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淡定清风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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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狗蛋闻讯赶紧放下国事直奔御花园。
"招娣,你这是咋啦?"狗蛋提着龙袍喘着气,"好端端的哭啥?"
皇后招娣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狗蛋忙忙地替他抚背顺气:"慢慢说,不着急。"
稍后皇后慢慢地平静下来,才红着眼眶道:"狗蛋,如果有一天我跟狗剩王爷都掉进河里,你是先救他还是先救我?"
"这......你怎么想到问这?"皇帝狗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回答我。"招娣皇后盯着狗蛋,等着他的答案。
"你们不是都会游泳吗?用得着我救?"
"这个......"招娣皇后想想,这问得确实有漏洞,纠正道,"你就当我们都不会游泳,你倒是先救谁?"
狗蛋笑了,往招娣身边的石凳上坐下:"这问题很简单,宫里这许多侍卫太监到时一定抢着跳下去救你们,哪里还轮得到我考虑先救哪个?估计还没等我想好呢,你们就都被救上来了。"
皇后有些跳脚了:"那就当作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跟狗剩都不会游泳,你倒是先救谁?"
狗蛋沉吟了下道:"那样的话,我会跳下去先救狗剩......"
招娣闻言浑身颤了下,站起身来,唇角颤抖着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面色苍白地喃喃道,"今天好冷,我回去歇着了。"他说罢趔趄着向园外走去。
"招娣。"狗蛋唤道。
招娣皇后回头强笑:"皇上您国事繁忙,还是快些去处理政事要紧,大臣们还等着呢。"
狗蛋叹了声:"你这傻瓜,怎么话听一半就走?"
招娣惨惨地笑着:"您还想说些什么?想说如果哪天就算需要牺牲我来救你弟弟,你也会照做?罢了罢了,这条路是我当年自己选择的,我该认了。"
狗蛋卷着袖子上前,一把扯住招娣的衣裳。
"你放开我!"招娣用力要挣开他,尖利的指甲在狗蛋脸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狗蛋顾不上这些,眼疾手快地拉开他的衣襟。
"果然如此......"狗蛋自招娣的怀中抽出一卷书,封面上有四个字《古蜀闲轶》。
狗蛋叹道:"我早该想到你是看了这书才发的痴!"他抱住招娣道,"你倒是先听我说完,刚才我想说的话是: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能够救一人的话,我会跳下去先救狗剩,然后再跳下去与你一同死。别忘记,我们曾约定了同生共死的。"
"狗蛋......"招娣的眼泪又满溢了出来,突然伸手劈头盖脑地打狗蛋,"你这小混蛋,害我整天患得患失,全没了从前番薯国皇子的威仪。"他停下手心疼地抚上狗蛋脸上被自己划出的血痕,"从前我总想着,我们有一天是一天,哪天你变心了,我便回国不再想你。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若是哪天你敢为了别人牺牲我,我一定先杀了你!"他笑容中带着狠厉之色。
"不会有那一天的。"狗蛋环住招娣抱得紧紧的。
"你放手,好热!"招娣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这不是热,这叫温暖。"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可能,是最后一场......"
他在冰天雪地间醒来,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人坐在悬崖边背对着自己,呓语一般地说着话,白雪落了他们一身。
"晓?"他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快冻僵。
"难为你还记得我,世明。"那人咯咯笑着转过头来,原本妖媚的脸上赫然盘桓着几道疤痕,徒增狰狞。
"你的脸怎么了?"他惊问。
那人歪着头打量他:"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自己明明是在家中睡觉,却会在这冰雪覆盖的悬崖上醒来?"
"看到你,我便大约明白了。"世明也打量着他,"告诉我,你这几年都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是四处走走,遇见一些无聊的事、无聊的人罢了。"晓百无聊赖般地站起身,抖去肩上的积雪,"想来你是不会有兴趣知道的,大哥。"
"你还恨着我们?"
"谈何恨?不过是不再有爱罢了。"晓耸了下肩,"方才你一说‘我们'二字,我倒是忽然想起有件事该是你感兴趣的。"他对着世明诡异地微笑,"数月前,我在京城碰到了一个人--一个我们都十分熟悉的人......我想你应该是一直在等他。"
"檀?"世明心脏猛地一悸,想起那人许久未有音讯传来,不祥的预感顿时升起。他不由目眦欲裂地望向晓:"你把他怎样了?"
"瞧你紧张的。"晓探身向他,眼中藏着诡谲,"他不过是数月不见,你便思念他成灾,如此着紧他的安危。但......怎能与我相比?这些年来,我每逢想起你们,便会拿着他送我的匕首在脸上划上一刀。你瞧......"
他伸出纤细的手摸索地数着自己的脸上的伤痕,"一、二、三......你瞧这么多......如此看来,原来我竟是比你们自己还想念你们呢。"他优雅地笑着。
世明心中的恐惧愈来愈深,他一把揪住晓的肩:"你快说,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晓大笑着,脸上升起一阵病态的嫣红,他将目光投向悬崖:"你是问檀吗?他可不就在这下面听着我们说话?"
世明浑身巨震,绝望地瞪大了眼睛,向后倒退着:"不可能,你骗我。檀哪有可能这样容易就死!是你杀了他?!"他的身后只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晓似怜悯似厌恶地看着世明点点头,叹道:"我在京城遇见他时,就觉得这必定是上天注定的重逢,天命要我给你们一个最终结局。因此,我将他带到了这里,当时他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他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接住空中飘飞的白雪,看着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成水,才接着微笑道:"然后我就这样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世明的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
"因为我很想你们......很想你们也能尝一尝我所尝过的痛苦。尤其是你,大哥。"晓叹了声,"这辈子我所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介绍我的同窗好友与我的大哥认识了。"
"晓,你真的变了。"世明望着晓,苦笑了下,"你以为这样就是报复了我们吗?你可知就算杀了檀,你也是无法得到解脱的。"
"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恨我?何不杀了我替他报仇?"晓的眼倏地明亮璀璨。
世明哀悯地看着晓:"你错了,你是我的弟弟。我曾说过,无论你对我做了如何过分的事,我都不会怪你。但是恐怕你今后也再没有得到我原谅的机会了。"他垂下头低语,"檀,等着我......"说罢他向后又退了一步,欣慰地笑着踏进那万丈深渊。
晓冲到悬崖边时,只看到呼啸的风托起下面的那一点衣袍,世明仿如白云般飘浮着落下去、落下去。他隐约难辨的声音在悬崖间飘荡:"你说的没错,这是今年我们看到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
晓缓慢地直起身子,从容地在悬崖边踱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他仰望天空,赞叹着:"多美的初雪......"
记忆中似乎也曾有个人对他说过:"初雪,是最纯净无暇的......"
"你瞧,我现在从骨子里头肮脏着,就算用如此纯净的雪也无法洗干净了。"他神经质地微笑着扯下身上雪白的外袍,一转身也跳进了悬崖。

越青返冬

这是个宁静的初春,阳光和曦,几只海鸟迎着微风飞过。一艘巨大的轮船在海上破浪而行,白色的浪花不断撞击着船体。
在这明媚的世界里,有两个人仿佛被遗忘在了阴暗的角落中。他们此时正缩在轮船无人注意的最底层货舱中。初春尚料峭,他们互相依偎着取暖,就好像他们在此之前度过的每一天里所做的一般。
忽地其中一人站起身来,透过旁边的舷窗向外张望,随即激动地回头:"青,你快来看,天边出现的那道黑线应该就是美国了。"微弱的光穿过舷窗洒在他身上,照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长久未晒到阳光再加上营养不良,显得有些发青。
名叫青的男子闻言也激动地站起身来:"终于要到了吗?阿柏,我们终于离开越南,要到美国了。"
"是的。"阿柏激动得双手颤抖,与青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看这情形,在过个七到十天就能到了。只要入了港,我们再想办法避开人们溜出这船,就偷渡成功了!"
听说美国那地方遍地黄金,是片令人向往的自由乐土。青同阿柏从小就梦想着能离开自己那贫困的家,来到美国这个镀着黄金的国度,过上天堂般的生活。
现在,他们离梦想的实现仅剩一步之遥。极度的激动令两人的脸涨得通红,他们极力控制着压抑着,然后坐在地上笑得直喘气。
呼吸渐渐平息后,阿柏躺在青的身边轻声道:"青,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小时候一起种的那棵冬青树。春天了,它也该抽枝换叶了吧。"
青笑着拍了下阿柏的脑袋:"傻瓜,冬青树是常绿乔木,四季长青,哪里分什么春季和冬季?"
阿柏嘿嘿傻笑了声:"其实我现在特别想念它的果实,一颗颗圆圆地缀在树梢上,红得璀璨,就像玛瑙。还记得我们那时常常饿得爬上树摘来充饥吗?唉......"他忽然叹了声,"如果现在能有几颗这样的果实吃该多好......我们已经快三天没吃到东西了,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熬过来......"
青转过头端详着阿柏,发现他憔悴得很,身子瘦削单薄得似经不起更多的折磨。青伸手抱住阿柏:"振作些!你还记得吗?冬青树的果实一整个寒冬都不会从树枝上掉下来,因此当冬季的鸟儿们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就常常依靠冬青的果实来维持生命。我们能输给冬青树的生命力吗?"
"可我们毕竟是人,不是树......"阿柏微笑着闭上眼睛,"好困啊,我先睡一会儿。"
青抱着沉入睡眠的阿柏,望着舷窗透进的微弱光芒:"阿柏,等我们到了美国,就赚很多很多的钱,寄给你的姐姐,或者干脆把她接过来,早日治好她的病。然后再找个初冬的日子一起回越南,去看看那棵冬青树......"他说着说着,一阵困意上涌,便也合上眼,兀自喃喃着,"那一天尽管是冬天,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冷,因为我们会穿上高级的棉衣,戴着厚厚的帽子。那棵冬青树到时一定会比从前高大许多,枝繁叶茂地在故乡等着我们......"
青的声音渐渐隐没。只有船舱外的海鸟清脆地叫着盘旋于天际。
万物复苏的春天,来了。
他是个优雅的人,正如他的国名一般优雅。
瞧:玉米国--玉米,玉、米......玉,米......
多么琅琅上口、音律饱满的名字!如此完美的名字,也就只有他这样优雅的国君才配主宰。
此时他正优雅地站在树下摇着扇子,春日初开的花偶尔散下几朵在他身上,然后在他扇子的扇动下又风中凌乱地落到地上。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优雅地慨叹,"这春日总是如此的美好与无情啊。"
他的身后簇拥着众多玉米国侍卫,此际顿时为他的诗所感动而呜呜地哭起来。
"国主的诗实在太美太优雅了,呜呜呜......太感人了......"他们拄着剑泪流满面地一同仰望这残美的春日。
这般优雅的日子里,假如没有隔壁那吵杂的人声应该会更显优雅吧......
他皱眉,随即优雅地摇摇头:"这山药蛋国真是数百年如一日,粗俗得不可救药。今日本国主既来到此地,定要好好地教他们如何优雅地生活......"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见隔壁一道黑影迅速掠来,转眼已到他面前。侍卫们齐刷刷地拔剑出鞘,那黑影却又飞快地掠回隔壁,还伴随着一声咆哮:"狗蛋!你敢踹我!"
啧啧......高八度,好刺耳的叫声。这山药蛋国的皇宫里的人说话莫非都这么缺乏美感?只是......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他轻摇折扇,优雅地向隔壁踱去,在转过墙的那一刻石化。
"狗蛋,你说这算什么?"隔壁的两人不知何时已停战,蹲在一丛枯木前探讨着。
"海外进贡的灵树枯了,招娣。"干巴巴的回答。
"这用眼睛看就知道!"招娣动作极快地拍打了下狗蛋的脑袋,"我是问,这树明明前两天刚换了叶,为何今日突然枯了?"
"枯了就枯了呗......这海外的灵树前所未见,谁知道咋枯的,难道还要朕直接问这树去?"狗蛋揉着脑袋。
"招娣贤弟......招娣贤弟......我说......"
"唉......"招娣叹了声,"这棵月青返东,我还经常猜是不是一个月饼国的人跟人私奔到东海,然后发现这种树的呢。可惜就这么枯了。"
"咦?难道不是一个月饼国的人出海拐了个东海那头的人,然后托人带着这树回来?"狗蛋疑惑道。
"招娣贤弟......招娣贤弟......我说......"
"你猜错了,一定是我那种!"招娣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
狗蛋愤懑地一甩袖道:"你怎么就知道了?朕说是哪种就是哪种!"
"切,当年你连山药蛋国先皇的遗诏都能听错,现在没有立场说这话。"招娣鄙夷道,"当年先皇明明是想告诉你,传国玉玺放在了古画‘水势青山图'的后头。结果你却错听成了‘水食膳寝',以为先皇是说平日里缺水少吃连觉也睡不好,便把全宫的人都召集了一一拷问谁虐待了病危中的先皇......你说说,你能猜中个什么!"
狗蛋颓然仰天长叹:"孤一世英名就毁在了这么桩事上头,奈何,奈何......"
"招娣贤弟......招娣贤弟......我说......"
招娣终于忍不住向墙角那个全身僵硬的人吼道:"你喊魂啊,叫得一遍又一遍!"
那人一手掩着胸口,双目优雅地垂下泪来,受伤地说:"招娣贤弟,数年不见何以如此对我?"
"你是......"招娣眯了下眼,终于在记忆的浩瀚河流中找到了相关的片段,"你是玉米国的太子狗不理?"
他欣喜地点头:"正是,不过我现在已经是玉米国的国君了。我说......"
"......招娣,你说会不会是月饼国的人跟东海的人私奔到我们这里,顺手带来了这树卖给地方官换生活费?"狗蛋忽有所悟。
"这倒有可能,他们的日子不知如何,回头可得打听打听。"招娣兴奋道。
再度被无视的玉米国君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我说......这棵明明是‘越青返冬',发完芽之后会暂时枯萎,待春季过后这树才会真正开始生长......"
"回头问问进贡的那地方官,应该就能打听到那对苦情人的下落,唉......既然来到我们山药蛋国,就一定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才是。"狗蛋沉吟道。
"狗蛋......你真善良......"招娣感动地握住狗蛋的手。
"喂喂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被透明的玉米国君在旁猛摇着扇子。
身后的侍卫们窃窃私语:"瞧国主多激动,浑身都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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