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走合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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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时候
这里有一个幼儿园,什么都是小一号的,有小一号的秋千,小一号的滑梯,小一号的"人工"转盘,小一号的木马,小一号木凳,小一号的亭子,小一号的玩具球,小一号的人们在奔跑着玩耍着。
操场也是小一号的,在操场的一角曾有个黑黑瘦瘦的小不点蹲在那里,用一根小木棍拨动一些石头,静静地一个人,似乎后面的那群小朋友并不存在。
"你在干什么呢?"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小不点的背后响起。
小不点回头,因为是逆着阳光的,所以只看到一个黑黑的轮廓。
阳光太刺眼,小不点眯起了眼睛,但是并没有说话。
那个黑黑的轮廓也蹲了下来,到小不点的旁边,看着那根小木棍和那堆小石头,问:"有什么好玩的吗?"
这下子小不点看清了那个男孩的样子,小男孩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娃娃,身上都是光滑透明的感觉,头发和眼睛是黑亮的,闪着光的那种。
本来不怎么说话的小不点,为了能和这个娃娃做好朋友,讨好地把想法说出来:"我刚刚在把石头们分开,因为都在一起,大家应该会感到很挤。"
漂亮的娃娃看着他,眼睛睁大了些,一脸的不可思议,说:"就这样?"
后面的一堆小朋友等不及了,喊着:"方希远,轮到你了,快点,要不就算你输。"
漂亮的娃娃马上起身跑过去,对他们说:"来了。"
小不点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后面的小朋友们,他站起身,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那里一起做着游戏。
可是这一刻,他不关心那些小孩子,也不再关心他的石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在玩耍的娃娃。
似乎想了很久,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小不点才慢慢地走了过去,对着那些小孩子说:"我......也想玩,可以......带我一个玩吗?"
漂亮的娃娃笑着说:"可以,来和我们一组吧。"
关尹丘开心地对着方希远笑着:"好的。"
说着跑过去。
无论是小孩子的世界还是大人的,都有这样的一条定律,只要你能和中心人物搞好关系,并且不伤及其他人的感情,你就能顺利地融进一个集体。
这个片段是关尹丘脑袋里最早的记忆,可能除了爸妈,自己最早记住的人就是方希远了,而那个游戏也可能是他这辈子加入的第一个"大型社会活动"。
从此,关尹丘就成了方希远的小跟班,因为瘦瘦小小的,总是一个人,没什么朋友,所以方希远成了他的活动中心。
方希远在哪,他就在哪。
方希远要爬树,他觉得太高危险,就在下面看着;方希远要戏水,他觉得水深不安全,就在岸上看着。
看起来方希远胆子很大,其实一遇到别的小朋友欺负他了,就知道哭,还要关尹丘给他撑腰。
经常是这样的。
方希远回家哭:"妈妈有人欺负我,哇......"
方妈妈关心着:"有没有受伤啊?"
方希远哭声变小了:"没有,呜......"
而同时关尹丘也回家了,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保姆已经给他做好饭,叫他过去给他洗手,这时才看到他身上有些瘀青和红肿,保姆问他怎么弄的,关尹丘什么都不肯说,别过头去。
到小学的时候,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着。
后来有一次家长们去接小孩回家的时候,方家爸爸和关家爸爸巧遇,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是旧相识,以前的战友,铁哥们,多年未见的他们很是想念。
从此,关尹丘和方希远的关系就更好了。
关家是做外贸生意的,经常要出差,平时工作也很忙,关尹丘从小就是保姆带大的,所以人相对有些沉默。
因为两家的父亲是老战友,所以经常会聚会。
在一次聚会的时候,关妈妈无意间和方妈妈提过说,由于很忙,没时间照顾关尹丘,关尹丘很自立,等等。
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方妈妈是个家庭主妇,就负责这家里的饭食和清洁,听到关妈妈这么说,马上提议要关尹丘到自己家里吃饭,两家关系那么好,来吃个便饭还是不算什么的。
从此,关尹丘就成了方家的长期食客,经常跑去方家,有时父母要是出差,他就住在方家。
他们两个人小学一直在一个班,天天形影不离的,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学习游戏都在一起的。
两个人都在成长,慢慢地长大。
可能是因为方妈妈照顾得好吧,关尹丘逐渐摆脱了那个瘦瘦小小的形象,整个人变得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内向的。他很乖,不光学习用功努力,体育也很好,还参加了学校里的足球队。
方希远呢,继续他的大娃娃形象,身上就像是透明的感觉,十分的漂亮,老师同学都喜欢他,还是那么顽皮,喜欢到处乱跑,做事情总是没有定性,学习学懂了就行,不愿意深究,所谓浅尝辄止,其实身体素质也不错,本来参加校队是没问题的,但是嫌训练太苦就是不愿意参加。
方妈妈虽然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却更喜欢方尹丘,方尹丘又听话又懂事,有的时候她还说,要是两个儿子可以换换就好了。
初中在这个城市也要分重点类和一般类的,所以,高年级的小学生课业也很紧。
有的时候放学比较晚,到了冬天,回家的时间会将近黄昏。
因为两个人都是很大的男孩子了,所以家里人放心让他们自己回家。
这一天,雪在下,夜刚刚来,路上少了行人,一层薄薄的雪上几排小小的脚印。
"那个老奶奶可真是厉害,一给作业就是一百遍,要怎么抄啊?"方希远一路走一路埋怨着,老奶奶指的是班主任,教语文的一个老教师。
"谁叫你考试的时候错了一个填空呢,那是罚写。"关尹丘说。考试对于优等生的他,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不求甚解的方希远来说就是个麻烦事。
"咱们是好兄弟吧?"方希远搂着关尹丘的肩问。
"是啊!"关尹丘一辈子做兄弟也没有怨言的,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那帮我写一半吧。"方希远厚着脸皮说。
点点头,对于方希远的要求,关尹丘从来都不拒绝的。
这时候,旁边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叔叔喊他们:"小朋友,过来帮帮我的忙。"
方希远看到那个叔叔似乎在弯腰捡东西,直着腰的他似乎很费劲,就跑跳着地过去,要帮他捡起来。
关尹丘虽然也喜欢帮助人,但总觉得那个叔叔看着怪怪的,不放心地跟着方希远走过去。
那个叔叔一看方希远跑过来了,立刻笑了起来,要知道方希远的长相很好,小孩子里算是相当漂亮的了。
只是那个男人笑得很恶心。
一旁的关尹丘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笑,觉得有些不对,拉着方希远说:"走吧,我们该回家了希远,阿姨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方希远没觉得怎样,不听关尹丘的话,继续跑过去弯下腰,捡起一个本子一样的东西,交给那个男人说:"叔叔,给你。"
本以为那个男人会说,谢谢的,谁知道那个男人一下子拉开自己的风衣,露出里面全裸的身体,笑容更恶心了:"小朋友你好可爱啊。"
说着男人一下子抓住了方希远,另一只脏手还上下地摸着他。
方希远吓傻了,被那男人拉了过去,连撕扯的反应都没有了。
一旁的关尹丘也被吓到了,不过一看到那个男人抓着方希远不放,就很心急,知道凭自己的力气一定拉扯不过他,可是不能就这样让他欺负希远啊。
关尹丘看到了那男人几乎是全裸的,只披了一件风衣,还是敞开着的,于是,关尹丘铆足了力气冲着那个男人的下体一脚猛踢过去。
那个男人以为自己的对手是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还以为另一个小孩会上来和他拉扯或者逃跑呢,谁知那小子竟然一脚就命中他的要害。
不要小瞧了小学的足球队队员,一招致命算得了什么?
那个风衣男"啊"的一声惨叫,放开了捉着方希远的手,赶紧捂住自己的下体,倒在了地上,似乎很疼的样子。
关尹丘趁着个机会,拉着方希远就往外跑。
可是,没走几步,方希远就瘫在了地上,关尹丘那个急啊,问:"你怎么,还不快跑?"
方希远很无能地说:"我脚软了。"
关尹丘心里很无奈,不过他知道方希远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欺负他。
于是,关尹丘马上蹲下身子:"来,快上来,我背你。"
方希远一听,软手软脚地趴了上去。
关尹丘背起他,快步回家。
那时的两个人还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
不过,满头大汗的关尹丘知道,背上的这个大娃娃是自己最想要的礼物,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玩具手枪玩具车和别人换,加上所有好吃的零食也行。
而在关尹丘背上的那个大娃娃呢?
他的手环在关尹丘的脖子上,觉得很安心,害怕的感觉才反应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着。
等到了方家,关尹丘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方妈妈看到了,急忙问:"这是怎么了?"
关尹丘什么都没说,方希远哇哇地哭出声来。
过了几天,报纸上报道了刚刚抓获的一个罪犯,说是专门猥亵男童,报纸上还有罪犯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子还是略带微笑的。
路过客厅的方希远无意间看到,伸手把那张报纸揉成团扔到废纸篓里。

2、问个问题
多年以后,方希远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东西,写了几行,觉得不好,就把纸揉成团,扔到地上。
这时,关尹丘走了进来,坐到一张椅子上,看到一地的纸团,问:"怎么了,又没灵感了?"
"被退稿了。"方希远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上一次不是说你写得很好吗?"
"那是上一次,这次交稿,他说我写得没有感情,空洞,看完了没有感到心灵的触动,"说着,方希远起身倒到自己的床上,"快死人了。"
现在的两个人已经大学毕业了,方希远读的是文学类的,留在大学继续读书,平时也写些小说什么的算是外快。
关尹丘学的是经济,现在做了房地产开发的项目经理,这家公司其实是附属于父亲的产业,多年的经营,方家的企业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两个人一直都没离开这个城市,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都是在这个城市,或者说都是待在一起,要么同班要么同校。
"你也会发愁没有东西写?"关尹丘背靠在椅子上,不敢置信,"女朋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会没有素材?"
"他要我写个暗恋的题材!"趴在床上的方希远有点激动地说,"你也知道从小到大的女朋友,我哪回是暗恋来的?要我写暗恋,有没有搞错?"
这一点关尹丘最清楚不过,初中-高中-大学,追求方希远的女孩子数是随时间成指数增长的,同理,分手速度也是如此。
方希远忽然想到什么,只看他瞬间从身上的某个地方掏出一个小本子来,抽出一支小笔,眼睛里冒着光,看着关尹丘。
关尹丘只觉得脊背一阵凉风吹过,马上起身要离开,说:"我下楼去帮帮方阿姨,我来一趟别累到她了。"每次来,方妈妈都会做一大桌子的好吃的。
"说完了再走也不迟啊!"方希远很矫健地跳下床,拦住了关尹丘的去路。
"这次又要问什么?"关尹丘无奈了。
记得有一次方尹丘对他掏出小本子的时候,问他的问题是:"你的初恋情人长得什么样子?"
"......"看了看方希远的五官,关尹丘答道:"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很漂亮的脸型。"
"你初恋情人长得不错啊!"方希远记下他说的话,不禁发出感叹。
"咳咳,哪里哪里。"关尹丘用咳嗽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是谁啊?"方希远接着问。
"......"
还有一次问的是:"你第一次性幻想的对象是谁?"
"......"关尹丘语塞,"这个你也问,这属于隐私的范围吧!"
"好兄弟讲义气,我不会把你的名字写在小说里的,说吧说吧。"方希远引诱着关尹丘。
"和......初恋是一个人。"看了看方希远,关尹丘答道。
"到底是谁啊?"方希远不放弃地问。
"......"
关尹丘快疯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不保自己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关系!
不知道这次方希远又是问什么问题,冷汗从关尹丘的脸颊滑过。
方希远发问了:"暗恋是什么?"
呼,关尹丘的心理松了一口气,这次要好些,至少答案不会直接就是......
"暗恋?"关尹丘回问了一下,不确定这次的问题会这么简单?
"我认为暗恋就是虚无没有结果的幻想!"方希远说。他一篇被退的稿子名字就叫缥缈的幻想。
"也没那么可怜吧,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守护,不仅是在守护别人,守护自己,也在守护一份感情。"关尹丘说着,不自觉地就和希远一样,说话酸得人牙疼。
"守护。"方希远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我下楼了,你接着构思吧。"说着,关尹丘赶快出了方希远的卧室,今天就算是逃过一劫了。
方希远收起自己的小本子,用嘴叼着笔,手垫着脑袋,躺回床上,想着:守护......
"今晚就在阿姨家住吧?"方妈妈和关尹丘说。
"不用了,我公司还有些事。"关尹丘委婉地拒绝着。
"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方妈妈问。
"啊?"正在择菜的关尹丘一下子撕碎了一片叶子。
"呵呵,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在阿姨家住了。"方妈妈以为关尹丘很少住在方家是因为有了女朋友。
"工作太忙,没办法,有时间我还巴不得天天在阿姨家蹭饭呢!"关尹丘很知道怎么和老人相处。
几句话把方妈妈逗得很开心。
长大了的关尹丘似乎变得很多,不再那么闷闷的了,不再有交际上的困扰了,和方希远待久了,似乎人也变了,虽然在他心里藏了很多的事,但是比起小时候的他,现在可真算是开朗大方了。
这时,方希远在门口侧出身子,说:"你又在拍我娘亲的马屁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糖衣炮弹?"
方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希远的耳朵说:"过来择菜。"
"妈,啊,疼疼,松手啊,择菜不是都有关尹丘了吗?"他一脸不愿意地坐下,"我说妈啊,揪着莎士比亚的耳朵,使唤着莎士比亚的双手,您就不会感到心痛吗?"
"不心痛,莎士比亚也要帮他娘择菜的。"方妈妈把菜放到方希远的面前。
方希远一边择,一边感慨自己可怜的双手啊。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方希远马上逃离厨房,跑去接:"喂,您好。"
那里离厨房还有些远,关尹丘只听着方希远对着电话说。
"好,可以啊。"
"不错。"
"行,那一会见。"
接完电话,方希远去洗漱间稍稍梳了一下头,披上一件外套就要出去:"妈,尹丘,今天午饭我出去吃,你们不用等我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方妈妈很是不满意,刚追到客厅,就看到方希远打开门朝妈妈微笑着招了下手就马上关门离开了。
方妈妈手里拿着锅铲,嘴里念着:"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她转身回来,看到关尹丘已经把菜择好了,还顺手帮她把锅里的鱼翻到反面,不禁地说:"希远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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