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恺方才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这需要不是结账单，不是扭伤了脚，而是离开了就活不了。
许澈从小琪手中接过早点，说道：“今天我有些事情，你回去吧。”
小琪问道：“那你怎麽吃饭。”
“让你走你就走！”许澈心烦意乱起来。
小琪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就跑开了。
许澈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忙叫了声：“喂。”
小琪却好象没有听见一样，！！！地跑进了电梯间，许澈摇了摇头，关上了门，一转身差点撞到身後的沈仲恺。
“先给他吃一段退烧药，如果今天不能退烧，再联系我。”沈仲恺说道，“药我放在床头了。”
“唔。”许澈手里提著饭盒。“要不要吃点……”他提高了看，“大概是豆沙包？”
“不用了，我也该走了。”沈仲恺拿了外套，“我看报上说你接电影了。”
“嗯，最近都在看剧本。”
“上映的话，我会去看。”
“到时我送票给你吧。”
“好，我……还住在原来的公寓。”
“好。”
许澈突然对沈仲恺既不舍又尴尬。
下午的时候关田昏沈沈醒来，而许澈被一个又一个电话折磨到疯。
“怎麽回事？助理好好地跑过来说不做了！”
中午的时候，也门的电话就如期而至。
许澈一遍遍地解释说没有的事，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生什麽不愉快，结果越讲越大声，连卧室里的关田都听得一清二楚。关田後背全是湿的。他坐起身，嘴巴发苦，刚刚许澈喂他药可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像对付婴儿一样，先把药片碾碎了，冲了水慢慢灌进关田的嘴里，洒出来的比喝下去的还要多。
“我做了什麽，我能做什麽呀。”许澈突然就摔了电话，气呼呼地站在客厅里。
妈的！今天可真够背的。他在心里骂道，余光突然扫到卧室的方向，看见关田站在那里，大概是错觉，关田的脸看起来小了一圈。
“你怎麽起来了。”许澈的口气略微有些烦躁。
“怎麽了？”关田问道。
许澈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许澈不去拣手机，关田也就站在那里不敢乱动。许澈看见关田这个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转过身去，背对著关田。
“你饿不饿，我叫外卖。”
关田低了低头，又抬起来：“我还是先回去吧。”
听见这句话，许澈就烦躁了起来：“你走，你走去哪儿呀。”
关田忍了忍气，说道：“回学校。”
“回个屁！”许澈转身冲关田吼道。他的声音吓得关田一哆嗦。手机又响了起来，许澈倒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拿起来手机。
因为突然接到了李老板的宴会邀请，也门要哄著许澈去参加，态度突然缓和了很多，许澈听明了他的意思，沈默著看了看关田，关田对他笑了笑。
这笑就是代表我没有事。
许澈说道：“好。”
司机很快就过来接许澈，也门帮许澈订了造型师，本来是要去许澈家的，许澈很坚定地拒绝了。许澈上车的时候，突然打了电话给附近的粥店，叫了份白粥和蒸饺。关田站在窗前，看著许澈上车，伸手一只手关上了车门，车子走开的时候，他才微微喘出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其实他的烧还没有退下去，此刻骨头都是痛的。手机被许澈放在床头柜上，许澈打电话给他，过了好久他才听到，寻著声音找了半天。
“喂……”他犹豫著接了电话。
“……我叫了外卖你吃完再睡。”
关田的喉咙突然一哽，眼泪差点掉下来。生病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感动。
“我挂了……”许澈说道
“嗯……”关田的声音有些模糊。
许澈那边却没有立刻挂机，过了差不多半分锺的时候，听筒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记得吃药。”然後一片忙音。
这是关田第一次等许澈挂机等得这麽漫长。身上穿的是许澈的一件衬衣，许澈作为艺人，很多出过镜的衣服只能穿一次。他自己出钱买的，就留给关田，关田很喜欢这件衬衣，纯棉的布料，他拿来做了睡衣。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许澈因为没有休息好，眼睛有些浮肿。也门站在他身边也笑得不自然，因为小琪的事情两个人闹得有点僵，也不是说小琪有多重要，也门只是觉得许澈这次太不乖了，能有机会进军影坛，多麽重要啊，许澈这时候竟然要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怎麽可以？！
李夫人依旧长伴在许澈左右，饭局不大，是和导演还是有制片一起的聚会。但是请了记者，拍了几张照片要发些“小道”新闻，提醒大家我们正在拍一部好看的电影而已。
“我们东西做的好，也要卖得好才行。”李老板说道，他深谙营销之道。这也是也门很想让李老板签下许澈的原因，只要是李老板手里的项目，他都要做大它，不然花的力气再小也是浪费。
关田躺回床上，因为身体发热的原因，触碰什麽都凉得惊人。他不想走，起码等见过许澈後，明天再走吧。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暖和了起来。他看了看枕边许澈的枕头，慢慢把它抱在怀中，嗅了嗅上边的气味。他固执地认为许澈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与他人不同，方便自己找寻。
小琪已经站在许澈家门口很久了。她上午急冲冲地跑去向也门辞职，事後却非常後悔。好在也门并没有同意她的请求。她长出了一口气，决定去找许澈，试探一下风声。外卖送来的时候她仍站在许澈家门口犹豫要不要按门铃。见到送外卖的心中不由有了些底气。
看吧，没有我，总是不行的。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关田刚刚睡著，大概是药效上来了，他出了把汗，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他开门的时候，客厅黑著灯，走廊悠悠的灯光渗进来，吓了送外卖的夥计一跳。
隔著防盗门，关田笑了笑，问道：“多少钱。”
小琪站在门外一侧听到那声音不由一惊，不是许澈的。她忙探出身子一眼就撞见了关田，还有关田身上的那件衬衫。
关田倒是没有太注意她，只是回屋去翻钱包。小琪心中突然有些不安，那件衬衫不是挂在许澈衣柜里的吗？她想她明白了为什麽许澈房中什麽都是双份，而一衣柜里的男人衣服号码尺寸却不同。她的内心即可酸涩无比，这几乎意识著自己跟许澈一点都不会可能了。
关田付了账後，在关门的刹那，那个短发的女孩子站了进来。
“如果……”小琪心中突然错乱地想到，“如果，他是个女人。”

午夜情人暂离开8

关田的表情有些诧异，但是仍然竭力得不失礼。
“你找谁？”关田问道。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对的，小琪的脸上立刻摆出了这样一副表情，她像主人一样完全放松地关上门伸手开了客厅的等说道：“许澈呢？”
她这麽熟练，关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应对。
“你坐啊。”小琪突然热情得拉关田坐下，顺手拿走了关田手上的粥。她极轻巧地走进了厨房，给关田盛粥。
关田这才反映过来，他放了一个陌生人进屋，但是这个陌生人对这间公寓一点都不陌生，客厅的吊灯开关虽然在门边，但是很难摸到。许澈到现在不能一下子找到。而她一下子就开开了灯。这样的速度不给他一个打发她走的时间。
小琪在厨房里一边唱歌一边给关田盛饭，而关田却不想看到任何人踏进那个地方，那个他觉得自己最能帮上许澈的地方。
小琪端著碗出来，很自然地放在关田面前，关田倒像是客人一样局促，不知所措。
“来，趁热吃吧。”小琪笑道。
关田只是抬抬手拿勺子，这样一个动作都做得无比艰辛。他觉得这女孩要把自己给看穿了。小琪确实在密切地绝望地看著关田。这样的一张脸。人总是要作出与内心相反的行径来给自己不安的自尊一个小小的交代。
伤心时故意大笑。喜欢却假装讨厌。明明紧张绝望却死撑出一幅自然如此的表情，现在的小琪就是这样。
这样的一张脸，她後悔自己打开了客厅的灯，让她看他看的那麽清楚。
“我是许澈的同事。”她突然说道。
关田笑了笑，并不认为她有解释的必要。粥很烫，他吃下却并无任何味道。第一口吞咽，烫得胸口痛，才半个月，这个家就变得他不认识了。面巾纸放在哪里，牛奶在冰箱的哪一格，浴巾不规整的折叠，这都是在他的掌握之外。他觉得自己真的被切切实实冒犯了，并不是小琪的原因。像小琪这样的助理，许澈有很多个。关田不在的时候，这里自然是他们的工作他们的天下。是关田自己的位置冒犯了自己，他不想让人插足他们的家，就好像这些人正在插足他和许澈的关系之中一样。那些人抚摸他们的墙壁，他们的床单，甚至是他的许澈。
他喝下第二口粥，第一次心生愤怒。
小琪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却得意了起来。她走向卧室，打开了许澈卧室的灯。这时候关田才突然发现自己悲情地有些跑题了。那女孩怎麽能进他们的卧室。他忙跟著起身。
小琪只是想炫耀一番，却突然看见了那张床。许澈总是睡左边，每天早晨右边的枕头仍然整齐没有一点压痕，现在却有些被人睡过的痕迹。她不得不去承认了，这观察入微的本领害苦了她。
什麽忧郁王子？什麽单身贵族？什麽在等自己生命的那个灰姑娘？狗屁，通通都是放屁！她一转身，就看见关田站在门口，灯光照得他脸上一半是阴影。
“你们还真是要好呀。”小琪突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才建立起的得意感荡然全无。她一巴掌就扇在了关田脸上，然後大步跑了出去。
关田摇晃著身体，後退几步在靠上墙壁找到支撑。小琪这一巴掌防不胜防，他第一个想到得不是羞辱，而是许澈怎麽办？

午夜情人暂离开９

许澈回来的时候大醉，关田第一次见许澈这个样子，醉得很特别，很兴奋。他的头咚咚地敲著房门，第二下的时候几乎敲碎了脸上架起的墨镜。关田打开门的时候，许澈笑了笑，就倒在关田身上。
他叫道：“关田，关田。”
那双手从背後伸进关田的衬衫里。他的指甲死死地嵌进关田皮肤里，关田的身体滚烫，那双手却冰凉。许澈觉得自己拥抱里一团火，很快就将自己的机体融化，他把头埋进关田的脖子里，又开始哭了起来。
关田任他哭著，手臂被许澈的拥抱夹紧了，疼痛又躁动不安。
究竟他的心里有多少羞於向外人道的事情？关田躺在许澈身边的时候，突然把手掌贴在许澈的胸口上，他想听一听他的心跳声，是不是因为太重而比别人跳动得都要慢一些，却不料他的手刚触碰到许澈，许澈就在睡梦中打了个冷颤，喘了一声出来。
关田吓了一跳，忙抱住了许澈。许澈的身体在他怀抱中抽动著，像每次做爱高潮的时候，许澈兴奋的阴茎跳动在关田的身体一样。
温暖，许澈曾经这样形容过。
那时候的许澈还很玩笑人生，他做过一首歌，名字就叫温暖，他说完全是他在干关田的时候打好的腹稿。
“干”这个词，许澈常常挂在嘴边，关田每次听到都要脸红，但是许澈越这麽说他他就越兴奋。
“你贱。”许澈突然打了关田一耳光，吓得许澈自己不知所措。这是他们刚开始同居不久的一个下午，两个人做爱，许澈突然就抬起手打向关田。
翻翻字典一千三百页
温暖，温暖，我说是你
空气是你，呼吸是你
温暖，温暖，我说是你
歌词写得很晦涩，却不知道为什麽成为那张专辑中最受欢迎的一首曲子。许澈在关田身上的时候，他浮想联翩到这样的一段话，甚至都不舍得去修改一个字。他常想他和关田是不对等的。做爱的时候，是他进入关田的身体里，接吻的时候，是他的舌头伸进关田的嘴巴里。他的手会去抚摸关田的脸，去掐他的脖子，去做一切进攻性质的动作。关田呢？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绝不主动。
温暖……许澈多久无暇顾及过的感受了。他总是急匆匆地从关田身上得到更多的快感，触觉这回事，有时和冷暖分得很开。
而此刻在睡梦中的许澈竟觉得自己扎身於一汪温泉中，汩汩的水泡翻腾，如欲望剑弩拔张。许澈颤抖的身体慢慢静止下来，他的耳朵贴在关田的胸口，听见里边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这是他们做爱的频率，他每进入一次，关田的心脏就跳动一下，再进入，再次跳动，慢悠悠地，生存著。
然後在睡梦中，许澈本能地伸手抱紧了关田。两个人很久没有拥抱著睡觉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关田就像个树熊，每次都熊抱著许澈，後来许澈工作越来越累，他从关田身上爬下来倒头便睡，关田不敢去碰他一下，害怕惊醒了他。从小，关田的母亲为了让他有副对称美丽的五官总是让他平躺著入睡，久而久之关田养了二十年的习惯就为许澈一朝打破了。他侧著身子抱著许澈，看著许澈，那让人嫉妒的面部轮廓。
两个人就这样抱著睡了一晚，许澈的头发都被关田的汗水打湿了。关田的脸色依旧不好，许澈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一张脸，脸颊微红，但是脸颊周围却苍白地可怕。
昨天晚上……许澈只觉得头痛欲裂。昨天晚上做了什麽？他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记忆有些迟缓。他们吃完饭，然後去ＫＴＶ，许澈义不容辞地唱了十多首歌，喝了很多酒，在导演的怂恿下大家尝了些药，再然後，许澈就不愿去想了。他推开关田，迅速地跳下床去。他觉得关田昨天晚上一定见到了自己出丑的一面。
想到这里，他就後悔莫急，只是昨天晚上的气氛太好。他本来是要出来给关田打电话来著。
刚拨了电话，李夫人就朝他走了过来。这家ＫＴＶ是李老板的，他们所在的顶楼那层并不对外开放，此刻许澈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李夫人一眼就看见了他。
许澈忙挂断了电话，看著李夫人走向他。
“怎麽，累了？”李夫人问道。
“没有。”许澈摇了摇头。
关田的电话突然就回拨了过来，许澈看了看，挂掉。
李夫人看著他挂掉电话，才开口问道：“剧本看怎麽样？”
“读完了两遍了。”许澈说的是实话。
李夫人轻笑了一下，昧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抽出了一根烟，问道：“要来支吗？”
许澈拒绝了。他是歌手，视烟草为毒物。
李夫人抽了一口，轻轻吐了出来。
“那个故事是真的。”她突然说道。
许澈觉得自己除了笑一笑外，做不出任何回应。
李夫人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猛抽了几口烟。
“所以好好演，这是我第一次写东西，我一直想交给一个我放心的人来演，还好找到你了。”
许澈立刻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紧张地点了点头。
李夫人看著他的样子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她见过很多明星台下跟台上大不一样，但是像许澈这种台下比台上可爱这麽多的却是头一次。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李夫人吐出一个烟圈出来。
许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在李夫人面前竟然没有防御感。
李夫人轻声笑道：“明星谈恋爱总是特别累的，我知道。”
许澈苦笑了一下，没有一点点做作之意，只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有时候。”许澈突然接著说了下去，大概是喝了点啤酒，他突然话多了起来，“不知道能做什麽才是好的。”
“走吧。大家都在屋子里等著呢。”李夫人岔开了话题，灯光隐去了她脸上的细纹。是个不肯老的女人。许澈在她身後对她肃然起敬。就因为李夫人的那句：“还好找到了你。”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全面的满足。李夫人推开了门，许澈就满眼都是堕落，然後他彻底忘记压迫在周遭的烦恼事，义无反顾地尾随著李夫人融入进去。
许澈去洗澡，不等浴缸的水蓄满，他就跳了进去。背部碰到水的那一刻他才想起了李夫人的脸，在灯光下暧昧地笑著，他摇了摇头竟愤然地捶了一下墙壁，说不上的急躁。这时候门被推开，关田赤著脚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