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殇歌----木羊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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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原本就是常年居住在山中,接触的人类寥寥无几,虽然他喜欢热闹,但对于陌生的人类还是有些胆怯,一开始还担心以安的家会在人类聚集的地方,那样自己恐怕无法适应而有所犹豫,所以如今这里的冷清却正合了小雪的心意。
  反正对于小雪来说,身边只要有以安就够了。
  一个月没有人住的屋子积了不少的灰尘,以安把扫雪放在榻上便开始清扫房子,小雪帮不上忙,只好坐在榻上看着以安一个人在忙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和不断擦拭额前冒出的汗滴的样子,突然觉得非常好看。
  小雪没有读过书,所以他不懂的什么华丽的赞美言语,只会简单而又直接的表示自己感觉,就是很简单的觉得以安很好看,看着这样的他很特别,心情很好,有种想饮歌高唱的冲动。
  小雪现在的想法以安当然不会知道,只是他偶尔回过头的时候就会发现榻上的小貂似乎很开心,似乎在微笑。而看着这样的小雪,自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得更好了。
  晚上吃了晚饭,小雪便早早地睡了,以安把窝在他怀中睡的香甜的小雪轻轻地抱到自己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即使对于小雪来说并不需要,确认他睡安稳了才端了烛台到一旁书桌去读书。
  为了不吵醒睡梦中的小雪,他总是尽量的不发出声音,连翻书时也放慢了速度,生怕就吵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在以安家的日子总是很快乐。白天以安会抱着他坐在院中的大树底下一边看书一边抚着他的皮毛,这时候小雪便会舒服地窝在他怀中打着盹,抬头看看天空飘过的奇形怪状的白云,亦或是就那样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全神读书的以安。到了晚上以安会陪在小雪身边,跟他讲一些人类的奇闻轶事,或者跟他说说这个国家的政治,偶尔也会跟他说起自己以前小时候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奇闻轶事,国家政治小雪一点也不懂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因为是以安跟他讲,所以小雪仍然会很认真的听着,每一个故事每一番言论他都会铭记于心。
  其实小雪最喜欢听以安小时候的故事,因为他想了解以安的全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只可惜以安很少讲到他的童年,也许是因为每每说起童年总会想起过世的父母而觉得伤感,所以才很少提及吧。
  每夜小雪都在以安的声语中甜蜜入睡,而以安每次都是等小雪睡熟后才开始夜晚的读书生活,到子时才上床就寝,然后把早已睡熟的小雪圈到自己的怀中,这才满意的入睡。
  以安从来没有问过小雪是怎样说服山中的族民让他跟自己下山,小雪也从未说起过,当然,就算小雪真想告诉以安,他也无法听懂。
  只有小雪自己知道,那座伴随着他长大的美丽的紫云山,自己是再也无法回去了,自从决定跟着以安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已无法回头。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以安一直期盼的投报朝廷的时间终于到来——三年一度的科考马上要开始。
  以安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带上一些银两准备上京。他知道小雪并不喜欢接触陌生的人类,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带小雪上京,只想让他赶考这段时间先回山中小住,毕竟只留小雪在家中自己不放心。却不想小雪知道他不带自己一起去,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哭都用上了,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一望几个时辰,以安便毫无招架之力地举手投降。最终还是带着小雪上京,无奈,谁让他抵抗力不高,无法抵挡住小雪的‘深情凝视’呢。
  京城人来人往让小雪很不适应,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人类,所以以安到了学子客栈后要了一间最偏僻清静的房间,好让小雪能住的舒服些。
  以安体贴小雪不愿见生人,所以自己出去看学子科考的场所的时候就让小雪呆在屋中休息,傍晚回来时还带了小雪爱吃的水果。
  对于小雪爱吃水果而不爱吃荤食,以安是惊奇的。因为在他熟知里,貂类是肉食性动物,只吃荤而不沾素,可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却相反,虽然偶尔也会吃一些鱼类的荤腥食物,最爱的却是水果。他可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不吃荤,却不能一顿不吃水果,真的是一个奇异另类的家伙。
  回到客栈,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内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知道是小雪在屋内跳窜。这小家伙就是这样,每次一烦躁就会来回跳个不停,怎么改都改不了,还真是奇怪的特性。以安笑笑,推门进去。
  本来因一下午见不到以安而心神不宁的小雪一见他回来,顷刻间所有的不安情绪都烟消云散了,欢快地跳入他怀中,无法像常人一样拥抱,就用脑袋蹭他的手,用前肢拍拍他的衣袖来表示自己的开心。
  虽然知道他只是出去看科考的场所而已,并不会抛下自己不管,可是小雪就是无法安心,总会莫名其妙的害怕,害怕以安有一天突然就不要自己了,若是真的那样,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已无法回头,所以他担心,他害怕,他恐惧。整整一下午,无法宁静。直至方才见到以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心中的不宁才平静下来。以安不是神,可是偏偏他就有这样让自己平静的能力,比任何灵丹妙药更为有效……
  对于以安的能力,小雪有些担忧,却又更多的是高兴——矛盾无比的心态。
  科考的时间安排在十一月一日。当朝科考与其他朝代不一样,只考一场,时间为六日。六日之内学子不得出考场,吃喝睡全在固定的位置里面进行。对于这一制度以安都知道,所以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自己考试这几日,小雪只身在客栈在他又是否能同意?小雪有多粘自己以安是知道的,接下来这么多日不在他身边,小家伙一定会担心不已,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带他进入考场……思来想去,虽然有些为难,也还是只能说服小雪乖乖呆在客栈中等他这一个方法。
  科考前一天,以安才吞吞吐吐地跟小雪说出自己会试而要离开他多日,让他安心在屋内等自己回来,一定不会丢下小雪云云。
  本以为小雪又会狂躁担心不已,结果小家伙听后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蹭蹭他的手,就接受了以安的短暂分别。这个意外的顺利的结果让以安惊讶不已,他不知道小雪为何突然就可以接受了分别,以前自己只稍稍离开一下都会让他不安的,是什么会让小家伙变的这么快呢?他疑惑地看着小雪,却只看到他稍稍眯起的眼,以安知道,小雪在微笑。
  小雪虽然以前长居山中,不懂人类的科举到底有何重要意义,可经过与以安相处的这几个月来的了解,也知道这对于读书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通过科举还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各个地方各个职位的领导者,再者这几日在客栈中耳听目染,即使他们住的屋子是最僻静的院落,也多少会有人经过,听他们谈起自己的志向,为家人甚至整个乡镇光宗耀祖什么的言语,也更加明白科举的重要意义。
  如今以安只是为了实现他自己原来的志向而去努力,去考试,并不是要弃自己而去,在正事当前,自己又怎会去无理取闹呢。
  所以面对以安的疑惑时,小雪报以微笑让他放心自己会真的乖乖的在客栈里一直等到他凯旋归来。
  想到自己会像普通人类家庭中的夫妻一样,贤淑的妻子信心满满地在家中等高中的夫君归来,那种感觉真的非常甜蜜,心里某个位置软软的,却又甜甜的,感觉真的非常幸福。
  傍晚时分,学子客栈意外的来了一个大人物——此次科举的监考官,而这个监考官还是当朝的宰相,举国上下数一数二的人物。皇帝此番命宰相来做监考官,足以说明对此次科举的重要性。
  而这位宰相似乎也非常平易近人,穿着便服,只身带了两个随从,就来到学子客栈。
  小小的学子客栈竟然迎来了当朝的宰相光临,掌柜简直受宠若惊,忙吩咐店中小二赶紧把住店的所有学子都叫出来准备跪拜迎接,挺着一个大肚腩满脸红光的宰相却阻止了他的举动,示意掌柜不要惊动学子,让他们好生读书,自己亲自去他们房中看看即可。
  宰相大人开口,掌柜自是亲亲自带着宰相大人一间间的巡视学子们的住房,这时候大多数学子都在为明日的科举而拼命消化最后的学识,宰相自是十分满意,大赞本国学子好学,国家富强有望之类。
  当然也有小部分纯粹上京来混日子的,便在房中喝点小酒,喝完了便酩酊大睡,更有个别不怕死的,竟然把青楼的女子带到房中行乐,恰巧让宰相大人碰见了,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把这类败坏学子文风道德的学子拉下去杖责,并遣返回乡,永世不得再入考场等等。
  一圈巡视下来,基本上所有的学子房间都去看过,只剩下最偏僻的以安住处。老板殷勤地为宰相带路,不消一会便来到以安屋前。
  当门被推开时,红光满面地宰相就看见一儒雅的书生正拿着书卷在读,而他怀中窝着一团白色的小身影,待他看清楚那一团白色小身影所为何物时,眼睛明显闪耀出狼一般的精光,而脸上的红光似乎也更加浓了。
  小雪在发现门被推开,门口站了几个陌生的人类时,便警觉地跳出以安的怀,一溜烟地跑到床上钻到被褥中,把自己隐藏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他总觉得那个挺着大肚腩的人类非常危险,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总觉得那双飞善意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挥之不去。
  以安在小雪跑走之后也发现了异样,抬头见到门口站着几个陌生人,未经允许便推开房门,正为他们的无礼而想发火,老板一见这个学子神色不对,赶紧开口:“这是负责明日你们科考的监考官,我们当朝的宰相大人,你一介书生,见到大人还不赶紧下跪行礼?”
  “啊?”以安显然有些意外,他意外这个大人物竟然会降临这个寒酸的客栈,一时有些发愣。
  半响回过神来后才赶紧对着他行礼:“草民以安叩见大人,不知大人光临,草民不及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起来吧,老夫只是过来巡视一番,不用行此大礼,”宰相撸着他的山羊胡,看了看以安一眼,别有深意地拍拍他的肩:“安学子双目有神,言行谈吐不凡,将来如入仕途,定有一番作为啊。
  老夫虽位高权重,只可惜到如今还没有得意的门生……好好努力,此次不要让老夫失望”
  当朝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此一说,纵使再笨也知道对方非常看中自己,而且将来必定会提拔自己一把,有宰相的撑腰,往后仕途必定会一帆风顺,一想到此,以安心下欣喜不已,正想叩谢,宰相却突然问:“刚才在你怀中的可是一只岩貂?”
  以安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也如实回答:“回大人,小雪是岩貂。”
  宰相听罢便不再言语,只是眼中的精光越发明亮,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着:“毛为白雪品为岩,是岩貂中的极品,百年一遇的极品,若是献给皇上……”
  想到此,宰相脑中一闪,便有了主意,他又回复了之前的和善的模样,鼓励了以安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们几人离去多时,以安才从意外降临的欣喜中稍稍回神,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床上抱起小雪,又一阵猛亲,把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意外之喜分享给小雪:“小雪你看,宰相大很看重我呢,他说我以后会有一番作为,你听到了吗?你一定听到了是不是?以后我就可以光宗耀祖涉足官场了,哈哈哈……”
  看到如此激动的以安,小雪就没有那么开心,他仍然还是觉得这个宰相不是善人,因为他的眼光太毒,感觉像狼的目光,很不舒服。
  科考六日,以安在考场无法回来,小雪便单独在客栈中等他。走之前以安为小雪准备了足够他吃六日的食物,所以小雪不用担心自己会挨饿。
  只不过等待的日子并不好受,以安不在身边,心里空空的,仿佛丢了魂魄一样。他很想跑到考场里去找他,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任性,一定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要让他全力以赴的面对科考,所以小雪只能忍,一天天的忍。
  为期六日的科考终于结束了。虽然这六日以安疲倦不已,但他的心情却异常的好,此次科考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一道难题,几乎是一鼓作气写到底,他发现原来科考其实一点都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所以凭着对自己此次的优异发挥,他相信上榜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心情大好的他回客栈之前还不忘给小雪带上新鲜的水果,自己不在的这六日,小雪一定是吃不上新鲜的水果,真是苦了他了。
  吃到新鲜水果的小雪自然是非常开心,不过再怎么开心也无法比得上见到以安。在他心中,以安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以外,其他的所有他都可以为之放弃,即使自己的生命。
  接下去是科考以来难得放松的时刻,科考已结束便没有其他事情了,学子们只消留在京中等待放榜即可。所以趁这段时日以安就带着小雪游玩了京城附近的名山大河,虽然时已入冬,但这冬日的山河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见到原本披了一层淡黄色彩的山峦时,小雪多少还是有了恋家的心绪。原来他居住的紫云山,这个时候也应该是满山泛黄了吧?山中的族人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过冬是食物呢?族长和家人是否仍然安好呢?
  可是,小雪抬头看了看正在欣赏景色的以安,虽然有些想家,但是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从未后悔过,有他在旁陪伴,还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呢?
  转眼到了放榜的时候,以安早早的就起床洗漱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跑去看榜,看这这样自信的以安,小雪也觉得心情很好,知道凭他的能力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所以也安心的在客栈中等他。
  可是早上一直到下午,一直不见以安回来,甚至小雪看见原本和他随行的几个学子都已经陆续回客栈,可却一直没有以安的身影。
  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也许,可能,大概——以安落榜了。
  小雪赶紧甩甩头,不可能,以安自信满满的,他刚考回来的时候还说科考试题非常简单,自己全部都会,怎么可能会落榜,不可能……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焦躁的小雪一直在屋内上下来回窜跳,他想出去找以安,可是却又不知从何找起,他不知道以安会去哪里,有哪里可去,他完全不知道。第一次小雪感觉到了挫败,第一次恨自己怎么不是人类。
  若是自己可以变成人,就可以出去问其他的学子,或许他们会知道以安的下落,若是自己可以变成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跑出去找他,不用担心异样的目光,若是……假设终归只是假设,他无法跟人交流,他无法出去,他只能在房中心急如焚,除此以外毫无办法……
  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以安终于回来了。不过那时他已醉的不省人事,还是其他的学子把他扶回来。小雪躲到床下,等送他回来的人离开后,才急忙跳上以安的身子,一直拍着他的脸,试图叫醒他,可是以安全然无反应,仍然睡着。
  映着橘黄的烛光,小雪似乎在他眼角看见了未曾干透的泪痕……以安,他哭了吗?印象中的以安总是快乐开心的,可是为什么我还会在他眼角看到泪痕?他为何会如此伤心?是因为落榜的关系吗?可是,就算这次真的落榜了,以后不是还会有机会吗?为何你要这般的折磨自己呢?我会很难过,你知道吗,以安?
  似乎感觉到了小雪在身旁,他闭着眼睛,仍在睡梦中,却准确的把站在他身上的小雪圈在自己怀中,就如以前的每一夜,他喃喃呓语:“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会对我这么不公平?小雪你知道吗,我明明已经上榜了,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可是,可是他们把我换了,他们好过分,他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小雪,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才好?以前我还说等我上任了以后带你以前去住大的屋子,吃更多好吃的食物……可是我食言了……小雪你会怪我吗?……小雪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现在只有你了……答应我不要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的不会舍弃小雪……他们都是骗子,都是坏人……只有小雪对我最好,所以,所以我也不会离开小雪,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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