，颤抖地扑了过去，“你、你受伤了？”
“还好，”罕厉抱住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沈灵犀的身体，好好的，没有被伤到，嘴角有些落寞地勾了起来，“灵犀，你没有受伤就好，也许……我这次还是苦肉计呢？”
“你、胡乱说些什麽，”沈灵犀忽然觉得心如同万针在刺，痛得他不住地颤抖，“我若有这种想法，就让我，就让我……唔……”
罕厉伸手蒙上了他的嘴巴，看著他手忙脚乱的在为自己裹住伤口，“别说了灵犀，是我错怪你了，你别怕，我不疼的。”
“都出了这麽多的血怎麽可能不疼，”沈灵犀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不觉泪盈於睫。
看到他长长美丽的睫毛上挂的泪珠，罕厉倒觉得自己的胸口在抽痛著，相比之下，这後背的擦伤倒不觉什麽了。
抱住怀里轻颤修长的身躯，罕厉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但在看到一边忐忑不安的苏达时，面色不由一沈，怒喝道：“过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为什麽把灵犀带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