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向北----北都1860[上]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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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煌淡淡抿了口酒,这才伸了伸懒腰,歉然道:"我大光明境与东海虽一天一地,却都是龙气降生之地,不分彼此,承光何必计较?"
敖承光却不依,心中本就对呼煌有着几分爱意,碍于东海龙王长子,太子身份,也不敢吐露心思,就这么苦熬着,却又时时在呼煌眼前争点威风,图个念想。如今见呼煌不以为意,越发的不得了起来,将辟魔梭一举,引动龙气导引而出,呼煌见辟魔梭闪了几闪竟奔出敖承光掌控范围,心道不好,执了降龙杖就跟着追了出去。
甄宓起的晚些,忽然间就感觉大殿一阵颤动,连殿前化龙池也被震的恶浪翻涌,水波不息。遥遥看去,远处浮黎山竟塌了半天,一股烟尘嚣张直上。等追出殿外,两人早已不见了踪迹,猛又听见浮黎山上传来一阵狂笑,三道身影上下翻飞,降龙杖盘旋在半空,发出道道金光镇住兀自微微上抬的浮黎山。
呼煌焦急的声音忽然传来,只叫甄宓赶紧回洛水。
甄宓哪里肯依,一顿足便迎了上去。
劲风扑面,有如利刃般割的人生疼。甄宓身在半空,被吹的连行动都艰难,隐约只看见敖承光已经收了辟魔梭,擎出惯用的三叉戟,跟呼煌一左一右站在半空,前头却多出个衣衫纠结长须覆面的高壮男子。
三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站着。
甄宓被那男子瞧的后心发凉,心道不好,正待退下去免得添乱,那男子却怪笑了两声,一探爪就抓在甄宓左肩上,狞笑道:"本尊被困多年,今日脱困,就有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献祭,我便不客气了。"说着张开一张阔口,作势就朝甄宓脖子咬去。
可怜甄宓得道年浅,在人间时也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见那鬼一般的男子张口要来,只伸手带起一片薄薄的彩霞挡在前头,眼见不过片刻就被那男子长龙吸水一般吃个精光,无奈高声叫道:"三哥救我!"
这边敖承光见辟魔梭威力猛恶,不受自己控制轰塌了半边神山放出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来,张口便要吃人,也吓的冒魂,三叉戟挽了个花儿,围魏救赵,一戟直取那人后脑。
呼煌见浮黎山下黑影攒动,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没来得及逃出,也不敢妄动降龙杖,一招碧蛟,化了一溜绿光抢先环在甄宓身周,人也跟着扑了过来,甄宓被那怪人单手抓住半身麻痹动弹不得,刀剑加身也不敢随便叫嚷坏了二人心神,只像个陀螺似的被那怪人抓着四处乱窜。
呼煌投鼠忌器,不敢大了动作伤到甄宓,敖承光绕在外围也只能稍微绊住那人,一时间,四人胶着成一团,谁也不敢动。
适逢冥灵子赶来,认出那人就是当年天地浩劫时趁乱打劫的九幽冥王,也不出声,瞧瞧绕到他身后,祭出灭心锤,一锤将他打翻在地,顺势将甄宓抢在手上,一气拖出老远,才又转身上前。可怜那名号霸气的九幽冥王被镇在浮黎山下万年有余,元气不足,被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阴沟里翻了船,重新封进浮黎山。
经此一役,呼煌与冥灵子英雄识英雄,就此结了弟兄。冥灵子也动了真性情,竟在大光明境住了下来,三日夜,两人饮食起居俱在一处,直把敖承光气的半死,撂下句话,转身回了东海。
冥灵子少与人往来,看不出其中关键,呼煌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喜爱上一个人便全心全意,不管其他,见敖承光回转东海,也不挽留,只顾和冥灵子花前月下恩恩爱爱。
甄宓臊红了一张脸站在旁边,虽知敖承光心思,只是‘情'之一字,天间从来都是暗往而不明来,想着自己孤身一人,也觉伤心,找个借口也回了洛水。
这好事虽完,坏事却临了门。不知谁走漏消息,几日后,玉帝便遣人颁下旨意,呼煌职守大光明境,不好生看管,竟将九幽冥王放出,险些酿成大祸,还走脱了不少余孽,如今竟勾引五极战神坏了规矩,一旨上谕,就绑去了剐龙台。
敖承光闷在宫中拒不见客,自然不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苦了甄宓,小小一个河神,连摩利天的门都进不去,还是黄河水伯瞧着这个前任的枕边人孤苦无依,支了个招,请来专司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才算留了呼煌一条命,只是被打去大半道行,关了五百年,罚去洞庭湖做了个水龙王。
至于瑶华,原本只是大光明境一个小婢,偏生在这时候要去呼煌共进退,闹的连王母都出了面,只说孝义可嘉,轻轻一挥手,便被剥了周身得来不易的龙鳞,消去龙角,遣往洞庭洒扫庭院,吃了无尽的苦楚,只等着呼煌上任。
这么一档子破事儿,等到敖承光知晓,已然风轻云淡事过境迁:呼煌被困罚罪,甄宓禁足思过,冥灵子仗着是佛教护法,玉帝瞧着如来的金面不好辩驳,明降暗升,一旨罚去坛婆城。
天界只是传说这五极战神先前也不痛不痒的闹了几句,引得如来当头棒喝,说是就醍醐灌了顶,堪破情欲,一声阿弥陀佛,绞去三千烦恼丝,高高兴兴做了金身罗汉,如今在坛婆城逍遥快活。

小鲤听甄宓一口气说完前因,胸口一阵发紧,拍着桌子骂骂咧咧:"这敖承光还有话说,冥灵子简直无耻之极,人家为了他顶了一身的罪,他倒好,踩着别人肩膀升官发财,迟早上吐下泻痢疾死他!"
甄宓书香世家,见小鲤满口脏话,泼皮无赖一般,笑道:"如今事也过了,呼煌好手好脚吃喝不愁,禁足又如何?神仙岁月,一年是过,一万年也是过,说不定哪天就出来,洞庭总好过剐龙台上凄风冷雨,辛苦度日。"
小鲤难为情地挠挠头,也觉自己为古人担忧,实在好笑,起身喝了口茶,笑道:"好姐姐,还是你好!"
"这张嘴,抹了蜜似的。"
"瑶华也好!"
"是啊!这丫头,以前还看不出来,哎,只可怜如今屈在洞庭......"
"洞庭有什么不好?"小鲤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臂抡了个圆圈:"在天上好?成天跪这个拜那个,磕也磕死了,在洞庭爱耍便耍要吃就吃,那才叫自在!"
"好啦,我说不过你。"甄宓见小鲤叽叽呱呱歪理一大篇,也不计较,拉了小鲤坐下,端正了颜色道:"你也不能成天贪玩,若真想报仇,别学着些,敖永在金沙江必定不思己过,好歹也是东海的人,老龙王总会去向玉帝求情领他回家,到时候你一辈子藏在洛水不与他见面么?"
一番话顿时说的小鲤泄了气,低着头乖乖坐着。
甄宓微微一笑,从案头取了本册子递给小鲤:"这是当年黄河水伯赠我的御水术,既为龙身,自然得知道这‘上善若水'的道理,自己学着点,不懂便来问我。"



再战大松江
宫中岁月原本就枯燥,小鲤自从得了‘御水术',竟沉下心来仔细钻研,整日里也不再偷鸡摸狗了。无聊了,便把玩着令牌出神,手腕上那弯玉环虽说乌沉沉的,但一与令牌触碰,便交相辉映,无月的夜里更是将小鲤周身都拢在一层彩光里,神仙一般。短短几月时光,就将御水术学了个融会贯通,甄宓也高兴的不得了。
这日,研习完术法,小鲤信步出了炼丹房,见甄宓只松松挽了个坠马髻,插了根青玉簪子,一身素白广袖长裙,脚边绣了几朵浪花,云海水拍崖的景象,赤足斜躺在一张软榻上,周围一片广袤平整的细白沙地,水波温柔游鱼如织,直追蟾宫仙子。
"甄姐姐。"
"小鲤?过来。"
小鲤依言靠了过去,就着沙地坐下,抬头看着甄宓一张皓月般莹白的面容,跟呼煌微褐的发肤大相径庭,不由得发起呆来。
甄宓见的惯了也不说他,只笑了笑,问道:"练的如何了?"
小鲤只是呆呆的不说话。
"小鲤?"
"啊?!"
"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
"在想哪家姑娘?说说,姐姐给你做媒去。"
小鲤见甄宓取笑自己,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嚷道:"我谁也不喜欢,就在洛水呆着,要死了便回碧波潭去!"
"又说胡话了。"甄宓轻笑着招手,看着小鲤手腕上那弯玉环说道:"过来。"
小鲤依言重新坐下。
甄宓捏了个诀,晃眼扑上玉环,玉环先还挣了几挣,似乎有灵一般察觉那光芒于自己无害,便重新安静下来。只听得一声轻响,原先玉环上耀眼的明光嗖然隐退,只乌沉沉一圈套在小鲤手腕上。
"你根基浅薄,若哪天出去被歹人瞧见了,抢了去怎办?如今我帮你隐去神光,多少避讳些也好!"
"谢谢姐姐了。"小鲤低头摸着玉环,想着呼煌的模样,神思飘忽。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先去练功了。"小鲤见甄宓发问,先慌了神,一起身连人形都不顾了,龙身鱼头往旁边茂密的水草里一钻,蜿蜒游走。

半夜,小鲤悄悄起身,这几日留心踩熟了地形,一路从后门出了水宫,顿了顿,终于折身离去,留下一串水波荡漾片刻终于平静下来。
跃出水面,小鲤辨明了方向,踩上块云头,一路往金沙江方向而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便瞧见脚底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江,眼熟的很,却是到了大松江边。小鲤想着前日之耻,一咬牙,紧了紧袍袖,轻巧地落在江边,摸着水下到河底,见水宫门口明火执仗,往来不绝,守卫的无比安全,干脆就近选了个隐蔽的洞穴盘于其中,等着玉枫华出来。
这一等便是足足两日夜,终于瞥见玉枫华沉着一张脸出了宫门,左右瞧了瞧,也不御水,一个人慢慢走着。
小鲤赶紧尾随在后,见玉枫华失魂落魄的模样,正好下手。乘着四下无人,小鲤捏了个诀,带起一溜水珠悄无声息的奔至玉枫华身后,蓦地暴涨开来将玉枫华和身包没在内,这才显出身形,得意地笑了两声,捡起水珠,没命地狂奔而去。
小鲤揣着珠子也不知奔出了多远,确信身后无人跟随了,才喘着粗气将珠子掏出来,咬牙骂道:"小贱种,上次害我可想到爷爷这么快就回来报仇?"
玉枫华被困在珠内动弹不得,声音却没被隔绝,乍见到小鲤,先是一阵欣喜,却听见小鲤恶狠狠地叫骂,知道小鲤误会了自己,也不解释,只愣愣地瞧着小鲤,任由他骂。
小鲤原本以为玉枫华被自己困住,必定暴跳如雷,自己乘机将一肚子的混账无赖话抖落出来嬉笑于他。没成想玉枫华不哭不闹,只静静坐着,这却气坏了小鲤!
"小崽子,你说啊,怎么不说了,当初使坏乘爷爷不注意捆了爷爷,点头哈腰的送去敖永那老阉龟跟前邀功,怎么没见你升官发财?"
玉枫华只静静听着小鲤骂,丝毫也不还口。
小鲤见玉枫华老老实实像傻子一般,眼珠子一转,继续骂道:"别以为装疯卖傻爷爷就放了你,明天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老窝,把你抽筋扒皮!"
小鲤越骂越激昂,一手托稳了珠子,一手来回舞动着仿佛要打的模样,口沫四溅:"敖永那老阉龟如今也被罚去了金沙江,为虎作伥的东西,我看你一家老小还能依仗谁?哼,先留着你性命,等捉了敖永那老阉龟在一并带回洞庭处置!"
玉枫华见小鲤骂的兴起,连自家族人也不放过,不由得也动了气,隔着禁法争辩道:"当日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从洞庭来的,我阿爹,我阿爹......"玉枫华刚说出半截话,想起当日虽不是自己邀功请赏,去通风报信,可敖永的的确确是自己阿爹叫来的,看来这事左右是说不过去了,于是将脖子一梗:"虽说这事由我阿爹而起,我做儿子的担着便是,你要杀就杀,我绝不皱眉!"说完了便又坐了回去,闭目待死。
小鲤听玉枫华如此一说,渐渐回想起当日情况,玉枫华确实没有报信的时间,无奈面子上下不来,何况自己也确实是从大松江被敖永抓走,于是一紧珠子道:"你当日捆我,我今日也让你尝尝厉害!"
说着两指并立如刀,作法施咒。玉枫华在珠内立生感应,只觉得周身如被火焚,须发竟有枯焦的势头,顿时慌了神,尖声叫道:"你要杀便杀,何必这般折磨我?!"
"折磨你?好戏还在后头呢。"小鲤坏笑着,一指遥遥指定水珠,口中念念有词,玉枫华更觉燥热不堪,发尖衣角竟慢慢卷曲,似乎就要燃起。
许是命不该绝,慌乱间,玉枫华脑中灵光一闪,顾不得许多,咬破舌尖装模作样的喷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叫了几声,就闭了眼软到下去,只强忍着浑身灼痛不说也不动。
小鲤见玉枫华忽然晕倒在地,也渐渐后悔起来,原本只是想羞辱羞辱他,如今竟弄出了人命来!赶紧撤了禁法,抓着玉枫华的肩膀边摇边喊:"喂,你说话啊,说话啊。"
玉枫华微微睁开双眼,瞧着小鲤焦急无比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鲤见玉枫华使诈,气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玉枫华粉嫩的脸颊立刻冒起五条指印,红肿不堪。
可怜这水府的少爷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嗷地一声扑过去,法术也不用了,脸红脖子粗的又开始肉搏起来。
一时间泥沙滚滚虾蟹遭殃,两人现了原身扭成一团。一条龙身威武,只可惜顶了颗鱼头,正呲牙咧嘴乱骂着;一个浑身碧绿,肩生鬃毛,龙角虎脸连着一段蛟躯口舌笨拙地正辩解。
混乱中,玉枫华一爪踹在小鲤腮边,小鲤滚了几滚,瘫倒在一块礁石旁,嘴里还不忘骂道:"你这个小骗子,小无赖!臭乌龟烂王八......"
玉枫华也累的四肢酸软,喘着粗气趴在一旁叫嚣:"你再骂?你再骂我一口吞了你!"
......
两人莫名的一阵沉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鲤弓起半截身子,抬爪指着玉枫华道:"今日小爷不跟你计较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找敖永那王八蛋去!"
玉枫华听小鲤如此一说,也来了兴致,起身说道:"我也去,他害得我丢尽了脸,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也让他长长记性。"



报仇去也
小鲤将脖子一抬:"你自去你的,别跟着我!"说着起身朝玉枫华一瞪眼,穿波而去。
玉枫华看着小鲤离去,也不着急,转身窜回水府,不多会儿已换了身衣裳奔了出来,叫嚷道:"阿爹,枫华去去就回,您别急,无妨的!"
可怜玉老龙王哭着脸追出门来时,玉枫华早已不知去向。
半空中,小鲤不时回头看一眼,又拉着云头疾驰。
"你在找我?"玉枫华笑嘻嘻盯着小鲤道:"敖永到底份属东海,又是正经龙族,你自问打的过他吗?"
"打不过也要打!"
玉枫华嘿嘿一笑,上前讨好的拉着小鲤的手说道:"我与你一路,帮你打个下手,也算是道歉,如何?"
小鲤假意挣了几挣,没做声。
玉枫华见小鲤面色平静,知道多半谅解了自己,也高兴起来,跟小鲤合踩了一朵云,往十万大山飘飘荡荡的行去。

月落日升,两人一路晃荡,越过瘴气弥漫的十万大山,便看见崇山峻岭间一抹金色飘带横云样缠在高山之间,晨曦之下,幻出金波似的碎光,艳丽无比。
"这就是金沙江?"
"是啊!"玉枫华昂然而立,金乌之下,玉枫华细瓷似的脸庞仿佛镀了一层金箔,眸子闪烁间,一派澄明。
小鲤微微一扁嘴,偏过头去,四处查看:"这敖永被关在什么地方啊?"
玉枫华闻言,一拍胸脯:"我知道!"
小鲤见玉枫华成竹在胸,欲问,又拉不下脸面来。
玉枫华笑道:"你答应不恼我了,我就带你去。"
小鲤忍着气,掉头咧着嘴一笑:"我不恼你了。"
玉枫华也不管小鲤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心满意足的将小鲤的手一拉,迅疾往山边坠去,沾了地,先隐去身形这才破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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